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吃吧。”
“早餐养胃,乔柏就不爱吃早饭,经常犯胃病。”他操心。
朱朋吉捏着刀叉摇头。
“对了,”贺荣涛想起似的,“乔柏这次暑假,要给他找个实习的地儿,防止他到处混。”
“你让他做份简历,我在朋友公司找个专业对口的岗位给他练练。”朱朋吉抿了口咖啡。
“阿吉亲自带他成吗?”
“就像平时领着雨椒那样。”
朱朋吉搁下马克杯,面色瞧不出变化,“这你得问问乔柏的意思,我觉得他志向不在此。”
“我会好好劝他。”经出国留学一事,贺荣涛见识到了自己儿子的犟脾气,于是说。
朱朋吉掀眉笑了笑,没说什么。
-
校门眼看要关,缝隙越来越小。
章雨椒掐点奔进校门,同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闯进来的还有孟露。
她像只熊挂在章雨椒身上,“章章,三斤啊三斤,从你家回来我胖了三斤。”
“看不出来。”章雨椒拖着她走。
孟露把脸在她肩膀挤来挤去,“可是怎么办哦,我还是好想吃早饭。”
她说:“想吃食堂的三楼的牛肉汤粉。”
“反正早读都迟到了,我们去吃吧?”
说着将章雨椒拽往食堂。
还搬出她从前教育过她要吃早饭的观点。
解决完早餐回教室。章雨椒差点撞上从教室出来的辜恻,他眼睛黑白分明,昨日哭过的痕迹已经消失,一看就是早起胡乱扯了把校服拉链,拉链头卡在腰的那块地方,前襟显得松垮,露出件白t。
辜恻视线凝滞一刹,很快恢复,敛睫继续拾步。
他朝右边,章雨椒正好也错身朝右。
两人又对上。
章雨椒往左让,他也往左。
往复数下。他站在原地不动了,眼睫黑而浓密,半垂着,辨不清眼底情绪。
见此,章雨椒从他身旁挤进去。
坐在位置望了眼,后门他的身影已经被一群打闹的男生取代。
季晴旸好奇,“课代表你怎么没来早读?”
“老杨还来班上查人呢,不过我说你去上厕所了。”
“在食堂吃早饭。”她其实并不在意被杨志鸿发现早读迟到,只要不常犯,和杨志鸿如实解释原因,他也并不计较,匆忙出家门是为了赶学校关大门的时间,过了点就要被记名字扣班级文明分,这个比较严重。
不过她还是说:“谢了。”
上午最后节体育课。
老师让他们解散自由活动。大部分人趁这个点去食堂吃午饭,可以避免高峰期的大部队。
章雨椒站在原地,见辜恻逆着人流往相反方向的体艺馆走。
踯躅间。
季晴旸提议,“我们去吃午饭吧。”
“我不饿。”她和辜恻还有问题没解决。
“你去吧,我找个地方读英语。”说完朝体艺馆去。
季晴旸正欲跟上,被旁边三两女生叫住,“晴旸你跟我们去吧。”
说着挽过季晴旸往食堂走。
-
穿过体艺馆,绕过条微风徐徐的院墙与楼栋的夹道,两边墙角栽了绿篱,绿篱正是开得泼泼洒洒的灰茉莉。
绿丛里钻出条肥墩墩的狸花猫,摇着尾巴“喵呜”,去蹭辜恻的裤腿,十分亲昵的模样,甚至躺下勾着前爪,翻起了肚皮。
他蹲了下来,挠了挠猫儿的肚皮。
从口袋里拿出袋猫粮,倒在手心。
猫熟稔地去吃他手里的猫粮。
他边捋它背脊的猫毛边说:“我只能和你待一会儿,快点吃。”
一会儿?章雨椒在不远处看着。
梧桐斑驳的落影在他发丝、后背、手臂轻晃,瓷白侧颊的一片光仿佛金箔,在风中曳动。
很快,章雨椒便恍悟,他所说的“一会儿”是什么意思——
“阿嚏!”
辜恻把脸埋在手臂,打了个喷嚏。
他对猫毛过敏。
幸而狸花猫三下五除二把猫粮吃完,“喵呜”洋洋叫了声,又钻回绿丛,跃上栅栏,翻出了院墙外,看起来像在附近流浪的猫。
辜恻起身,与她视线相触,似乎并不意外。
很快撇眸,立在原地,看向某个虚无的点。
空气里只余风在不疾不徐,那片金箔落在他黑亮的发丝。
随着他“阿嚏”一声,在他耳尖游移了一下。
她去牵他。
拽了下,没拽动。
远处传来对话:
“好晒啊。”
“院墙那边有课梧桐树,还有风,我们去那颠球吧。”
梧桐应该是指他们身处树荫的这颗,就在即将与拐角处来人两厢对视、章雨椒欲松手站远时。
辜恻反手牵紧她。
从另扇小门进了楼道。
章雨椒以前常在这看英语单词,当辜恻拉开天台门时她还诧异了下,天台门常年锁着,居然开了。
楼道墙角筑了级五十公分的台阶,角落有盆干枯的盆栽。
辜恻拿手帕擦过灰,拉她在台阶坐下,这里有墙遮荫。
重点没人。章雨椒关注到。
“阿嚏。”他又没忍住。
鼻尖开始泛红。
章雨椒问:“不是过敏,怎么还摸猫。”
她想起在寺庙的苦槠树枝干上,她抱起只瘦弱受伤的猫时,光靠近点,他便喷嚏不断。
辜恻松手,抿唇,不吭声。
他其实早就发现章雨椒在身后跟着,等她喊自己。喂猫时,他就在想,她怎么还不叫自己……明明这里根本没人。
越想,不禁比平时多摸了几下猫,反应也更严重。
脖子甚至起了红疹。
“用不用去医务室拿药?”
依旧不吭声。
章雨椒从口袋拿出包湿纸巾,
“不然你擦下手。”
他刚才貌似没来得及洗手,衣袖、手上难免粘带猫毛。
仍没等到回答。递过去的纸巾也没接。
她佯怒,“辜恻你再这样我下去了。”
他撑手在身体两侧台阶边沿,垂着颀颈,薄翼般的眼睑眨动频率愈发密,似乎在极力克制眼底汹涌。
她如临大敌。
立马伸手去揉他后脑勺柔顺的发丝,像抚猫似的。
解释说:“昨天我家里有客人,怎么可能一直不走呀。”
辜恻原本喉咙里又酸又涩。
昨晚,他气她丢下自己,故意拿乔,晚了很久才回信息,结果捧手机到后半夜也没见回复;
早晨,他亲眼目睹,孟露挂在她身上,脸还在她肩侧蹭,两人有说有笑往食堂去,她丝毫没发现后面的自己。
他整个人快要被酸涩腐蚀了,偏偏教室里全是人,她压根儿不可能理自己。
如今被她动作一勾,彻底没法故作冰冷姿态。
俯在她屈起的膝间,喑哑的嗓音满腹委屈,
“你就是欺负我了。”
又来了。
章雨椒无奈,“好好好,是我欺负你。”
她怕见到他抽抽嗒嗒的模样。
幸而他脸颊埋在自己膝盖,没感觉有泪渍的湿漉,不由地松口气。
但是,辜恻状态委实不对劲,他呼吸微促,像喘不过气,要窒息似的。
“你怎么了?”她惊骇。
他换了个姿势,枕在她大腿根,面朝她腹部,然而呼吸依旧低促。
她看见了蔓延在他颈间的红疹,在白腻的肤色上极其醒目,白t领口下也有,比一开始严重得多。
章雨椒将她肩掰正,他便仰躺在她腿上,她将他病态红的脸色尽收眼底。
“过敏的原因?”
他点头。
“喘不上气吗?”
“嗯。”他难受出声。
章雨椒立马推他起来,装备下楼去医务室。
下一瞬。
面对天台出口严丝合缝的铁门,一时怔住。
他们进来时门分明没锁。
“你顺手把门关上了吗?”她问。
辜恻摇首。
难道是被风吹锁上了?天台门老旧,他们这面甚至门把手残缺,连拧门的地方都没有,只能从楼道那端开。
她本以为这节体育课要打网球,将手机搁在了更衣室储物间。
“你带手机了吗?”她又问。
辜恻迟疑了下。
“没。”
他说。
这扇门原是有锁链的,今天不知为何锁链没了,还半敞门。
她扫视圈。
有面角落置放着数袋水泥、全新的白水管,还有一些电钻、刮板之类的工具。
体艺馆外墙渗水,尤其大雨后,应该是来修排水设施的,估计去吃午饭或别的原因暂时离开了。
她不禁凝眉,“你还忍得住吗?”
他点头。
“坐着休息吧。”
他胸膛起伏明显,估计喉咙也因过敏肿了,说话嗓音也比平时哑。
章雨椒试着俯瞰楼下,看能否找到个注意到楼顶的人,心里也在思索怎么解释两人独处的事。
奈何一边是校门外大马路,一边是大操场草坪,距离太远,且这个点太阳正浓,压根没有班级在室外上体育课。其他角度都是些树、屋顶死角。
辜恻拉她手腕,
“难受。”
章雨椒便放弃找人。
坐他旁边。
辜恻温顺地,再度枕上她的腿。
他指腹欲挠颈间的疹,被她按住手,“别挠。”
“挠破了留疤。”
“可是痒。”他仰看她说。
章雨椒拆了张湿纸巾。
展开,敷在那片红热的颈部。
风一吹,凉丝丝的,辜恻好受了点。
他眼睛亮亮的、软软的,说:“一直这么待着就好了。”
“一直待着你会难受,等维修水管的人回来,就能去医务室了。”她回。
他抿唇角沉默。
过了会儿说:
“我喜欢这里。”
只有她和他。
没有外人,来烦她。
她一低眼,倒影全是他。
湿纸巾敷热,她拆了张新的。
辜恻像极了慵懒带着病气的猫,任由她处置。
章雨椒仔细敷好边角,边回:
“这有什么好的。”
辜恻唇动,正欲说什么。
空气里却传来阵震动声,来自他的校服口袋。
章雨椒伸手,摸到了有棱角的金属感。
作者有话说:
小狗你被发现了。
第37章 第37章
◎吵架。◎
拿出一看, 可不就是辜恻说没带的手机,来电显示是钟渊,震动不断。
章雨椒看向手机的主人。
后者偏首躲避她审视的目光, 就在她要替他轻触接听键时。
辜恻夺过手机, 摁掉来电, 塞回兜里,做完这些, 又搂紧她腰, 将脸埋在她肚腹,校服柔软, 他呼吸的沉促且温热。
“你带了手机竟然说没带?”章雨椒手掌把他的脸托正, 直笃笃盯视。
“要用手机做什么?”
“当然是打电话找人来开门。”章雨椒设想找孟露下课后来帮忙开门, 她知道两人关系也不会外传,况且孟露早就对他们关系起了疑心。
“不要。”
因腮颊连着侧颌被章雨椒托着, 他没法将脸撇开,脸颊肉在她手心触感盈盈,喉咙也还肿哑着, 语气却分外固执。
他说话时, 喉结滑动,连同敷其上面的纸巾也偏了点位置,
“我想和你待久点。”
章雨椒一时语塞。
“可你,过敏了。”
“没关系, 你再帮我敷张湿纸巾,就不难受了。”他喉管仿佛被缠绕喘不过气来,嗓音明明已经嘶哑, 红疹也渐往下巴蔓延。
再怎么敷也是杯水车薪, 过敏严重起来要休克的。
章雨椒无奈。
不想与他争辩, 径直去拿他口袋里的手机。
辜恻五指捏拢布料,死死揪紧,掰不动分毫。
僵持着,好容易掰开食指,掰其他指头时,又攥了回去。
一个用力,指甲不小心在他食指背划了道痕迹,半枚指甲沿长,破皮后微微渗血丝。
章雨椒顿时不敢再抢。
反观辜恻,眼角明明已经被委屈撩惹起水雾,然而依旧死死不松手。喘息声也愈发急促,胸腔剧烈起伏,犹如濒临窒息的鱼,仰头张嘴却只摄入稀薄的氧气。
章雨椒被这幕慑愕。
“我不抢了我不抢了。”
“慢慢呼吸、你呼吸……”
下一瞬,方才她抢手机的那只手被执起,辜恻牙尖咬在上面。
章雨椒存愧,由他咬。
不过他气息不匀,咬也使不上劲,刺痛一晃而逝。
松开了鼻尖抵她手背,他张嘴喘气,大片大片气息滚落,牙印周围的皮肤似乎被灼烧、烫红,薄纸似的,无形中有个洞延烧成灰烬。
章雨椒从未见过这幅场景,心里急,瞥了眼手机方向。
他的手依然死捂口袋,血液汇集在掌心,指节泛白,食指节的月牙指甲痕也惨白惨白。
见此,被他的执拗给降服,不敢再动。
只能一遍一遍重复,
“你慢慢呼吸。”
辜恻一点一点平复。
庆幸是,过了不久,天台维修施工的人回来了,门得以从外边打开。
章雨椒将他带去医务室挂水开药。
下课的点,校医室与食堂隔了条马路,人群里汇涌在一起的交谈、吃饭、大笑声模糊而吵闹。
床头输液管缓缓流动。辜恻躺着,阖闭的眉眼温静,红疹逐渐消退。
章雨椒悄声抽出手,先去食堂吃好午饭,再打包了一份回校医室病房。
里面共三张病床,以白帘相隔,辜恻在最里靠窗的一张床,其余两张空闲着。
揭开竖帘,辜恻不知什么时候醒了,正要下床,输液瓶仅剩瓶口漏斗的部分。
“饿吗?食堂的竹笋炒肉、清蒸排骨都还不错,应该挺合你的清淡口。”
仔细一看,针头已经被他拔了。
“还剩点没吊完啊。”她说。
“我以为你走了。”他慢半拍,解释。
“那你先吃饭,待会儿吃药。”章雨椒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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