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思乔忍笑实在辛苦:“宋博承,下次请朦朦吃饭记得点一份猪蹄。”
“没问题,”宋博承会心一笑,“两盘都行。”
他们三人吃着饭,方思乔和宋博承偶尔搭上话聊几句,徐朦朦看了好几次手机,梁呈依旧没回消息。
宋博承接到临时通知,需要回公司一趟,临走前把账结了,又嘱咐她们一会儿回去外面有车可以租,说了好几次不好意思。
等人走了,方思乔随口问了句:“他是在这边工作吗?”
徐朦朦看他远去的背影,说:“我也没怎么问,只知道是公司派过来的,应该会在这儿待一段时间。”
方思乔了然:“他性格挺好的,很好相处。”
这点徐朦朦不否认,“对了,一会儿还逛……”
话未说完,方思乔手机响了,她也就没再继续问,想着等她打完电话再说。
“朦朦,不好意思,我临时有点事,可能要去市区一趟,不能和你回去了。”方思乔收拾好包包,“是急事,我得赶紧过去,你一个人回去没问题吧?”
徐朦朦利落起身给她让位置,说:“没事,我都多大人了,一会儿我问问外面有没有车到古侗村就行,你有急事快点去吧,别耽误了。”
“好。”方思乔背的是随身包,在小卖部买的卫生棉实在没法带,“这个……”
“你放那儿吧,我带回去就行。”
“好,谢谢你。”
方思乔小跑离开了饭馆。
一顿饭吃得只剩下徐朦朦一人。菜还有很多,甚至有两盘都没动筷。聊天去了,吃得少也正常。
徐朦朦把碗里剩下的饭菜吃完,找服务生要了打包盒,把干净没吃过的菜装进一次性饭盒里,又找前台要了一碗饭,放进另一个打包盒中。
出了餐馆,徐朦朦望向展销会方向,依旧热闹。餐馆门前有摩托车和小三轮,问他们谁去古侗村,基本上都嫌赚不到钱,让她等等,再来一个人拼车过去。小三轮拼车,徐朦朦还挺理解,摩托车还拼车,万一对方是男性,这车坐上去也不方便。
她像被人丢弃的小狗,明明刚才还有人陪着她,都走了。身后有人在叫她,很闷的声音,但她还是听见了。转身望去,是梁呈开着车回来了,不过不是宋博承那辆车,是一辆摩托车。
“你怎么回来了?”她起身向他走去。
此时有风吹来,吹散了她心底的烦躁。
摩托车碾过地上的尘土,到她面前稳稳停下。
他熄了火,右手轻轻一推打开头盔上的防风罩,单脚撑着地,道:“我不回来,你怎么回去?”
他语速平和,诉说再平常不过的事。可徐朦朦喉咙仿佛被堵了一般,难受得紧。
他皱眉,长腿向后划出一道弧线,从车上下来,疑惑:“你怎么了?”
徐朦朦嗓音微异:“就是没想到你又回来接我了。”她又觉这话不妥,“你本来就该回来接我,我是和你一起出去的。”
好像他来不来接她都成了他的错。
梁呈见她和平常不太一样,想问她到底怎么了,又怕问得不妥让她生气。
“是,所以这不是来接你了?”他轻声附和。
徐朦朦得了便宜还卖乖:“你的安全帽这么帅,给我弄了个小猪佩奇的安全帽?”
梁呈也很无奈。平时摩托车他都是一人用,自然一个安全帽。小猪佩奇的安全帽还是回家以后找梁夏借的。之前为了学自行车,梁夏怕摔倒,装备倒是备得齐全。
他硬着头皮哄:“这是唯一能找到的安全帽。”
她拿起小猪佩奇安全帽。
梁呈帮她把安全绳解开,从手腕上取下皮筋递给她。撞上她疑惑的目光后,说:“来之前找夏夏要的。”
徐朦朦今早出门真忘了带扎头发的皮筋,接过来随手挽起一个低丸子头,把小猪佩奇的安全帽戴上去。
她脸型偏圆,梁夏的安全帽她虽然也能戴进去,到底是有点小,脸颊被挤出来一小圈圆鼓鼓的肉包,甚是可爱。
梁呈忍笑:“来,我帮你扣上。”
徐朦朦没错过他眼底隐忍的笑意,乘其不备,踩他一脚,却被他抬脚轻巧躲开了。
徐朦朦无语。
计划失败,她站在原地任由他帮忙扣好安全帽。
第31章 Chapter 31
摩托车发动。
徐朦朦坐在后面, 回头看越行越远的展销会,但她一直扭着脖子,太累了。摩托沿着指示牌方向走了一段路, 到了中间路程, 经过一处山坡, 比刚才稍陡。
梁呈习惯了地势陡峭, 马力开足,飞越而上。
徐朦朦抓紧他的衣服,坐过山车似地,猛地后倾。
梁呈道:“抓紧点。”
徐朦朦屏蔽脑子里胡思乱想的想法, 听话照做, 双手紧紧揪住他的衣服。抬头望天,蓝天白云在眼前飞速而过,形状不一,天旋地转。盯得人眼睛发懵, 低下头看前方,树木丛林染上一层薄灰色, 只有他的背影依旧是醒目的白。
车轮滚滚,一路颠簸。遇见极陡峭的坡度时,徐朦朦会不自觉紧抱住他的腰。什么男女有别统统见鬼去吧。
梁呈僵了一下, 车速放缓, 稳稳带着她回到古侗村。
村落铺就在眼前, 郁郁葱葱的林木从他们身旁经过。午时夏风, 热风拂面。
摩托车轧到了隐于杂草中的石子。徐朦朦没控制住, 人往前一扎, 小猪佩奇的安全帽扎进梁呈的后背。
她直起身, 拉开距离, 咕哝:“不好意思。”
风声中,他好似回了她一句,又好似什么都没说。
梁呈稳着姿势,在山路上驰骋。他看见古侗村近在眼前,茂盛的山核桃树为他们提供短暂的凉荫。竟想起那天她初到古侗村时,骑在马上,他们一起经过了这条路。
徐朦朦回到村子,把买来的东西放回屋子里收拾好,人极累,躺在沙发上不愿动。
“睡着了?”梁呈抱着一摞长方形的木板进来,“没睡的话过来搭把手。”
她从沙发里露出脑袋,下巴搭在扶手上,听见了却没动,“这是什么?”
他将长板放在地上一一归置好,拿起其中一块走到镂空楼梯下处,把板材放进楼梯镂空位置,长度吻合。
徐朦朦不懒了,趿拉拖鞋慢吞吞过去,蹲下好奇打量:“你从哪儿弄来的板?”
梁呈一上午基本上都在忙碌中度过,后又被枣叔叫走处理事情。徐朦朦无法想象他从哪儿挤出来的时间解决板材的事。
梁呈起身,去拿另外板材,说:“和枣叔回来的时候经过一家早点铺,生意不做了,正在处理柜子。”
徐朦朦跟在他身后,问:“看长度还挺贴合楼梯的,你有做处理吗?”
他点头:“找老板借了工具,和枣叔一起切割的。”
徐朦朦沉默了半刻,说:“梁呈,谢谢你。”
他正试第三块板材的手微停,看她,又快速收回,“小事。”
很正常的对话,却莫名勾起说不清的氛围。迟疑,感谢,还有一丢丢无法言说的窃喜。
梁呈做事利落,她只要在他需要板材时递过去就行。完工后,已过了半小时。
他手上有灰渍,改用手背蹭了蹭下颚滴落的汗珠,说:“好了,你走上去试试。”
徐朦朦听话照做。每走一步,低头看一眼原本镂空的位置,感慨:“梁呈,不恐怖了。”
他手上还拿着工具,轻笑:“你用恐怖也是可以。”
她快速上楼站在他面前,努力挤上去,站在比他高一层的楼梯,用手比划两人距离的高度,皱眉,“怎么看着还是比你矮一点?我明明身高也不算矮。”
认识以来,梁呈知道她有话直说,知道她性格直爽,更知道她职业的特殊性,思想跳脱。唯独没想到,她能绕过前一个话题跳转到新话题上,而你不得不跟着她的问题回答。
他无奈:“你跑那么快就是为了看谁高?”
徐朦朦微愣,脸上挂起浅浅的微笑,解释:“好嘛,感谢梁律师帮我解决生活上的大麻烦,为了表达我的感谢,我决定——”
梁呈接话:“请我吃饭?”
徐朦朦摇头,左手直指客厅茶几方向,说:“请你喝啤酒。”
梁呈极淡地笑了下,说:“今天买的?”
“嗯。”徐朦朦有些遗憾,说:“要是能买到鸭脖就好了,能喝好几瓶。”
梁呈一怔,像是没想到她爱喝啤酒,继而道:“我最近有事情需要处理,一会儿给你送点醒酒药,以防万一。”
徐朦朦白他一眼:“你也太小瞧我了,六瓶下肚也不存在喝醉。”
这句话真实性有待考究,鉴于他还有事需要去处理,不便久留,“改天请我喝酒吧,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徐朦朦轻轻点头,倚在楼梯扶手上看他步履矫健离开,压不住内心的好奇,叫他:“梁呈。”
他明明已经走到院子又折回,抬头看她:“有事?”
她咬住下唇,过了半晌,问:“枣叔今天找你好像是有急事。”
梁呈瞥了眼茶几上还未拆封的啤酒,目光重新回到她身上,说:“你是想问发生什么事了吧?”
她不语。但意思很明显。
梁呈轻抿唇,娓娓道来:“孚山上还有村子,三十来户人家,和我们村子差不多的情况,老人孩子留居在村子里,年轻点的都出去找工作挣钱去了。”
“枣叔说的那人是住在孚山上的一位小姑娘,十四岁了,今早肚子太痛,她奶奶担心出事托人通知了枣叔。”剩下的情况,他在犹豫要不要说。
徐朦朦看出他的犹豫,问:“然后呢?她是生病了吗?饮食不洁导致肚子痛吗?”
“不是。”梁呈挠挠右耳下的一片肌肤,从未有过的温吞,“就……你们女生每个月必会经历的事。”
她恍然大悟,理解了他欲言又止的情况,问:“那她现在怎么样了?”
“营养不良,再加上……”梁呈假咳一声,缓解此话题的尴尬,“初潮导致的肚子疼,枣叔送她回去了。”
徐朦朦不为难他了,又问:“那你们给她买用的东西了吗?”
梁呈完全愣住。是事后想起的懊悔,当时没有询问的自责。
看他沉默不语,徐朦朦大概猜到了,说:“我有,要不你帮忙送去?”
梁呈没来由窘迫,耳根微红,说:“我……我也不知道教她怎么用。”
“怎么用”三个字说得极小声。有一点点为自己叫委屈的意思。
“她家离古侗村很远吗?”徐朦朦从楼梯走下来,“我们现在去大概多久可以到?”
梁呈抬腕看表,分析:“骑摩托,一个多小时。”
徐朦朦有所顾虑:“山路可以骑摩托吗?会不会不稳?毕竟山上碎石多,路不好走。”
他摇头否定了她的疑虑:“虽然是山路但很平坦,之前政府为了建学校花了很大功夫修了一条依山而建的路,骑摩托方便。”
徐朦朦说:“你需要带什么吗?”
梁呈仔细想想,说:“的确有需要带的东西,一会儿我找枣叔把三轮车借来,你先收拾好,五分钟后我们阿兰婶家集合。”
因为要上山,中间会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赶路。徐朦朦没有拒绝他的提议,把买来的东西放好,给方思乔发了消息,告知拿她卫生棉的原因。她或许正好在看手机,消息几乎是秒回,让徐朦朦直接拿去就行,她在市区回头可以再买。
徐朦朦到二楼洗了把脸,重新梳理头发,换了一套宽松舒适的休闲服和鞋子。柜子里有她带来的一盒巧克力,还没来得及吃,一并放进了包里。
梁呈比她先到了集合点,和阿兰婶正在说话。两人聊得很投机,时不时有笑声传来。
阿兰婶眼尖瞧见来人,“朦朦,来了啊!”
“阿兰婶。”徐朦朦打了声招呼,目光被三轮车上盖着黑色碎花布的两个篮子吸引。
阿兰婶解释道:“我听阿梁说要去孚山,前段时间家里做了不少面饼,都是夹着馅儿的,荤素都有,就让他给我带去了。”
“阿兰婶,那我们先走了。”梁呈上了车。
三轮车里配了一个小凳子,看来是特意给她准备的。
徐朦朦和阿兰婶说了两句,上了三轮车,村子的路凹凸不平,车轮胎从上面压过,人坐在车里晃晃悠悠。
她像烧烤架上待烤的食物,迎接最厉害的炭火,来自太阳炙烤的温度。经过一户人家,女人正在门前石头上晒东西,听到动静,抬眼看他们。目光柔和,向他们挥挥手。
不同于城市里人来人往,擦肩而过的冷漠,这里有的,是大城市里缺少的温暖,随和,从容和自在。城市里的所有人都像在一口锅里,每个人都争先恐后想要跳到外面,脱离现在的一切,自诩可以找到新的生活。其实无非是从这口锅跳到另一口锅,重新开始。厌烦后再次想要跳跃,去寻找自认为适合自己的那口新锅。
在那里面,他们认为眼前的世界是虚幻的,只有自己经历过的伤痛才是真实的。自私又觉得自己没错的虚伪主义。
徐朦朦突然开口:“梁呈,你觉得我像不像逃兵?”
梁呈愣了愣,回头看了她一眼,说:“太阳伞在篮子旁,你找找。”
她从篮子旁摸索到一把太阳伞,撑开,高高抬起顺便给他遮阳。
视线变暗,梁呈下意识抬头望去,惊讶她的贴心,“我不怕晒,你打着就好。”
她笑:“你再黑点,等回去南州,恒邰事务所都不要你了。”
他沉默了许久,又回到了她刚才提起的话题:“如果是因为之前网上鉴抄的事,徐朦朦,没必要。”
“我朋友也劝我没必要,可是你懂被人诬陷却没办法解释清楚的感受吗?他们不管不顾认定你的小说绝对不干净。”
梁呈停了车,回头,与坐在车上的她四目相对。烈日当头,他微微眯眼,说:“你不能阻止外界声音,但你可以阻止自己不去听。他们风轻云淡地一句话,也许现在早已忘记,而你仍放在心里不能释怀,你很在乎他们吗?”
“我都不认识他们。”她摇了摇头。
“你不认识他们,他们也仅仅是认识你的笔名,你的小说。他们知道你私底下的样子吗?知道你的生活习性,过去,还有你的想法吗?”他沉稳叙说,“未曾谋面,未曾了解,未曾相识,又何必拘泥于他们的三言两语?我只知道无论哪一行,坐到高处的人注定经历风雨。平坦走过的路,充满荆棘的路,各有各的好。”
她茫然:“那你呢,你会选择哪条路?”
“我已经走上了荆棘之路。”他轻拍车座,轻松的语气,“但我乐在其中。”
他应该指的是回乡建设吧。面临的问题,不是短时间可以解决,也没有太多人可以帮衬。他独自一人冲在最前面,只为让村里人放心。
话题有点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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