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声音便火急火燎地往他这里来:“公子,你妹妹醒过来了。”
“我听见了。”姜时镜放弃连夜离开的想法,往屋内走去。
桑枝迷糊地睁开眼后,看着破旧的屋顶迷茫了许久,没想明白自己家里的天花板怎么变成木头的了。
她呆滞地眨了眨眼,瞳孔聚焦才看到旁边站了两个人。
“你们……”嗓子嘶哑得厉害,讲话仿佛破铜锣嗓难听到了极点,喉间也隐隐作痛。
宁戚见此立马去倒了一杯水过来扶起她,喂给她喝:“你的烧还没完全退下去,先不用着急说话。”
桑枝就着她的手喝了整整一杯水才缓过来一些,讲起话来像鸭子叫:“我记得之前不在这里,而且……”
她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衣服,里面湿漉漉的衣物已经被换掉,取而代之的是一件洗得发黄的麻布粗衣。
身上还盖着一件大红的外衣,是男子的款式。
“我的衣服呢?”
宁戚看了一眼站在一侧事不关己的姜时镜,见他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解释道:“你原先的衣服都湿了,特别是里面的小衣,差点给捂住疹子来,我就帮你换了。”
她指了下半开的大门:“换下来的衣服我帮你洗干净晒在屋外了,明日就能干。”
低烧让桑枝的大脑转得格外慢,她愣愣地想了很久才道谢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桑桑感激不尽。”
宁戚笑着摆了摆手,不好意思道:“我医术不好,能醒过来全靠你自己的意志力。”
她转头看向一旁的姜时镜:“再说了,是你兄长抱着你来求助,又付了银子,说不上什么恩不恩的。”
桑枝愣住:“兄长?”
姜时镜什么时候成她哥哥了?男女主知道吗?
桑枝充满疑惑的眼眸看向少年,只见他尴尬地轻咳了一声,不疾不徐道:“你莫不是被高烧烧得记忆错乱,不记得我了?”
她默默地看了他许久,继而用破铜锣嗓的声音故意叫他:“哥哥,我怎么会忘记你呢。”
姜时镜:“…………”
清醒过来就跟他抬杠。
宁戚再一次感叹:“真羡慕你们兄妹感情。”
两人:“?”
闻言,两人对视了一眼,沉默地挪开了视线。
宁戚在桑枝背后塞了一个靠枕让她靠着,说道:“我还有农活要做,该出门了,你们若是疲倦了想休息便去隔壁的空屋子吧。”
她边说边去拿放置在角落里的工具:“自从我爹消失后,那里就一直空着,我经常会去打扫,也还算得上干净。”
屋外一片漆黑,桑枝诧异道:“外边伸手不见五指,如何做得了农活?不应该等天亮了再去吗?”
她的位置看不见月亮,以为自己只是睡到了第三天的凌晨。
宁戚不由失笑,她提起东西,临出门前看了她一眼,道:“明日我再同你们解释,总之先前我已经同你兄长说过了,莫要出门,即使出门也不要燃火光。”
“屋内的烛火昏暗,窗户又都用黑布照着,它们是不会发现你们的。”
桑枝越听越迷茫,每个字都能听懂,但连在一起她不理解。
宁戚走后,她坐起身子,侧头望向坐在药柜边上的少年:“我以为你会抛下我,独自前往襄州。”
姜时镜神色厌倦地拨弄着柜子上分散放着的草药,慢条斯理地回她:“是这么想的。”
他瞥了一眼脸色依旧苍白的桑枝:“不过,一想到以后会少一个端茶倒水的丫鬟,很麻烦,勉为其难地救救你也不是什么大事。”
桑枝垂眸看了一眼身上盖着的外衣,同姜时镜身上穿的样式相差无几,应该是他备用的衣服,竟然会拿出来让她当被子用。
他不是早就确认了自己不是中原人吗?
她垂着眸子沉默了片刻,良久后抛出了大串问题:“这里是哪里?方才那个姑娘口中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为什么成了我兄长?”
姜时镜挑起眉梢,漫不经心地将混合在一起的草药挑出来,头也不抬地说:“你应该不止想问这些吧。”
桑枝静静地看着他垂下的侧脸,等了好半晌才等到他的回答。
言简意赅:“村庄,白日闹鬼。”
他顿了一下,掀起眼皮看向桑枝,眼里带着戏谑:“长兄如父。”
桑枝:“…………”
真想下床把这个人的嘴缝上。
“等等,白日闹鬼?”她震惊地反问,看着姜时镜眼神里透着怀疑。
姜时镜耸了耸肩:“不信?”他示意了一下半开着的大门,“爬得起来的话,自己出门去看。”
桑枝此时虽然脑袋清醒了许多,但一整晚的高烧加上持续不断的低烧让她手脚发软,她若是下床怕是能立马栽地上去。
顺着门缝往外看去,只觉得外面的天地被黑暗笼罩,甚至连屋内昏暗的烛光都无法透出去一丝一毫。
她想起方才出去的那名姑娘说要去田里做农活的话。
猜测道:“因为白日里闹鬼,所以要在天黑时才出门?”她愣了下,猛地看向姜时镜,“现在是几时?”
姜时镜目光闪动,饶有兴致地抬起头:“戌时。”
桑枝微怔,不是凌晨是晚上。
她环顾了一圈屋内,能瞧见的窗户都用黑布遮盖,像是在躲避什么东西。
越想越不解,她歪了下脑袋:“白天闹鬼,晚上出门,这个鬼……怕黑?”
话说出口,她只觉得离谱。
姜时镜扯着唇笑了下,将细细分开的草药全部混合到一起,站起身:“鬼怕不怕黑我不知道,但人总有怕黑的。”
即使穿书了依旧唯物主义的桑枝,管它鬼不鬼的,先按人算。
“既然是有人故意为之,村民为什么不反抗?”
少年走到她的身边,桃花眼微弯:“你怎么知道他们没有反抗过,”他微微俯身,“我觉得你越来越有意思了,桑桑。”
桑枝不解地回视他,就听到他下一句话连带着气息一起传进耳畔:“你是我遇到的第一个聪明且愚蠢的人。”
桑枝:“???”
撕烂你的嘴信不信。
她眸色凉了半分,呲出来的虎牙收了进去:“你在骂我?”
“怎会,这是夸奖。”他直起身,眸色沉沉地看了她一会儿,转身走到屋里存放蜡烛的地方:“我突然很好奇这个鬼长什么样。”
桑枝觉得眼前的少年思维及其跳跃,她的烧还没完全退下来,跟不上他话中的那些弯弯绕绕,鉴于他方才内涵自己。
直白道:“你拿根绳挂房梁上,把头钻进去就知道鬼长什么样了。”
姜时镜唇角噙着一抹淡笑,昏暗的烛光使得他的眸色更暗了:“是个好主意。”
他打量了一眼房梁的高度,慢吞吞道:“你猜你会在上面挣扎多久?”
桑枝:“三分……?你在讲什么屁话。”
姜时镜愣了下,一言难尽地看着桑枝,唇角的笑意加深:“桑桑姑娘身上的惊喜可真多。”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现代的自己压下去一半,心里反复默念了好几遍自己的清冷圣女人设。
才说道:“姜公子明知道这里根本没有鬼,何须打趣我。”
姜时镜盯着她瞧了半晌,笑意渐渐消失,他转回身看向那堆蜡烛:“若是这间屋子烛火明亮,你说鬼会不会来找我们。”
他说得很肯定,桑枝却想起宁戚临走前留下的话,眉间拧起:“那姑娘离开前说过,不能燃火,这里是她家,你不能擅自动别人的东西。”
她停顿了一下,由衷建议道:“不过你可以出去找个火把点着在村里游逛,肯定能见鬼。”
姜时镜:“你好像忘了自己连床都下不来,”慢条斯理地威胁,“我能随时送你去见鬼。”
桑枝:“…………”
她沉默着往下滑在床上躺平,用衣服盖住了自己的脸,咬牙切齿地蹬了好几下腿。
闷闷道:“我睡了,跪安吧。”
姜时镜并未理她,拿起其中一个蜡烛点燃,随后托着它离开了屋子,很快又回来,来来回回大约四五趟后。
桑枝的好奇心攀升到了顶端,她坐直身体看向半开的大门外隐隐有光亮照进来。
“你在做什么?”
姜时镜把手上的最后一支蜡烛点燃后,目光炯炯看了她半晌,忽地一笑:“我去找宁戚姑娘,你自己……”
他拖着调:“好好休息。”
一脸茫然的桑枝:“?”
黄鼠狼给鸡拜年?
姜时镜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门缝中的夜色内,整个屋子里只燃着一盏昏暗的烛火,静寂到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桑枝心里的不安感随着时间推移转变为困倦,她迷迷糊糊地打起了瞌睡。
橘色的烛光蓦然被青蓝色光亮取代了几秒。
她眨了眨眼扭头看向门外半空中不知何时飘起的一簇鬼火。
惊叹:“磷火燃烧起来原来是这个样子。”
如同看烟花般,她欣赏了许久的青蓝色磷火,久到失去意识的那一霎才反应过来,姜时镜拿着那么多蜡烛去干了什么狗事。
作者有话说:
去看了一下磷火实拍视频,别说,配上bug真的挺吓人的。
第20章 白日失踪20
◎“在动你会被活活勒死。”◎
再次醒来,桑枝是被眼前明晃晃的光亮刺醒的,她动了动身体,发现自己手脚全部被绑住,就连脖子上都悬着一根绳子,只要动得厉害那绳子就会勒紧,断她呼吸。
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圈所处的环境。
是一个四四方方类似于牢房又有点像地窖的地方,空间很大,旁边似乎还用木板隔开了不知多少间,整个房间四周墙壁上都镶着壁灯,蜡油从里面溺出滴落在地。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臭味以及浓重的酸味。
她的身边有不少同她一样被捆绑起来的人,粗略看来有二十多人。
看着都是不超过三十岁的年轻人,甚至还有不超过十岁的孩童,所有人的脖子里都勒着一根绳子。
房内并没有看押的人,似乎非常自信他们逃不出去。
桑枝打量完所处的地方后,确认这里就是那些‘鬼’的巢穴之一,姜时镜是故意用蜡烛把房子周围点亮,离开的时候非但不关门,还把门的缝隙开得更大了些。
就为了让她被抓走。
她抿着唇沉思了片刻,随后微抬起胳膊肘撞了一下瘫坐在旁边的人,装作刚醒的样子害怕道:“这里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说着,她故意惊慌失措地开始挣扎,脖间的绳子越来越紧,没多久她就感受到了窒息,但她憋红了脸,继续挣扎。
期间将左右两边的人都撞了个遍。
直到一道沙哑的男声响起:“别动了,再动你会被活活勒死。”
桑枝吓得顿时不敢再动分毫,挣扎的胳膊肘缓缓垂下,缺氧让她脸色通红,双眼充血,她惊恐地看向出声的男人,
一边大口大口喘息,生理泪水很快就顺着眼角滑落而下:“我是被绑架了吗,为什么要抓我。”她崩溃大哭,像个不知所措的幼崽,“我有很多钱,都可以给你们,能不能放了我……”
原本安静又冷漠的房间随着她的哭声,多了几道叹息,也多几分人情味。
“别想了姑娘,他们是不会放你走的。”
“是啊,我被抓进来都不知道多久了,能出去的啊,只能是尸体。”
桑枝如惊弓之鸟,他们说一句就害怕颤抖一下,她暗下控制着呼吸让自己缓慢呼吸喘气,以防入戏太深真的缺氧窒息。
哽咽着嗓音道:“那怎么办啊,你们是什么时候被抓进来的,他们抓我们做什么?”
第一个出声的男人叹了口气,问她:“现在外面是什么日子?”
桑枝愣了下:“九月末尾。”
他失笑道:“都九月末了啊。”垂下脸,叹息道,“我记得我进来的时候才刚到夏天,原来都入秋了。”
屋子里没有窗,墙壁上的蜡油滴落到地上聚齐了一大坨,进来的人无法分辨时间,只能在日复一日的等死中度过。
时间长到分不清今夕是何夕。
桑枝看着已经被麻木侵占的村民们,他们的脸色在烛光映照下苍白无比,不知是因被长期关押晒不到太阳还是缺失营养。
她沉默了一会儿,又问了一遍:“他们把我们抓起来做什么?”
那男人见她冷静了下来,便好心跟她解释:“具体的我们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隔一段时间就进来抓几个人走。”
“但他们会提前在你头上套黑色的布袋,等出去后再被绑起来,给你放血。”
桑枝皱起眉:“放血?”
另一个人接话道:“就是在手腕上开一个口子,放够了血再把你关回来。”
“对,回来后他们还会单独给你加餐,等养得差不多了再把你拉出去。”男人脸色白了一瞬,“就跟养畜生一样。”
房间里顿时安静了下来,其中有个无比虚弱的姑娘看向桑枝,询问道:“你是从外乡来的?我以前没在村里见过你。”
桑枝点了点头,眼神里始终保持着几分害怕:“我和兄长要去襄州,路上遇到大雨就想在村子里歇息一晚,没想到睡醒就被抓到这里来了。”
说着,她颤抖着肩膀又要哭出声来。
其中有个皮肤格外黑年纪偏大的男人,突然疑惑道:“既然你同你兄长是一起的,那怎的只有你一人被抓了?”
桑枝哭声停了一茬,随即哭得更大声了:“我兄长一定会想办法救我出去的,他可厉害了,呜哇哇……”
那男人见她不回答便沉默地垂下了头,没再出声。
倒是虚弱的姑娘安慰道:“你先别哭了,保留体力才最重要,不然谈何等你兄长来救你出去。”
桑枝吸了两下鼻子,抽抽噎噎看向她:“你说得对。”
“不过。”她担忧道,“若是放不出血了怎么办?”
房间一瞬寂静,就连呼吸都轻了半分,好半晌,有一道低沉的男声响起,语气极为平淡:“放不出血人就死了,你会直接被埋在土里。”
“不然,”他抬起头看向哭唧唧的桑枝,“你以为你为什么会被抓来,他们需要新鲜的血液替补,你有再多的钱都没用,他们要的不是你的钱,是血。”
桑枝抬起眼回视他,眼里极快地闪过一抹惊讶。
被关押在这里的人大多都是这个村庄的村民,长期的农作使得他们皮肤被晒得黝黑,即使多数人被放血放到脸色苍白,也是一种病态的灰白。
但眼前这个人不一样,他的肤色很健康,甚至偏白,很明显是没有下地暴晒过的人。
“你是读书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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