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前两者,是不幸。
遇见后两者,是不幸之中的大幸。
第30章
曾芷菲的支持就是定海神针, 裘盼也听从了她的建议,空闲时翻些喜剧电影打发时间,有事没事笑一笑, 心境也跟着开阔了些。
过了几天, 范律师来电,告知裘盼男方那边突然不同意离婚了。
裘盼听懵, 没反应过来。
“你们私下谈好了吗?”范律师问。
怎么可能,自从上次顾少扬挂她电话之后,裘盼就没再联系过他了。
“那你还打不打算离婚的?”范律师又问。
裘盼坚定说:“当然要离。”
范律师笑了:“那就好。我们有一些当事人啊, 忙活半天后他们回头就和好了,不离了,白忙。裘女士, 巡例提醒一下, 依照合同,你中途放弃离婚的话, 我们也照样收费不退款的。”
裘盼说:“我了解, 婚我一定要离的, 至于他们搞什么鬼我不知道。”
范律师:“也许是故意的。申请离婚的手续上,如果对方不同意,第一次起诉一般不会判离。再起诉得等满半年。半年后再审, 一般会给判离, 但对方上诉的话,又要折腾一段时间了。一来二去,拖到孩子超过两岁了, 孩子跟对方又形成了感情链, 那抚养权就未必会轻易地判给你了。”
总的一句,顾少扬在搞“拖”字诀。
裘盼追问:“那我该怎么做?”
“只要你坚持离婚, 我们该怎么做就怎么做,时间上可能会久一些,但我们有他出轨的证据,我对案子还是有信心的。”
话虽如此,裘盼心里依然不痛快。
所谓的“久一些”,会“久”到什么时候谁都说不准。半年又半年,半年又半年,这样下去,别说2岁了,眨眨眼小冬阳都该上幼儿园了。
裘盼有种认定,于嫣和顾少扬开始搞小动作了。
“久就久,持久战我们也能打。”电话那头曾芷菲说。
裘盼落寞地念道:“我怕小冬阳跟我不亲了,不认得我了。”
“怎么会,丁点大的孩子哪记得谁不记得谁的。再说了,你是她亲妈,血缘无敌。”
裘盼反应零星,曾芷菲便教她:“要不这样,你幻想一下打赢官司之后,你和小冬阳会过上什么样美滋滋的日子……”
顾少扬的现金少说也有两千万,分他一半一千万,放银行光吃利息就够裘盼俩母女的用度了。如果能成功分走盼扬的股份,等他们一上市,股份转手一卖,摇身一变亿万富婆,保证小冬阳小小冬阳小小小冬阳全都衣食无忧,齐齐躺平叹世界了。
裘盼顺着曾芷菲的话去联想,哗,确实很爽很舒心。但那种假设太完美了,完美得不真实,像幻觉。
曾芷菲笑叹:“能不能给我一点面子,别老往悲观的想?”
裘盼无奈:“小冬阳一天不回来,我一天都不安心,情不/自禁的那种。”
曾芷菲没当过妈,但能理解,就像她和宋元清追投的标,只要没签定合同,哪怕他们公司已经以第一名中标了,她心里仍会不踏实的感觉。
这段时间曾芷菲在别的城市出差,准备一个投标项目。代理公司的老总是位女强人,夸赞曾芷菲的身上有她年轻时的拼劲。
曾芷菲挑着话说:“我怎能跟江总比,您像我这年纪时又要当妈又要当爸,还兼顾公司的发展,比我厉害多了。”
“都是逼出来的。”江总感慨地说,“而且有好有坏。”
曾芷菲投其所好地试着追问,江总叹道:“我这事业放全国来看不算什么,但放本地也算是百里挑一了。不过可能忙工作的原因,对孩子的管教不怎么到位,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了,他不但不感恩,还跟他生父比我都要亲。十几年了,到头来结果吃力不讨好。”
曾芷菲皱眉:“为什么?”
江总:“还能为什么?孩子天天跟着我,我总得管他吃喝拉撒,也得管他学习吧,一天到晚免不了几回叮嘱他写作业早点睡之类的。他听多了就嫌我烦,说在爸爸家从来都不用写作业,爱几点睡就几点睡,可自由了。我心想你他妈的,你那爸才不管你成绩好不好,才不管你身体健不健康,他一个星期甚至一个月才见孩子一次,可不就是当作逗宠物那样逗呗惯呗。孩子不识好歹,认为能让他随心所欲的就是好人。他还不懂,真心爱他关心他的人,是不会对他的生活学习各个方面放任不管的。唉,可惜啊,这些实话却不能直接跟孩子说,要是明白了自己的父亲其实根本不把自己当回事,那他该多难过。唉。”
曾芷菲听了很诧异,原来离异家庭的孩子还有这种发展路线的。
套到裘盼和顾少扬身上,那裘盼岂不血亏?
曾芷菲把这个听闻告诉了裘盼,问她有没有新的思路。
“什么新思路?”裘盼没明白。
曾芷菲说:“放弃抚养权,让小冬阳归顾少扬管。”
裘盼想都不想:“不可能。”
曾芷菲:“我不是让你完全置小冬阳于不顾,只是让她留在顾少扬身边生活,你呢可以每周每天去看她,一样可以培养感情的。我敢说,小冬阳跟顾少扬生活,她依然会有你这个妈妈,但她离开顾少扬跟你生活的话,她就未必有他那个爸爸了。”
裘盼心里咯噔一下。
这逻辑她体会过。她爸自从跟裘母离婚后,对她一直不闻不问,“爸爸”这个角色凭空消失了似的。
真正会令小冬阳成为“单亲”孩子的,不是她和顾少扬的离婚,而是她和他随便一方的完全退出。
为了帮孩子“绑”住爸爸而将孩子安排在爸爸的身边生活?
“不行。”裘盼始终觉得不妥,“于嫣不喜欢当后妈,到时候顾少扬也会听她的。”
曾芷菲说:“顾少扬一开始都不愿意跟你离婚,他不会连自己的骨肉都保护不了的。何况还有他妈呢,他妈的战斗力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说着说着,曾芷菲越来越觉得不要孩子也没有什么坏处了。
她说:“我是给你提供一个新思路,你可以考虑一下,或者问问裘阿姨的意见。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
裘盼心想,哪里用问裘母,裘母就是第一个反对她离婚带娃的。
“放弃孩子”这个建议,任谁提出,裘盼都不可能听得顺耳。
不过裘母也好,曾芷菲也好,都是真心实意地站在她的立场替她着想,她们也许不像裘盼那样处处以小冬阳为先,却绝对是以裘盼她为先。
之前在网上搜索的问答,有很多留言说自己跟随父亲也生活得很好,后母也不全是坏人。有人说这是赌博,赌谁命好谁命不好。也有人说这全看亲生父母是否重视自己的孩子,足够重视了,谁都不敢造次。
顾少扬重不重视小冬阳,裘盼不敢妄下定论。以她的了解,顾少扬不会跟于嫣闹掰倒是可以肯定的。
于嫣对这个事以顾太太的身份来操心,她给裘盼发微信,直言道:盼盼,你不配当母亲。
裘盼被这句话惹怒了,回复:那顾少扬就配当父亲吗!
于大小姐:男人能一样吗?这孩子是从你肚子里生出来的,不是从他肚子里生出来的,妄想他对孩子会跟你的一样,痴人说梦。你就承认你对孩子的感情也不过尔尔而已。
裘盼气得无话可说,也不想说了,只回复她:官司的事请联系我的代表律师。
于大小姐:呵,这些都是菲菲教你的吗?
裘盼不再回应,准备将她拉黑。
拉黑前一瞬,“于大小姐”发来话:我之前说少扬爱吃刺身,你知不知道其实菲菲也很爱吃的?她跟我们都是那家店的VIP。我们碰见过好多次了。[微笑]
第31章 0
不长不短的一段文字, 裘盼只扫了一眼,无意深读。
晚上睡觉时隐约觉得有些什么事情在心里悬着悬着,不太踏实, 可又说不清问题出在哪里。
辗转了几翻, 似乎找到了症结所在,迟疑地打开床头灯再次查看手机。
“于大小姐”最后发来的那段话, 裘盼看了又看,看了又看,看到能背出来了。
……
曾芷菲出完差了, 凯旋归来,微信裘盼约饭庆祝,让她挑餐厅。
裘盼给她发去了那家日料店的定位。
小菲侠:我来接你。
盼盼PANDA:不用, 我自己去。
曾芷菲熟路, 一脚油门就到了餐厅。
裘盼订了包厢,巧了, 餐厅留给她的包厢位置竟跟那日与于嫣见面的是同一个。
曾芷菲蹬掉鞋进去, 见到裘盼就问:“怎么挑日料店了?你不吃生的啊。”
裘盼坐在那里笑笑:“日料店也有熟食的。”
“哈哈, 被你发现了。点菜了吗?”
“嗯。”
过了会,服务员端着一碟碟小盘子进来,把半张桌面铺满了。
琳琅满目色彩缤纷的各式刺身寿司, 看得曾芷菲心旷神怡。她正饿着, 夹了贯金枪鱼的放嘴里回味地细嚼,幸福地凹表情。
裘盼说:“看着很好吃的样子。”
“还行,他家的刺身天天从日本空运到港, 比较新鲜。”
“这些合你口味吗?”
“没问题啊, 他家基本不会踩雷的。”
眨眼干掉了几碟刺身寿司,坐对面的裘盼却没动过筷子。
曾芷菲这才发现上来的全是生食:“熟的还没煮熟吗?太慢了。”
裘盼说:“我只点了生的, 你喜欢吃就好。”
“开什么玩笑,你也得吃啊。我给你点一份5A和牛……”曾芷菲找服务铃,要呼叫服务员。
裘盼伸手挡住了服务铃的按键:“我不饿,你吃吧。”
“都几点了还不饿。你要减肥?够瘦了不准减,再减就减胸了。”曾芷菲要拨开裘盼的手,裘盼使劲,没让她成功。
曾芷菲皱眉了,看向裘盼:“怎么回事?”
不对劲。
裘盼低眼看满桌的食物:“以前和你们出去吃饭,你们总是迁就我的口味去挑餐厅,这次换我迁就你们。菲菲,我这几天才知道,原来你跟顾少扬和于嫣一样,都爱吃刺身。”
曾芷菲有了糟糕的预感:“干嘛把我跟他俩并列起来了?”
这不是好事。
裘盼抬起脸看她,要张嘴,话到嘴边时手不由自主地微微发抖。
她心里不是没有答案,但当面问个清楚的话,或许会有转机呢?
曾芷菲曾经言之凿凿的立场,裘盼一直记住:我不是是非不分的人,放心好了,这件事我站你……
……
“盼盼,有事就说啊,快说。”餐桌对面的曾芷菲一再追问。
“菲菲,”裘盼脱口道:“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顾少扬和于嫣在一起的?”
包厢的门被轻轻敲响,服务员推门进来,麻利地往桌面上又铺了一轮刺身美食,之后轻轻关上门离开,留下了一厢沉寂。
也没太久,裘盼苦笑:“不止你,连宋元清也早就知道的是吧。”
难怪那天她跟顾少扬提离婚,宋元清不问不劝也不惊讶,而是直接溜了。
曾芷菲反应过来了:“谁这么说的?”
裘盼:“有关系吗?”
曾芷菲紧着想张口否认与抵赖,但裘盼定定地看着她,眼里的敏感与受伤就像一堵墙,横着堵住了曾芷菲的喉咙。
半晌挣扎,曾芷菲低头承认:“是,我早就知道他俩有事。”又急不及待地提醒:“但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消息告诉你的人绝对居心叵测,盼盼,你不要上当。”
裘盼心情复杂:“你这是替我着想?”
“我一直在替你着想。”
“一直隐瞒我也是替我着想?”
曾芷菲顿了顿,沉声说:“你也许不信,我确实是替你着想才瞒着你。”
裘盼无话可接。
曾芷菲:“正如我最初劝你别离婚,我不认为离婚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
“所以你就帮他们瞒着我,当我傻瓜小丑,全都在我面前演戏。”裘盼哽声了。
“我没想过帮他们!”曾芷菲有些激动,“顾少扬疯了一样求我保密,就差没跪下来,他对你是真心的,他也向我保证会跟于嫣了断,他说等孩子出生之后……”
说不下去了。
餐桌上摆着一小碟草绿色的芥末,想起网络流行语“生活中得有点绿”,裘盼笑了出声。
她的生活何止有点绿?就连绿油油的呼伦贝尔大草原都快要输给她了。
笑着笑着,眼泪不知不觉地顺着脸颊往下淌了。
最近半年不到的时间,她流的泪大概够填满一个青海湖吧。
曾芷菲:“盼盼……”
裘盼擦了擦脸:“在月子中心就说过了,你帮他们我不觉得奇怪。”
“我不是帮他们!真不是!我有想过告诉你的,只是……”曾芷菲忽然觉得说话很吃力,“我不知道该怎样开口……你过得很幸福,你可以一直这样幸福下去的……”
曾芷菲在大学的时候是外联部的部长,她常常跟新人说:“想解决问题时,方法至少有一百种。不想解决时,一个困难就够了。”
归根到底,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
当年顾少扬、于嫣和曾芷菲合称外联部的“三剑客”,有人背后嘲笑裘盼,说她不过是他们仨的小跟班,气场也好能力也好,格格不入。
裘盼那时候不这么认为,往后也不这么认为,今天她有点这么认为了。
裘盼自我安慰:“我理解,我明白,你们仨才是好朋友。”
曾芷菲想说不是,想解释想自证清白,却无从说起。她自小被夸冰雪聪明,此时此地可以说些什么,说了又有没有用,她岂会不知。
满桌的刺身不再是美食,而是一堆堆腐肉,没有人再有食欲。
裘盼从兜里摸出什么东西放到桌面上:“这顿饭我请客,谢谢你帮过我的忙。”
看清那东西是她房子的钥匙,曾芷菲红了眼,哑着声说:“盼盼,你也是我的好朋友。”
裘盼背过身离开了包厢,也许听见了,又也许没听见。
从日料店走出来,天已黑齐。
裘盼呆立于路中看着满街来来往往的途人。他们都有方向与目的地,唯独她霎时没有了。
游走于匆忙的人潮之中,擦肩而过的有父母牵着孩子,有热恋之中的情侣,也有三五成群的知己边走边说笑。孤孤单单独自一个人的,就只有她了。
离开顾少扬,她尚且带着几件行李。
离开曾芷菲,连行李都没有了。
天气阴冷,凉风钻背,裘盼缩起了脖子。外套能再大一点就好了,她很想把自己全部躲进衣服里。
走了不知多久,走到不知哪里,一路上手机响了又断,断了又响,才拿出来看,恰是裘母来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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