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叔,她从南州来的。”
“我不管她是从哪儿来的,沈从说你要他把现在的茶楼拆了,重新盖是不?”
“是,原先的三层茶楼……”
“阿梁,你说回来带动古侗村经济发展,我打从心里高兴,”平叔脸色微沉,“你是咱们村最有出息的孩子,考上名牌大学又有体面的工作,愿意回来穷乡僻壤,按理来说我们应该全力支持你,可你要不要看看你在做什么?”
“沈从干这行也有不少年了,你拿个图纸上来就说要重新盖,那些大城市的设计师难不成比沈从还有经验?”平叔越说越恼,“这事就按原先要求走,你那什么图纸哪儿来的送回哪儿去!”
徐朦朦赶在梁呈开口前伸手拦住他,微笑面对这位正在气头上的村长,“村长,不论是您还是梁呈,出发点都是为了古侗村好,茶楼不论是沈哥负责还是别人负责,最终都是要把茶楼盖起来,既然如此为什么一定要沈哥来负责?”
“你这女娃娃说话未免太果断,沈从是我们村子里的人,难不成我们不信他,信你这外来的人是不?”
“正是因为我是外来的人,工程才不敢懈怠。”徐朦朦把图纸拿给他看,“这上面清晰标注每一个地方的尺寸,甚至所用材料也有标注,我想问问村长,沈哥既然负责茶楼建造,最基本的建造图纸有吗?”
“这……”平叔下意识瞥了沈从一眼,“我们村谁家翻修或是盖新房子都是沈从负责,他经验老到没图纸也是行的。”
“村长,古侗村想要发展成旅游区,后期一定会和当地政府进行接洽,工程问题他们也会派人来视察,如果连图纸都没有,您觉得这茶楼还会让你继续建吗?”
沈从忍不住插话:“舅,她就是吓吓你的,我们古侗村盖房子几时需要和政府汇报了?她就是想捞这笔油水,在这儿一个劲儿吓唬你。”
“我是不是吓唬,你们打个电话去问问不就行了?”徐朦朦顺手把手机拿出来,“正好我带手机了。”
沈从作势要夺手机,平叔粗粝的手紧紧扣住差点冲动办事的侄子,“你说的情况我知道了,这样吧,一会儿回去我会打电话问问。”
徐朦朦想趁着他们犹豫时把这事敲下来,刚开口,话被梁呈截了过去。
“那就等平叔问过后给我们回复。”梁呈轻点她脉搏处的肌肤,示意她不用再说。
沈从临走前恶狠狠瞪她一眼。
徐朦朦想,要不是梁呈在这儿,他估计能当场把她解决了。
“你怎么不让我说了?刚才的机会挺难得的,你们村长明显犹豫了。”
“犹豫是他有所怀疑了,但他也不会贸然信你说的,只是借此机会回去听沈从和他解释。”
徐朦朦垂眸,看两人纠缠在一起的手,不自然挣开,“那……我刚才说的那些话,村长会信吗?还是说他真的会去打电话?”
“不会打电话。”梁呈将手背到身后,指腹轻轻摩挲肌肤,“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打电话询问是给自己找麻烦,对于他们老一辈人来说,更信奉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说法。”
“其实沈从偷工减料这件事你挑明了和村长说,他应该不会放任不管吧?”这是徐朦朦疑惑的地方,一村之长就算再偏袒亲侄子,也不会罔顾性命攸关的事吧。
“难,平叔早年间是古侗村干农活的领头人,原先家里有点小钱,送他读过几年书,识得几个字,说话办事比一般人讲究些,久而久之在古侗村里说起话来有了分量,后来政府过来统计人口,平叔就差没把村里几头牛说出来登记,村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知道。”
“难怪他能当村长。”徐朦朦把活页本归还给他,“那现在怎么办?我们就干等着?”
“嗯,沈从会过来找我。”梁呈从她怀里把外套抽走,“先回去。”
徐朦朦耸耸肩,等着梁呈去还外套,乖巧坐在自行车后座等他回来。
“梁呈,锦鸾婶家住在哪儿?”
“和阿兰婶家离得近,中间隔了两家,怎么了?”
“哦,没事,我就问问。”
“她刚才和你说什么了?”
徐朦朦又不是爱传话的人,总不能说锦鸾婶为了撮合你和方思乔,暗示她去撮合吧?
“就问我叫什么名字,打哪儿来,其他也没说什么。”
“正常,村里好不容易看到新面孔她们肯定会问的,明天你在村里逛逛,看见你的指不定都会问上一句。”
徐朦朦感受到车轮缓缓前行的晃动感,压好裙子,笑说:“我明天不在村里,和你一样去相亲。”
“也不对,你比我好,起码今天就见到相亲对象了。”徐朦朦轻轻跷起脚,“怎么样,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或许是风声大,将她的问题藏在了风中,梁呈好似没有听见,卖力蹬着自行车朝村子里去。
经过一户人家,他会车速放缓和她介绍这是谁家,家里几口人,像寻常朋友间的相处,会说玩笑话逗你开心,会看到你不舒服关心你,会一本正经和你分析事情,会在你迷茫的时候告诉你该怎么做,这些都是和梁呈认识,相处之后最真实的感受,这份感受也让她明白了一位男士在他的这个年龄段该有的成熟和稳重。明明是作为男人最基本的要求,但在这个社会却成了“稀缺物种”。
徐朦朦很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曾几何时想在南州找这样一位好友,可惜最后都是曲终人散。总会因为一些小事,友情走向终点,试图挽回又觉得没必要了。既然你无所谓,我又何必强求。大概这样的心态也是她越来越喜欢独行的原因吧。
作者有话说:
网络时代看到了好多奇葩,写这本的时候,就想着笔下的男主一定不要奇葩!!!
勇敢,绅士,幽默,照顾人,梁呈就是这样,他还有很多的优点,后续也会慢慢展露出来。
至于徐朦朦,她就是梁呈调侃时的“真公主”,家境好,名牌大学毕业,有好的工作,长得漂亮。
有时候在想为什么好多都是男主家境特别好,女主一般?我想势均力敌一点,也想让男主感受一次“原来我和你之间的差距”这么大,或者是“她很优秀我觉得自己需要更努力才配的上”。
碎碎念一说完,感觉作话字数都快占满一整个页面了!(金女士都没有某作者这么爱唠叨~)
第18章 Chapter 18
“前面就是锦鸾婶家, 他们家现在就她一人了,丈夫在外面打工,孩子在岭原市上初中, 也就逢年过节回来住一段时间。”
徐朦朦注意到锦鸾婶家挂着高高的红灯笼, 上面贴着个福字, 不似别家门前栽种了树木。
“梁呈, 你先停车。”
“怎么了?”他缓缓停下车,侧身看她。
“我看到这个石子路就想走走,很像我外婆家门前那条路。”徐朦朦跳下自行车,走到他身旁站定, “你先回去吧, 我随便转转。”
梁呈不疑有她,“好,那你四处看看,等你回来差不多就可以吃饭了。”
“嗯, 我肯定记着时间回去的。”徐朦朦向他挥挥手,脸上带着笑容转身往另一条岔开的石子路走。
梁呈目视她离开的背影, 隐隐觉得不太对劲儿,又说不上来,笑自己未免心思太敏感, 等看不见她后, 骑着自行车往家的方向去。
“阿梁!”刘锦鸾一早在门前就瞧见熟悉的身影了, 招手让他过来, “怎么就你一个人?”
“她去村子转转了。”梁呈看见从屋内姗姗走来的方思乔, 轻轻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我听阿兰说今晚你家请客吃饭?”刘锦鸾熟稔道, “那今晚婶子去你家蹭口饭吃, 不介意吧?”
梁呈抿唇, 有所保留,“不是请客吃饭,就是家里人坐在一起吃个饭而已。”
刘锦鸾笑容微敛,“哦,原来是家里人吃饭,实在不行就算了。”
“锦鸾婶,我妈现在腿受伤还没好,怎么可能会请客吃饭,忙不过来的。”梁呈抬腕看了一眼表,“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哎!”
“婶子,你别问了,”方思乔看着梁呈离开的方向,不免心烦,“周姨腿伤还没好,我们过去是添乱。”
“怎么就是添乱了?”刘锦鸾深叹,“你啊,什么时候能开窍?刚才我亲眼瞧见那女生和阿梁同骑一辆车回来的,再这么下去,我就是腆着老脸给你们牵红线,人家心思也飞到别人身上去了。”
方思乔蓦然想起两人站在一起说笑的场景,又因着锦鸾婶三言两语的忠告,心底的不安渐渐扩散,“他说了是朋友,想必只是朋友关系。”
“要我说,晚点咱们一起去阿梁家看看,只当是上门唠家常,总不会不让去说些家长里短吧?”刘锦鸾给她放心的眼神,“周妹子为人和善,见到你肯定喜欢,你既然喜欢人家就大胆点,别总是不好意思。”
方思乔轻嗯一声,也不知是听进去了还是没听进去,心事重重的样子。
刘锦鸾看在眼里,不好再逼她,这种事情也不是心急就能成的,总得两方都愿意。
而正在村里四处乱逛的徐朦朦丝毫不知自己已经成了假想敌,悠哉走在树荫下,拿手机拍了几张景致不错的照片给老徐。
老徐:【这地方看起来不错啊!】
徐朦朦:【等你和金女士旅游结束,可以考虑来这边看看,不是出名的旅游景区,但是风景很好,也没那么热。】
老徐:【回头我和你妈说,对了,明天要去见那男生,打扮差不多就行,别听你妈说什么一定要穿着打扮让人眼前一亮,一个男人要是因为颜值才决定相处,这种人不靠谱的!听爸的,爸是男人,最了解男人那点心思。】
徐朦朦:【我来这儿也没带多少好看衣服,都是日常穿的随性风,今晚我找个能看得过去的,明天穿。】
老徐:【朦朦你要知道,像你爸这么帅的男人如今不好找了,况且现在长得帅的小伙子心术不正的也多,就之前我和你提过咱们家楼上那户,就是被富婆包养的,我可是亲眼瞧见他和富婆在电梯卿卿我我,那富婆的年纪怎么说也比他大十几岁。】
徐朦朦:【这么大的八卦你能憋到现在才说,老徐你成长了,再不是金女士口中揣着喇叭吆喝的人了。】
老徐:【这毕竟是别人的事,我到处说算怎么回事,你在外面也记住,少说话,言多必失,就你那直肠子性格一个人在外面一定别和人起争执。】
徐朦朦揪下一根枯黄的树叶把玩,想起一件事。
徐朦朦:【老徐,如果你的朋友有相亲对象,但是你觉得那人又挺不错,是一个可以处成好友的关系,到底要不要远离?】
老徐:【如果对方是女性,她有没有相亲对象和你们处成好友不矛盾,但对方如果是男性且有相亲对象,两人已经见过面在互相了解中,你还不知道避嫌,总是靠近那人,这就不应该了,不管你有没有别的心思,人家女生肯定不高兴,人在世不是怕人误会,而是不给自己找麻烦,生活才能过得顺心遂意。】
徐朦朦盯着屏幕上最后一句话,深觉老徐说得有理。梁呈的确是一位很优秀的男士,目前有了相亲对象,两人也准备互相了解,她横在中间总归会叫人误会,刚才临时下车的决定是对的,旁的不说,那位锦鸾婶只怕都得眼神怄死她了。
徐朦朦:【老徐,今晚有人请客吃饭,我得早些回去看看需不需要帮忙。】
老徐:【应该的,打点下手也是好的,快去吧,晚点再联系。】
徐朦朦把手机放回随身小包里,一转身险些被来人吓到,腿不受控制后退,“阿兰婶!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才在二楼看见你和阿梁一起回来的,又看到你下车一个人走了,还以为你和阿梁吵架了。”阿兰婶笑的很有故事,“朦朦,你和阿梁真没关系吗?我怎么瞧着你们两人有点不对劲儿?”
“现在算是朋友吧,别的关系真的没有。”徐朦朦小心翼翼向后看,“阿兰婶下次别问了,要是被别人听见当真了。”
“你是怕锦鸾和思乔听见吧?”阿兰婶直白戳破,“思乔倒是还好,锦鸾只怕是要多想了,不过没事,清者自清,你不用在意别人看法,婶子相信你是好孩子。”
“阿兰婶,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你问啊,婶子没那么多忌讳。”
徐朦朦斟酌一番,问:“我们从认识以来,感觉你对我莫名信任,可是在高铁站我还对你有所怀疑,换做旁人是会生气的。”
“我当多大事。”阿兰婶双手叉腰认真想了想,语气却不似刚才轻松,“我有个女儿,如果她还在的话年纪应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婶子不骗你,我家萍萍长得是真好看,和你一样好看,村子里的人当时都说她像我。”
或许是谈及已故的女儿,阿兰婶一向笑嘻嘻的脸蒙上了一层悲伤,那是只有失去过至亲才能体会到的痛苦,即使过去再久,只要提起就是将刚刚愈合的伤口重新撕裂,鲜血淋漓,却还要装作已经放下。
徐朦朦伸手心疼地轻拍阿兰婶的背。她可以像平常人安慰一句“都过去了”又或是“逝者已逝”,不论是哪一句都不能抚平一位母亲痛失爱女的悲痛。
“阿兰婶,也许我们认识就是萍萍在牵线呢!”
“萍萍……”
“嗯,你看我们在高铁站认识,现在我又来到古侗村,世上哪儿有那么多巧的事。”
“一定是萍萍让你来的!”阿兰婶紧紧握住徐朦朦的手,仿佛一旦松开,下一秒眼前的人也会消失,眼角的泪水将落未落,“你应该饿了吧,走,婶子带你去吃饭。”
老徐曾说过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的人都是心善的好人,和这样的人相处舒服,没有那么多勾心斗角和小心翼翼。徐朦朦觉得老徐这话算得上金玉之言了。阿兰婶给她的感觉便是如此。
小院正热火朝天忙着,周姨指挥的声音从屋内传来。
“周妹子这人最是实诚,教出来的孩子也随她,不管是阿梁还是夏夏,都是乖孩子。”阿兰婶不经夸赞几句,“对了,你还没见到夏夏吧?”
“是梁呈的妹妹吗?”
“对嘞,在上初一,成绩不错,将来也是考大学的好苗子。”
“我还没见过她。”
“一会儿你就见到了,娃娃长得可爱,小嘴甜的嘞!”
阿兰婶又说了几句关于梁呈家的事,徐朦朦认真听着,时不时附和两句。
“阿兰,你也来了啊!”刘锦鸾拎着菜篮子兴冲冲走来。
“这是思乔吧?”阿兰婶照例夸一句,“长得和她爸爸挺像。”
“我也是这么觉得,思乔小时候你也是见过的,这些年留在大城市工作,有不少年没回来了。”刘锦鸾侧着身给方思乔让个位置,“思乔啊,见见你阿兰婶子,小时候你经常去她家院子里的石榴树摘石榴吃,还记得不?”
“记得的。”方思乔微笑打招呼,“阿兰婶。”
“眼瞅着这些孩子们长大,咱们也老喽!”阿兰婶注意到刘锦鸾手里的菜篮子,笑说,“你还带了东西来,可不像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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