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里也冷飕飕的,软件组的同事拽了拽她:“陈医生!”
陈家岳穿着白大褂戴着眼镜跟付朝文在远处的角落吃饭,要吃完了,俩人聊着什么站起来准备走。
他有意无意地往这边瞧了眼,望见了裘盼。
裘盼移开视线,假装没发现他,脸色如常不带表情。
她不知道陈家岳怎么样了,只闻同事叹气说:“诶,走了。他为什么还是不理你?”
上次如此,这次如此,明明在产科承认了有女朋友,不就是裘盼吗?放射科都爆料确认了,全长仁都这样认为的啊。已经称不上是秘密,搞地下情没市场了,那看见女朋友了就算不当众抱抱贴贴,矜持地打声招呼聊两句体贴话总该可以有吧。
陈家岳却转身走人,一点风情都没有。产科忙成这样?
裘盼干笑:“早就说了是误会。”
心想,我也看不懂。
同事百思不得其解,这个瓜有点扭拧。
放在食堂从下午四点半卖到晚上八点的饭菜,能新鲜到哪里去?
味同嚼蜡,随便吃两口对付吧,等会去便利店买杯热鸳鸯……热咖啡热奶茶什么都好,暖一暖身。
同事们在聊天,吐槽林友山,给他起外号林魔头。
裘盼低头吃饭,了无生气,不料寒意来袭,“哈七~”
打了个喷嚏。
捂鼻拿纸巾擦了擦,忽感周围有异,一股沉静的力量从容地靠近,还没抬头,哪件暖融融满是松木香味的西装外套从身后稳稳当当地披到了她肩上。
第82章
同事们比裘盼反应快, 眼神亮晃晃地看着她身后热情呼唤:“陈医生!”
陈家岳浅笑跟大家点点头,自然地坐到裘盼旁边的空位置。
他上身只穿了一件白衬衫,领扣微微松开, 衣衫下的身形健康结实, 束着皮带的腰间找不到半两赘肉。清晰俊秀的眉眼让人一见难忘,目光深邃有力, 是个精神俱备的男人,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颌线勾勒出他立体的脸容,正面好看, 侧面更好看。
他微微侧身,面朝着裘盼的方向,一边手肘闲闲地搭住餐桌, 另一条手臂展开, 稳稳地扶着裘盼的餐椅背。
除非瞎子,这种明显的宣示姿态没有人会看不破。
同事们心情澎湃, 错过了上次体检中心的现场直击, 这回要狠狠弥补食堂的版本。
同事甲见陈家岳穿得单薄, 关心地问:“降温了陈医生,你不冷吗?”
陈家岳的下巴往裘盼稍稍指了指:“她也冷啊。”
同事们秒懂,好大一盆为爱心甘挨冻的狗粮。小周看看裘盼, 笑着摇摇头。
同事乙装模作样说:“我也冷啊, 超冷,陈医生把外套也借我穿穿呗。”
陈家岳笑了笑:“找你的男朋友要。”
同事们拍着小手:“喔——!”
真想拿筷子敲饭盘欢呼。
明天信息科肯定又稳居长仁明星科室并列第一位了,另一个科室还用说吗?必须是产科啊。
裘盼听着他们的对话, 自己坐在话题的中心, 不由自主的脸发麻发烫。陈家岳的西装外套很大,轻轻披上, 仿佛将她整个人包裹住了,她淹没在清淡又取之不尽的松木香味中,外套下暖融融的温度把她烘得热热乎乎,要烘成入口即化的海绵蛋糕,脑子形同虚设了。
但陈家岳也冷啊,她想把外套还给他穿,可众目睽睽之下她又不好意思有过多的大动作,惹人注目的话很容易会成为烤焦的蛋糕。
“刚才见你转身走人,还以为你不理,”同事甲的眼睛朝裘盼指了指:“人家了。”
陈家岳说:“正好下班,回产科收拾了一下再过来。”
同事乙:“几点了才下班?陈医生今天值什么班?”
陈家岳:“白班。”
小周:“我去,白班现在才下班?医生实惨。”
同事甲:“我们加班的也好不到哪里去。”
本想顺便吐槽几句林魔头,不过人家的哥哥就在旁边,算了。
陈家岳问:“你们还要加班吗?”
同事乙:“不了不了,加完了,加够够的了。”
陈家岳:“那就好。”
大家都很开心,第一次跟陈家岳有这样的接触,聊这么多的话,他有问有答很配合,不扫人兴,满分。
同事们雀雀跃跃,唯独裘盼默不作声。她窝在陈家岳的西装外套里,低头低脸低眼静静地挖一口凉透的米饭,放嘴里像考拉吃尤加利叶一样缓慢地咀嚼。
忽然有什么温热的东西划过她侧边的脸额,再在她耳边撩了撩。她僵着不动,脑子空白,过后才懂,是陈家岳用手帮她把垂落的发丝轻轻掖到耳后。
“陈医生,你和裘盼等会有什么节目?”同事甲问。
陈家岳又朝裘盼稍稍指了指下巴:“听她意思。”
同事甲:“嘿嘿,是不是回家睡觉觉?”
小周:“我去,你们也太色/情了吧?”
同事甲:“小屁孩滚一边去。”
陈家岳失笑:“你们回家不睡觉的吗?”
“哈哈哈,那你和裘盼平时做得最多的是什么啊?比如……”
一个个在邪恶地奸笑。
小周服了,一群狼女。
陈家岳说:“上班。”
同事们:“……”
裤子都脱了你讲这些?
又来一句:“加班。”
同事们:“…………”
扎心了。
食堂的剩饭剩菜并不那么美味,差不多扒两口就都完事了。
跟陈家岳聊了一程,同事们也知足了,裘盼一直埋头不说话,她脸皮薄,也许是太难为情了,哈哈,瓜吃饱了,大家识趣地纷纷起身告辞,把时间和空间留给裘盼和陈家岳俩人。
“走了陈医生,你们慢慢撑台脚。”
“拜拜盼盼姐。”
人散了,附近安静了下来,裘盼松了口气,要脱下西装外套还给陈家岳。
陈家岳手轻轻搭住她的肩膀,叫停了她的动作:“穿好。我不冷。”
“怎么可能不冷。”裘盼看向他的脸,他身体是好,也不能这样折腾啊。
陈家岳看着她说:“你暖我就不冷。”
裘盼:“……”
在天台的那时候,比现在冷得多得多,陈家岳也是像眼前这样,把西装外套披到她身上,自己穿着单薄的衣衫默默扛到她哭完为止。
那时候她和他之间跟陌生人没有什么区别,现在的她和他呢?
他的眼神和他的人一样,平静沉稳,有一股无声无息地令人安心的魔力,裘盼觉得自己是着魔了,才定定地看进他的眼里,看进他的深处。
“我有两件事想跟你说。”陈家岳侧下脖子往她倾了倾,低声道。
裘盼低下视线:“你说。”
陈家岳缓了缓,往下道:“前几天碰见了你前夫。”
裘盼愣了愣。
“我把你在天台的事告诉他了。”陈家岳边说边观察她的脸色,“对不起,你生气吗?”
裘盼过了好一会才叹气笑了笑:“都过去这么久了,无所谓了。”
陈家岳认真问:“之前他同意跟你离婚,可能是因为误会了你。现在没有误会了,他要是找你复婚,你会不会答应?”
裘盼反应了半天,听笑了。
他怕是不知道顾少扬和她离婚时有多绝情,离婚之后对她和小冬阳又多不闻不问。那个男人怎么可能会找她复婚啊?
忙着跟于嫣搞事业,忙着跟于嫣组建新家庭生新的孩子,才是他会做的事。
这些现在谈起来都是外人外事了,昔日离婚的鸡飞狗跳,裘盼也不打算跟陈家岳提,她只说答案:“不会。”
“百分之百确定?”
“百分之千确定。”
陈家岳笑了:“我就知道。”
是什么原因,裘盼觉得他说这话时带着一股自信的自豪感。陈家岳的这个笑容也特别好看,发自内心深处的开怀,动人迷人。他两边脸额有浅浅的梨涡,很神奇,不是每次笑都会出现,偶尔见一次,格外新鲜好奇,想看完又看,看完又看。
“第二件事。”陈家岳接着说,“上次你说我们不了解对方,在电梯里你也说过类似的话,我想了想,挺有道理的。”
他看着她,慢慢地说:“我们认识了这么久,都太忙了,没有一起吃过一顿饭,没有一起看过一场电影,没有一起逛过街购过物去过旅行。”
裘盼听得出神,是没有。
陈家岳:“唯一一起做过的,除了爱,就是带小冬阳去游乐场。”
裘盼害躁地低了低脸,心想他是故意的。
“到目前为止,我只知道你有点恐高,玩不了刺激或者不刺激的机动游戏。还有你喜欢姆明。是不是?”陈家岳温着声问。
裘盼点了点头。
陈家岳:“困电梯的时候我让你问,你问我答,这样也可以了解对方啊。但你不开口问,那我们换种方法?”
裘盼又看向他,有些模模糊糊远远近近的期待。
他说:“我问你答。”
裘盼懵了懵,一下子气笑,笑了出声忍不住说:“哪有这样子的。”
陈家岳也笑,笑着看她:“不行吗?”
裘盼:“这……不是问答考试。”
生硬的一本正经的,没见过哪对伴侣是用这种方式去了解对方的。
“好吧,”陈家岳从善如流,“我再换种方式,你也给我个机会,好不好?”
裘盼静静地与他对望,他温柔的眼里似乎在轻问,她披着他的西装外套,外套属于他,那人是不是也属于他?
“什么机会?”
“坐我的车,让我送你回家。”
老款雅阁稳健地在路上跑速,带小冬阳去游乐场时装上的安全座椅早就拆了下来,和婴儿推车一起一直放在车备箱里。
裘盼没说要什么时候拿走,陈家岳也从没问过,似乎他的车备箱可以是它俩永久的归宿一样。
陈家岳打开了电台,电台播放着歌曲,是快三十年前的老歌,又老又甜,女歌手轻柔地唱:
谁当我跌在地时,
留下从未离别我。
臂弯不消失的支持,
燃亮冷日子……
裘盼听入迷了,一曲终了,不自觉地猜想陈家岳有没有也听入迷。
他停好车,与她下车往小区里走。
他的西装外套一直披在她身上,他双手插在裤袋,一步一步走在她的身后侧,不疾不徐,不超前也不落后。
陈家岳要送她上七楼,她不依,到了三楼就赶他回家。
脱下外套递给他:“你快回家,快睡觉,今天够了。”
陈家岳不接衣服,低头看她:“一开始你说你没有准备好,所以我没有想过要勉强你。你说不用就不用,你说不要就不要,我想着给你留时间空间,等你准备好了一切就好办了。不过看来我这种做法有点放羊,不太对。”
裘盼抬着脸看他:“那怎样才对?”
陈家岳轻轻叹气:“我也不懂,一样样摸索吧。比如坚持送你到七楼。”
裘盼:“……”
把人送到七楼了,裘盼做着“嘘”的动作,把外套还给了陈家岳。
陈家岳手里拿着外套,压着嗓子跟她说晚安。
裘盼也说晚安,没说完,他就凑了上前低头在她的脸上轻啄一吻,没回过神,他又在她的唇尖上克制地亲了亲。
来得太快,裘盼有点晕眩,等重新看清眼前事物时,男人已经拎着西装外套轻快地转身下楼去了。
第二天,信息科收到一束白玫瑰,收花人是裘盼。
这次的花束里放了留言卡,落款是完完整整“陈家岳”三个字。
同事们恍然大悟:“难道上次的白玫瑰就是陈医生送的?”
裘盼看着粉□□白的白玫瑰,心里暗流涌动。
她发觉自己要的不多,好像昨晚那样子,好像今天这束花,她就要败阵下来了。
细细地看那张留言卡,没有内容,只有亲笔签的名,笔锋铁画银钩,醒目带劲,好看得像雄峰峻岭,跟去年圣诞节给她送圣诞礼物时留言的卡片一样。
去年圣诞节……
裘盼的心窝骤然地被捏紧,隐隐刺痛。
“裘盼,外面有人找你。”刚从外面回来的硬件组同事通传。
“陈医生上门来了。”有同事嘻笑。
裘盼放下手中的白玫瑰,警醒自己不要轻飘飘的,不然一不小心,飞得越高跌得越痛。
她起身出去了,同事问通传那位:“是不是陈医生?是不是?”
通传的同事茫然道:“不是喔,不认识的。”
“男的女的?”
“男。”
裘盼远远看见不是穿白大褂的背影,也是奇怪。
走近后,对方转过身来。
裘盼顿住脚步。
顾少扬戴着口罩,双眼看着她轻声唤:“盼盼。”
第83章
裘盼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她的防备看在顾少扬的眼里毫不掩饰, 尽管有自知之明与心理准备,顾少扬仍然似心脏挨了一箭。
他在过去三十多年向来身体健康很少生病。偶尔病一两回简单的感冒发烧,彼时身边的裘盼总会细心地亲力亲为照顾他的前前后后, 从来不担心也不计较会不会被传染。
假如她和他没有离婚, 假如她和他依然相亲相爱,顾少扬坚信即使他患的是肺结核, 哪怕冒着被传染的风险,裘盼也会守在他的身边陪伴他,而不是眼前这样的退避三分。
她就是那样的人, 可以为爱生为爱死,只要爱上了就爱得纯纯粹粹彻彻底底。
——“她一定是曾经很爱你。”
她曾经很爱他,爱到因为受到他的伤害而想寻死。他曾经就是那个她愿意为之生为之死的人。
现在他不是了, 他丧失了曾经拥有过的资格。
顾少扬深呼一口气, 明明是肺有病,呼吸的时候却连心都痛。
他咬牙, 姓陈的说的那句话, 分明是风凉话, 存心刺激他耻笑他的。
但又如何,他是小冬阳的亲生爸爸,他和裘盼这一生这一世都不可能断清关系。
他仍有机会。
顾少扬整顿情绪, 轻声说:“盼盼, 我们可以聊一聊吗?”
裘盼却说:“你有传染病,不应该到处走的。”
顾少扬苦着笑了笑:“我这病又不是管制类,而且我吃了快2周的药, 医生说我的症状消退了许多, 只要不咳嗽戴好口罩,一般就不会传染人了。”
裘盼:“虽然但是, 大家还是要谨慎些,毕竟家里有老人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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