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岫岫,你想不想喝温热的杏仁茶, 我们过去吃一碗?”用铜制大壶烧沸的热水冲制,里面有杏仁、花生、芝麻、桂花、葡萄干、枸杞子和白糖等十余种佐料, 这样的天气就适合来一碗热腾腾又黏糊糊的杏仁茶。
“岫岫,你吃爽滑可口的豚皮饼吗?”用锅中漂浮的铜盘把米浆烫熟,入热水煮熟后再过冷水,然后浇上麻酪,吃起来口感韧性十足。
“岫岫,来一口甄糕。”他把一块米枣交融、红白相间、软糯黏腻的甄糕送到云岫嘴前,眼光发亮,充满期待。
云岫想从他手中拿过来自己吃,却被程行彧婉拒:“莫再染手,我拿着你吃。”
她手指摩挲,看着那块浓香扑鼻的甄糕,也不与他多来少去,有那闲工夫掰扯,她糕都吃到了。快速地从程行彧手中咬下一口甄糕,呜,好甜的蜜枣。
本来也要到集市上找东西果腹的,只是兰溪集市的热闹程度超乎她的想象,各种小吃食看得她眼花缭乱,却又什么都想尝一尝。
“够了。”云岫吃了几嘴就不想吃了,她还要留肚子吃其他,正要开口说让他包起来留着晚上吃,就见程行彧已经把手中剩下的甄糕两口吃尽。
“你…那是我咬过的。”
程行彧用指腹擦去嘴角糖渍,毫不介意:“以前又不是没有吃过,而且今日的更甜。”
她顿时耳垂通红发热,逛街就逛街,开什么车,不过是占着人眼瞎做过的一些荒唐事罢了,她那时候又不知道他装瞎,心机狗男人。
云岫忙错开眼神,避开话题,指着路边的小摊说道:“我要去那里吃酥黄独。”
程行彧自然明白她在躲避什么,两人做过的荒唐事又何止这一件,只是如今他早已向云岫开诚布公,道明往事。知道他不瞎后,岫岫怕是再不会像以前那般“欺负”自己了,可惜可叹。
他望着云岫的身影,低笑两声,愉快地追随而去。
云岫手里捧着炸得香脆软糯的酥黄独,四处张望,寻找学子们的猪杂摊。程行彧跟在她身后,手里也提着不少油纸包。
总归在一处被人围得满满当当的档口,隐隐约约听见什么十文钱,他们稍作停留,打算看看卖的是什么。
云岫眼尖,通过从里面挤出来的食客手中之物,认出是猪血,上面还有厚厚一层顾家提前熬煮入味的料汁。
但她和程行彧根本挤不进去,这生意,真是异常火爆!
“这猪杂汤生意这么好?”不是不吃内脏这种肮脏之物么?她怎么看见不少百姓拿着碗、拎着盆、抱着小锅子排着队等候,这些人还在翘首以望。
程行彧个高,只用垫起脚尖就能看清摊内情形。
三大口锅中热汤滚动,一口锅里正在烫煮猪肺猪心等各种猪杂,另一锅汤面上则飘满划成小方块的猪血,最后一口锅中只有浑汤,没有见人从中捞出任何东西。
大锅旁边还有一张小木桌,桌上放着几个大盆,里面有酱汁、葱碎、香菜碎、还有炸好的蒜头油。
五个人正在分工合作,收钱、熬煮、打盛、放佐料,手上速度很快,但是又不慌不乱。
收钱那人更是有意思,头上带了个帽子,帽子上粘了纸条,纸条上写有“一勺十文钱”,嘴里也在喊着“猪血猪杂一勺十文钱”。
程行彧垂眼看着云岫的侧脸,突然问她:“你想看吗?我抱你起来看?”
本来还在垫脚探头的云岫闻言,往他手臂上锤了一下:“发什么疯?生怕别人注意不到你我?”
程行彧嘻嘻笑着:“我不怕,只要你想,我就抱你看。”
云岫嫌弃侧头:“算了吧,你可别坑我。”
她就站在外边围看,从食客端出来的锅碗盆中还是能依稀猜出大家喜欢什么。
猪杂汤都是清淡口味的,除了猪杂还有一些小青菜,上面飘着葱花、香菜、蒜头油,看颜色还加了一点点酱油。
猪血则是做成辣血旺,看得见一块块煮熟的深色猪血,除了葱花香菜外,还有薄荷碎,上面浇上麻辣酱汁。
云岫嗅了一鼻子,那味道上头!
但都是只有现烫猪杂汤和猪血,而一直没看见熬煮好的卤猪杂。她便扯了扯程行彧的袖子,问他:“帮我看看,还有没有卤猪杂的?是卖完了还是卖得不好?”
程行彧一把抓住她扯自己袖口的手,温言道:“应该是卖完了,只有一口锅中剩下些卤汤,没看见猪杂。”
云岫猝不及防被他拉住手,掉进他又热又烫的手心里,扯了两下扯不出来,急道:“放开!”
“你手凉,我把手借你捂热。”嘴角是压也压不住的上扬。
说得好听,真实目的别以为她不知道,云岫哼唧:“还想不想逛集市的?你再这样那就回家去得了。”
他重重地捏了她手心,无奈道:“知道了,岫岫你手凉,我去给你买双豆饮,你就在这附近等我,别走太远,一会儿我来找你。”
“好,我就在猪杂摊这边等你。”啰啰嗦嗦程行彧,和絮絮叨叨的阿圆一个模样。
等他走了,云岫就叫住一位从摊子中刚挤出来汉子,特意瞥向他手中的锅子,朝他问道:“大哥,你买的这是什么好东西?”
“猪血旺啊。”他两手提着陶锅耳朵,因没有锅盖,才从摊子大锅中舀出来的猪血还冒着热气,“我家婆娘催我来买的,小兄弟你也可以试试,他家的猪血煮得又香又辣,一点腥臊味都没有。”
“这都过饭点了,怎么大伙还眼巴巴地排队等候,这猪血当真那么好吃?”没有锅碗瓢盆和桌椅,这几人凭三口大锅就把摊子支棱起来了,还把生意做得这么劲爆,也是有点本事在身的,不算迂腐书生。
那大哥眉飞色舞地就说起来:“好吃,昨天我家婆娘买了一碗,那滋味绝了,猪血滑嫩,汤汁鲜麻,往饭头上舀几块猪血,再淋上汤汁,我长这么大就没吃过这么诱人的滋味,吃得停不下来。”
“刚好婆娘家来人赶集,晚上要在家吃饭。我是特地过来打的猪血,一勺才十文钱,我这一大锅才二十文钱,还让小哥多给了汤汁,等晚上再烫些豆腐青菜丢进去,那滋味不吃会后悔的。”
又夸赞了几句,见围过来听他说道的人越来越多,才抱着那锅血旺出言告辞。
云岫又和其他几位食客聊了几句。
“便宜,味好,那个猪杂汤里的蒜头油很香,可惜他们不单卖。”
“昨日还有碗的,押金一文钱,但是押出去的又立马收不回来,生意太好,到后面就让买猪血猪杂的人自带锅碗才卖了。”
“我开始也是凑热闹来的,本想着人多试试看,可能味道不错。但没料到吃个猪杂还要自己带碗来,可是那味道真是鲜美,令我难忘。”
“我家从来不吃猪下水的,那东西又臭又臊,可自从我娘贪便宜买了一碗,也不知道怎么做的,肉质鲜嫩,口感极佳,趁热吃,更醇香。”
“我喜欢他家的卤猪杂,可是今早的卖完了,要买得等到下午才有了。”
云岫和一些婆婶聊了几句,对猪杂摊的生意情况已了然于怀。
如此她也不必再挤进去,估摸着,那几位学子也没有功夫搭理她。
去买双豆饮的程行彧还没回来,她就在猪杂摊附近找到一家小面店,正走着过去呢,就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她回头看去,也是惊喜万分:“典阁主,竟然是您!”
“哈哈哈,果然是小友,走路身形与姿势与众不同,老夫一眼就看出来了。”他是看着身影熟,叫了两声云岫,声音都被杂声掩住,才不得不追上前确认,等确认了身份,又不忘揶揄:“小友今日这身打扮,独特,有意思。”
云岫失笑,算算日子他老人家不是应该已经到缙宁山了,怎么会在山下赶集,就问候道:“您是才到兰溪,还是从山上下来的?”
典阁主笑容满面:“昨夜才到,听客栈人说今日有集市,便想着来逛一逛,没曾想与小友有缘,在这里都能碰上。”然后,他侧身介绍起身后之人,“这位是曹白蒲,小友还有印象否?”
她自然记得,但之前她在青州一直头戴帏帽,未曾暴露,所以曹白蒲肯定不认识她,于是云岫先点头示好:“好久不见,曹大夫可还记得我?”
熟悉的声音,但他从未见过此人,曹白蒲未能想起,直到云岫提到“饮子店”三个字,他骤然醒悟:“您是入药典阁的那位姑娘?”
惊诧之色无言于表,他弯腰行了南越大礼:“曹白蒲拜谢恩人!”
云岫不明就里:“这是?”
典阁主了然一笑:“小友,不如坐下细聊?”
云岫再次失笑:“是小女招待不周,不如到家中稍作休息,请。”
她欲引领两人前往沐春巷乔府,但程行彧还没回来,正要留口信于面摊摊主,就听见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岫岫。”
同时响起的还有典阁主的惊疑声:“这位,怎么会在这?”
第57章 招待
哪怕把脸涂黑了, 但是他们医者自有识人的窍门本事,这人的身形气度明明就是六月封锁云水的那位。
程行彧倒是不慌不乱,手里拿着东西也不影响他先用嘴赶紧道歉:“典阁主,当日药典阁多有叨扰, 还望海涵, 以后若有用得到在下的地方,尽管吩咐。”
这是卖他个人情的意思?典阁主笑得老奸巨猾, 如果真如云水县令所言, 那这位的身份也不是他们能轻易得罪的,何况他当日除了受到些许惊吓也没有什么损失, 如今倒还白得一个人情, 是他占便宜了。
这么积极地上赶着道歉的程行彧她还是头一回见,云岫疑声问他:“你在药典阁又做了什么亏心事?”
程行彧忙不迭回云岫:“没有!我能做什亏心事, 就是六月在云水找你时曾到药典阁拜访过典阁主,得知你不在,我和海叔立马就离开了, 不曾损坏一本书, 更不曾伤及任何一人, 岫岫, 你可别冤枉我。”
云岫半信半疑,还是朝典阁主拱手一拜:“典阁主,他乃我一故人, 青州云水一行若有得罪您老的地方,云岫先代他向您赔不是。”
典阁主乐呵呵笑着,随即把云岫扶起:“小友客气了, 真如这位公子所言,未造成任何任何损失, 他们当日未寻见你,就走了,未作停留。”
就是踩了他阁上横梁,留下不少脚印子,花了不少功夫才擦干净。
不过他见两位说话很是熟稔,看来关系匪浅,再瞧这位不敢顶撞的模样,还真是一物降一物。
难不成真如这位当日所言?是妻子?是意中人?那小友的日子可真有趣!
云岫可不知典阁主脑补了一出大戏,她再次出言邀请两人到家中小坐,朝前带路间也不妨碍她把眼刀子甩向程行彧,要是坏了安安解毒之事,她有他好看的。
程行彧把温热的双豆饮塞入她手中,看着她那张神色正经的脸哭笑不得:“我真的没闹事,岫岫,你捧着暖手。”
双豆饮被他一路捧来,已不是滚烫的温度,到手中刚刚合适。只是身侧有客,她明知不合时宜,却又不好再推脱还回去,只好双手捧着那小罐双豆饮,刚一侧头就瞧见典阁主满脸看热闹的调侃神情,忙说着其他事总算糊弄过去了。
程行彧向曹白蒲颔首淡笑就算打了招呼,两人跟在云岫和典阁主身后,听着他们侃侃而谈,时不时发出轻快的笑声。
只有他抱憾有感,今日的集市还没逛完就要回家了,可惜他还有好些小吃食没亲手喂给云岫吃。
云岫陪典阁主一路慢逛回沐春巷,突然想起家中一壶热水也没有。
他们迁家兰溪后,因自己和两个孩子一直在山上,乔长青镖局事多也只有晚上回家睡觉,家中就没有雇人,而买卖奴仆又是云岫最为反感的,所以家里更没有家仆。
如今有客上门,就得由她亲自招待,不过好在有程行彧在,竟也替她解了急。
趁典阁主驻足停留在一家柿子摊前,她向程行彧使了个眼色,然后凑到他耳边低语:“你先回我家,帮我烧壶热水,然后再去玉斋坊和悦士酒楼各买几道点心。”
程行彧垂首聆听,任由云岫温热的气息扑打在他耳边,那瞬间他浮想联翩,但一道冰糖葫芦叫卖声又令他骤然从中抽离,赶紧点头应道:“好。”
两人离得很近,云岫见他点头,又看了他一眼,不放心问道:“土灶你会用吗?”
程行彧想摸摸她的脸,但手举到一半又放下了,口中说道:“你忘了以前我们风餐露宿在野外,我也是会燃火的,你招呼着典阁主,我回去用小炉烧水很快的。”
“劳烦。”看来家中还是要尽快雇个人,要不然若有客到访,还是有诸多不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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