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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沉璧——清清晚【完结】

时间:2023-09-05 14:34:35  作者:清清晚【完结】
  余哲正踢着脚下的石子,听见这话,他歪着头,奇怪地看着沉璧。
  “夫人竟然不知?这玉家军,本来就是塞北王创立的啊!”
  霎那间,沉璧只觉全身气血倒流,耳中嗡鸣声不断,眼前霎时闪过一道白光。
  视线所及之处,是千军万马的骑兵队伍,黑压压一片立在城墙之下,全军身披战甲,手握长枪。
  为首的中年男人身穿银色甲胄,手握一把旌旗,坐在马上朝她喊道:“玉家军!恭送郡主!!――”
  手中的旌旗被他大力挥动着,旌旗上赤字玄底,书着一个血红的“玉”字。
  身后的士兵们看到旌旗挥舞,一同举起手中长枪,大声呐喊道――
  “恭送郡主!!――”
  这是军队中的最高礼仪,士兵的呐喊声久久未散,盘旋在沙漠的天空之中,仿佛十多年未散。
  “夫人,您怎么了?”
  余哲看着脸色惨白的沉璧,上前扶住了她,关切地问道。
  沉璧回过神,闭上眼睛。
  对于这些画面,如今她也能坦然接受了,只是这些像记忆一般的东西,始终都太过零碎,无法拼凑起来,也找不到其中的逻辑。
  甚至,她都不知道这些记忆,究竟属不属于她。
  忽然间,她听见余哲厉声道:“诶,那人,说你呢!你跑什么啊!”
  沉璧睁眼抬起头,看见一个小士兵从远处匆忙跑过来,气喘吁吁地指着身后的城门,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道――
  “大人!不好了,外面、外面全都是西域蛮子!他们打过来了!”
  ……
  天阴沉着,远处风沙卷起,天边不见光亮。
  四周静谧得可怕,只有风沙拂过耳畔的细微声响。
  蓦然间,广袤的大地传来震动,仿佛山河崩裂,整片大地都在随之颤动着。
  远处的天际出现一抹红色,逐渐铺展开来,染红了寸草不生的沙漠大地。
  很快,马蹄声伴随着大地的震动,从四面大方汇聚而来,渐渐蔓延到整片大地之上。
  为首的将士穿着甲胄,身着赤字军服,手里握着一把弯刀,青丝束在身后,红绳串着银饰挂在耳后的小辫子上,衬着本就阴柔的面容,平添了两份邪魅。
  身后千军万马的西域士兵,一路朝着前方黑压压的浪潮奔去,将士坐在马上,朝着天空吹了个口哨,雄鹰的嗥叫声顿时响彻整片天空。
  大地的另一侧,漆黑的浪潮中闪烁着银色的甲胄光芒,玄色旌旗上的“玉”字如血一般明艳,在风中疯狂地舞动着。
  士兵们紧紧盯着眼前奔来的西域士兵,手持长枪与盾蓄势待发,等待着主帅发出最后的号令。
  天空中雄鹰的影子从地上划过,一把大弓迅速搭箭挽弓,箭尖在对准天空中翱翔的雄鹰时,瞬间猛地飞出。
  下一刻,一声嗥叫声响彻天际,伴随着身后传来地动山摇的擂鼓声,为首的主帅立即策马而出,士兵们紧随其后,纷纷大声喊道――
  “杀!――”
  山河变色,只在一瞬间,大地上赤色与玄色相撞,融合,散乱。
  最后,玄色渐渐吞噬大半赤色,源源不断地朝着中间战场涌去。
  山地间的呐喊声久久未歇,从东方吐白到夜幕降临,眼前一切渐渐被血色染红,黯沉如墨色。
  直到,清晨的第一抹阳光洒满大地上,士兵们筋疲力竭地抬起头,蓦然发现天空飘落下雪花。
  这是今年的初雪。
  战场硝烟未尽,当一切恢复安静时,“玉”字旌旗正被插在最高的山坡上,随风热烈地舞动着。
  玉家军的士兵们拖着同伴的尸体,放置在沙坑之中,周围不少伤员也被同伴搀扶着,一点一点朝着后方挪动着。
  视线所及之处,一名将士忽然从后方跑进战场,一路狂奔穿行而来,路过不少打扫战场的士兵,他都会把人拉住,挨个询问道:“看见大都督了吗?”
  这时候,大部分的士兵们都会指向同一个方向,于是,将士继续朝着所指的方向跑去,躲着地上的尸体和残肢,四处寻找着那道高大的身影。
  目之所及,皆是白骨露野,痛苦的闷哼声与抽泣声不绝于耳,终于,将士渐渐停下脚步,目光落在不远处一个坐在石头上的身影。
  那人脚下放着一把大弓,石头上靠着刀和剑,银色的甲胄上血迹斑斑。
  此时,那人正低着头,嘴里咬着一条白布,一点点缠在左手的小臂上,白布间隐隐渗出血迹,看得出伤口不浅。
  将士一见到此人,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跪在面前行礼:“属下见过大都督!您、您受伤了?”
  听见声音,季尧抬起眼眸,看了来人一眼,又继续低头缠着白布。
  “何事?”
  将士也顾不上别的,连忙道:“回大都督,刚才后方收到叶城战报,宗桓大人已经带兵到了叶城附近,后方的殷实校尉也按照您的命令,于一日前带领援兵进城布防,如今,西域已经率兵到城墙下,正在攻城。”
  意料之中的事,季尧也没有表现的惊讶,他慢条斯理地缠好白布,又拾起地上的佩刀,擦拭干净,收回腰间的刀鞘中。
  “西域多少人马?”
  看着季尧收好佩刀佩剑,站起身来,拿起地上的大弓,将士跪在地上回道:“对方只有三千兵力,和您预测的一样。”
  季尧微微颔首,准备回后方军营去,见将士还跪在地上,他伸手把人拉了起来。
  将士有些不好意思,忽然听见季尧问道:“既然如此,你跑到这里做什么?”
  将士一听,这才想起要事,他急忙从怀里拿出一本文书,递给了面前的主帅。
  “启禀大都督,刚才后方军营中,收到了一份从叶城来的急报,属下看到上面署名的红印,并不是叶城县令的,而是……”
  将士低下头,小心翼翼道:“而是夫人的。”
  话音刚落,文书立即被人拿走了。
  将士悄悄抬起头,看见季尧紧抿着唇,快速翻看了一遍文书。
  一看到熟悉的清隽字体,和文书上殷红的“沉璧之印”,有那么一瞬间,季尧脑中嗡鸣声乍响,冷汗顿时从后背冒出。
  文书被一把塞进将士怀里,季尧按着腰间佩刀,大步朝后方跑去。
  “大都督……”
第38章 援兵
  眼前到处都是红色。
  耳边的声音已经不太清楚了, 城墙上不断涌上穿着赤色军服的西域士兵,皆被城上的守军们砍落下去。
  巨石在云梯上翻滚着落下,无数惨叫声不绝于耳, 几乎让人分辨不出现实与虚幻。
  沉璧手里拿着一把大刀, 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将眼前的西域士兵砍倒,扔至城下。
  身边的殷实寸步不离地守着她,手中长枪挥舞不停, 就连余哲也拿着盾牌,用力砸向爬上城墙的士兵。
  恍惚间, 沉璧看着面前硝烟漫天的空中,蓦然间,瞧见天空上飘落下几片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眼前。
  她以手中的刀支着地,微微喘息着, 殷实发现沉璧的异常,侧头朝她喊道:“夫人,您怎么了?!”
  沉璧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手脚有些发虚,使不上力气。
  “我没事!”
  她用尽全力喊着, 视线一转, 看见城楼下破门的冲车, 正一遍又一遍狠狠撞击着大门, 城门已经摇摇欲坠。
  城要破了。
  他们已经守了三日了。
  还是没有援兵。
  念头出现在脑海中时, 沉璧跑到城墙边, 放眼朝下望去,城外已经满是赤色的西域士兵, 几乎包围住整片城墙。
  “我们还剩多少人?”
  听见声音,殷实将一名西域士兵扔下城墙,看了看四周,朝沉璧喊道:“不到五百人了!”
  冷汗顺着额头流下,沉璧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疼痛能让她清醒一些。
  只剩五百人了,比她预想的要快。
  西域的攻势明显十分猛烈,颇有几分速战速决的意思在,不知道是在担心什么。
  看着下面摇摇欲坠的城门,余哲也从远处跑过来,用盾牌挡着城墙方向,对沉璧喊道:“夫人,我让人送你走吧!这城要破了!”
  说完,盾牌忽然被一名西域士兵扒住,余哲大声尖叫着,殷实听见立即过来帮忙,反手将人扔下城墙。
  “夫人,你们先走吧!此处不宜久留,我留下守城!”
  余哲立即抬起头:“你留下做什么!我才是叶城的县令!你身手好,赶紧带夫人走!别浪费时间了!”
  殷实紧绷着脸,转头吼道:“我若是走了,这城你能守住吗?!”
  “就算你在,这城也早晚要破……”
  话音未落,又一个西域士兵朝着殷实的背后袭来,正好被余哲看见,他刚要上千拉开殷实,士兵忽然惨叫一声,顿时倒在地上。
  沉璧攥紧手中大刀,直接割断了士兵的脖子,转头对二人道――
  “既然都不打算走,就一起留下守城!小心后面!”
  身后又传来一声惨叫,余哲被吓了一跳,看见殷实收回手中长枪,抓起余哲扔到沉璧身边,殷实拿着长枪将二人护在身后。
  沉璧看着周围不断爬上的西域士兵,知道再这样下去,这城是迟早都会破了。
  脑中正思考着对策,忽然间,她看见远处的天空中,升起一朵灿烂的烟花。
  烟花缓缓在空中绽放开来,西域的士兵们一时间都愣住了,只见城外的远处,蓦然传来阵阵呐喊声。
  一大片黑色的旋风从天际出现,如同浪潮般迅速席卷整片战场,骑兵的出现彻底冲乱了西域的布阵,西域士兵们顿时惊慌失措,阻挡不成,便四处逃窜着。
  远处号角声响起,是玉家军总攻的信号。
  沉璧走到城墙前面,隐约看见下面的黑色士兵中,为首的将士身穿甲胄,手中一把长枪虎虎生风,身材高大挺拔,呐喊声不断,面容极其眼熟。
  是宗桓。
  沉璧笑了,没想到,他们还是等来了援兵,如此一来,城门的压力顿时减弱不少。
  余哲看见沉璧脸上出现笑容,凑过去问道:“怎么了?夫人您看什么呢?”
  沉璧笑着看向余哲,眼眸闪烁着明亮的光芒:“叶城得救了。”
  “大都督派人来了。”
  余哲一听这话,顿时也笑了起来,他转头寻找着殷实,想喊他一起过来看,忽然发现殷实正和一个西域士兵缠斗着,余哲连忙跑过去帮忙。
  沉璧松了口气,一抬起头,看见还有西域士兵顺着云梯爬上来,于是又继续跑去帮忙。
  霎时间,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呐喊,耳边风声乍起,沉璧回过头,看见一名西域士兵正举起手中大刀,猛地朝她砍来。
  脑中瞬间空白一片,沉璧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耳边先传来了殷实的喊声――
  “夫人!!”
  眼看着大刀就要落下,沉璧还没来得及格挡,下一刻,远处蓦然飞来一枚箭羽,瞬间穿透了士兵的脖颈,血溅了她一身。
  士兵手中的大刀瞬间脱了力,坠落在地。
  沉璧吓得脸色煞白,看着士兵的尸体半晌,才缓过神,朝着箭羽飞来的方向望去。
  城墙下的不远处,一人正坐在马上,身上银色甲胄满是血迹,他手中大弓尚未收势,目光正落在自己身上。
  时光交错间,这一眼,仿佛穿梭数不尽的漫长时光,带着无限情愫与执着,让她沦陷在那道坚毅的眉宇间。
  城墙上下,相距几十米之间,季尧看着城墙上浑身是血的人儿,一身骑装潇洒利落,手中紧握着刀,素白的脸上血色尽失,目光却穿过人群,准确无误地落在他身上。
  仿佛一切都回到了多年之前,她站在曾经执意前往的地方,完成了她许下的诺言。
  以我身筑城墙,护我家国不破。
  恍惚间,他仿佛看见那道身影,大步走到城墙边,遥遥地朝着他挥手,大声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可惜,距离太远了,声音落在风中散了,他根本听不见。
  可是,他也听见了。
  多年前的那个人,站在高耸的城墙上,遥遥地朝他挥手喊道――
  “阿尧!!”
  山河变色。
  城墙下早已血流成河,玉家军的士兵们正在打扫战场。
  殷实伤了一条腿,百夫长将他扶坐在城边的台阶上,殷实仍旧不放心地嘱咐道:“清点一下兵数,再去看看城内百姓如何,可有伤亡。”
  “是。”
  百夫长正转身要走,殷实又把人喊住了。
  “刚才来支援的那支军队,你可看清了,领头的将军是谁?”
  百夫长立即想起来,刚才跑过来和自己说话,大力拍着自己的肩膀,笑着告诉自己说“这次可立大功了”的大汉。
  好像……也没见他提及自己名字。
  于是,百夫长不好意思地挠着头:“大人,卑职虽看到了,但是……并不识得是谁。”
  殷实叹了口气,也知道地方士兵没见过上面的将军,于是没再为难他,倒是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余哲,忽然从他背后探出个头,笑嘻嘻地说道:“我认得啊!殷大人怎么不问我?”
  瞧见是余哲,殷实笑着回过头:“怎么,余大人问过了大都督夫人,又跑来我这里炫耀?”
  余哲顿时挑起眉,拍了一下他:“瞧你这话说的,我是那样的人吗?”
  殷实和百夫长对视一眼,百夫长见了,立即微笑着行礼,转身退下了。
  “大人既然知道,就再别卖关子了。”
  余哲看了看周围,见没什么人,这才贴在殷实耳边:“倒真不是夫人告诉我的,是刚才在城墙上,我听见夫人喊了一个名字。”
  “名字?”
  见殷实一脸不相信,余哲眨了眨眼睛,俯身下来低声耳语几句。
  一听见那两个字,殷实也顾不上伤腿,立即站了起来――
  “什么?!是、是大都督亲自带兵来的!!”
  余哲连忙去捂殷实的嘴巴,好在四周无人,他瞪着殷实:“你喊那么大声干什么!说了要保密。”
  殷实也觉出不好意思,轻咳两声,看了看周围街道,又对余哲低声道:“那、也没在城内看见大都督啊?”
  余哲抱着胳膊,吹了下额间的碎发:“这,我就不知道了。”
  不过,对于余哲而言,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刚才在城墙上,他顺着沉璧的目光望去,见到远处骑在马上的大都督,虽然和他想象中并不一样,没有蓄着络腮胡,也不是传闻中的彪形大汉。
  但是,余哲觉得他父亲说的没错,大都督的确是丰神俊美,十分英俊。
  见余哲不知在想什么,嘿嘿傻笑着,殷实拉过他的胳膊:“别笑了,夫人还在城墙上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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