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后方几辆车在马路上演速度与激情。
刺耳的刹车声,车胎与地面发生激烈摩擦,把边上正常行驶的车吓坏了,硬是放低了速度躲得远远的。
开在最前头的黑色大G倒是平静。
陈不周神色不动,像是压根没把身后的情形放在心上,没被影响到一分一毫。
可能是反应过来被自己发现了,那辆黑色SUV登时安分了下来,车也不继续加速了,很快被陈不周甩在了后头。
想跑?
他们哪能这么轻易就放他走?
两辆实则由警方行驶的车立刻一前一后夹击住黑色SUV,强行将它逼停。
解决了——
开在最前头的陈不周漫不经意地从后视镜收回视线,他将车速缓缓降了下来,隔了两秒后说:“没事了,已经解决。”
比起刚才疾驰的车速。
也许他语气淡淡的这句话效果反而更加厉害。像一剂猛药。
短短三个字,给人一种包裹身躯的安全感。
她表现得十分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
电话铃声忽然响起,陈不周扔给了林嘉助。
林嘉助接通,就听见惊惧紧张的声音忽然在车内响起:
“陈Sir!市中心经贸大楼楼下出现炸/弹!排爆大队最快赶过去也需要二十分钟,恐怕来不及——陈Sir,你能赶来拆弹吗?”
林嘉助从后座跳了起来,声音惊诧:“有炸/弹?!”
盛夏里不自觉抓住了安全带,手指甲死死地抠着自己的手心,用力,手心发白。
陈不周声音冷下:“立刻封锁道路,撤离市民,我现在立刻回去。”
他一说完,猛地往右一打方向盘。
季家明:“Yes,Sir!”
“我们现在必须先去一趟排爆现场。”
陈不周声音很少这么温和,像是刻意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在安抚人,他在问盛夏里:“你可以去吗?害怕吗?”
根据现存资料知道,三年前她是从爆/炸现场捡回了一条命的——
她差一点就死在了那场地动山摇的爆/炸之中。
一提及“炸/弹”或是“爆/炸”。
她的脸就条件反射性白了下去。
只有那双漆黑眼睛中莫名闪着清亮的看不透的光。
“我可以。”她说。
“不用怕。”
林嘉助在后面接话,也在安抚盛夏里,“陈Sir比□□处理科同事还厉害!人称“神之双手”,手简直稳的不得了!不仅拆除过无数炸/弹,什么塑胶炸/弹、C4、水银炸/弹之类的都安全拆除,之前还是——”
像是说到了什么不该说的消息。
林嘉助的话忽然一顿。
他看向陈不周,挠挠头说:“反正老大很厉害,我的拆弹技术也是他教的,他就是我的师父。”
警署同事都知道,陈sir带着的这叫林嘉助的探员,其实私底下还是陈sir的头号粉丝——
他几乎是把陈sir当做了偶像。
简直狂热到了一种家里都要贴满陈sir身穿警.服的海报的程度。
他最常挂在嘴边的口头禅就是。
拜托,那可是陈不周,陈sir啊。
拜可sir,拜可sir的。
天天这么喊,其他人的耳朵都要长茧子。
林嘉助入职没过一个月。
警署一概同事戏称陈sir为拜可sir。
他们的警署之光、明日之星又多了一个新外号。
拜可sir。
对此,陈sir只作充耳不闻。
不过平心而论,陈sir的确生了一张得天独厚的英俊面孔,眉眼英气,挺鼻如峰,多亏了他眉宇间的英气才使他不那么像电影演员。
是极具代表性的港风帅哥。
他们警署头号靓仔。
凭这张脸,他大可以去出演这两年在国内外名噪一时的警匪片,印个千百张海报,没两年就拿个小金人回来,而不是每天风里来雨里去一身黑西装。
而林嘉助之所以这么崇拜陈sir,其一大部分原因就是他的拆弹技术。
当年陈sir一回到公安系统就轰动内外系统,还直接填补了O记排爆专家的短缺。
而林嘉助作为一个血气方刚的年轻男孩,自然会对各类炸/弹怀有强烈的好奇心。因此,他会视陈不周为偶像完全是一件必然的事。
年纪轻轻,实力难测。
每次训练射击第一都是他。
还会拆弹。
长得又是再怎么挑剔也挑不出错处的很周正英俊的那种帅。
帅得甚至直接拔高了审美水平。
而只要越了解就越能发现,陈sir其实压根没在乎自己的长相,没像一般帅哥那么端着。
不爱装,相处起来很舒服。
听了他们几句安慰,盛夏里为证明自己的态度而加重语气,继续说:“我不怕。”
她还是这个回答。
她不怕。
就算盛夏里害怕,陈不周也必须去现场。
他得去拆弹。
他的侧脸线条有些绷紧,“好。”
旋即,右脚猛地踩下去,将油门踩死,却还云淡风轻地安抚身旁PTSD发作的少女。
“别怕,我是这方面的专家。”
“我从来没有失败过,所以你别怕。”
语气是何其云淡风轻。
意气自如。
唰——
那辆黑色大G车身骤然间在广阔公路上一百八十度大转弯,逆着来的方向,疾驰着往刚才的道路开去。
如一道黑色闪电直指着危险最中心。
第12章 On Call
◎“暴风眼”◎
Chapter 12
滴嘟滴嘟滴嘟——
繁华霓虹灯永不息幕的金融中心CBD,已经被黄色警戒线封锁,人群已经被疏散,车水马龙纷纷逃窜,往日热闹的十字路口空荡了不少,不见其他车辆。
被警戒线围住的白色出租车孤零零地停在路边,周围无数惊惧害怕的视线只紧紧地盯着那个方向。
“大家好,这里是xx新闻平台,我是记者xxx,据最新消息,市中心经贸大楼下一辆可疑车内发现怀疑爆/炸品。在我身后,警察已经到达并封锁现场,召唤爆/炸品处理课人员到场协助——”
“还不快撤离到五十米外!——”警察推搡着让他们迅速撤离,“别拍了别拍了,迅速撤离!这是炸/弹!!”
媒体记者迟疑,质问:“拆弹专家是否已经——”
“拆弹专家就在赶来的路上!你们快撤离!”
记者质疑:“还在路上?怎么还不——”
这句话刚落下,身后空荡的道路忽然闪现出一辆黑色大G,如一道黑色闪电逆着其他车辆逃跑的方向飞驰。
轮胎与马路地面擦出火星,黑车在尖锐的摩擦地面的杂音中猛然别车停下,驾驶座下来一位英俊的高大男人。
年轻警官鬓发乌黑,眉眼标准得无可挑剔,男人往往穿西装最带感,而他一身很贴合身材的纯黑西装,白色衬衫领口只解了一个扣子,完美地贴合着流畅漂亮的肌肉曲线。
他下车,关门,动作利落干脆像是带着风,声音平静镇定:“爆/炸物处理员到了。”
于咏琪松了一口气:“是陈警官!”
季家明咂舌:“陈Sir这开的也太快了,林嘉助没被他甩吐出来吧?”
被千百道视线注视着的陈不周径直走向那辆危险车辆,白色出租车的后备箱目前大大地敞开着。
他神色寡淡地扫了一眼后备箱里那个定时炸/弹,炸/弹计时器上的数字正在疯狂跳动,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
他立刻做下判断:“是C4,至少有四公斤,如果爆/炸,周围大楼的玻璃会被全部震碎。”
C4,一种塑胶炸/弹。
其具有巨大的杀伤力,爆速可达8040m/s。这种剂量的C4可以轻松炸塌一栋混凝土建筑,它的威力甚至能毁坏一辆坦克。
鳞次栉比的CBD大厦就像是由一块一块灰色玻璃C组成的拼图,而炸/弹一炸,就会震碎周围所有大楼的玻璃。
陈不周看着计时器上跳动的数字,皱起眉,面无表情道:“行了,你们全部退后五十米。”
他静默,看向脸色白得像是白瓷灯儿一样的盛夏里,声线微低:
“别怕,后退。”
手臂处有纹身的车辆驾驶员已经被警察成功制服,这会儿正不住地想要哭求:“警官,我也不想的!我也不想的!!不是我做的!”
“不想什么?!”警察手下更加用力,“难道这不是你放的吗?!”
“是他们逼我的,我也不想的……”那人疯狂抖动着,脸色苍白。
陈不周声音彻底冷下:“把他带下去!”
于咏琪面无表情地压着嫌疑犯往后退,季家明和林嘉助也只能看着陈不周,然后后退。
盛夏里没动。
这是他不知第几次和她说,“别怕”。
盛夏里在不远处停顿了一会,看着三个黑色头盔的差人上前辅助,给陈不周穿上了那套沉重的深蓝色排爆服。
她甚至能看见他们提起那套排爆服时手臂绷紧的肌肉。
而他甚至还要在这炎炎夏日里,穿着这么重的排爆服进行拆弹。
“盛小姐。”
“盛小姐。”
于咏琪长了盛夏里七八岁,完全拿她当小朋友看,看着那张雪白的脸轻轻催促了她一下:“你怎么还不走?陈Sir要拆弹了,我们必须站在安全区域。”
“那他呢?”
他们全可以安安全全站在安全区域,那陈不周呢?
他就得站在死亡边界线上拆弹吗?
谁都害怕,难道陈不周他就不会害怕吗?
正在穿排爆服的陈不周扭过头,神色很淡:“我得拆弹。”
他平静从容好似港岛无所不至的风。
“我拆弹技术最好,当然得由我来。”
陈不周已经不在爆/炸物处理科了,但他在红港警署拆弹技术的确是最好的——
这双灵活的双手天生就是用来拆弹的,上天给他天赋,他不能浪费自己的天赋。
他的手很快,很稳。
当然,还有另一个他没说出口的重要理由
——他和其他人不同。
陈不周家里就他一个人,无父无母,赤条条来去无牵挂。
他死了,也不过就是死了。
没人会替他难过,更没人回哭天喊地,顶多同事们替他低落个一两天,又会有新的警官来代替他的位置,站在爆/炸物危险之前,保护生命。
而其他人比如林嘉助——这小子年纪轻轻,才二十出头。再说林嘉助那技术,让林嘉助拆弹他也不放心。
而现在,排爆大队也没赶过来——再说也根本不可能在这么几分钟内就匆匆赶来。
盛夏里不说话了,沉默。
陈不周在队友的帮助配合下穿好排爆服。他身上是三十六公斤重的排爆服,又啪的一下,自己干净利落地扣下七公斤重的排爆头盔。
他看了一眼站着没动的盛夏里,问:“怎么还不快撤离?撤到五十米开外。”
盛夏里翻阅过很多与炸/弹有关的书,因此她清楚地知道——
如果真的遇上大体积的爆/炸物,排爆服不能保证拆弹警察的生命,顶多也只能留个“全尸”。
真出事了,排爆服也救不了命。
盛夏里没动,于咏琪上前把她拉开了。
正在这时,季家明大嚷一声喊住陈不周:“等一下,陈Sir。”
“——别忘了拍照。”
——排爆现场历来就有一个传统,每当主排手穿上排爆服走向可疑爆/炸物前,都要拍一张照片,以防不测。
万一有什么差池,这就是遗照了。
陈不周一顿,神色淡淡地看向镜头。
咔嚓——
一张照片出现在相机内,照片里的英俊男人一身臃肿肥厚的深蓝色排爆服,甚至都很难看出他的好身材,他目光比刀子还锋利,直直地看向镜头。
一拍完,他就缓缓朝着炸/弹走去。
动作干净利落,毫不犹豫。
“为什么要拍照?”
于咏琪给她解释:“以防万一。拆弹实在是太危险了,所以我们有规定,拆弹之前必须拍一张照片,如果……”
于咏琪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如果出了什么意外的话,这大概会成为他的最后一张照片,用来做遗像。”
盛夏里面色缓缓地沉了下去。
其实,盛夏里因为创伤后应激障碍很不好受,但还是忍受着,执拗地看着陈不周远去的逆行的背影。
这样眼睁睁看着他一个人走向炸/弹,就像是无能为力地看他一个人,镇定从容地走向死亡。
盛夏里了解炸/弹,害怕炸/弹。
所以更加无法想象,一个人得要有多大的勇气才会选择逆行拆弹。
这条道路已经封锁,所有人已经全部撤离到安全区域。
除了陈不周。
身后传来三两人的交谈声,其中一人好像是刚才的记者,不知几时已经混入了他们之中,声音中带着些许好奇:“——现在这位拆弹阿Sir不是EOD(爆/炸品处理科)的阿Sir吗?”
“不是。”
林嘉助耐着性子,“这是我们O记C组警司。”
“好像听说过……”记者的声音低下去。
林嘉助没再搭理,看了一眼盛夏里的神色,担心她PTSD发作,和她多说了两句:“其实我们陈Sir还在警校的时候就已经很出众了,不过现在没有留存什么照片,还没毕业去被派去执行任务了……”
盛夏里倒是听盛延提过一嘴。
盛延和警署因为旧年的事情打过几次交道,还算有点了解,盛夏里听盛延说陈不周是根正苗红的警察,父母都是烈士,而他又运旺时盛,自从前两年来到红港警署后似乎就一直一帆风顺。
盛夏里不确定这个消息的真假。
“——他父母……”
“这不是什么小消息,我们大家都知道我们陈Sir的父母都是烈士,他一向是独来独往独居的,每天下了班也不知他一个人做些什么……”
林嘉助中觉得陈不周是个游离于众人之外的性格:“说起这个,听说当初陈Sir要考警校的时候徐总警司是很不赞同的,就因为他父母就是烈士。对了,这你大概不知,陈Sir小时候在徐总警司家生活过一段时间。”
烈士遗孤。
盛夏里终于明白陈不周气质那么独特的原因了,他给人的观感总是冷冷淡淡的行若无事般,可如果触及其内里,却窥见一把不偏不倚、浩然正气的凛凛傲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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