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自从炼金法阵和迷宫设立后,再也没有冒险者能进入魔巢,但他过去的行为依然给魔物们留下了深刻的心理阴影。
作为邀请他的报答,魔王大人试图逼迫他穿裙子跳女步,惨遭拒绝。
“真没幽默感。”
“如果陛下你戴着野猪头套参加舞会,我也不介意穿裙子跳女步。”阿尔弗烈德平静地说。
吉萨愣了一下,从猎物收藏室墙上摘下作为装饰品的野猪头,戴在脑袋上,礼貌地向他伸手,“请。”
……
冒着接下来几百年都要忍受魔王谴责的风险,阿尔弗烈德选择食言。
“别想了,就算你把头套吃下去都不......不是叫你真吃的意思!”
接下的全程,他被魔王大人踩着脚背跳完了整场。
……为什么要跟这种熊孩子计较。
走进她的陷阱,就会被拉低到和她一样幼稚的程度。
身为深渊大恶魔,阿尔弗烈德本应绝不顺从于任何人,即使是深渊意识为他选择的主君。但自从来到她身边,他无时无刻不感到受挫和被钳制,就像有无形的缰绳勒住。
而绳子的另一端牵在她手上。
舞曲中段,他突然开口,“在你心里,我也是你的玩具,对吗?就像你放在圣殿宝座上的那个小玩意。”
尤嘉歪了歪头,不解地看着他,“为什么突然这么说呢。”
是年纪太大了开始多愁善感起来了吗。
“不过,在我心里,你和他完全不一样。”她说。
他避开她的眼睛,淡淡地说:“哪里不一样。”
“人类很有活力,眼睛闪亮,欲求强烈,要比你可爱很多!”
“……”
他不应该问这种蠢问题,也不该对她有所期待。
他面无表情,“你的可爱人类一个接一个死掉的时候,记得也要这么开心。”
魔王陛下气到:“等等,明明是你先问我的吧!”
跳过开场舞后,她就抛下他,跑到长桌前视察魔物厨房一波接一波端上的菜品。
水果挞、玫瑰司康、樱桃黑森林、姜饼小屋、椰奶布丁......肥尾巴的龙裔在桌布下狂塞小甜点。
摩拉摸了摸它的脑袋,“笨蛋么……明明鱼生切片才是这个季节最昂贵的。”
尤嘉问她:“为什么没去跳舞,大家都在,奥古斯都的舞伴居然是骷髅仆从,太可悲了。”
还很可笑。
她环视一圈,“对了,你的舞伴呢?”
摩拉指了指满嘴饼干屑的龙裔,“在这里。”
尤嘉:“……”
这场魔王城年会上,大家的舞伴选择相当自由。妮可和珂吉一起,魔导师修泽尔的舞伴是拔高到一米七的进化史莱姆,缪拉和每个女孩都跳男步,矮人们独自在舞池摇晃,然后到啤酒喷泉塔旁边狂饮。
新年钟声响起的那一刻,人类眷属们摇晃好香槟,十二点的瞬间拔下塞子,对准身边的同伴,白色泡沫和彩带喷薄而出。
假期结束后,总督府的办公室重新热闹起来。
尤嘉决定扩大珀拉底的领地范围。
珀拉底被大河的支流环绕,是一座陆地孤岛,外圈还种满遮天蔽日的光蕨。现在,一批批的光蕨在伐木工的锯子下倒地,被加工后作为桥梁架在河上,或者运回锯木厂和魔药加工厂。光蕨林中的驿站成为新的村镇中心,向四周辐射开。密集的树林消失后,露出的草地青翠繁茂,没有任何过去畸变的痕迹。
而珀拉底外的土地,依然饱受着畸变的侵扰。
总督府开始招募对外扩张的成员。
母巢出产的魔物毕竟数量有限,而魔王城和无尽迷宫又需要魔物的拱卫。因为劳动力稀缺不得不让魔物混迹在人群中的日子已经过去了,现在总督府有足够的公信力驱使所有人类居民。
把一片生长着畸变植物,还有怪物游荡的荒原变成宜居的村镇,需要对抗怪物的冒险者、播撒净化种子的植树人、规划建造的施工队,还有管理仓库和处理食物的后勤部。
于是,隔着一河之远,新的帐篷搭建起来。他们的日子要比远方的拓荒队成员过得好上很多,毕竟从魔王城运输物资到这里,只要花上两天时间。
在拓荒队中惨遭淘汰的里维自告奋勇,成为了其中一员。
这个季节的夜晚还带着寒气,刮在帆布帐篷上簌簌作响,篝火的火光映在帐篷上,守夜队友的声音模糊地传进来,让人安心。
不过尚未长成的净化种子无力阻挡畸变怪物,他们要随时警惕有藤蔓从地底钻上来,还有围绕在荒原外的蜥蜴怪。
里维蜷缩在帐篷里,把自己埋在潮冷的被子里,轻轻听着篝火里柴火爆裂的声音。
他今天带着武器在荒野上巡视,击退来犯的畸变怪物,好让工程队的成员们用沙包木刺和铁蒺藜做好防御工事,现在身上还带血腥气。
苏恩掀开帘子,探了个头,“吃三明治吗,我们还烧了热水泡红茶,别缩在被子里面了。”
她头上戴着后勤部专属的红色帽子,印着蛇发女妖的徽章。
里维蜷缩在被子里,虚弱地说:“天上会掉下三明治和红茶吗,姐姐。”
“不要撒娇,天上除了冰雹和污泥之外什么都不会掉,小屁孩。”苏恩冷酷无情。
最后里维还是跟在她身后,走出帐篷,坐到篝火附近的圆凳上。
他伸出手臂,对准篝火,“哇......确实比帐篷里面暖和多了。”
苏恩说的还是太谦虚了。后勤部不仅准备了三明治和红茶,还有用来在篝火上烧烤的棉花糖,一个个穿在木签上,隔火烤成漂亮的金黄色。
他拆开一只纸袋,倒出三明治,狼吞虎咽地塞进嘴里,“好像有点冷。”
“起码在火上热一会啊,这是今天白天做好,和冰袋一起放在箱子里的。”苏恩用玻璃罐装倒了点红茶给他,“凑合用吧。”
里维接过烫手的玻璃罐,“物资这么紧缺吗,我们和家里就隔着一条河啊。”
“我们连仓库还没建起来呢,带那么多东西往哪放。”
两个月后,他们拥有了第一座仓库,来自珀拉底的砂石、砖块、玻璃、机械装满了仓库,新的建筑拔地而起,商店和酒馆的分店在新营地开设起来,吸引外来的冒险者和流浪者。
半年后,营地外的光蕨树林渐渐长成,藤蔓和花苞萎缩消失,畸变蜥蜴怪被巡逻队驱逐这片土地。
两年后,几座新兴的城镇将珀拉底大河的支流包围起来,河岸两边都成为珀拉底的领土,还有作为珀拉底属地存在的大陆尽头的海眼之地和南方丛林中崛起的赤冠鹰部落。
这一次无需向教廷进贡,承认珀拉底领主大人领地所有权的文书直接从教廷发出,向所有势力宣告她在法统上的正义。
虽然名义上还是联合城邦,但是在领土的面积上来说,她已经拥有了一个公国。
一切都很顺利。
于是尤嘉蜗居在魔王城浩如烟海的藏书室里,搜寻着诸神时代神明的埋骨地和遗脉,顺便期待又一具神明遗骨降临到面前。
直到一个极其不妙的消息传来。
她放在教宗位置上的可爱玩具,可能要遭到推翻。
他是个合格的统治者,在统领把握圣殿上做得无可挑剔,即使一向反对他的圣职者家族也无法动摇。但他从未进行过洗礼,没有得到天主的认可。
除了魔王的眷属和他本人之外,没有人知道他在窃据这个位置。
直到一个出身贫苦牧民家庭的牧羊人少年,在某一天突然宣布自己在梦中受到天主感召,将要从窃贼手中夺回至高的位置。他也确实展现出了神迹,可以不眠不休,畸变不侵,预言未来,对圣经倒背如流,熟知经义......在那之前,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识。
此事一出,迦南上层一阵哗然,圣职者家族捶胸顿足。
他们怎么没想到这种路数!
不就是畸变不侵,对经书倒背如流吗!家族里的孩子哪个不能做到。
什么不眠不休,预言未来更是好遮掩,一整个圣职者家族做后盾,他们能演得比乡下小子演得更好。
名叫弥赛亚的圣子凭借超凡脱俗的亲和力和吸引力,召集了上千人组成的队伍,向着遥远的圣城朝拜。
迦南的大人们对此不屑一顾,把这当成一场乡下穷小子妄想脱胎换骨的闹剧。
这种人他们见过太多,想要的无非是权利金钱和贤者的尊号。
他们宁愿把尊号给一个领主的白痴儿子,也不会给那些自作聪明的贱民。
在迦南的大人物们做下决定,弹冠相庆时。
遥远的魔王城中。
吉萨几个月来第一次从堆叠的藏书中起身,穿过一个个眷属、仆从,跑到魔王城最高的塔楼,面朝西方,闭上眼睛,感受空气中的乱流。
万里之外,无色无形的天主气息冲天而起,远胜位于东方的伽雷之地。
“坏了,还真派下个圣子赎罪救世来了。”她喃喃地说。
第60章
或许,天主真的在无垠的虚空中注视着这个世界。于是恰好在覆巢之时降下了那枚力挽狂澜的棋子。
吉萨站在大敞的窗前,眼睛落在遥远的大陆西方。天气迅速阴沉起来,高空之上乌云汇聚,阴霾倒影在她粘稠的瞳孔里。
阿尔弗烈德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身后,拨了拨她被吹乱的额发,“真可怜,你的金发美人很快就要被狂信徒撕成碎片了。”
他笑起来的时候英俊近乎邪恶。
高高在上的态度也让人很想摁着他打。
“少在这里幸灾乐祸。”吉萨推开他,咬住指甲沉思。
她确实挺喜欢伽雷的……不过他被撕成碎片说到底还是小事,广袤的领地和那个未来触手可得的神位比较重要。
唯一的神位。
她不需要分享,不需要终末时谁并行在她身边。
都离她远远的,站在下属该站的位置。
“如果能在圣子到达伽雷之前杀掉他就好了。”她有些苦恼。
“不会这么容易的。天主的信仰统治这个世界一天,他遣下的圣子就依然受到强运的庇护,一切艰难险阻只会成为他成长的养料,包括我们的刺杀。”阿尔弗烈德说。
尤嘉真的头痛起来了。
难道要她看着那个天降之子一路摧枯拉朽杀进圣殿,把她的眷属全部架上火刑架,坐上圣座的位置,延续教廷的荣光,让她变成一个笑话。
她是魔王,又不是小丑。
阿尔弗烈德轻笑起来,“不过,也不要太小看教廷的大人们。如果你是一位生而高贵的枢机主教,敲骨吸髓为所欲为,现在一个乡下来的野孩子要进入你和同盟精心打理的花园,声称自己才是这座花园的主人,你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要被夺走,你会怎么办。”
尤嘉心不在焉,“我会弄死他。”
也是,教廷的吸血蛭们显然要比她还着急。
天降的圣子怎么能忍受教廷这棵大树上的腐朽,他的到来意味着革新,改变一切。她只是拿到的少一点,教廷的大人们却会失去一切。
阿尔弗烈德微笑,“就让他们狗咬狗,撕得鲜血淋漓吧。而你,只要在成神的道路上先走一步就好了。”
圣子昂代坐在白色的公牛上,兜帽的缝隙中露出一双沉静的黑色眼睛。
一滴雨水落在他的手背上,空气湿润,连带着畸变孢子的气息都变得浓郁起来。
追随他的苦修士立刻跟上来,“大人,下雨了,让我们支起雨篷,给您布置出一处休息的地方吧。”
圣子拉下兜帽,露出一张清秀窄瘦的少年面孔,肤色白皙,黑发如漆,完全看不出牧羊人出身的粗糙劳碌。
伽雷圣职家族出身的少爷们一个个吃得脑满肥肠挺体态臃肿,脱下衣服一眼望去肚子肥大、四肢细瘦,简直像是一只只仰倒的蟾蜍,满足女人时甚至还需要男仆辅助。
拎到这个年轻男孩面前比较,只能用不堪入目来形容。
圣子的声音粘稠,此刻有些沙哑,“我没有关系,不过你们该休息一会了,布鲁斯,让大家扎起帐篷,休息一晚吧。”
苦修士布鲁斯看起来足够当圣子的祖父,面对他时却丝毫没有年长者的从容,反而像是一位侍奉年轻君王的老迈臣子。
“请不要考虑我们,我们不需要休息。能和您一起行走在拯救人世的道路上,难道这点路程还不能忍受吗。”
圣子摇头,“是我要带领大家出发的,别让我为此感到愧疚,好吗。”
布鲁斯立刻反驳,“对我们愧疚什么,您给予的已经够多了,我们无以为报。”
这并不是一句奉承的空话。
圣子确实拯救了他们,也让他们相信整个世界会因他的到来而得救。
不仅圣子本人能够免疫一切畸变,追随他的狂信徒也不畏惧畸变的感染,不需要额外的药剂和防护,对普通人来说剧毒的畸变雨水,对信徒们来说如若无物。
一路行进的路上,无数民众追随在圣子的身后,得到了这奇异的庇护。孕妇生下了纯洁如白纸的婴儿,还没来得接受经书的教会,就已经得到天然的抗体。
圣子并不禁止信徒们之间相爱通婚,诞下子嗣,甚至亲自在简陋的婚礼上为新人赐福,允诺他们生下的孩子也将会是无惧畸变的崭新人类。
旧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要前往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
圣子的降临让他们相信,犯下过错的只是罔顾天主恩泽的教廷,现在尸位素餐的大人们已经被抛弃,而他们才是握着天主真意的教廷继承者。
几个月后,圣子终于来到了伽雷之地雪白的城墙下。他身后的队伍已经长达万人,浩浩荡荡地延伸在身后的荒原。
远道而来的朝圣者们仰视伽雷之地仿佛天国降临般的城墙,眼神虔诚而狂热。
也让人不寒而栗。
有人在城墙上俯视他们,神色厌恶恐惧。
在前任圣座去世后轮换过一波的枢机主教大人们平均年龄低了很多,起码能独立站在城墙上,不需要轮椅和搀扶,说话时的口齿也清晰,不会突然流出口水。
“该死,他居然真的走到这里来了,真是胡闹!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其中一位枢机主教语气古怪,“看来我们派去的圣殿骑士没能好好迎接圣子。”
事实上,派去执行任务的圣殿骑士只成功回来一少部分,剩下的要么丧命,要么被对方策反。被策反的群体中,以贫苦出身的年轻骑士为主。
......也只有他们才会被灌下圣血。圣职家族的少爷们只是挂着虚职,领取几十倍的高昂薪资却从不出勤,只在重要节日穿着威严的甲胄守卫在圣座的车架前。
另一位主教压低声音,“我都说了那是个蠢主意,你的脑子也被梅毒吃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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