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中抽噎声不停,她也耐心等他把情绪发泄出来。
“娘还走吗?”
“不走了,以后都要陪着家里的两个小宝贝。”
她一手捧着小刺猬,一手轻轻拍着孩子的背,等他缓过来后,才对阿圆道:“阿圆,你的小白要不要的?”
“要!”阿圆声音响亮,从云岫那里接过小刺猬。
大概是闻到主人的气味,蜷缩成团的小刺猬慢慢舒展身姿,云霁把它往肩上一送,竟然乖乖地挂在他肩头上,不会掉,还不会乱跑。
正在处理鸡肉的唐夫人瞧着两个孩子围绕在云岫膝下,没好气地呵了闺女一声:“没大没小的,杨夫子比你年长,怎么能那样称呼。”
“娘,那是我们之间特有的称呼方式,您不懂,当然您可以直呼她云岫的。”她一开始也不太懂,但比起唐晴鸢她更喜欢云岫叫她唐小鸟,总有种亲切自在的感觉。
云岫朝唐夫人行礼:“伯母好。”
虽一身粗布,但整个人精神矍铄,干活动作利落,应当是位性子干脆果断的夫人。
唐夫人也暗自欣赏,不卑不亢,眼中清明干净,应当是个直爽了当的小姑娘,点头应下后又和蔼笑言:“今晚吃杂菌锅,有忌口否?”
云岫搬来一个小木凳,和她们坐在一起处理食材,温声回话:“谢谢伯母关怀,我不忌口的。早前就听晴鸢说缙云山雨季盛产菌菇,一直想尝试,奈何青州偏远,只能吃到干菌,总觉得缺少一股鲜的滋味,今日倒是满足我口腹之欲了。”
药庐许久没有这么热闹了,唐夫人对云岫感观不错,有来有往地聊起家常:“现在八月,若喜欢还能再吃上两个月。缙沅山就菌菇多,等到书院休沐就让晴鸢带你去山里采摘。”
“那是,除了采菌子,还能捡栗子,摘果子,山里好玩着呢,安安阿圆你们说是不是?”唐晴鸢还不忘拉上两小的。
两个孩子高昂应道:“是。”“好玩!”
看来这段时间他们没少在山林里疯跑,连安安的血色都活润不少。
“这些日子,劳烦伯母和伯父照顾两个孩子了。”云岫用瓜叶子清洗着菌子上的泥土。
看见她的动作,唐夫人低头抿笑:”你、长青与晴鸢三人既是知己好友,便要相互帮扶,哪里劳烦不劳烦的,再如此生疏伯母就要生气了。”
三人一边清洗处理食材,一边唠嗑聊天,两个孩子就在一旁言笑玩耍。
整整一大盆菌菇,两只山鸡,还有各种素菜,足够他们享用了。
唐晴鸢凑到云岫身边低语:“姜、葱、蒜、芫荽、辣椒、腐乳等小料我都准备妥当了,但我有一要求。”
心照不宣,她哪能不知道唐小鸟的小心思,眨眼应下:“懂!我来调!”
鸡肉早已切块炖上,满院飘香,等要上桌前才会把菌子倒入锅中煮沸,那样能最大可能的保持菌子鲜美,而不至于提前熬煮让其味道被鸡汤掩盖。
刺猬嗅觉灵敏,小白大概也闻到了,虽然还安分待在阿圆手里,但是鼻头却耸动不停。
“阿圆,哪里找来的小刺猬?为什么没有放归山林?”
阿圆依靠在云岫身旁,嘟囔道:“它娘不要它了,我要它,我养它,岫岫,我可以养的吧?”
怕云岫不让他养,阿圆情绪有些低沉:“是之前下雨在田里看见的,白白的,我一眼就看见它。岫岫,我有把它送回去的,但是没有其他人回来找它,小白没有家,那就可以是我家的。”
唐晴鸢见阿圆说不全,又代他朝云岫解释:“他们在药田里发现了一窝刺猬,每日都去看望,前几日那窝刺猬走了,只留下这一只。起初以为母刺猬还会回来,就放在原处没动它。但是隔了两日,这只白刺猬都饿的奄奄一息了,母刺猬还是没有回来,我才让阿圆带回来养的。”
这只刺猬也挺稀奇的,明明她也给它喂食喂水了,却偏偏最黏阿圆。
云岫看着这只通体纯白的刺猬,猜测应该是白化了,才被抛弃的,若强制放回山林反而会让它成为别的食肉动物的口粮,倒不如让阿圆养着。
有宠物陪伴孩子一起成长,也能让他们学会照顾小动物,有爱心,懂责任。
“那你要好好照顾小白,包括但不限于喂食喂水洗澡哦。”
阿圆开心,眼睛都眯成缝了,小白牙一咧:“谢谢岫岫。”
三大两小院中排排坐,手里捧茶的,嗑瓜子的,玩刺猬的,就等着唐伯父回家后一起用膳。
夕阳西落,夜幕降临,院中刚挂起灯笼时,人终于回来了,却是两人同行。
“爹,二叔。”
“大爷爷,二爷爷。”
云岫本想第二日再去拜见山长的,没想到他今晚会突然到来。
她虽然因阿圆和安安的称呼怔愣片刻,但还是很快反应过来,一同上前。
一下午的相处,唐夫人很喜欢云岫,拉着她就向两人介绍。
唐砚辞与唐砚淰面容相仿,却肤色大不相同,一人黑沉,一看就是劳作于药田间的大哥,一人白净,明显是坐镇于书院的二弟。
“唐伯父,唐山长。”
唐砚淰面上蓄着胡须,一身文儒气质,他定睛看着云岫,忽而大笑:“久仰大名,不知乔夫人青州一行,书背得如何?”
云岫淡笑,自然察觉得到唐山长对她的称呼是乔夫人,而不是杨夫子。
第29章 杂菌锅子
唐晴鸢不知道明明先前就说好的, 也再三确认了的,二叔为什么要临时突然变卦这么称呼人,明显是不认可云岫的夫子身份。
她面色紧促不安,被唐夫人看在眼里, “二弟, 不如用饭后再详谈。”
自家老妻都开口相劝了,唐砚辞也不敢再跟着试探, 一副和事佬的模样, “我好像闻到鸡汤的味道了,先吃饭吃饭。”
“岫岫~”唐晴鸢看向云岫, 眼中焦急愈显, 她是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云岫朝她轻轻颔首安抚,示意她无事。
整座缙云山, 整个缙沅书院,与她相熟相知的仅唐晴鸢一人,好友举荐她入书院为夫子, 已是尽心尽力, 她感怀于心。
撇开她俩的关系, 单是聘任夫子一事, 若按正常规程来,应该有诸多考核,经过层层选拔, 确认其才学、性格、长短及授学科目后才能留任。
作为山长,要为书院负责,要为学子负责, 而云岫对他唐砚淰而言,不曾打过照面, 也不曾深入交流,所以他有自己的考量也是应该的。
云岫想凭自己的实力堂堂正正的拿到夫子名头,她毫不怯场,与唐砚淰四目相视,眸中一片坦然:“背得尚可,已记下药典阁二十之一二。”
唐晴鸢就差鼓掌庆祝了,唐家夫妇和唐砚淰也是面色惊讶难掩,探不清这说辞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
两兄弟挤眉弄眼,使起旁人看不懂的眼色。
唐砚淰:你曾去过药典阁,凭她一人真能记下那些?
唐砚辞:不知道,但我记不下。
唐砚淰:她当真过目不忘?
唐砚辞:不知道,但晴鸢说她可以。
唐砚淰攒眉蹙额,两眼满是你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的嫌弃。
云岫把两人的目语看在眼里,等他们动作歇停后才继续微笑着说:“药典虽记下,但即便我全数背诵出来,也并不能核实我所记内容的真伪。所以…”
她说到一半,语气突然停顿,正想卖个关子引出后话,却被唐晴鸢猛然抱住,激动而亢奋:“云小岫,我绝对信任你啊,不必再核验,你什么时候把那些药典抄录给我啊!”
正是高冷装逼的时候突然被打断,偏偏这人还是至交好友,云岫也只能心中轻叹一声,罢了,这逼不装也罢。
“唐小鸟,你暂且松开。”
唐夫人心思细,上前把女儿拉开,“你别添乱,让云岫把话说完。”
唐晴鸢不好意思咧嘴一笑,她是真高兴坏了。
云岫朝唐夫人投去感激,转而看向唐砚淰,侃侃而谈引出后话:“所以不如直接现场考核。我推测晴鸢应该曾向山长提过我过目不忘,这是晴鸢举荐我的理由之一,也是我能成为缙沅夫子的主要缘故。”
唐砚淰点头暗中赞许,心思通透,虚怀若谷,还知情达理,已有夫子之德。
“确实如此,那你可愿接受我的考核?”
云岫等的就是这句话,双手一拱,弯腰行礼,缓声郑重说道:“请山长考核。”
唐砚淰虚托一把,待人站直身子后,他从怀中掏出一本清册,笑眯眯地递给云岫:“这是书院今日重新整理撰写的最新学子名册,你成为夫子,就应当记得每位学子的姓名,成绩,短长,这就是你的考核,请。”
云岫双手接过,册子不大,却有两指厚,翻开后,里面所有内容皆用蝇头小楷书记,所以名录信息并不少。
天色已暗,众人还未用膳,就算大人挺得住,两个孩子只喝了一点鸡汤,根本经不住饿,唐夫人站出来打圆场:“先用饭,吃完再看。”
而后使唤唐晴鸢帮忙把小火炉、锅子、碗筷、蘸料等器物食材搬到院里的小亭子中。
四周挂上了灯笼,通明爽亮。
唐晴鸢和唐夫人正在摆放碗筷蘸料,安安和阿圆坐在她一左一右,唐大夫和唐山长坐在她对面,虽看似在饮茶,但实际上眼神却时不时往她这边扫来。
菌子放入鸡汤中还需要熬煮一刻钟,此刻锅中正发出噗通噗通的沸鸣声。
菌子和野鸡相互融合的异香已被激发,如此美味可要用心品味,若心中有所牵绊,亦会影响品鉴口感。
所以,一刻钟的时间足以。
等唐晴鸢在安安身边坐下时,云岫朝她颔首一笑:“晴鸢,帮我照看孩子片刻,小心火炉及热汤。”
唐晴鸢反应不及,云岫又朝她眨眼几下,令其顿时意会,重重点头表示知晓了,心中充满豪气与骄傲,云小岫不露一手你们都不愿相信的,是吧?
嗯哼,走着瞧。
那副轩轩甚得的模样生怕别人看不见,唐砚淰含笑不语,吸吮一口茶汤,任茶汤在口中翻滚,感受茶汤滋味。
除了锅里的咕噜声,药庐一片安静,连阿圆也不闹腾,抱着小白,小胖手上下来回地给它顺刺。
一刻钟的时间不长,连两盏茶的功夫都不到。
云岫没有选择为这个小册子建一座记忆宫殿,而是使用图像记忆法,把册子上的名录信息以图像的形式呈现于脑海里。
因此她翻阅速度极快,令唐砚淰茶水喝后完都忘记再续,看着她似翻书一般把这本册子翻完,然后那册子又回到了他手中。
菌子未煮熟,她就已背记完毕了?
“请山长考核。”云岫相信唐晴鸢,也愿意展示她的诚意。
她是真心实意想成为缙沅书院的女夫子,所以才会正大光明地在他们眼前速记,接受这所谓的“考核”。
唐砚淰清咳两声掩饰心中惊诧,随意翻开册子一页,问道:“便从学子申奇开始吧。”
云岫语速不紧不慢,像是诵读一般背出那一页所记内容:“申奇,柳州金水县人,年十三,性喜动,外舍学子。上学年课考为乙二等,不善策问,专长诗词歌赋。”
学子读书有人识字明理即可,有人却是为了入世做官。就以这位名为申奇的学子来看,如果他在三年内于策问上没有开窍,那就不适合走为官之路,要么回家继承家业,要么得另寻生计。
但若是云岫为夫子,她倒还能为这人再指一条路。
“学子王朔铎。”
“王朔铎,锦州孟县人,年十四,性平,上舍学子。上学年课考为甲三等,善辩,善书,书法小有所成。”
“学子林岑雪。“
“林岑雪,锦州兰溪人,年十三,性静,内舍学子。新进学子,空。”
他翻开册子随意挑选十余人,她却背得一字不差,唐砚淰那头心已落定,此人缙沅书院必招之。
清册被他合拢收起,云岫见状轻笑反问:“山长只考核这几人吗?”
“足矣。”倒真如晴鸢所说,若错过此人,他定生懊悔,于是又温和笑问:“杨夫子何日到书院开始授课?又打算教授哪一门学科?墨义、帖经?策问、诗赋?”
以他所见,她最适合去教授帖经,从经书中任意选取一页,取一节,取一句,她都能立即找到其出处与前后文。
可偏偏云岫行事就爱剑走偏锋,出人意料:“我想开设一门课程,名为‘职业规划与就业指导’。”
职业?就业?不止唐砚淰没转过弯来,连唐晴鸢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两个词。
但听不懂才是正常的,所以她才要引入这门课程,于是又卖了个关子:“山长,此事说来话长,不如饭后细聊?”
菌菇锅子香味让她心神荡漾,实在是有些忍不住了。
“行啦,先用膳,诸事饭后再议,不得抗驳。”有客到访吃顿饭,不仅要等人,还要被考核,唐夫人已对两兄弟颇有微词,只是碍于情面没有落他们的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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