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负责把笨蛋变聪明?
那价钱就不是这个数了。
似乎把学费再提高一个大台阶,初衷也没变。
就这么做!
在无处可逃的荒凉之地,金奴悄无声息地提高了百兽鞭进阶版的学费。
白岁刚学会初级版,就看见了更华丽更威猛的百兽鞭2.0,他放不下,砸锅卖铁也要学!
金奴表情“真挚”,满眼“痛惜”。
“你学不了。”
白岁砸出一个又一个的金元宝。
金奴:“这不是钱的事情,你的意境不够,需要再增加一门课程。”
小皇女背手,“忧伤”,“惆怅”。
“我本不愿意再授课,也罢,也罢,天命如此,不可违抗。”
婵婵窝在哥哥怀里,用小乳牙慢慢地磨五谷小甜饼,笑眯眯地看湘湘给白岁讲书。姨姨写的书,还没有简化,有一点点艰涩。白岁打一下瞌睡,湘湘就给一拳。
白岁差点被打哭,“我不学了!”
小皇女脸黑沉,“我的课,要么满分,要么死。”
婵婵趴在哥哥肩膀上,捂着嘴咯咯笑。
穆月笑着给妹妹洗洗小脸蛋,再抱入车厢中盖上小被子,坐到一旁轻声念县志。
婵婵攥着哥哥的手指,似睡未睡,外面一阵躁动后平静。
又一波灾民来偷粮,被寒光森森的大刀赶跑。
心跳慢慢沉落,意识朦朦胧胧,睡梦雾霾重重。
她想,她大概知晓为何主角逐渐忘记本心了。
主角身边,白岁这样的人太多,太多了……
第39章
白云朵朵, 羊毛茫茫。
一群雕盘旋半空,小满满领队,警惕四周。
“放轻松, 一堆脏兮兮的羊毛, 扔在路边都没人要, 谁会费劲儿偷, 再说了,只有咱们知道怎么处理羊毛, 稀罕, 其他人偷了也没用。他们偷也是偷马。”
这群枣红马才是项良费了力气的, 这些羊毛都是这群马的搭头。
“马有了, 还缺干活的耕牛。”
他重复过很多次了, 他这样的俊才和土地没有一点关系, 他绝不会再挖土疙瘩了!
妹妹嫌弃他逃避劳动时, 他就把这群耕牛指给妹妹看。他用智慧换来的牛, 牛替他干活,堂堂正正!
“等弄到牛了, 再弄点好用的农具。”
婉娉不言不语,给小满满喂些小甜饼后,静静地听项良絮絮叨叨的盘算。
这一路,两人的相处模式皆是如此,一个安静如溪水, 一个话不停。婉娉转身去喂小雪雪喝水, 项良跟在她身后继续唠叨。他不需要回应, 有人听着就行, 这个人也不是任何一个人都可以的,目前只有三个, 妹妹,婵婵,婉娉。
“下一个冬天更冷,咱们拐一个小弯去白氏商行骗些羊毛,凑个整数两百。若咱们北疆能在入冬前织出一百辆马车的羊毛衣,我就能高价卖到东岩。”
婉娉缓缓侧身看向他,眼神无悲无喜,空无一物。
项良缩脖子,每次对上婉娉的眼神,他的小心脏都会惊跳。这样的眼神不应该挂在她的眼里,它的主人应该是无情无欲无物的神。
神从来都不是慈悲的。
就像受万民跪拜供养却视之为蝼蚁的君王。
心中的愤懑如隐动的火山,内敛,积蓄,不是被绵绵春雨消退,便是摧毁一切的暴动。
饿骨摧人慌,闷闷沉沉,步步惊。
穆大林看着刀上的血,两眼似哭非哭,悲极。
灾民偷偷跟在车队后面,入夜抢粮,他驱赶,他们撞向刀口,两手抓着抢到的麦饼,两眼不是死前的惊恐,是绝望后的释然。
“对不起……”撞向穆大林刀口的老人松开手,麦饼滚落,“种子……”
兮娘解开他们缠在手腕上的枯叶,一颗颗的种子落在地上。
他们不是抢粮,是无家无望的寻死。他们跟踪了许久,他们知晓队伍在收集种子,也知晓这支队伍会为他们埋骨。
枯草凄凄,孤月哀哀。
穆月轻柔地擦拭妹妹脸蛋的泪水。
白岁无动于衷,宛若看见了一只陌生的蚂蚁跳入了火堆里,死的可笑,哭的滑稽。
他学聪明了,不会在这个时候开口,每个混乱的时代都会出现奇形怪状的人,他现如今进入了蚁群,等他学到了百兽鞭便会离开,与他们再无交集。
白岁对师兄金奴看似最为恭敬,也只是为了学到百兽鞭,他不会思考金奴说的话,只有来自东岩皇室的湘湘说话时,他才会认真听,认真想。
坐在高高的观众席上,看着戏中人悲伤,百无聊赖,看向了另一个观众席座位的小皇女。
东岩皇室内斗不断血流不止,小皇女五岁就借刀杀人了,永远无法把地上的这些人看成和她同等生命重量的人,但她厌恶皇室贵族,不把他们当人看。她没有站在台上,也没有坐在居高临下的观众席,她站在幕后,心疼地看着她的婵婵掉泪。
咕!!!
小满满带着前主子的信回来,第一眼就是它家小娃娃的满脸泪。
谁欺负它的小娃娃了!
站出来!
小皇女打开哥哥的信,通篇都是卖惨。
穆月抱着婵婵过来,“写了什么?”
小皇女:“我哥怕死,不想跟婉娉搭伙过日子了。”
婵婵已经不哭了,紧紧地抱着哥哥的脖子。
穆月轻轻地拍一拍妹妹的背,“哭成小花猫了。”
“哥哥和爹娘为了婵婵活下来了。”
闷闷的小奶音让穆月的手指颤抖了一下,干枯的深渊被雨水浸润。
“婵婵想到哥哥也像他们那样没有吃的……”
小白兔红了眼睛,亲昵地蹭一蹭黑浊的毒瘴,毒瘴僵硬,怯怯地后退,翻涌,狰狞,沸腾。
“婵婵和哥哥永远在一起,绝不让哥哥没有饭吃!”
小白兔狠狠地擦掉眼泪,掷地有声。
所有的癫狂都在小白兔誓言面前止步,毒瘴静悄悄,轻轻柔柔,目不转睛地看着它守护的小白兔。
汴都的春天,明媚,残酷。
“武皇带出来的士兵只服从武皇,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忠诚,不会易主。”李先生眼神锐利地看向军师,“若是在汴都战败,他们只有死路一条。 ”
羽扇掉落的白毛毛飞入眼中,涩了眼睛。
李先生扔掉羽扇,低眉垂眸,“若是败在东岩,他们至少有一条命。”
军师用纸扇挡住眼睛,声音低哑,“我知道了。”
战事素来轻装简行,敌军攻入汴都,汴都无粮,他们携带的粮草无法养活俘虏时,只有坑杀俘虏一条路。
“无论怎样,也要破开东岩防线,进入东岩。”
长公主面前摆着婵婵送给她的木雕士兵和湘湘送给她的东岩边防地形,她盯着看了一天一夜。
武皇在妹妹眼前晃一晃手,“悟出点什么没?”
长公主猛抬头,两眼熠熠生辉,“哥哥,婵婵和湘湘离开前给我说了一些悄悄话。”
武皇点头:“这个我知道,你们嘀咕了好一会,包子都放凉了。”
长公主:“我感觉我们跟东岩打,能赢。”
李先生又从地上捡起了羽毛扇,放低手,悠悠地摇晃着,白毛毛随着风飘在胸襟上。
“是什么给了公主这般的自信?”
长公主翘嘴角,“我知道一些你们不知道的事情。”
李先生:“说来听听。”
长公主:“不能说,天机不可泄露,会天打雷劈。”
在李先生和军师耳边,这句话是不想告诉他们的托词。武皇知晓妹妹在说严肃的话,当妹妹第一次问父皇和太子会不会自相残杀时,妹妹便是这般模样,嘴角看似轻松不在意的浅笑,眼神闪躲,尾音微颤。
小太子也知道姑姑在害怕,握住姑姑的手,转移话题,“婵婵哥哥给姑姑写信了没有?婵婵走到哪里了?入冬前能走到边疆吗?湘湘哥哥借到羊毛了吗?边疆的土疙瘩能挖了吗?”
边疆,一个个渐渐隆起的小土包让大将军愁白的头发从发根黑了。
一声大鼓,家家户户大开院门,笑声阵阵。
两声大鼓,少儿成群结队,欢笑雀跃,蹦蹦跳跳。
三声大鼓,脱掉外衣,扛起锄头,有力的脚步迈入田地。
“开挖!”
第40章
前路坎坎, 危险重重。
婵婵从她的小木箱中找出娘教她碎骨时的木制小骷髅头,严肃地绑到车厢外。
一箱箱的头骨倒在地上,堆成了人骨山, 惊了匠人们的心。
没有人给他们解释, 汴都和北疆的路便是用这些人骨开出来的, 若他们没有亲眼看见, 只是偶尔的听说,只会害了他们。没有一个人能承诺安全无虞地带他们到北疆。也许他们会像婵婵的三爹爹和七爹爹那般埋骨边疆, 也许会像婵婵的四爹爹和诸多犯人那般不宜出行守望边疆。
婵婵没有给他们承诺, 穆大林也没有给他们承诺, 他们惴惴不安, 无可奈何。汴都的危, 人人知晓, 穷困人家离开汴都躲入深山老林, 富裕人家乔装打扮试图进入他国。
去掉刻意的伪装, 队伍露出了原本的模样。
黑沉。
森骨。
压抑。
没有鸟语花香,只有枯草荒荒, 闷沉脚步。
摘去了遮挡的粗布,被血染红的车厢惊跑了深夜的狼群,叮叮咚咚的白骨驱走了偷粮的灾民。
“还有人跟吗?”婵婵问大伯。
穆大林搂紧婵婵,带她到树上,看远处的褴褛。
“能让他们跟着吗?”
穆大林听出了婵婵小小的愿望, 可他不能开这个口。洪水来袭时, 打开一个小堤口, 洪水就会倾泻而出, 毁掉整个村落。
“婵婵,让他们跟着, 便会有越来越多的灾民加入他们,成为祸患。”
婵婵低落,怏怏地趴到大伯的肩膀上。
她知道这本书里的百姓人口以恐怖的速度减少,看书时是一个个冷漠的数字,身处其中才知晓是怎样的沉痛。在主角振臂一呼逐鹿平原时,这个数字仍在急速下降,在主角占据一角登基为皇的数十年后,这个数字在减少。
五心读者评论,这本书真正的结局藏在一个个不起眼的数字里,也许作者取材恐龙灭绝过程了。
森林被山火灼烧,一场场大雨可让森林复苏,若森林遭到过度开发成为一栋栋烂尾楼,重归森林成了奢望。
“伯伯,现在不救,以后会不会遇见危险和困难都不救?一点一点的,我们会不会变成白岁?”
穆大林低头,凝神看他怀里的小娃娃。婵婵所想的,比他深太多。
婵婵看向伯伯,坚韧,“伯伯,我们必须救,不救的后果很可怕很可怕。”
穆大林在此刻懂了婵婵心里的世界,太过美好了,让他的心突然疼涩。
“婵婵,每一条命在生下来时就注定了,大富大贵是前辈子积福,穷困坎坷是前辈子为非作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让穆大林的喉咙尖疼。
婵婵仰头看伯伯,奶叽叽的小嗓音认真道:“伯伯怕躺板板吗?”
“婵婵怕吗?”
“婵婵不能先躺板板,和家人在一起躺板板不怕。”
“那伯伯也不怕。”
婵婵眉开眼笑,眼里全是明灿的光,“那我们一起躺板板吧。”
穆大林怔怔,倏然大笑,揉一揉婵婵的兔耳朵小帽子,豪情入胸,“一起躺板板!”
“救不救?”
“救!”
白岁惊吓地看着穆大林打开粮箱,让婵婵的五爹爹朱勤发给灾民。
朱勤:“婵婵想救?”
穆大林点头。
朱勤没有疑问,不需要解释。完成父亲的遗愿后,他的脑子就空了,只留下一个画面,黑暗的长乐山蟒洞里,小娃娃跪在地上,一次次地把脸蛋和耳朵贴在地上,小手和膝盖青肿流血,小娃娃奶声奶气地说她不疼。
“你们疯了吗!不能给!”白岁焦急地追上去,拦住朱勤。
被阻拦,朱勤的语气依然平静无波,声音寡淡,“让开。”
白岁对上了朱勤的眼睛,心惊背凉,骨节寒颤。
救命的粮食惊吓了白岁,也惊吓了灾民,他们求了许多个车队,被驱赶,被威胁,被砍杀,没有求到一口粮食,尽管他们再三发誓绝不会忘恩负义地哄抢。
他们跟着这只骷髅队走,没有求粮,只是为了不被狼群吞食。路上饿殍遍地,狼群不缺吃食,日渐嗜吃凶狠,曾经可两人击退一头恶狼,如今十人也无法击退一头恶狼。
大白白嗷呜一声,狼群悄悄退后一步,却没有散开。
小皇女:“你不行啊,它们不怕你诶,你真的是狼王的王?别是自吹自擂吧。”
拱火,项良是专业的,小皇女只学一个皮毛就够激怒大白白了。
大白白怜惜地舔一舔身上的白毛毛,甩甩头,褪去伪装了许久的狗狗眼,眼神逐渐野性凶煞,孤身冲向狼群。
尖利刺耳的哀嚎声此起彼伏,灾民们缩在他们用来自保的火圈中,远离血雨横飞的狼群,也远离带着粮食过来的朱勤。
朱勤等大白白清理干净了这群狼,缓缓开口,“它们跟了你们多久?”
“跟了七日。”灾民里走出一个老人,逃荒路上,衣不蔽体,头发和胡子依旧平顺。
朱勤从老人身上看到了父亲的一些影子,“你是官员?”
被灾民围在中间的一个小女孩,跑出来,抱住老人的腿,大声炫耀:“我爷爷是鹿鸣村的村长,带着全村的人来找吃食。我爷爷最最最厉害,其他村都死绝了,我们村还有人。 ”
老人轻轻地揉一揉孙女的头,满眼的沧桑。
小女孩身后走出一个年轻人,弯腰躬身向朱勤行了一个不伦不类的君子礼,抬头咧嘴笑,“我们村长还做过三品大官。”
小女孩拽拽哥哥的袖子,松开爷爷的腿,走到前面,背着手仰头直视朱勤的眼睛,人小鬼大,“你是不是很好奇我爷爷为什么从三品大官落到了现在这步田地?”
先皇和太子的皇位之争,让许许多多的官员蒙受不白之冤。朱勤脑子里装着一个小娃娃,对古灵精怪的小女孩难免多一些爱屋及乌的耐心,配合道:“为什么?你若能满足我的好奇心,这些吃食都给你。”
小女孩饥肠辘辘,还是克制地从吃食上拔出来,看向朱勤的眼睛,“这些吃食有毒吗?你不要伤心我们不信任你,你看起来还是很像好人的。我们前些日子看见一群灾民吃了商队给的粮食,全死了。”
朱勤亲自吃一口,“这样可以吗?”
没有毒,小女孩的眼睛黏在吃食上拔不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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