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琴摇摇头,神色如常,“没有。”而后又补充道,“我们到处找遍了也不曾见到你的影子,所以你到底是去哪里了?”
绮兰定定的看了他几瞬,
“我心里烦闷,于是就去了城外散散心。”
“原来如此。”柳琴微笑,又接着说道,
“我也要同你道歉。”
“道什么歉?”
“我没办好事,让徐治贤跑了,你应该遇到了不少麻烦吧?都怪我,没有能够好好保护好你。”柳琴自责道。
绮兰听到这个名字,眼睛也不眨,“没关系,我有其他的法子应对他。”
他已经下地狱了,有什么等到她下地府再一起算吧,反正她这辈子干过的腌臜事太多了,不差这两件。
奇怪的是这一次,柳琴也没有追问她是什么法子,只是盯着她柔柔的笑。
“对了,听元宝说,你受伤了,你没事吧?”绮兰问道。
柳琴专注的看着她,“为了不让你担心,我应该说一点也不痛。”停顿了一会,又说道,“可是我真的很痛。”
“是我不好。”
柳琴接着说道,“但这些都不及我内心痛的半分。”
绮兰:?
“所以你知道,当你把我排除在外,做任何决定不告诉我的时候,我是多么的心痛了吗?”
嘴上说着痛,但是脸上仍旧如沐春风,一双狐狸眼笑的眯起,温温柔柔的,像是不把一切伤痛放在心上。
绮兰不知道,因为她的心不会痛。
她想起这次自己出逃,完全没有考虑跟柳琴说明事实真相,两个人自小一起长大,他知道她所有的不堪,帮她挨过骂挨过打,甚至绮兰有自信,若她愿意,哄的柳琴替她顶罪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这一次,绮兰犹豫了。
绮兰凉薄了半生,经历过亲手杀了自己亲爹这件事情后,好像突然体会到了一些孤家寡人的味道,这世上终究只剩她一个人了,连她的至亲都是恨之欲其死,这个世界上真的会永远坚定不移的爱她,陪伴她吗?
绮拉不知道,但是一路过来,柳琴确实是为她付出最多的人,她在他这里感受到了为数不多的爱。
她给不了他想要的,但却一辈子都在利用他,她不是个好人,但是现在却想做一件好事。
这一次,她不想拉他下水了。
柳琴可以快快乐乐的继续弹琴,没必要跟她一个亡命之徒再搅和在一起,这是她这辈子做过的对他最好的事情的了。
绮兰心里暗自下定决心,但是柳琴却像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他把头埋在她的颈窝,声音难得脆弱。
“下次,再不把我排除在外好吗.....”过了一会,声音变得低不可闻,"求你。”
柳琴埋在绮兰的颈窝许久,绮兰数次想要找个借口溜走,但是终究
是吞了回去。
罢了,她就纵容他这一回吧。
眼睑天方既露鱼肚白,绮兰决定推迟一天再跑路。
可惜终究还是出了意外,第二天下午,元宝慌乱的的告诉她,官兵找上门了。
绮兰心底猛地一沉。绮兰当机立断,
“元宝,接下来我说的事情,你要通通记好,这关系着我性命安忧。”
元宝强忍泪水,点点头。
“第一件事情,徐家是一块大肥肉,我落狱之后肯定无法保全这诺大家财,大家都虎视眈眈地盯着,你届时便对外宣布,谁能救我出来,徐家便归谁。”
绮兰的神情是前所未有的凝重,仿佛在交代后事一般。
“另外,你拿着我的印信,速速将我所有钱庄里的钱取出来,一则你可以打点用,另外。即使最后我没出来,这些钱也够保你半生无虞。”
元宝痛哭出声,“奶奶!”
“不要哭,越是这时候,越要冷静。”
“最后,你去找柳琴。”绮兰犹豫了一下,像是下定了决心,又说,“你跟他说,若是此次我能出去,我会给他他想要的。”
元宝哽咽的不行。
这时候官兵已经冲进门,不由分说的要将她带走。
元宝在一旁哭喊,“你们不能无缘无故这么抓人啊!我们奶奶善良温柔贤淑,你们怎么能冤枉好人!”
官差不耐烦道,“你家奶奶手上沾了两条人命!认证物证俱在!要说冤枉,不如就跟阎王爷去说吧!”
话音刚落,绮兰便知道自己已经是无力回天。
另一个官差也感叹道,“最毒妇人心,想不到看上去柔弱无害的女子,竟然能连杀两人,还手弑亲爹。”
元宝被这一连串的消息惊呆了,她呆愣愣看向被铁链锁住的绮兰,此时的她依旧从容不迫,整洁体面,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像是与他们说的事情毫不相干一样。
“奶奶....”元宝不敢置信的看向绮兰。
绮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元宝,你要记得我说的!”
一个官差催促道,“赶紧回衙门吧,人证物证俱在,快的话这周便能结案。”
官差说的话突然点醒了元宝,她艰难问道,“各位差爷,敢为我家奶奶会被判什么刑罚?”
衙役讽刺道,“杀人了你说什么刑罚?当然一命换一命咯。”说着边拽开了元宝,扬长而去。
元宝脸色惨白的站在原地,摇摇欲坠。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剩下来的官兵横冲直撞,已经开始查封徐府的东西,元宝拼命把他们推开,大喊道,“你们做什么!这是徐府的东西!”
官兵一时不察,被推开,于是甩了元宝一个耳光,力气大到快要吧元宝整个人都甩飞,嘴里还恶狠狠道,“什么是你们徐府的?徐家的人已经死了,这些东西边都是官府的!不仅如此,那些良田铺子,还有你们这些奴才,都是官府的!”
模样狰狞,不像官兵反而更像土匪。
元宝的脸高高肿起,一颗心拔凉拔凉,她没想到这帮人如此无耻,竟然要私吞徐家家产!
可没了这徐家家产,她如何能救奶奶出来?
官府的人横冲直撞,府里的东西全都被查封,下人们也如如同鸟兽奔走,各自逃难,乱成一团。
第34章
元宝一路直奔找上了柳琴,哭的稀里哗啦的。
“柳公子,我家奶奶被官差捉走了,官差说她杀了人,要杀头,怎么办呀柳公子,你救救奶奶!”
元宝形容十分狼狈,一张脸又红又肿,可她早已顾不得这些,如今唯一的希望全部寄托在柳公子身上,她一定要就奶奶出来!
柳琴似乎并不因为这个消息而惊讶,他淡定的喝着茶,安慰元宝,“放心,你家奶奶不会有任何事情,我会去救她,不会让她有任何问题。”
元宝泪眼朦胧,“真的吗?柳公子,您真的有办法吗?”
柳琴微笑,“当然。”
“谢谢柳公子,柳公子你人真好,我们奶奶唯一能指望的便是你了,你们两个自小一起长大的情谊,奶奶最重要的人便是你,你可不能让奶奶失望啊。”
“嗯。”
柳琴的话无疑是给元宝一个定心丸。
元宝抹了抹眼泪,“对了,奶奶走之前说,若是此次她能出来,便能给您您想要的。”
柳琴眸光幽深,“那便希望这一次是真的。”
元宝抹掉眼泪,勉强看清眼前的柳琴,不知为何,她总觉得柳公子隐隐约约哪里变了。
元宝不知道,等她走后,柳琴一个人自言自语,“毕竟,这个世界上谁能有我更在乎她呢?”
帘后的侍人上前,“公子,那金钗我已经交上去了,官府说这周便能结案…..您为何还要…..”
侍人十分不解柳琴矛盾的行为。
柳琴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你不懂我。”
遂即不再多说。
“备马吧,去找那位大人。”
县衙内。
柳琴坐在下方,对着上方那人不卑不亢。
“张大人,您既已经得到了徐府家产,什么时候能遵守承诺,放了她?”
上方那人身形肥胖,身着墨绿色官服,闻言摸了摸手上的扳指。
“恐怕事情有变了,柳公子。”
柳琴蓦然起身,“你什么意思?”
“徐治贤是举子身份,此案影响甚大,新来的钦差大人要亲审此案,你我怕是不好从中斡旋啊。”
…….
藏书阁。
白砚坐在其间撰写书文,突然寒芒一闪,杀气逼人。
白砚猛的抬臂,厚厚的竹简擦过刀锋,他一抬眼,发现是一个黑衣人,手中的剑是宫中的制式。
瞬间敛了神色,沉着应对。
短短一瞬,几人交手数次,黑衣人见自己不是对手,于是一个烟雾弹果断撤退。
白砚挥开眼前的烟雾,想到了还在家中的刘氏,于是脸色一变,顾不得收拾案桌便匆匆离去。
行至闹市之中时,却听见城门口熙熙攘攘。
“你们听说了吗?徐家那寡妇,黑心毒手,连杀二人,不过幸好老天爷开眼,现在已经被捉进牢中,不日问斩呢!”
“杀的是谁啊?”
“听说有一个是徐家二爷,另外一个是她亲爹!”
“天呐,竟然丧心病狂到弑父,这得是何等丧心病狂!”
白砚脚步略略一停顿,而后又继续疾步往家中走去。
一到家门口,便看到了正坐其中的白铃兰,正在跟刘氏言笑晏晏,周围还围绕着一群护卫。
“五哥,你回来了?”
白砚见刘氏无碍,一颗心这才放下。他上前,对白铃兰的语气并不算太好,
“你怎么来了?”
“来接你。”白铃兰淡定道。
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白眼这一次没有像以往那么直接拒绝。
白铃兰直觉哪里有不同了,于是再接再厉道,
“五哥,现在局面不一样了,那位已经醒了,下旨要把你召回宫,恢复你的身份。”
白铃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五哥,你之前要窝在这个地方我也不逼你,毕竟我们毫无胜算,跟那个女人斗也是只能送死,可现下不同了啊,陛下醒了,重揽大权,朝堂上不再全部是那女人的口舌,我们可以一博的!”
见白砚脸上神情不明,白铃兰又苦苦哀求,“五哥,难道你就真的忍心看着我被那母子二人搓磨吗?就不说我,说轻衣,她死的那么惨,你就不想替她报仇吗?”
白铃兰又求助于身边的人,“奶娘,五哥最听你的话,你劝劝他,你劝劝他啊。”
刘氏欲言又止,她知道若是白砚心中决定之事,再怎么劝他也是枉然。
良久,白砚轻轻的呼出了一口气,“我要先办完一件事。”
白铃兰知道他这是松口了的意思,激动的快要热泪盈眶,连说了好几个好字。
隐隐约约的,她好像又看见以前那个说一不二杀伐果决
的影子。
多久了,她以为他这辈子都要这么消沉下去,是什么改变了他呢?
白铃兰不得而知。
一连几日,白砚都在书房专心抚琴,既不见他出去办他口中所说之事,也不见他开口说回去。
等了几日逐渐焦躁的白铃兰终于忍不住了,她一把掀开帘子,进了书房,“哥,你要到什么时候才能走?你这几日天天在书房,除了弹琴便是弹琴,为什么不肯早早跟随我上京。”
白砚十指压住琴弦,冷睨了白铃兰一眼。
“我说了,我自会前去。”
声音不大但是压迫力十足,白铃兰立刻噤声,不情不愿的走了出去。
白砚也没再继续弹琴,他走到一旁的水盆里净了手,这才掀了帘子往门外去。
白铃兰在后面喊,“哥,你做什么去?”
白色的背影孤绝,一言不发的隐入山林中。
白铃兰远远一看,那似乎是去衙门的方向。
绮兰在牢房中,呆的十分不适应,地板是潮湿的,被褥是发霉的,饭菜都是馊的。
她已经一天没吃饭了,但也不觉得饥饿,此时的她还算淡定,她安慰自己,天无绝人之路,此时的元宝应该在为她尽力周旋,她一定会没事的,一定会的。
门口突然传来异响,绮兰抬头一看,便看见两个狱卒走了进来,拿着链条要过来拷她的样子。
绮兰顿觉不妙,当即笑道,“差爷们,这是要做作何去啊?”
两个狱卒面若雷公,对绮兰的话充耳不闻。
绮兰害怕是要把自己拉出去严刑拷打。
于是当下便做了决定,若是要对她严刑拷打,她全部招了便是。
狱卒们铐住她往外走。
没想到兜兜转转,狱卒带她来到了另外一个单独的牢房,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干净整洁。
有一个简单的床,被褥也不是发霉的。
一旁的牢狱正要锁门,绮兰一把拉住,“敢问爷,这是怎么回事?”
牢狱当即不耐地甩开她,“问那么多做什么?”
说把两个人便重新锁好门,扬长而去。
绮兰以为是元宝的打点起了作用,给自己换了新的牢房,少受点苦,遂即安心的躺下,等待着出狱。
一直到走远了,另外一个狱卒说,“你刚刚会不会对她太凶了,她好像那位爷关系不一般,特地发了话要先吊着她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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