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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蔬是宋昭昭炒的，她知道苏锦绣是好意，却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于是主动提出来要炒一个菜。
厨房里不再只有樱桃肉的酸甜香味了，还有醇厚的炖鸡香和铁板豆腐的香料味，烟火气升腾，温暖慰贴人心。
苏锦绣提着的筷子就没停下来过。等菜都端上桌，她已经吃得半饱了。
“我从前只知道你的茶叶蛋是京城独一份的好吃，如今这一尝，我倒是不怎么惦记茶叶蛋了。”
苏锦绣接过了宋昭昭递给她的饭，道了声谢，又忍不住的问道：“你都有这手艺还想要招师傅？”
钟菱端了一杯桂花糖水，扫了一圈面前的菜，笑道：“你不觉得这些菜，不够大气吗？”
苏锦绣并不认为，她低头认真地思索了一下，是什么样的才能被称作是“大气”。
“只可惜我想要找的这位师傅，一直没消息。”钟菱抿了一口糖水，脸上浮现出几分怀念的神色来：“他的厨艺，比我要好多了。”
眼看着没几天就要到中秋了，钟菱也是越发有些焦虑了起来。
她清楚记得，韩师傅是在中秋前来到的京城。可这几日一直没有消息，若是过了中秋，就真的不知道要上哪去找韩师傅了。
不管怎么样，哪怕韩师傅不能入职小食肆，钟菱也希望能阻止他去陈王府。
苏锦绣显然对钟菱口中的这位师傅非常感兴趣，她探了探身子，刚想询问，却听见有人在敲小食肆的门。
钟菱忙放下筷子，朝着店门口走去。
插销一拔，只瞧见许久不见的汪琮站在阳光里，他一脸“我就知道肯定是你”的得意，笑得开心极了。
他的身边，是表情管理尚且正常的祝子琛。
钟菱才刚和祝子琛打了招呼，就被汪琮的嚷嚷声打断了。
“我去锦绣坊找苏姑娘，她们说苏姑娘去小钟姑娘家吃饭了。我寻思苏姑娘还认识几个会做饭的小钟姑娘呢。赶紧寻过来看看。”
汪琮兴奋地搓了搓手，双眼放光，钟菱已经幻视出了他身后那摇得呼呼带风的尾巴了。
左右都是些承过恩的熟人，饭桌上便添了两副筷子。
祝子琛是被拽着坐下的，他皱了皱眉，短暂挣扎了几秒，最终无声的叹了口气，端起了碗。
“冒昧了。”
“多双筷子的事，也是赶巧了。”钟菱取来两个杯子，给二人倒上糖水。
汪琮本就是来找苏锦绣的，他没忘了正事，和苏锦绣三言两语的聊上了。
他们俩在那日摊子前相识后，汪琮才发现自家妹妹偏爱锦绣坊的衣裳，他也就帮着跑了两趟，一来二去就和苏锦绣熟识了起来。
祝子琛显然是不想加入那边“衣服做好了没有的”对话。他和对面抱着碗满脸惶恐的宋昭昭对视了几眼，有些于心不忍的挪开目光，转而把注意力放在了面前的菜上。
酱烧茄子红油赤亮，是下饭的一把好手。他伸出筷子，那浓郁的酱汁随着茄子一并到了碗里来，将米饭染了色，咸香鲜美，叫人不知不觉就多吃了两口饭。
祝子琛舔了舔嘴角的酱汁，不动声色地看了一眼身边还在喋喋不休，聊得上头的汪琮。
他没有说话，而是又将筷子伸向了旁边的豆腐。
豆腐表面焦脆，抹了酱汁又撒了香料，咬开那层脆皮后柔嫩的一抿就碎，焦脆和嫩滑的口感相互碰撞，而咸香的酱汁则赋予了豆腐灵魂，香料则点缀其上，在舌尖砰然起舞。
等到汪琮反应过来的时候，祝子琛已经在嚼板栗了。
汪琮看了眼举止优雅，但进食速度一点不慢的祝子琛。连声直呼受骗，忙止住话头，提着筷子加入战场。
桌上一片热闹，并没有因为俩人的加入而显得尴尬，反而是在烟火气之中，又添了几分朝气。
苏锦绣撑着下巴，夹了一颗樱桃肉。
“我在码头，也还有些人脉，不如你将你要找的那个师傅的要求告诉我，我去问问。”
汪琮从碗里抬起头来：“什么师傅？”
俩人七嘴八舌的就把小食肆眼下的情况倒了出来。
对于汪琮和祝子琛，钟菱还是信得过的，毕竟是祁珩点名认证过可靠的人。而且也不似祁珩这样的有八百个心眼。
汪琮听完后，猛地抬起头来：“我有些开客栈的朋友，我可以叫他帮忙盯着入住的人。”
他看着钟菱，手上的动作却一点没停，利索的夹了一筷子的鸡肉。
而令钟菱没想到的是，祝子琛也开口道：“我也还略有些人脉……”
是要找一个厨子而不是在京城范围搞通缉啊喂！
钟菱忙制止住三人开始分析京城人脉的动作，只是拜托了苏锦绣的在码头的人脉帮忙。
而祝子琛恰好知道陈王府一般在哪个“人才市场”招工，钟菱便麻烦他打个招呼，多留意从川蜀之地过来的厨子。
拜托别人办事不好空手，钟菱索性又用绿豆馅，烤了一炉绿豆饼，一会好让他们带走。
汪琮一边大呼“小钟姑娘客气”，一边毫不客气地舀了第三碗米饭。
吃到最后，只剩下汪琮和宋昭昭两个人还在夹菜，连祝子琛都擦着嘴，表示自己吃饱了。
宋昭昭看着人小小的，可吃起饭来就跟个无底洞似得。
还是钟菱和苏锦绣怕她吃撑，联手夺了她的碗筷，才结束了这顿饭。
至于试菜结果，光看这空荡荡的盘子就知道了，根本没有多问的必要。
汪琮喝着茶，得知那蔬菜是宋昭昭炒的后，还一个劲夸赞宋昭昭有本事。
宋昭昭被夸的两耳通红，捂着脸半天没说出来话。她越这样，汪琮就越要跟她说话。
最后还是祝子琛一把拽住汪琮的衣领，手动逼他闭上了嘴。
“宋姑娘抱歉，他就是这般性格。”
宋昭昭忙摆手表示自己没事。
在流言蜚语满天飞的村子里摸爬滚打长大，宋昭昭看得出来，桌上的几个人对她没有恶意，甚至投向她的目光里都没有多一分好奇。
虽然闹腾且十分自来熟，但是一点没有冒犯的意思，反而是一个劲将她带进聊天的氛围里。
这份从未有过的尊重，伴随着胃被填满的满足感，变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幸福，将她紧紧包裹住了。
……
祝子琛同汪琮告别后，提着绿豆饼直接回了翰林院。
翰林院的官员多年轻，当祝子琛和一个相熟的修撰打了个招呼后，那修撰的脚步一顿，在原地嗅了嗅。
“刚出炉的绿豆饼，赵兄可要尝尝。”
话音刚落，祝子琛周围又多了几个人。
钟菱给装的满当，祝子琛给围过来的同僚分了后，还剩下不少，索性挨个的分了过去。
分到一半的时候，屋内突然安静了下来。
祝子琛抬头看去，他的顶头上司绷着一张脸出现在门口，他面色凝重，眼眸中冷光流转，直叫人觉得他周身的温度也降了几分。
可他身边站着的青袍老人却一脸乐呵，完全没有感觉到那低气压似得。背着手，脚步轻快，走在身边的青年人的前面。
这位可是大人物，祝子琛忙放下手里的食盒，躬身行礼。
可那老人直直地就朝着祝子琛走了过来。他只是撇了一眼祝子琛，随后就将目光放到了绿豆饼上。
“哪来的这饼？”
“回柳大人，是下官在一间食肆买的绿豆饼。”
柳恩喃喃了几声绿豆饼，在祝子琛的邀请下拿了一个，咬了一口后，随即翻看了一下食盒的盖子，在看见上面印着的“钟”字后。将责怪的目光投向了跟在他身后的祁珩。
“这和昨日板栗饼的口感几乎一样，你不是说那小娘子的铺子还没开业吗？这么他就买到了。”
被公务缠了满身的祁珩保持着一脸严肃，咬了一口绿豆饼后猛地皱眉，眯着眼睛看向了祝子琛。
祝子琛顿时觉得如芒刺背，他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是依旧拱手谢罪。
“是那小娘子找下官帮忙，额外烤的饼。”
“你说……她找你帮忙？”
第27章
虽然动用了人脉，但是依旧是几日都没有韩师傅的消息。
眼看着中秋将近，钟菱面上不显，可那一颗心已经沉到了底，做好了动用备用方案的打算了。
她一个人，也是可以撑起小食肆的，只是辛苦点罢了。
卖了几天板栗饼后，剩下的折扣券也不多了。眼瞧着小食肆就要开业了，钟菱准备再最后卖一天炸食，然后就等开业了。
她准备卖炸小酥肉。
切成段的猪里脊裹上粉浆，炸过两遍油后，外脆里嫩。
钟菱特意在傍晚摆摊。这个时间点，街上的人大多是肚子空空，走在吃晚饭的路上。
金黄酥脆的酥肉表面还吱吱作响，彼此碰撞发出极其清脆的声音。与糕点的香味不同，肉在高温油炸下，散发出的是会侵蚀人理智的香味。
这种情况下，闻到一阵浓郁的炸食的香味，任谁都挪不动步子。等反应过来，早就咽着口水，脚步一拐，走到小食肆的门店前了。
“十文钱一份，每份送折扣券。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在苏锦绣和汪琮的影响下，宋昭昭是肉眼可见的开朗了许多。钟菱便放心的把这摊子交给她。
酥肉装在油纸袋子里，撒上一些香料磨成的粉末，辛香刺激着嗅觉，惹得人口中生津，刚拿到手，便迫不及待的用小竹签子扎起酥肉，送进嘴里。
酥肉从刚出锅到食客嘴里，没有多耽误一秒，过了两遍油的外壳薄却足够酥脆，鲜嫩柔软的肉里蕴藏的汁水直烫得人精神一振。
被这香味吸引来的人将小摊子堵得严严实实的。
猪里脊和油都不便宜，这一份酥肉的分量也不算少。明眼人一看便知道，买到便是赚到。
别说是路过的食客了，就是附近铺子的摊主都受不住的炸肉的香味，赶着第一锅出炉的时候拥了上来。此时正用小竹签挑着酥肉，站在人群外看热闹。
也亏得宋昭昭记性好，能记着食客们先来后到的顺序。要不然现场的秩序还要混乱上几分。
“不要挤啊，这一份您拿好。”宋昭昭忙的满头大汗，她将签子和酥肉一并递给食客，转手捏过夹子要夹酥肉，却突然发现竹簸箕里已经空了。
她忙扭头看向钟菱：“没了？”
钟菱还在发优惠券，闻言低头看了一眼。
“这是最后一锅了。”
“啊怎么没了啊。”
马上就要排到的婶子满脸的不甘，她挎着手里的篮子又探着头检查了一下竹簸箕，在确定是真的只剩下一些不成形的碎渣和孤零零的几根酥肉后，终究还是叹了口气。
但是钟菱手里的优惠券还有一些，她也不准备继续摆摊发，券便都分给了没有买到酥肉的食客们。
虽然排队的食客里，也还是有几个不太和谐的声音。但是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询问冲散了。
有一个从前卖煎饼的时候就挺眼熟的食客，迟迟不肯走，她拽住钟菱。
“小钟姑娘，这酥肉您开业了还卖吗”
“还卖的，不仅单卖，还有酥肉锅呢。”
虽然不知道酥肉锅是什么，但是得到想要答案的食客们终于是心满意足的散去了。
小食肆要开业的消息，也随着一张张折扣券，在京城内小范围的传播开了。
——
小食肆开业的当天，钟菱顶着天边熹微的晨光推开了后厨的门。
她打开了小食肆的大门，微凉的风穿堂而过，街道清冷，只偶尔有马车匆匆驶过，很快又归于平静。
小食肆并不准备卖晨食，钟菱便抱着调好的肉馅，挑了张长桌，准备包些小笼包，做早饭吃。
钟菱从前吃过两种小笼包，发面的和死面的。
发面的包子皮蒸后柔软蓬松，将肉馅的汁水尽数吸收，直往外冒油。而死面的小笼包，蒸后晶莹剔透，将汁水锁在了面皮里，用筷子夹起后，还能看见汤水在其中晃悠。
钟菱从前上大学的时候，校门口两种都有卖。而她们宿舍也分了两个派系，一个坚持发面的得叫小包子，一个则称带汤水的得叫灌汤包才是。
在别人还为了甜咸粽子和月饼一年争上两回的时候。她们每天早上都能因为小笼包而吵架。
钟菱做的是带汤水的那种，她倒是没什么坚定的正统信仰，只是因为钟大柱和宋昭昭都爱吃。
她独自一人坐在食肆里，纤细的手指灵活捏着包子的褶皱。清晨的鸟鸣声脆亮，偶尔一阵风拂过桌上的香炉，袅袅青烟在墙面那块波斯风的羊绒毛毯上漾开波纹。
羊绒地毯上，挂着小竹牌。竹牌上写着菜名。
竹片是钟大柱劈的，宋昭昭打磨的。
钟菱也是才发现，钟大柱居然可以只用一只手，就可以把匕首甩出残影来。
从前摸不准钟大柱的态度，钟菱便小心翼翼的不敢逾越，处处瞧着钟大柱的脸色。
但是她后来发现，钟大柱其实并没有那么难相处。“得寸进尺”的试探了几回后，居然也没有摸到钟大柱的底线。
索性便抛开了顾虑，钟大柱不开口，那钟菱就主动央求几句。硬是把他也拽进了小食肆的筹建工作中来。
这在竹板上写菜名的活，原本都是留给祁珩的，他写的字好看。
但是他似乎很忙，钟菱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他了。
之前答应过的小食肆的招牌也还没有着落……虽然钟菱是相信祁珩的，但是这开业也不能没有招牌啊。
她将手头的肉馅全部包完后，端着小蒸屉回到后厨。生火烧水，将小笼包蒸上。
钟菱解下围裙，擦了擦手。
趁着肉和菜还没有送来，眼下还有些空闲的时间。得去祁珩家的墨坊看一看了，若是真的没有招牌，那就只能把摆摊时候的那块先挂上去了。
她一边想着，一边往外走去。
灰蓝的天空逐渐亮堂了起来，初生的晨光细软温和，倾洒而下。斜斜的落进小食肆里，在石砖地上，铺开一条金灿的光带。
那金灿一直延续到了门外，在光带的尽头，有一道身影。
祁珩迎着晨光而立，玉冠高束，身姿挺拔如林中翠竹。天青色长袍上，两只银线仙鹤正朝着天光的方向，振翅欲飞。
他似是听到了屋内的动静，微微侧目。
晨光映照在他的脸庞，细细勾勒过他的眉骨。那漆黑透亮的眼眸里，清晰倒映着钟菱朝着走来的身影。
那一直紧绷着的薄唇微微松动，漾开一丝笑意。
钟菱被他的笑晃得脚步一顿，不知为何，下意识也跟着扬起了嘴角。
第28章
“傻笑什么呢。”
祁珩微微皱眉，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钟菱，朝着她招招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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