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雨椒本想起身,被他睡意靡靡的模样给绊住了脚步。
反正她也不困,索性由他枕,自己玩起了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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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章雨椒在病床上醒来。
一看时间,已经中午。住个院倒把生物钟给混乱了。
沙发只剩床毯子,不见辜恻人影。
门口震来声“我靠”的惊呼。
孟露进来左右打量,“章章,这是病房还是酒店啊。”
把水果往床头搁,又“啧啧”感慨,
“还以为你住院是什么人间疾苦呢,要是这种苦,我愿意替你受!”
“别闹。”章雨椒笑。
孟露找回正形,“嘿嘿,你没事就好,群里说宿舍着火,我都吓死了。”
“我没事,过两天就能出院了。”章雨椒说。
今天周一,本该上课的日子,因学校需处理火灾现场,给全校放了天假。
想到这,孟露忿忿,“学校简直没人性,才一天假,就一天!而且明天一模照常。”
孟露气个半死,絮絮吐槽完才想起正事,“看,这是什么?”
她掏出个东西摊开掌心。
蛇状的珍珠发卡,烈火燎烧,蛇尾盘踞的奥维多珍珠光泽依旧。辜恻当初送她,被她放在寝室柜子里。
火熄灭后,学校专门派人去寝楼,把完好无损的学生物品捡了出来,今天通知学生去拿。
“这东西贵,我就帮你带过来了。”
那天走得急,压根没想起柜子里还锁着这枚发卡。
乍然见到,甚至意外。她拾起,掂在手心,道了声谢。莫名庆幸辜恻不在。
门锁响动,辜恻提了份餐食进来。
卫衣宽松,劲瘦的腰际空荡,显得随性。
章雨椒将发卡塞进口袋。
辜恻一回来,孟露便觉头皮发麻,久坐不住,借口要复习一模考试,迅速遁走。
辜恻关上房门,室内只余他和章雨椒,他倏地惬怀。
正欲打开餐盒木盖时,再度被敲门声打扰。
是嘉嘉的妈妈领她来道谢,拎着各式补品。
嘉嘉见她便喊:“章姐姐。”亲昵跑前拉她手。
后跟来的她妈妈胡苹更像看女儿似的满怀柔软,她说起仍后怕到冒冷汗,
“雨椒阿姨真的太感谢你了,要不是你,嘉嘉能不能平平安安在我身边都不一定。”
“是我这个当妈妈的不称职。”说好晚点要去接女儿,但嘉嘉姥姥病情突然恶化,她一时走不开,想着她独住一晚也不会有什么事,结果……
她感激涕零,攥住章雨椒手。
“阿姨真的,谢谢。”
情绪激动地拥她。
章雨椒虽不适应生人肢体接触,但也僵着四肢等她平复。
一边说:“是嘉嘉勇敢。”
胡苹还欲说什么。
旁边插入道清泠的嗓音,“她该吃午饭了。”
出自冷目立在一旁的辜恻。
赶客意味十足。
吓得嘉嘉立马躲妈妈背后。
章雨椒眼神示意他别胡来。
然而胡苹犹是听进去了,讪讪松开章雨椒,掖了掖眼角,
“阿姨还要去照顾嘉嘉她姥姥,改天再来看雨椒。”
嘉嘉牵她妈妈离开时,扭身对她招手告别,猝不及防对上辜恻淡色的眉眼,倏地缩起手。
章雨椒尚未来得及对辜恻说什么,门外对话隐约飘入耳。
“是这个病房吧?”有人疑惑。
“诶?胡阿姨,这是我们的宿管阿姨,你也来探望章雨椒吗?”季晴旸的嗓音。
“是。”刚出门的母女遇上一行学生。
胡苹眼熟自己楼层的季晴旸,自然应她。
“她是住这没错吧?”又有同学问。
门内,章雨椒警铃大作,看了眼床畔的辜恻。
“你先去卫生间躲一下。”
高三生涯仅剩三个月,每天都跟打仗似的紧张,这时候爆出两人关系,无疑是在校领导脑袋顶蹦迪。
辜恻反而坐椅子上,并不挪动。
定定看她。
房门外声音愈来愈清晰。
“快点。”
她催。
“笃笃!”
敲门声响起,外面同学唤了她名字。紧接,门把手旋动。
刹那间秒针晃动似乎格外漫长。
门开那瞬,伴随卫生间的门合拢。
章雨椒松了口气。
这次探病,是季晴旸召集五六个同学,代表全班来的,否则以章雨椒素日在班上的交际程度,凑不齐这圈人。
季晴旸捧了束向日葵,夹杂了几支铃兰,在病房里色彩鲜妍。
“课代表,我们都很担心你。”她说。
相比起季晴旸宣之于口的关切,其余被她拉来的同学略显局促。
章雨椒招呼,“谢谢,你们随便坐。”
他们平时和章雨椒点头之交而已,这次会来探病,纯属给季晴旸面子,加上章雨椒危急中叫醒宿管的女儿,挺令他们……佩服。
季晴旸恰好提起,“我们进来的时候还碰见宿管阿姨了呢。”
“对的对的,牵着她女儿。”短发女生点头。
“听说你们是在天台被救的,辜恻也在。”
“辜恻怎么会在?”有消息迟缓的纳闷。
“他前几天不是在校考吗?”
“着火那晚正好最后一天,考完结束了。”眼镜男生应。
考完就赶回橡北市,并且半夜回寝,还恰好和章雨椒往天台逃生。众人再看向章雨椒,不由臆测丛生。
不过终是因为和章雨椒并不熟稔而咽回话。
还是季晴旸直言问:“课代表,你和辜恻到底什么关系啊?”
视线齐刷刷凝聚。
一时静默。
“没什么关系。”
章雨椒淡声,“同班同学而已。”
“哐”,卫生间被弄出动静。
像什么东西重磕洗手池的声响。
“里面有人?”
章雨椒自若,“照顾我的一个护工,在清理卫生间。”
应付过去,众人注意力挪向别处。聊得越多越放得开,不乏吐槽,
“明天还得一模,我甚至就想,这把火怎么没烧在教学楼啊。”
蓦地,卫生间又传出响动。
“我去看看。”章雨椒率先起身。
身后聊天得以继续。
辜恻手里拿着香薰烛,拎高手臂,对着雪白盥洗池便要松手,刚才两声动静皆来自于香薰烛摔池里的声音。章雨椒将门反锁便是这副景象。
“你在干什么?”她劈手夺过蜡烛放回角落,压低嗓音。
辜恻沉下嘴角,搂着她的腰不满。
“我们明明有关系。”
“马上毕业了,也不急在这三个月。“章雨椒理智。
“别闹脾气了。”她指丢香薰烛的事,轻劝。
辜恻愈发诈娇,意图试探她底线,
“我偏要让所有人知道。”
他拗性发作的时候章雨椒的解释犹如对牛弹琴,她冷了语气,
“我不想弄出风波影响成绩。”
朱朋吉对她高考院校的期待横亘在脑海,
”你就算告诉所有人我也不会承认。“
她甚至自暴自弃想,干脆把他弄哭好了,让他在里面安安静静流泪,起码还能不惹人怀疑,事后再来哄他。
“不许再发出声音。”她语气重。
果然,他眼泪垂丝海棠的花苞似的,啪嗒啪嗒落。
章雨椒抽身出门,猝不及防撞上季晴旸。
“我想上洗手间。”她说。
里面光景被章雨椒顺手带上的门遮挡。
章雨椒站在门口,“我带你去楼下上吧,里面还没清理好。”
季晴旸敛回目光,作罢,“你是病人,要好好休息。正好我们也该回去了,会经过楼下的洗手间。”
章雨椒点头。
临走,季晴旸问:“课代表,你明天能出院参加一模吗?”
“还不能。”医生说她还要住两天观察肺部情况。
她掠了眼卫生间,继而说:“那我把一模卷子给你送过来吧。”
“不用麻烦了。”章雨椒婉拒,“我可以自己打印。”
季晴旸讪讪耸肩,临出门朝床头那束花扬下巴,提醒道:
“对了,花是2班的柳叶开托我们带给你的。”
“他说,希望你早日康复。”
病房重拾寂静,静得出奇。
章雨椒忙折返卫生间,被眼前景象怔住。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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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第43章
◎再也不许藏着我。抱抱。◎
角落里, 辜恻手臂环颈,泪涔涔的憋红了整张脸,却死死咬着手肘内侧, 堵着喉咙里溢出的抽噎。
章雨椒蹲下, 将他堵住声音的手臂拿开。
牙印显著, 辜恻靠过脑袋,趴在她肩膀, 啜泣声随之倾泻, 哼哼唧唧,像雨天屋檐下里的猫。
隔着病号服, 章雨椒也能感受那片潮热。
他颈瘦、白皙, 两节脊骨随着他耷靠着脑袋而鼓棱, 隆起的骨骼蔓延进卫衣领口,肩膀一抽一抽。
章雨椒只能隔着衣料, 轻拍他颤抖的脊背。
等他平复。
可越委屈越经不起撩拨,尤其章雨椒还是“始作俑者”。
辜恻不仅没止住哭噎,反而愈发汹涌, 甚至换不上气而缺氧, 整个人在战栗,四肢发麻。
“别哭了。”章雨椒顿时无措, 将他扶正。
“咳咳咳……咳咳。”他被唾液呛到咳嗽,面颊充血, 唇瓣殷红。
她企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因而说:
“我们去吃午饭好不好?你带来的饭菜还没吃呢。”
辜恻哑声断断续续,
“你……去, 不要你管我。”
章雨椒哪敢再丢下他。
只好揽他, 一下又一下轻抚他突露的背骨, 替他顺气。
整块肩颈被泪淌湿,她的腿蹲不住,改成膝盖抵地,后来膝盖也疼,要支不住时,总算听到辜恻嘶哑的话语,
“一毕业,你再也不许藏着我。”
“你答应我。”
章雨椒忙不迭应,
“答应你。”
他可算渐渐抒解挤压胸口的情绪。
后来,出了卫生间,看到床头那束向日葵铃兰花,又钉住脚步。
柳叶开送的。
章雨椒顺他视线一望,忙将花拿走,送给刚进来的护工。
饭菜是辜恻家厨师做的,保温餐盒装着,尚存热气。
他们在沙发矮几旁席地坐,往嘴里送白米板时,辜恻因长时哭泣,这会儿没忍住抽了下气,一抖,筷子的米饭掉回碗里。
他复又去夹。
章雨椒注视他的一举一动,夹鱼肉丸放他碗里。
鱼肉丸白乎乎、圆滚滚,在他筷子下长腿似的滑溜。
章雨椒见状,快准狠夹起,递到他嘴边。
辜恻余红潮湿的眼眸望了她一眼,张嘴咬下,腮帮嚼动。
章雨椒如释重负,徐徐吐气。
一模考试结束那晚,她出院去上晚自习,辜恻这两天参加了一模考试。章雨椒劝他就当提前体验高考,他早早去,早早回病房,一问,早早交的卷。
章雨椒以为他底子仍在,写得快才交卷早,并没当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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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夜幕降临早,五点多钟城市就溶溶销蚀,暮霭下剩个轮廓。
近处路灯串出昼亮街道,景致迅速倒退。
车里,朱朋吉关心她身体情况。
“已经完全好了。”章雨椒应。
“那就行,”朱朋吉手机屏幕抬头,“时间也很紧了,你注意好分寸。”
“没必要过于沉浸在感情里,高考是你的人生大事,别顾此失彼。”
是指辜恻这两天在她病房过夜的事。朱朋吉认为她已经到沦溺的地步。
“知道。”章雨椒眼底暮色连绵。
“晚上让司机接你回家吧。”朱朋吉说。
宿舍本就老化,罹受火灾需重建,住校生只能回家。
章雨椒应好。
如此一来,辜恻与她那段可以同行的回寝路便不复存在。
晚自习一结束,乌泱泱的人涌向校门。
她和辜恻处在人潮里,始终保持距离。
孙冽晚自习溜去操场打球,攀着件校服在肩头,几步路哐哐赶上辜恻,“靠!恻哥,你果然专业第一啊!”
辜恻芭蕾校考全国第一,消息今晚在学校炸锅了。意味三个月后,只要他文化分过线,便能进全国顶尖的舞蹈学府。
而辜恻以前文化成绩甚至考过全校榜首的位置,文化过线于他而言不要太轻松。
大家都说,他被录取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辜恻视线落在前面清瘦的背影上,淡淡应了句,
“国内而已。”
一旁的钟渊愣了下,又习惯了辜恻的那份倨傲,随即轻笑。
唯独武海曙嗷嗷叫,“第一啊第一啊,全国啊全国啊,我老爸说我游泳要能全国第一,他把骨头打下来给我炖汤喝。”
“夸张了啊。”孙冽拍他,“不过黑蛋,你的水平,叔叔把你骨头打折倒是有可能。”
“滚滚滚,盼我点好吧你!”武海曙锤他。
两人转圈推搡。
钟渊习惯他俩的鸡飞狗跳,岿然不动。
同辜恻聊后天的百日誓师大会。
“稿子还没动手写吧,我写了份,你拿去念吧?”
辜恻被选为体艺生代表,在誓师大会发言,钟渊熟悉他,不可能乐意写稿,多半直接临场发挥,言简意赅了事。
辜恻接过。
两页纸,不禁颦眉。
“要实在嫌长,念第一页就行。”钟渊瞧出他的懒怠。
“还是长,就直接说几句话不行么?”果然,一贯的态度敷衍。
钟渊操碎心,“你知道艺考全国第一什么概念?体艺生都拿你当标杆。”
“而且,艺考结束了也你们也都回校上文化课,就剩一百天冲刺文化分,选你发言不能胡来。”
钟渊注意到,他视线倏地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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