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看不知道,一看果然另一玄机。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熏炉。熏炉上的镂空雕花,竟刻着些巫祝之物。亏得她留了个心眼,不然,回头柳姨娘再攀咬她一口,说她诅咒王爷。
那可真是,有嘴也说不清。
扔了也不是,留着也不行,那就只有拿给能处理这事的人了。
晚间陈霜意用过晚膳,洗漱完换上了寝衣,正坐在火炕上翻着账簿。
林闻清步履匆匆,夹着风雪,就冲了进来,都未来得及脱去沾了雪的大氅,便突然冲过来一把抱住了她。
陈霜意正看得出神,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下意识地便叫喊了一声。
往日里,林闻清每次听她叫唤,都会逗她。
但今日,他反常的没有出声,而是双臂收紧,将她搂得更紧了些,他的脑袋搁在她的头顶,还用鼻尖,轻轻蹭了蹭她的头发。
“王爷。你,喝醉了?”陈霜意被抱的有些喘不过气,伸手推他。
林闻清刚刚从外面进来,身上沾着雪,头上也是,此刻一进屋被屋里的暖气一烘,立刻便化成了水。
“别动,让我抱抱你。”林闻清握住了陈霜意想要推开他的手。
两人身量悬殊,而此刻陈霜意又是坐着的,林闻清想要抱着她,便不得不弯着腰弓着身子。
雪化成了水,顺着他的大氅湿哒哒得往下滴,他额前有机丝碎发,发梢处也挂着水,陈霜意抬头从他怀里向上望去。
便看见林闻清紧闭的双眸,和那双挂着些水汽的长睫。
他的眉梢上也挂着水珠,陈霜意抬手,摸上了他的眉骨。
林闻清睁开了眼睛,看向她。
明明没什么情!欲的眼神。却仿佛又带着千言万语。
他的眼中,好似藏着万水千山,山是他水是他,世间万物,皆是他。
“怎么了。”陈霜意又问了一遍,“要不然,先把衣服脱下来吧。”
主要是,他的外衫都湿哒哒的,这样抱着她,弄得她身上也有些湿气了。她才沐浴更衣过,不想再折腾一次了。
但很明显,她这句话说的有歧义,林闻清再望向她时,原本清澈的双眸,变得不那么清白了。
他俯下头,闭上眼眸,去寻她的双唇,而后慢慢的吻了上去,攻城略地,辗转反侧。
陈霜意被吻的有些腿软,抬手锤在了他的肩头。
林闻清停了下来。
“抱歉。”他抬手,指腹贴在了陈霜意微微发肿的唇上。
“我本来,没想这事。”看着陈霜意那双愤愤的眼睛,林闻清好声好气的解释。
“真的。”他抱着她的手,微微有些发抖。
“是你邀请我的。”
?
什么破锅盖都想往她脑袋上扣!
她是这个意思吗?陈霜意气得又捶了他一下:“我那句话的意思是,你身上湿了,快去换衣服,别弄脏了我的榻!”
“你怎么,整日里满脑子都是这些事?”
“你的部下们,知道吗?陛下知道吗?”
林闻清有些尴尬,状似无意地,笑了笑,转身走到了隔间换了身衣服,又吩咐人给他备水。
被他这么一闹,陈霜意也没心思再翻账本了,她将账本收了起来,搁在了炕桌上,起身走到了床边。
百无聊赖,她突然出声,问了林闻清一句:“王爷今日,是怎么了?”
往日里,私下无人时,他也会格外热情奔放些,但也不似今日这般。
刚刚将她抵在炕桌上,那副样子,她险些以为,他要在火炕上来。
林闻清这人,平日里一副人模狗样,在外人面前永远板着张脸,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
到了房里,又跟换了个人似的。
陈霜意低头,用脚踢了踢床榻边。
“就是,觉得本王应该对你好一点。”林闻清已经换好了衣服,正从隔间走出来,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回答她。
原本,她也没多想,但是他莫名其妙说这样的话,让她不得不多想。
一般来说,一个人,突然想要对你好。
要么,他对你有利想图。要么,他对你心中有愧。
陈霜意抬头,对上了他的眼睛。
“王爷,已经对我很好了。”
再好一点,她可不敢。
林闻清走了过来,坐到了她身侧,这次却没有抱着她,只是握住了她垂在身侧的手。
郑重其事地,说了句:“抱歉。之前,我不该跟你提退婚的事。”
“这件事,已经过去了。”陈霜意不想提退婚的事,她很烦,明明最近已经有些忘记当时的感觉了,他偏偏又要提起。
林闻清哑然失笑:“在我这,过不去。是我对不起你,往后,我会尽全力弥补。”
他越是这么说,陈霜意的心里越是没底。莫名其妙的,突然说这些,让陈霜意觉得,他是不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是想纳妾?
纳那位女将军?
她没什么意见,若真的要纳侧妃或是妾室,只要对方不作妖,她也愿意与对方好好相处的。
“王爷,是想纳侧妃吗?”
“是哪家姑娘,我派人去说。”
林闻清的脑子乱了,但很快清醒了过来:“你瞎说什么?”
“不是吗?”陈霜意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可是,老嬷嬷们都说,丈夫突然对妻子格外的好,定然是外面有姘头了。”
林闻清有嘴说不清,不怒反笑:“你就这么想我找个侧妃过来?天天在你眼前气你?”
陈霜意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想的。但是,也可以接受。”
“作为王妃,我应该大度。”这话,说起来,倒像是在说服自己。
大婚前,宫里交规矩的嬷嬷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而她的母亲也不止一次的提醒过她,秦王府迟早是会有侧妃进门的。
她得大度。
其实她一点也不大度,她不想与人共事一夫,更不愿意有人染指自己的东西,那他就脏了,她宁愿他死了。
陈霜意都想好了,若是林闻清真娶了侧妃,那她就避开他们,单独住,做好管家之事,再不碰林闻清了。
“你不需要。”不知为何,林闻清有些怒气。
气她同自己说这样的话,也气那些人把她教成了这样,更气自己无法给她足够的安全感。
陈霜意摇了摇头:“但是,善妒,是七出之条。”
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了,林闻清干脆不解释了。
他直接将人推到了床上,伸手,扯开了陈霜意的衣襟带子。
。。。。。。
夜里,陈霜意睡得正香,有下人来敲门。
“王爷,后面的柳姨娘,不肯去京郊庵堂。”来人压低了声音,说完,站在门口等着林闻清的回复。
林闻清看了一眼还在熟睡中的陈霜意,站起身,披了件外袍,走了出去。
“告诉她,若是不肯去京郊庵堂,那便去地下陪我父王。”
他握着门框的手骨节分明,咯咯作响,脸色也阴沉到了极点。
若不是顾念柳姨娘是他父王留下的人,她早就死了。
陈霜意翻了个身,嘤咛了一下。
前世,或许就是因此,他们才那么多年,不曾有过孩子。
她明明那么爱自己,那么想要生下一个他们的孩子。
第三十五章
接连下了五日的大雪。
京畿周边的道路都被大雪封住了, 有些敏锐的朝臣们,已经纷纷向陛下上了奏折。
今年冬日,怕是不好过了。
但平民百姓们不好过, 王公贵族们却依旧夜夜笙歌。
瑞王府的朝羡郡主之前因在陈霜意的生日宴上找茬, 被林闻清提议送去了相国寺清修。如今,倒是毫发无伤的回来了,好像还吃胖了一圈。
陈霜意是在宸王妃的寿辰宴遇见她的。
外面已经断断续续有人因为挨饿受冻生病,宸王府里今年的寿宴也布置的简单了些。
原本依王妃的意思,是不打算在这个节骨眼上办了, 寒冬腊月的,又下着雪, 各府女眷出行不易, 加上文官们已经开始预言今年恐有雪灾。
但宸王不乐意,毕竟四十岁的寿辰, 不是年年有。
满金陵城的达官显贵,都来了。
陈霜意往年都是跟着平宁公主过来,作为小辈,自然是坐在小辈们的席间。
可今年却不一样, 她成婚后, 身份倒是更上了一层楼。
她刚一落座,前些日子在路上遇到过的宁安侯府的老夫人便坐到了她身侧的位置,见陈霜意只是坐着,也没同自己打招呼,倒是气得不轻。
旁边人见多了人情世故, 自然是见风使舵, 话题说着说着,就转到了陈霜意身上。
“听闻, 秦王府老王爷的遗孀柳夫人,前些日子去了京郊庵堂呢!”不知是谁,提了这么一句。
这下子,话题可就来了。
宁安侯府老夫人拿眼皮子扫了陈霜意一眼,阴阳怪气道:“都说娶了媳妇忘了娘,这秦王爷,倒是另辟蹊径。”
话里话外,都在说,是她陈霜意不敬长辈,逼走了老王爷的遗孀。
可这事她连影子都不知道,还是柳姨娘走后隔了两日她才知晓的。
想也知道,这老夫人疼爱孙女,恐怕还在为自己将班县主送去相国寺的事情生着气呢,故意叫自己难堪。
“老夫人,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柳夫人,毕竟不是王爷的生母,只不过算是个养母。”又一位贵妇人插了进来,听上去是要替陈霜意说话,但字字句句,却又是在说她的不是。
“要我说呀,生恩哪有养恩强,这天寒地冻的,秦王爷到底是年轻了些,思虑的少了些。”
听到这,饶是陈霜意再有家教,也不想忍这群长舌妇人了。
“哦?这位夫人好似对王爷行事多有微词,王爷今日恰巧也来了,不然您去同王爷说说?教教他?”
陈霜意拢了拢自己的衣摆,很随意地掸了掸落在上面的雪花,眼皮子都没抬:“如今这天寒地冻的,班县主在相国寺祈福,也不知过得怎么样呢?”
说完,她抬起头,朝着宁安侯府老夫人假意笑了笑,眼神却带着挑衅之意。
她自然知道宁安侯老夫人在生什么气,明明一同受罚的,朝羡郡主都回来了,班县主还留在相国寺,可不就是有人故意使绊子,不让她回来吗?
一想到今年大年夜,班县主得在相国寺吃斋念佛,不能回家团圆,老夫人就恨不得撕了陈霜意。
往日里陈霜意虽然娇纵了些,但看见这些长辈们,到底都还是客气守礼的,今日却是半点面子也不给他们了。
“真是牙尖嘴利,不知秦王爷可知道王妃在外面,是这么一副嘴脸。”老夫人气得都快扶不住拐杖了,但凡陈霜意的身份再低一点,她的拐杖恐怕就已经打在她的身上了。
“王妃出门在外,也不知道谨言慎行,小心给王爷惹祸。”方才被陈霜意怼了个没脸的贵妇又阴阳了起来。
陈霜意抬起头,瞪了她一眼,正要说话。
“放肆!”平宁公主不知何时到了,她穿了身缕金百蝶穿花大红锦缎通袖袄,头上戴了套红珊瑚玳瑁珍珠头面,雍容华贵而不失气质。
“本宫的女儿,也轮着你来说教?”
“是在说本宫的家教不好吗?”
平宁一出现,整个宴席都安静了下来,刚刚还七嘴八舌的夫人们,纷纷低下了头,生怕被平宁瞧见了,做了她的出气筒。
宁安侯府老夫人原本是打听过的,今日宴席平宁不会来,所以才敢仗着年长些,倚老卖老,想找陈霜意的错处,叫她难堪。
眼下,平宁公主突然来了,她哪里还敢说什么。
这位祖宗偏袒女儿,可是天下闻名的。
“怎么不说了?本宫一来,都哑巴了?”平宁怒道,她的声音在静悄悄的宴席上,格外响亮。
毕竟是宸王妃的寿辰,且宸王世子谢远清与林闻清自幼交好,这是满金陵城都知道。陈霜意不愿在人家寿辰上发难,所以拉了拉平宁公主的衣袖,示意她算了。
不过,算了归算了,道理得讲清楚。
“今日之事,我们秦王府和长公主府便都不再追究了。但希望各位记住,柳姨娘是自请去庵堂的。再者老王爷,只留下了一个姨娘,秦王府可没什么柳夫人。”她虽年幼,说话倒是有分量的。
宴席上出了这么个小插曲,宸王妃还不知道,待她正式出场时,这一篇,已经翻过了。
陈霜意不想看见那几位老夫人,同宸王妃贺了寿,便自请去了小辈们的席面上。
哪成想,小辈们的那边也正聊的热闹。几个还未出嫁的贵女们围着朝羡,叽叽喳喳,也没察觉到陈霜意突然过来了。
有的在惋惜朝羡最近瘦了,有的在说陈霜意的坏话,说着说着,画风便转了。
朝羡对她嗤之以鼻:“你们以为她嫁给秦王是什么好事吗?”
“她可不是平宁公主亲生,我听说,她是捡来的,是真的吗?”御史大夫家的二小姐孟欣苒问道。
陈霜意原本要踏出去的脚,停了下来。如此秘密之事,她是如何得知?还敢在这种场合说。
朝羡猛地捂住了孟欣苒的嘴,压低了声音:“我不是同你说过,别乱说话吗?你瞎说什么?”朝羡既没肯定也没否定,回答的模棱两可。
孟欣苒满不在意,拉开了朝羡的手:“你怕她我可不怕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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