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饭局结束,把领导送走了,于嫣跟顾少扬说:“你喝了酒,别开车了,我送你。”
顾少扬低头点着手机说:“不用了,我叫了代驾。”
来接单的代驾是个年轻女生,长得白白净净似小家碧玉。
顾少扬怜香惜玉地说:“三更半夜还接单,被人宰了怎么办?”
女生红了脸:“现在才九点。”
顾少扬:“哦,是吗?”
他把车钥匙递过去,手碰到了女生的,女生触电一样把手缩了回去。
顾少扬递着钥匙:“接啊。”
女生再伸手,小心翼翼接了钥匙后打开车备箱,把电动车放好,坐上驾驶位紧张又期待地等着。
见顾少扬迟迟不上车,女生降下副驾位的车窗朝他说:“先生,上车啊。”
顾少扬还在低头点手机,说:“你把车开去停好,钥匙给物管,我走路。”
他收起手机,把脱下的外套往肩上一搭,手插着裤袋,闲闲散散地往哪走了。
走到哪有个小公园,里面搭着秋千。
顾少扬走了过去坐下,发了一阵呆,又拿出手机打开相册,把那几张小冬阳的照片又翻出来看,边看边想象他的女儿如今有一岁多了,五官长开之后会是什么模样的小美妞。
大概一半像他,一半像裘盼。
来来去去寥寥可数的几张照片,变不出花样,怪就怪自己当初没有多拍几张保存。
也怪裘盼,怪她。
他退了一步了,她却无动于衷。到底是有了新欢了,不在乎他的退让了。女人变了心,比男人还绝情。
顾少扬蹬了下脚,想荡秋千。无奈人高马大腿太长,秋千荡不起来。
他自言自语:“连秋千都不聊我。”
有人在身后冷嘲:“矫情给谁看?”
顾少扬没回应也不回头。
于嫣冷眼看着那个男人的背影:“以为给钱了,人家就会热泪盈眶地找你求和?也不想想人家也许不但不感激,还嫌弃你给得晚给得少呢。”
那男人没反应。
“想见人就找上门去,又不是不知道地址。怎了,怕丢脸?怕被拒之门外?”
那男人依旧没反应。
于嫣在酒桌上已经心情不好,一股火气想发出来却找不到着陆点。
现在似乎找到了,她走到顾少扬跟前冲他低喝:“我跟你说话!你聋了吗!”
坐在秋千上的顾少扬抬眼看她,面无波澜,又忽地皱眉:“听我妈说你去相亲了?”
顾母得知于嫣去相亲后,焦急忙慌地围着顾少扬好几轮抱怨。
于嫣本想发火,听了这话顿觉得好气又好笑。
去年圣诞节的事,他今年春节之后才来问,佩服。
于嫣轻笑:“你在意?”
顾少扬从裤兜摸出烟,点着抽了口,“说来听听,那哥们什么人物,入你于大小姐的法眼了吗?”
于嫣说:“天生的高富帅,比你强。”
顾少扬哼笑出声:“天生?野生的吧。”
于嫣看着他,不知怎的想起了那天晚上遇见的裘盼,又不知怎的说了出来:“我还碰见了盼盼。”
顾少扬低下眼:“哦,她怎样了?”
“挺好的,衣着光鲜,一家四口去吃圣诞大餐。”
“哪四口?”
“裘阿姨和裘姥姥,还有小冬阳。”
顾少扬缓缓地抽着烟。
裘姥也来了吗?老人家许久没见了,上一次见面是裘盼怀孕七八个月的时候,他和她挨着坐跟老人家视频……
顾少扬又蹬了下脚,秋千应付地晃了两下。他脸上表情不多,“惆怅若失”可以概括所有。
于嫣想说些什么,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跟他提起裘盼更是大错特错。
可她又想挑战,在他面前提起,不时地提起,直到他反应冷淡平平无奇,那她就不需要再提起了。
于嫣郁结地叹了口闷气,放轻声说:“你不冷吗?”
朝他递手:“回家吧。”
初春乍暖还寒,晚上阴阴凉凉,顾少扬穿得不多。只要他愿意,她温暖的手随便他执。
顾少扬看向她不回话。
他吐出来的白色烟雾弥漫于俩人之间,虚化了各自的五官。
他和她爱抽同一个牌子的香烟。在为公事烦恼的时候,他们偶尔会不自觉地抽同一根烟。他抽一口,她抽一口,他又抽一口……那个时候于嫣有一种感觉,她不是完完全全没有资格的,她既然能与他在工作上并肩作战,那为什么不能与他在家洗手作羹汤?
这个男人正安安静静地看着她,之前几乎没有过。
于嫣的心跳有点要乱,她莫名地慌张,趁乱之前硬着语气说:“快点,别得寸进尺!”
顾少扬扔掉烟踩灭,站起身举高双手伸了个懒腰,碎碎念:“是挺冷。”
他穿上外套,裹紧了往大路走。
于嫣看着落空的手,冷笑一声,握成拳头收了回去。
……
“你见过过年不回家的女人没?”宋元清问身边的美女。
美女乐了:“大把,”她指指包厢里的姐妹,“我们不都是?”
宋元清也乐了:“说得是。”
美女点了点宋元清的鼻尖,撒娇说:“过年不回家,不都是为了你么?宋总要心疼人才行。”
宋元清捏了捏人:“怎么不心疼呢,早心疼坏了。”
美女娇滴滴的:“讨厌~~~”
“宋总宋总,我们再敬你一杯……”
那边供应商又端着酒凑上来,宋元清很给面子地一杯杯干了。
玩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醒来没有例外地头疼。
不过再头疼,有一件正经事他必须去办。
城西那片土地到处在开发,热火朝天。几乎每隔半公里就有一个沙尘滚滚的建筑工地。
西装革履的宋元清戴着桔色的安全帽,跟工地主管到处视察。
一般工地过了正月才会复工,但只要老板舍得掏钱,总有工人愿意放弃回家团年,留在工地多干一天多挣一天钱的。
午饭时间,工人们三三五五地在休息区坐地上捧着盒饭边吃边说笑。对于与四周格格不入的宋元清,工人们没当一回事。
宋元清把他们看了一遍,走到某个工人前,摘下了安全帽。
唐明嘴里啃着酱鸭脖子,抬头看人。
“你是唐明?”宋元清低眼问他。
唐明一头雾水:“你谁?”
“我谁?”宋元清笑了笑,眨眼将手里的安全帽当武器,一手砸到唐明的脸上。
安全帽被砸裂了,落地后滚到了远处。
工人们傻了眼,有反应快的赶过去扶起被打倒地的唐明。
“你有病啊?打什么人!”
“打人了打人了,工头你快管管!”
工人们纷纷站起来跟着叫嚷,工地主管也懵了,霎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宋元清眼里只盯着唐明,咬牙冷声说:“我是宋元清,认识吗?”
唐明把嘴里和了血的酱鸭脖子吐了出来,看着他不回话。
宋元清起脚朝他踹过去,扶着唐明的工友想制止,唐明却拉住他,低声说:“让他踹。”
“怎么可能让他踹!你起来!”工友急了。
宋元清像是告诉全世界一样,厉声喝道:“私人恩怨,不相干的全他妈给我滚开!”
唐明将工友推开,宋元清不客气地一脚踹了过去,不解气,又狠狠地踹一脚,再一脚……
唐明绻缩在地,咬紧牙挨打,不叫不喊也不反抗。
有工人要冲过去帮唐明,被工地主管拉住了:“那是老板老板老板……”
宋元清踹出一身汗,他扯开衬衫的领扣,死死地瞪着躺地上的唐明。
唐明越不哼声,越不反抗,他越痛恨。
宋元清最后一脚踩住唐明的脸,用力之狠像要把他踩进地心一样。
“你这垃圾,”宋元清咬牙切齿,“你也配?你也配?!”
他一脚踹向唐明的腹部,弯着腰低声警告他说:“离她远点,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你等着!”
宋元清站直了身,抻了抻腿,整了整衬衫衣领,理了理乱了的发型,光鲜如初地转身走了。
工地主管这会才敢过去扶起唐明,恨铁不成钢地问:“你做什么了?怎么会惹到宋总了……”
有工友反驳:“唐明能做什么?我们跟那种人八杆子打不着!”
“他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纯属有病!疯子!”
唐明一声不哼,什么都不说。工友要带他去医院,他摇头不去,婉拒了所有的帮忙,独自拖着疼痛的身躯回到了出租房。
天未黑,曾芷菲拿钥匙开门进来了。
她把包往床上一扔,黑着脸看躺床上休息的唐明。
唐明坐起来朝她笑:“今天回来这么早?”
曾芷菲冷声说:“怕再晚点,你就死了。”
她走到人前,拿手抬起唐明的下巴,左右看。
他两边脸都肿了,左边肿得更离谱,又青又紫,还有血丝。
“走,去医院。”曾芷菲转身往门口去。
唐明:“不去了,我已经涂过药,过几天就好。”
曾芷菲折返回来,双手抱胸一言不发地看着他。半晌,她问:“还手了吗?”
唐明摇头。
“为什么不还手?”
唐明看看她,低下头,不出声。
曾芷菲无语地望向别处,然后命令:“以后别去工地了。”
唐明:“为什么?”
“为什么?那工作有前途吗?搬搬抬抬一天,工资少,没晋升空间,长年累月还熬出一身毛病,到时候残了废了谁管你?”
唐明:“你管,行吗?”
曾芷菲失笑:“我管得少了?”
唐明知道,不少。
她管他穿,管他吃,管他用,管他的床,甚至还想掏钱管他的房。
可是仍有一种不够,很不够,远远不够的强烈的缺失感。
曾芷菲说:“我饿了,去吃饭。”
她弯腰要拿起床上的包包。
唐明握住她的手腕顺力一带,把人压到床上,说:“我要吃你。”
曾芷菲扶着他的胸膛:“受伤了能行吗?”
唐明:“你试试…”
这出租房,曾芷菲第一次来的时候嫌弃至极,又小又脏又阴暗。床还不牢固,稍为激动一些就吱吱作响,她害怕做着做着会突然塌床了。
她要唐明搬去跟她住,唐明不肯。她挥一挥手,找来品牌公司用最短的时间把这出租房重新装置,风格和质量都依她的品味来,硬是将一间破烂的土坯房装扮成堪比爱琴海悬崖上小别墅的梦中情屋。
意大利进口的实木床架,手工精制的床垫,轻柔的羽绒被单,还有名牌枕头,才适宜她曾芷菲舒舒服服坦坦荡荡地躺下。
唐明用下巴磨蹭她光洁的侧脖,曾芷菲抱着这副灼热的强壮的年轻躯体,心想宋元清也不过如此。
唐明忽然不动。
曾芷菲哑声问:“怎么了?”
唐明不回话,过了会曾芷菲等得不耐烦了,他才说:“我问你。”
“说。”
“你爱我吗?”
“嗯?”
“我说,你爱我吗?”
“……”
“说话。”
“唔……”
“什么意思?爱不爱?”
“……”
“爱不爱?说啊,说。”
“……分时候。”
“分时候?”唐明松开她坐了起身,一脸苦笑:“你分明不爱。”
曾芷菲:“……”
唐明说:“你只是利用我,用我来气你老公。”
曾芷菲坐起身强势地把他推倒在床,压着他盯着他的脸说:“我要气他的话早两年就找人了,用不着等你。”
唐明说:“那为什么?”
曾芷菲闭了闭眼:“许多原因。”
唐明耻笑:“就是不爱。”
他别开脸不看女人。
女人一手把他的脸掰回去,要他正视她,说:“爱爱爱爱,说爱又怎样?说了就是真的?还不是轨照样出婚照样离?一点都不值钱。你太幼稚。”
说完起身就走。
唐明总觉得,总有一天曾芷菲就会像现在这样,起身就走,扔下他永远不会回头。
她做得出,他做不出。
唐明伸手把人拽回去,翻身将曾芷菲压住。
像经历了一场狂风骤雨,俩人弄得浑身是湿。
曾芷菲身软了,心也软了,抱着他说:“你想听,我可以说给你听,但真不真你要自己判断。以后也是,遇上谁说爱你,不要尽信。”
第57章 0
春季是流感高发期, 一个生病的孩子配两个甚至三个护航的家长,将长仁的儿科门诊挤得水泄不通。
蔡伟然是儿科主任,大量病人挂号等候, 他跟每位病人家长交代病情和治疗方案, 嘴巴没闲下来超过10秒。但他一滴水都不沾,免得浪费时间去上厕所。
下午四点多, 裘盼从信息科过来找蔡伟然。
开发组为了让新系统在操作上更流畅更接地气,挨个科室去了解各科的就诊流程和步骤。
这些要素看上去以为差不多,事实上各有各的特色细节, 门诊部和住院部又各有不同。
作为院方代表,裘盼和小周分工合作跑了几天科室。
今天轮到门诊儿科。
儿科护士站的护士告诉裘盼:“蔡主任忙不过来,你愿意等就等, 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的。”
裘盼有打听过, 儿科永远是最忙的科室之一,流感高发期更荣升为“没有之一”。
她今日份的工作量已经完成, 就差这一项了。明天有明天的安排, 今日无论如何都要见到蔡伟然的, 她做好等到晚上的准备。
儿科里人均口罩,裘盼家里有老有嫩,也分外注意防护, 她戴着口罩想在通风口找个位置坐着等。
那里却已坐了人。
同样戴了口罩, Jam Jam顶着一头的红色爆炸发型却叫人不会认错。
她抱着一个小女孩在睡觉,睡得不沉,裘盼稍为接近她就醒了。
擦了擦嘴角的口水迹, 看了看来者是谁, Jam Jam打着呵欠往旁边挪了挪屁股,分出半个座位。
一番好意, 裘盼领情。只是人一坐下,Jam Jam就把抱着的小孩往她怀里塞。
裘盼懵了,事情都没搞清楚就憨憨地抱了个孩子。
Jam Jam被解放了一样,站起来抻腿甩手又旋脖子的,边嘀咕:“妈的累死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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