云岫眼底流光溢彩,语气自信而坚定:“苟?以前是不合时宜,你我无财无势,所以才要猥琐发育。现在嘛,有财可保小事无碍,再去赚个好名声才能保大事无忧,若是我有学生千万万,桃李天下时,就算有人要动我们也不得不权衡利弊一番。”
“那你不怕你的老相好找过来?”
“我在山上书院多与学生打交道,很少会遇到官府搜查,再者他找的是云岫,我又没打算用真名,到时候取个名号就行。”
乔长青对她拱手称赞:“真不愧是我的夫人,果然机敏聪慧呀。”
云岫被他此举逗乐,也不甘示弱:“真是我的乔爷呐,幸得您赞许支持。”
两人相视而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日在当空,乔长青回快马镖局,云岫骑马上山。
一路上不乏结伴而行的学子,头戴儒巾,身着靛青色襽衫与黑色布鞋,应当就是乔长青口中所言集贤书院的学生们。
云岫骑马而行,偶尔有人斜眼而视,虽然没有口出恶言,但脸面上的鄙夷不屑还是一览无余,她已有感此次书院论辩会讲不简单。
行至缙沅书院石牌坊时,已经有书院学子在此处接待,身上都是穿着白紫色襴衫,显而易见的蓝花楹色调。
“姑娘,之后的路程不能骑马了,需要步行前往书院。您的马可以牵到一旁马厩,那里有清水干草伺候,还有专人照看,等您下山时再来牵走即可。”说话的学子年龄不大,口齿清晰又礼貌相待。
云岫看着石牌坊后边的两条岔路,下马问他:“我要去后山唐家药庐,马匹也是留在此处马棚吗?”
原来是寻药的,紫衣学子若有所思后遂温声解释:“倒也不是,去书院论辩需往右边山路而去,若是去后山药庐则走左侧山路,可骑马前往,行至尽头即是,但姑娘难道不是来缙沅观摩会讲论辩的?”
“暂时还不是,我要先去拜访唐家,多谢小郎君。”云岫重新上马,朝左侧山路而去。
暂时?先?紫衣学子挠挠头,不甚明白,但听她要去后山药庐,还是予以放行。
大概是她以女子身份骑马上山,还直接越过石牌坊,引来了他人不忿,论辩尚未开始就有人嘟囔难听之言,意要为难牌坊下的缙沅学子。
“喂!不说书院内禁止策马吗,怎么那个女的能骑马上山?”
“我们远道而来,没想到你们缙沅就是如此区别待客。”
“就是,我们男子都要走路,女子怎么就能骑马上山?”
“对啊,就算要骑马也该是我们男子骑,再不济也要用你们缙沅所谓的公平而论:男女皆可!怎么就让她骑。”
“王兄说得是。”
见有人起哄,缙沅书院的学子也不慌乱,解释道:“那位姑娘是来此地问药,非我缙沅学子,所去之地也非缙沅书院,何论以书院章则约束。”
大概是这几日这种情况没少见,有沉不住心气的学子暗讽:“诸位学友若要进缙沅便往这边步行而去,若不愿遵守书院章则那还是请尽早下山吧。”
讲学论辩尚未开始,更没论出个名堂,谁愿意下山。
被人拥簇唤作王兄的那位学子听了缙沅学子所言,扇子一摇见风使舵道:“原来如此,那是我等狭隘了,失敬失敬。”
缙沅学子也不甘示弱,面上挂着笑,“哪里哪里,学友请。”
等他们一行人离去后,石牌坊下的学子才抱怨说,“这集贤书院不过是籍籍无名的一家小书院,竟如此狂妄自大。”
“注意言辞,书院已开始招收女学子,免不得招人说长道短,我们只管做好分内之事,莫给书院添麻烦。”
“集贤书院想踩着缙沅追逐声望名利,也得看看有没有这个本事。”
“是也。”
不多时,又来一波人,紫衣学子们再次迎了过去。
云岫顺着山路而行,从石板路到碎石路,小路越来越窄,直到一座院子出现在道路尽头。
唐家,终于到了。
“唐小鸟!”云岫看见篱笆墙内正弯着身子的唐晴鸢,当即下马高声喊道,整个人洋溢着激动与喜悦,一年未见,她也十分想念这位知己。
林间鸟被惊到,纷纷振翅而飞。
唐家院子大门一开,竟然先看见她家胖儿子跑得东倒西歪地直冲她而来,口中嗷嗷叫唤着,而他身后还跟着一位红衣女子,面容清丽,正是唐晴鸢。
“娘啊!你终于回来了,呜呜~”
云岫蹲下身,一手就把阿圆揽住,抱了个满怀。这小东西,真是她的心肝宝贝,任由他环着脖子,赖在身上不下来。
云岫抱起他,笑着嫌弃道:“阿圆,你又长胖了,是背着娘偷偷吃了多少好东西。”
小家伙立马气哼哼地反驳:“没有没有,阿圆是长高长大了,娘你可以问姨姨的。”
云岫抱着他起身看向唐晴鸢,笑容满面,语气惬意自在:“好久不见啊,唐小鸟。”
唐晴鸢掐着腰,气呼呼地龇牙咧嘴:“云小岫,你晚了半个月!”
云岫故意撇嘴逗她:“是晚了几日,但你如此嫌弃我,那全册的《药典图鉴》还要不要了?”
“当真全背下来了?”
“你说呢?”
唐晴鸢满心期待,眉眼越发生动,就差猥琐搓手,“来来来,快到屋内歇息,路途遥远一路上不容易。”像是才看见她身后的马匹似的,又巴结着笑道:“哎呀呀,骑马而来的,怕是浑身上下酸痛不止,不如我给你帮你疏经活络,舒缓舒缓?”
见她一副讨好之资,但云岫可不愿就此放过她,得了便宜还卖乖:“八月了,缙云山上应该出菌子了吧?”
两人相熟,打的什么注意大家心知肚明,唐晴鸢一具应下:“今晚就吃菌菇锅子,我娘养的山林鸡肉质紧实喷香,各种鲜菌风味独特,还有新鲜叶子菜,全都管够,再配上冰镇过后的青梅酒,乔夫人可满意?”
听着怀中阿圆咽口水的声音,哪怕云岫还想再摆谱装模作样也难继续了:“尚可,暂且如此,先进去吧。”
“是是是,乔夫人请。”
云岫笑意不止,抱着阿圆进了唐家小院,望着随处栽种的药材,不解问她:“既然缙云山都是你家的,为何还要分两条路进山?”
“嗯?哦,你是在是石牌坊下遇到缙沅学子了吧。”她走在前头,顺便说着:“你是知道我爷爷就是缙沅书院山长的,他老人家生了两个儿子,一个是我爹,一个是我二叔。本来按规矩在爷爷之后应该是由我爹继承山长之职的,但是我爹年少外出游学被我娘迷了眼,好好一文人跟着我姥爷去学医了,从此醉心医药,再无塾师之心,如此我爷爷只能把山长之位传给二叔。”
“起初一家人都是住在书院里的,但顶不住我爹药草越种越多,同时声名在外有不少病患上山问诊求药,因此在书院里多有不便,就决定从书院里搬到后山,这样一家人还在一起,却也不影响书院学子求学。”
“你的夫子小院已洒扫干净,也不用回到石牌坊,后边药田有条小路,步行一刻钟便通往书院斋舍区。念你不喜与人集聚,同时我也存了私心想离你近些,所以才擅自这般安排,把你的夫子小院安排在药庐和斋舍之间。”
云岫对此安排没有什么意见,反而正和她意,“我很喜欢,安安在你这里药浴,少不得我也要经常过来,再者若是骑马还能把马留你这,省得我还要从石牌坊步行至书院。”
好友不辞辛苦远道而来,还受她邀请到书院开班授课,若是安排不妥那她才是有失礼节,招待不周。
见云岫真心认可她的安排,唐晴鸢也乐得喜气洋洋:“是的是的,这样很方便,你要是不想吃书院饭堂的膳食,还可以来我这里开小灶,当然食材全由我来提供,只是少不得要劳你亲自动手。”
去盘州拜访罗师叔的那段日子,她有幸与云岫乔长青结识,恰逢师叔师叔母到乔府做客,曾受邀一起,那是她在安安的生辰宴上第一次吃到一种名叫蛋糕的点心,还有一桌子她吃都没吃过的菜肴,至今深刻不忘。
如今乔家迁家至锦州,她便也有了蹭饭之机。
第28章 山中唐家人
云岫还没完全安顿下来, 她就惦念着人家的手艺。大概这话她自己也觉得挺不好意思的,又补充道:“我在缙云山也算是个小头头,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就是,便是我办不成, 我家也能办成的。”
云岫忍俊不禁, 但有靠山谁会不会靠,何况这是她的南越好友:“知道了, 唐小鸟。”
阿圆确实重了不少, 抱了一阵子她就乏力臂酸,只能把他放在地上, 牵着他:“阿圆, 你要多跑多动啊,你看看你的小圆肚。”
云霁吃得比乔今安多, 却又喜欢整日粘着哥哥,多吃少动,怎么可以呢。
只见他想吸气收小肚子, 却纹丝不动, 于是只能老声老气地叹了一声:“岫岫, 阿圆每日都有跑动的, 帮爷爷拔草,追了小兔子,还养了小白。”
唐晴鸢也在一旁心疼反驳道:“阿圆不胖, 明明是你力气小抱不动,怎能怪他,你们母子有三月未见了, 难不成还不允许阿圆长结实。”说着牵过阿圆的另一只手,“你说是不是, 小圆子。”
云霁小鸡啄米似的点头不止:“就是。”
两人统一战线,敢情还是她这个做娘的不对了,“行行行,是娘错怪你了。”
但还是要克扣零食一半。
阿圆已近在眼前,云岫又问起乔今安:“安安呢?”
“和我爹去要药田巡查去了,安安的身子还是要适当活动,你放心,有我爹娘在不会有事的。”唐晴鸢领着人来到厢房,安排云岫躺在软榻上,又去找了银针。
云岫看她这阵仗,是要立即给她施针,忙急言说:“你不给我按摩缓解,而是要扎针啊!”
唐晴鸢拿来金针,轻瞅她一眼:“你看看你眼下青紫一片,听我的,扎针更快,保你一套针灸下来疲惫尽消,一觉醒来神清气爽。”
云霁又是点着小脑袋:“就是就是。”
云岫看着他忍不住往他小肚子上轻轻戳了一下,“小胖子,跟屁虫。”一边戳又一边问:“安安的药浴效果如何?能把毒解了吗?”
唐晴鸢搬来矮凳坐在软榻旁,阿圆蹲在一旁看着她拿针,给云岫诊完脉后回道:“有所缓解,我爹觉得有点像寒泗水,可又和安安的中毒时间对不上。”
第二次听到寒泗水,云岫觉得乔今安中的毒八九不离十应该就是它,“你在青州参加胡椒花大赛时就没见到药典阁的主人?”
提到此事唐晴鸢就变得气怏怏的,“没见到,专门去拜访都没见到,那老头脾气古怪得很。”
古怪吗?好像和一般老头差不多。
“那我这里有个消息要告诉你,这位古怪的老头,大概今年年前会来一趟缙云山,为安安看病。”云岫看着唐晴鸢手中的金针突然颤个不停,身子一个激灵,“唐小鸟,针拿好,你可不要扎错地方。”
“你,你你。”
看着她语无伦次的样子,云岫无奈笑言:“别你你你的,典阁主与我有约,今年年前一定会来,好好准备吧,唐大夫。”
唐晴鸢就差感恩涕零,那是药典阁的主人,能得他指点都足够让她医术更进一层,早知道她就和云岫一起去青州,“别人是碰运气,你是运气碰你,真是羡慕死我也。”
云岫躺在软塌上,只笑不语,大概是一种名叫穿越光环的东西吧,哈哈。
随着唐晴鸢施针,一种迷糊舒适感让她昏昏欲睡。
待云岫清醒过来时,已是午后,暑气渐消。
她听着屋外传来的说话声,微微睁开眼睛,就和一对绿豆大的小黑眼睛对上,差点以为有只白老鼠趴在她胸前。
惊得云岫从软榻上纵身而起,胸前的小东西也因为她的起身晃动而掉落在软榻上,立马蜷缩为小小的一团,像个刺毛球似的。
仔细一瞧,才发现这哪里是老鼠,明明是一只成□□头大的小刺猬,还是只白化刺猬,除了眼睛全身通白。
受到惊吓,刺猬身体已经蜷缩成一团,抱住头和四肢,浑身竖起棘刺,只不过它还是只幼崽,身上的刺还没长坚利。
白生生的一坨,这就是阿圆口中的小白?而不是她以为的小白狗?再不济也是小白兔?
云岫把白刺猬捧在手心,朝房外声音寻去。
两个小孩在院子里正翘着屁股弯着腰看人清洗山鸡,清洗蘑菇的唐晴鸢看见云岫的身影,开心喊道:“云小岫你醒啦?感觉如何?”
“甚好,如你所说,神清气爽一身轻松。”
乔今安听到声音,转身就朝身后看去,看清真的是云岫后,像个小炮弹似的就冲她袭去,抱着云岫的腿嘤嘤哭泣起来:“娘,安安好想你。”
“不哭不哭,娘不是回来了嘛。”
乔今安因为生病的缘故心思细腻敏感,不像云霁大大咧咧的几句话就给哄好,她蹲下身子把人抱住,暖声轻哄他:“安安真厉害,娘不在的这些日子,把自己和弟弟照顾得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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