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们是林赛的父母?”托比亚斯自来熟地往她家的客厅一坐,两腿一翘跌进扶手沙发里双手合十。
林赛的母亲看看丈夫,再看看女儿,最后也轻声说:“是的。我是林赛的妈妈,这位是……”
还没把自己的伴侣介绍完,托比亚斯便扭头朝林赛招招手,“快过来啊,我正在认识你爸妈呢。”
面对自己父亲要掐人的目光,林赛低下眼去把茶壶放在众人的矮桌上。“有人要热茶吗?”
“不,我喝过了。继续说刚才的话题,你们这次来是和女儿叙旧的吗?”
“不好意思,”打断托比亚斯自说自话的审视对谈,林赛父亲顶着一张严肃的脸,他的两根手指举在空中,“你是——林赛的男朋友吗?”
“哈!”西里尔大笑了一声。
她担心的事情来了。林赛一把捂住了自己的脸。
他来回打量着客厅几人的脸色,随后反应过来,“哦,你们是认真的。”
为了使自己看起来正式一些,他也整整衣领坐正,咳嗽两声才回答:“很抱歉,虽然我知道你们很想那样的事成为事实。但可惜的是,我和林赛只是临时的搭档,这包含了我们可能无法和你们诉说的国家机密。因为我是——”
她猛地挡在爸妈和托比亚斯中间,手掌伸出来,“好了好了,我们还是来谈谈我们这天要出去做什么吧?看外面大太阳蓝天光幕的,这么好的天气不出去是不是可惜了?”
被她安抚着两夫妻也带着怀疑的脸落了座,几人东拉西扯谈了一阵,话题全不在一个频道合上。一人说想去附近的公园散散步,马上就被托比亚斯“我昨天来的时候看到那头在修下水道,我不觉得你们会想伴着污水的味道走路的”给整没了。
“昨天?”林赛爸爸朝她投来了更加疑惑企且责怪的神情。
“咳咳,咳咳!妈妈,你刚说什么?散步啊,一会我吃完晚饭陪你们去好了。”她用咳嗽声遮去了父亲的问话。
“那么林赛,你的这位……朋友是做什么工作的?”
被妇人打量的神情上下看了一番,毫不感到囊中羞涩,托比亚斯换了条腿跷,“我嘛,我是C……”
“啊啊,他是CCTV的后台运营经理。”
林赛再次横着身子,边给母亲挤笑脸边用只有托比亚斯看得到的侧脸朝他挪嘴角。“配合我,不然有你好看的”她抽搐的脸在这么对他说。
“林赛,你的脸怎么了?是受凉了吗?”
“哈哈没有啊,我只是水喝少了。来,爸爸,喝茶。”她弯下腰去,给父亲沏了一杯茶水。
托比亚斯不以为意地扬扬眉,别去目光也没说什么。
“真是一出好戏啊。”劝走父母让他们先去物色晚餐的饭馆,将门合上靠在门板上时,托比亚斯隔着沙发对她说。
“你,你,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忽然来我这,我用得着这么狼狈吗?”
神色自然的男人靠在她的高背沙发里,显然把自己当成了这里的主人。他举着手里的杯子,缓慢地发音,“别紧张,他们不是没看出什么来嘛。”
“托比亚斯·西里尔——”
他又忽然出声,这回插话的空档令她无从反驳,“你知道,你有父母来看你还算好的了。”
她歪歪头,“什么意思?”
托比亚斯耸耸肩,仿佛在说没什么大不了的事,“你父母还愿意驱车来你这看你,尽管你的小区真是安全系数极低。”
知道他嘴里吐不出象牙,林赛听出了他口气里别样的意思。所以她等着他说下去。
晃着手里早就凉下来的茶,托比亚斯拿着茶杯的方式就像托着一红酒高脚杯。
“我的父亲早不知道什么时候不在了。我来这也只是跟着我母亲罢了。”
“你妈妈……”她捏着自己的手指,不知道要接什么话好。
“没什么,我妈是个强势的女人。要不是她带着我爸来美国,估计这时候就没有我了。”
她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就在那个更小的并不舒适的方凳上。
林赛试着伸出手来,想搭在他的胳膊上,“托比亚斯……”
他呷了一口茶,将杯子放在了茶几上,“看我这幅模样你一定想到了什么。我父亲是逃到英国的战争受害者,至于我母亲嘛,她是英国情报保卫局的前特工。”
他做了一个鞠躬的动作,两手在胸前打转。
“所以我继承了他们的衣钵,现在也在做特工生意。”他说着,自嘲的声音少不了。
她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她林赛·波利的人生路虽不怎么顺,也时常被人忽视,但她父母双全也唠叨爱她。他们是个很普通的美国家庭。她也是个很普通的坐班女人,或多或少。
“那是你留下在我这和我爸妈聊天的原因吗?”
“哈。”他扯了扯嘴角,将左手抵在一边的太阳穴,“我也不知道。”
“托比亚斯,我们虽然不是很熟……”她犹豫着,对于自己要做出什么样的承诺犹豫,“但我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想要,你可以来找我聊天解闷。只要你想,你就一直可以……”
“说到我们,你知道我们抓炸弹犯的那天吉尔也在场吗?”
林赛难得被他激起的柔和情绪一扫而空,她古怪着脸看一秒换脸色的托比亚斯。“哈?”
“是真的。你怎么能不注意到他呢?他可是我们局里的神人啊。二十年记录不破的那种……”
感到无语,可不想破坏他转变的心情,林赛只能顺着说:“是吗……我都没看到他。”
“你光忙着和那斯图尔特谈天了,怎么可能注意得到吉尔埋伏在一楼景观植物的角落。”
总觉得他说这话很别扭,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么觉得。
但管它呢。
她操起沙发背后的外套,将手伸进袖子里问他,“晚饭你来不来吃?”
托比亚斯将脚放下,跷了许久的脚掌终于落了地。
他起身活动着筋骨,边扭动胳膊边说,“你请客我就来。”
林赛翻着白眼打开公寓的门,将关门的动作留给身后的托比亚斯。
隔几天,在公用的茶水间林赛看到了下来休息的尤朵拉。她友好地和她打招呼,将身边的位子让出给她。
尤朵拉也没动茶水间的任何东西,她就是踏着高跟鞋直接来到林赛这里,抱着手臂倚在了放微波炉电器的大理石台上。
“尤朵拉,你还好吗?脸色看着不怎么好呢。”
室内灯光照射如在头围这染上一层殷紫色的女人努努嘴,半天才说出一句,“我不太好。”
林赛放下手里的茶杯,关切地问:“发生什么事了,能和我说说吗?”
尤朵拉游移着目光,盯着休息室外面走来走去的人,“普里斯对我说了些什么,我到现在没理解。”
“普里斯——啊,是昆廷·普里斯吗?”
她暗暗点头,涂了天蓝色带有几丝金色金属线的美甲掐在臂弯里,“我们在隔壁酒店逮炸弹犯的时候……”
啊,对了,林赛差点忘了他们在商场里和罪犯大呼小叫时——主要是托比亚斯和他那说藏在哪里的吉尔·内尔带的特殊小队——尤朵拉也和普里斯在酒店里抓犯人。
“他对你说了什么?”
林赛惊讶地在尤朵拉脸上发现了又恼又怒的神情,不同的是这回她的样子还带了点娇韵在里。她砸着嘴,似乎在想要不要告诉她。
最终尤朵拉还是说了,语气颇为不满地,“他对我表白了,说从在机构调查处认识我开始就爱上我了。甚至还和我扯了些我们以前的事。那种只有小孩子时候能记得的事,谁会去特意想起来啊。”
林赛努力消化着尤朵拉的话,她动着右手的指头在空中描绘,“噢,那你的反应是……”
“我不知道,我对他的印象一直是……”尤朵拉放下了环着的手臂,将手撑在了身后。“我不认为我就会为他那番话而对他改成好印象。”
“尤朵拉,你对昆廷的印象是什么呢?”
红唇一张,林赛听到了许多她没想到过的评论,“慵懒、不爱走常路、油嘴滑舌、以为长了一副好脸就是全天下的门票了——很多时候派不上用场,不算他那熟练的色诱能力的话……更别说他老是喜欢把精力浪费在不该用的地方。”
听起来和她印象里的那个举着酒杯的优雅男人差距很大呢。林赛流着冷汗想。
“除了这些,就没有其他的了吗?”
“他还想要什么评价?从我这里得到他北美洲炮王的称号吗?”
听出她语气里强烈的不满,林赛小心翼翼地对尤朵拉说,“你不觉得,你应该给他一个机会?”
“哈!凭什么?”
“我不知道尤朵拉,但如果他那番话都进你的心里了。我觉得昆廷还是真诚的,起码他对你告白那阵是真心不假。”
尤朵拉反手撑在台子上,微微低垂脖子看着前方发愣。
“我?给他机会?”她自嘲着,“我连我自己想干什么都没搞清楚。怎么能给别人机会呢?”
林赛抱着杯子也开始沉思:“说的也是。”
“那林赛,你有什么新消息要和我说说吗?”两个女人在一阵沉默后,尤朵拉率先打破了僵局。
林赛局促地笑笑,“哦,你知道的,就平常的那些事。我是没什么可以说的无趣的那种人……”
“真的吗?”尤朵拉挑着眉毛,“我可是听说你和CDD的托比亚斯出去吃了一顿流连忘返的晚饭呢。”
“什?!你从哪听说的?”
尤朵拉动动一边的肩膀,手掌指着门外,“门口那些穿丝质衬衫的秘书们,啊,还有我早上见到的前台接待们。”
可她是和爸妈还有托比亚斯一起吃的饭呀!又不是只有他们俩坐在一起吃!
“不行,我要去问问她们是从哪里听来的!尤朵拉,不好意思,今天就先这样吧……”
林赛将水杯递给了尤朵拉,匆匆跑了出去。
看着林赛的背影,尤朵拉耸耸肩,就着画有可爱图案的马克杯喝了一口。
嗯,加了雪糕的咖啡。味道不赖嘛。
第28章 Chapter28
那就像没发生过似的。
周一一到继续去联邦机构调查处上班,在脖子那稍微喷了点清新的香水尤朵拉挑起挂在椅背上的披肩。室友对她比比手指,坐在无靠背的圆椅子上抱着她的一只脚。
“噢,看来今天有人走简约风格?”
尤朵拉回头看了她一眼,将钥匙拿在手上,“改变心情也是必要的。有时候——”
下楼去车库取自己的车,白色的有着两个大射灯的不算古旧的低调超跑慢慢启动引擎。尤朵拉抚摸着敞篷盖下的皮革方向盘,丝绸手套戴在她的手腕上,“我永远也不会习惯于你的低鸣呢。”
穿过自动门走过忙着接电话的前台,尤朵拉拐去秘书层拿新任务。
“你的周末过得如何?”
“我?我很好……谢谢你的关心。”斯蒂芬妮推推眼镜,似乎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我上周去超市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很好心地给我推车还给我开门呢。”
“是吗。”尤朵拉快速扫了几眼报告书,无非又是去哪抓什么商业要务的任务,“你留他吃饭了吗?”
“嗯?”斯蒂芬妮正拿着小镜子,手里的唇膏就那么拿在右手心里,“哈,我们还没到那个地步。”
“给我打电话,如果你们有进一步行动的话。”尤朵拉迈开脚步,甩甩文件夹往电梯间那走。
“呃,尤朵拉小姐,你是在说笑还是……”
斯蒂芬妮的话渐渐消融,尤朵拉看着金属按键的控制板发愣。
她回英国的那几天有听休伯问过她,坐在舒适靠背办公椅里的英国男人手里端着一杯香茶,手指交叠好托住那茶杯。“尤朵拉,我知道这不关我的事……但我想问问,你在美国有……”
有遇到什么人吗?这居然是她在MTT的上司问出来的话。
要不是她当时扶着黑色的来宾椅,她可能会当场发出疑惑的声音。
她还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她的语气有些意想不到的不耐烦,“怎么,你对美国人的定价品味忽然下降了?”
休伯·威尼弗德和善的双眼藏在镜片后,精明是外人看着他时在他身上找不到的词。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在那遇到了什么人,你可能就不急着回来了。这对我们翻量局来说是个不小的损失。”
尤朵拉将右腿跨在左腿后,“你若真想我回来就不该牵那份协议,直接在这时候把我强行扣留下来——就和你们这些坐高层的一直那么做的一样。”
“可如果我真那么做了,你会同意吗?”
尤朵拉的手指握在皮椅上,过了几秒才回答,“……不,我想我不会。”
那究竟是为什么?她喜欢在FO做事的感觉?还是她在美国有没做完的事?
是什么让她在面对休伯时没有第一时间说“她想立马带着自己的行李回到英国”?
坐过无数次的电梯咚一声来到她面前,尤朵拉感到内心一阵细紧。她这是怎么了?
摇摇头将腰背挺直,就算里面是英国女王她也不会……
啊,她想多了。电梯箱子里并没有她想的人。
里面的人简单和她点头打了招呼,尤朵拉颔首站到了电梯瓷砖的一角。
什么啊,她还以为会见到的。
背着装满了零散卫生棉的包回家,林赛不断抹去头上的汗。该死的和她一个办公室的多事男,要不是他凑过来硬要问这问那的,她也不会把那一袋卫生棉给撕烂包装。
如果她在一个全是女人的地方上班,那也不会有人说她为什么把卫生棉散在桌上。
可她的上司偏偏是亚历山大·帕斯,还是那个一出来就能在她这看到她凌乱桌子的地理位子。她都能想到帕斯压下他那不赞成的眉毛,厚厚的连成一条线的双眉就和他从不宽容待人的眼一样瞪着她,“波利,我还真没见过这么混乱的办公桌。我记得我们上次不是在大堂召开了保持工位干净的会议?真要我说起来,我也不会自大到要你们一定根据什么条例整顿你们的桌子,但你知道,楼上的那些人要求我们……”
亚历山大的嘴就和永无休止的碎纸机一般碎杂,林赛都能听到他恼人的声音。事实上,那确实也是今天下午发生的一些事。所以她的臆想会那么现实。
算了吧,下次再带几包过去吧。反正她一直在包里带几根卫生棉的。
还没从包里拿出自家门的钥匙,她就在螺旋楼梯上看到了一个掩在楼梯尽头的身影。
还以为是楼里的邻居,林赛笑着和他打招呼,“嘿,你好啊。你是在等人吗?”
串了大头公仔的钥匙串拿出来,林赛踏上最后一格楼梯要去开自己家的门。
“如果是我认识的人,我也许可以帮你给他打个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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