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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找圣子啊。”吉萨回答。
伊芙愣住，“你知道他的寝殿在哪吗？”
“白天的时候，我在他身上留下了标记，现在只要顺着魔力凝聚的引线就能找到他。不过线是直线，我也不认路，爬墙效率高一点。”
“好吧，千万小心点，不要被夜间巡逻的点灯人和骑士发现，我会很尴尬的。”
“放心，我又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如果潜行真的被发现了，直接把所有守卫都杀掉，不就相当于没被发现吗！”
伊芙嘴唇开合几下，最后化为一阵沉默。
很快，吉萨停在了一扇彩绘玫瑰窗前。
“是这里吗？窗户好像是封闭的，我们该怎么进去。”昂代有些紧张。
看到吉萨对着玫瑰窗伸出拳头，她想起那番“最完美的潜行就是干掉所有守卫”的高论，低声道：“等等，你不会一拳打碎玻璃的对吧。拜托说你不会。”
“当然不会，我怎么会用这么粗鲁的手段。”吉萨反驳，摊开手掌，指尖泛起熔岩般的乌金色，让玫瑰窗融化外扩，露出能容忍一人通过的洞口。
“这个洞......”
“我会复原的。”
穿过玫瑰窗，走进昏暗的室内，垂着帷幔的四柱大床上，年轻的圣子安然沉睡。
昂代松了一口气。
她害怕魔王陛下顶着她的脸走进寝室，对上还未入睡的圣子。两个人四目相对，场面尴尬。
“所以我们现在该干嘛。杀掉他，还是看着他睡觉。”
“虽然我能控制你的身体用点魔力，但是杀掉圣子不是你能承担的因果。如果我这么做了，可能下一秒头顶的吊灯就会摔下来，把你的身体像瓶番茄酱一样掼在地上。”
昂代无言地打了个哆嗦。
“所以我们还真只能看他睡觉？”
“谁说的，来都来了。你的身体不能用，但我的精神体可以潜进他的意识海看看，说不定能有什么发现。”
昂代敏锐地察觉到什么，“等等，你进去了，要是我被发现了怎么办？不用吊灯，圣殿骑士就能把我戳成一地番茄酱。”
她的手指已经不由自主在吉萨的操纵下贴在圣子修泽尔光洁的额头，巨大的精神体从意识海中向外传输，尽头是圣子的梦境。
在精神体彻底离开前，一股对人类来说无比剧烈的力量留在了她的身体。
不靠谱上司的余音意味深长，“别害怕。最完美的潜行，就是干掉所有守卫。”
第64章
通往圣子梦境的隧道漫长而瑰丽，像旋转的万花筒内壁，颜色斑斓闪烁。
吉萨顺利地挤进了梦境。
人类的内心总是有迹可循，她以为会看见牧羊少年绿草如茵的家乡、灯油如海的圣殿教堂、或者一间乡下的卧室。无非就是那几个他人生中重要的地方，人类的意识之海都这样。星云和深海交织一般没有边际的庞大意识海，不是什么物种都能承受的。
但都不是。
她失策了。
圣子沉睡在一片黑暗中，宽松的圣袍铺散开，落在虚空中，边缘接触的地方泛起一圈又一圈水波般的金色光芒，向外荡出好远。
这里没有尽头，没有方向，就像她的意识之海。
呀，真是不得了。
这一刻，她才对天降圣子有了真切的认识。他不仅仅是一个被气运钟爱的人类，更是神在世间的代行者。
她高高在上的眼睛第一次垂下来，认真打量一个人类的脸。
他有一张清秀而标致的脸，眉高眼深，闭眼的时候睫毛湿润地垂下，从鼻梁到嘴唇的线条找不到任何瑕疵，沉睡的样子让人想起刚刚成年的公鹿。
......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她手欠地扒了一下他的眼皮。
凡人在意识海中是没有知觉的，他毫无挣扎地被她扒开眼皮，露出粉红色的眼睑和鹿一样的纯黑眼睛，几乎没有虹膜和瞳孔的色差。
人类的眼睛也会这样么。
她见过很多黑眼睛的眷属，那颜色更接近深棕，虹膜色浅，瞳仁色深，界限分明。唯一一个眼睛黑到不分边际的，是她自己。
这就是天主降下的圣子躯壳上唯一的不凡之处。
手指很长，指间和虎口有薄茧，没什么特别。
手脚关节灵活，正常。
和普通雄性人类一样长着喉结，也没什么特别。
衣服下面没长汗毛。勉强算是一个特殊之处。
G......这个地方也没长。
好了，再看那里就不礼貌了。
等等，这是什么。
纹身吗？
吉萨掀起衣服，在他的肚脐上方看到一枚硬币大小的烙印，虽然面积很小，但是纹路却精妙细致，是一对六翼天使标志。
有点可疑。
就在她随心所欲地摆弄他时，那双原本空茫的瞳孔突然聚焦，落在她的脸上。
“你......”
尤嘉立刻松手，警惕地后撤。
但是没能成功。
她的手被一把抓住，圣子的声音如同呓语，“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尤嘉心下一沉，试图挣开他的手，“松开！”
她摸不清这句话的意思。
是一场埋伏吗？
想到被丢在外面的伊芙，她有些不安。
仔细想想她的下属里笨蛋占比奇高，真是不应该把她一个人留在外面。虽说异世界眷属的灵魂还能回归母巢，但被戳成番茄酱的滋味想来也不会太好受。
想到这里，她试图一根根掰下圣子的手指，准备离开。
圣子没有看她，眼神落在虚空，呓语时几乎有些狂乱，“快来不及了。这是一场圣战，世界需要我们拯救......”
尤嘉的手一顿。
她温柔地说：“世界需要我们拯救。我是谁呢？”
他喃喃地说：“我是......我是注定拯救世界的勇者，我们注定要相见，来找我吧。”
圣子的身下虚空缓缓浮起金色的法阵。圆弧中的五芒星，每一角都是一枚纹章，六翼天使、不死鸟、蜥蜴、贤者之石，匕首一般的金鸢尾。
六翼天使印在圣子的身上，其他烙印自然也有各自的主人。
尤嘉欲言又止。
真好，现在有五个受到天主庇护的勇者，要从她的手里拯救世界。而她连他们叫什么名字，是什么身份，身处何方都不清楚。
“我该怎么找到其他的同伴呢，请圣子大人告知我吧。”她不抱希望地试探。
然而他真的回答了她，“只要我们相见，就能感受到对方身上的气息。我在你身上闻到不死鸟的味道......还有蜥蜴，你已经和他相遇，紧紧相依。我就在圣殿等待你们，我们会相见的。”
……啊这。
魔王陛下在人间界经营数年，坐拥深渊史上范围最为辽阔的魔王城，从教廷手中夺取了泰半的圣殿控制权。在今天，被通知上任天主麾下拯救世界的勇者之一。
她茫然、无措，难以理解。
不死鸟是哪位。
那个据说和已经她相遇的蜥蜴又是哪位。
她到现在连自己的身份都不清楚吗？
“我是不死鸟……我是勇者，我要拯救世界？”她摇晃圣子，“你给我说清楚点！”
在她的努力下，圣子又模糊地吐出一句：“不死鸟是日轮之神的后代，你是为了拯救这个世界而诞生于世的。”
说完这句话，他又一次陷入了昏迷。
尤嘉愣住，细细地查看一番那枚不死鸟纹章，松了一口气，露出讽刺的微笑。
在不久之前，她见过这个图案。返祖的日轮之神后裔，有着火焰般红发的女孩佐恩，用身前死后的一切，向她交换了家乡部落的权柄。
尤嘉没有拿走佐恩的灵魂和生命，允诺等到她百年之后再收取这些报酬，却在加冕仪式上拿走了她的心脏，再把珍惜无比的部落宝物红石填进空荡的胸腔。
而那颗充盈着日神之血的心脏则成为了魔王的养料。
圣子大概也想不到，在宿命的安排下相遇之前，一位勇者已经把自己的灵魂出卖给了恶魔。
即使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向她宣告拯救世界的使命，也无法打动那颗石头心脏。
那蜥蜴又是谁？
她把常伴身边的每一个眷属在心里扫过一遍，实在想不出谁算得上和她紧紧相依。
没有长驻魔王城的筛掉一批。
受到畸变感染的再筛掉一批。
如果“蜥蜴”已经身处教廷，圣子就不会说出“在圣殿等着他们“这句话。原本她有点怀疑的、刚刚和她共享同一具身体的伊芙也被排除。
……但也不能这么武断。
伊芙躲在衣柜里，透过缝隙观察门口和陷在大床里的圣子。他看起来睡得很熟，无从判断梦境中的景象。
魔王大人对她寄予厚望，离开之前特地留下能够对抗圣殿骑士的力量。
……但她真的不是那块料啊！
深渊物种的战斗是纯粹的力量碾压，不能理解人类之间的战斗充满了技术和反应的随机性。
伊芙曾经看到圣殿骑士们在训练场战斗，身穿沉重的铠甲依然动作敏捷，臂力足以将长枪投掷到几十米外。
她怀疑魔王陛下从梦境里脱出，见到她骨灰罐的概率更大。
“你躲在这干嘛，真丢人。”一道声音在她脑海里幽幽想起。
伊芙又感受到了那种在巨大天体的光芒下无处容身的感觉。
她松了一口气，“你终于回来了，梦境里是什么样子，你对他做什么了吗？”
尤嘉回想了一下，诚实地说：“梦境里是一片黑色，我脱了他衣服看看里面，看到他的纹身。”
伊芙分不清上司潜入梦境专门脱对方势力继承人衣服和圣子身上居然有纹身这两件事哪个更重量级。
她沉寂半晌，清了清嗓子，“算了，我们回去吧。”
尤嘉赞同，“我们回去洗个澡吧。”
被夜色笼罩的圣殿，房梁上传来隐隐的交谈声。
“你身上有什么纹身或者胎记吗？”
“不要因为圣子身上就纹身就怀疑所有人哦。说起来他身上纹了什么，十字架还是圣子殉难图？”
“谁会在自己身上纹这种奇怪的东西啊。”
外派眷属的待遇还算不错，伊芙卧房里的浴室宽敞安静，水汽氤氲，白瓷浴缸上的水龙头是个抱着宝瓶倒水的小天使。
沐浴时拥有身体控制权的是尤嘉。
过程相当漫长，长到伊芙在意识海里崩溃大喊：“你看那么仔细干嘛！”
“我身上真的什么都没有，快饶了我吧！”
“你再这样我真的要淹死这具身体了！”
魔王陛下悻悻放弃。
一位嫌疑人彻底排除。
她决定接下来邀请每一个眷属参加温泉度假，坦诚相见。
但领地外的世界也很广袤，人口基数众多，说不定勇者就隐藏在其中。
……要不然在珀拉底附近发展一下温泉旅游业吧。记得回去之后把这个需求向缪拉提一下。
第二天。
一位来自珀拉底的普通女性职工一路前往位于圣殿顶层的圣座书房，对守卫在门前的圣殿骑士示意：“我有重要的事情求见圣座，来自珀拉底的要事。”
她神色肃穆，确实像怀有要事。
圣殿骑士交换了一下眼色，放下交叉的长枪，撤向左右两边，替她拉开大门，恭敬地颔首，“请进。”
圣座坐在书房的尽头，身后是色彩繁丽的高大玫瑰窗。光透过彩色玻璃照在他身上，投下斑斓的阴影，逆光时显得气质阴郁。
他低头查看书案的文书，直到她走到桌前，才抬起头，冷淡地说：“这还是第一次，有中间人来向我通知她的命令。”
尤嘉点了点头，“确实没这个必要。”
熟悉的语气和眼神让迦南的脸色微变，“你……”
“来不及解释了。你愿意和我去浴室交流一下感情的，对吧？”
第65章
这是圣殿侍从长人生的至暗时刻。
又一个珀拉底女人长驱直入，以讨论的公务的理由带走了圣座。
谁家公务在浴室里谈啊！
更可怕的是，过了几个小时，珀拉底女人衣衫严整地面色不改从浴室里走出，轻飘飘地离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
浴室中水汽湿润，飘荡着莲花般遥远芬芳的气息。圣座靠坐在浴池边缘，挂着一身凌乱的长袍，肌肉线条山脊般起伏。他的睫毛被水汽打湿，眼角泛着淡淡的红晕。
侍从长希望自己多心了。但是他怀疑那身外袍是有人把圣座扒光了看透了，又随手披上去的。
察觉他的到来，圣座音色低哑地说：“怎么了。”
侍从长艰难开口：“您还好吗？”
没被坏女人玷污吧。
迦南不解，“能有什么不好的，我是问你有没有公事处理。”
侍从长脸上一涨，嗫诺着说：“这个……倒是没有。”
“那就出去。”伽雷哑声道。
他连忙退出去。伽雷闭上眼睛，喘息着沉进滚烫的热水。
尤嘉确认“蜥蜴”不是伽雷。
他身上每一个角落都检查过，除了一点旧伤和小痣什么都没有。
……原来金发的人那个地方毛发也是金色。人类好神奇啊。
她决定回到珀拉底，落实一下温泉旅游业的开展计划，争取看遍每一位勇者。
这也是伊芙人生的至暗时刻。
她在脑海里对着尤嘉大哭大喊：“你必须把我带回去！我在圣殿已经没法混了！大家都会觉得我和圣座有桃色关系，太丢人了！”
魔王陛下唯唯诺诺：“知道了知道了，这就把你召回来换个工作。
伊芙不依不饶，“如果我是个美女还好，可我长成这样，大家只会说那个昂代看着不声不响其实私下里很豁得出去，太糟糕了！”
她抱着头嘴硬：“都是我的错我的错。唉，别吵了，撒娇也要有个限度，我的耐心也是有限的啊。”
珀拉底外围有几座天然温泉，就在驿站附近，现在驿站演变成城镇，人来人往，很适合在城外建起温泉旅馆。
昂代成为了旅馆项目的负责人。
她试图阻拦尤嘉向魔物下达修建窥视孔的命令，“不是这也太变态了我们魔王城难道是这种地方吗，你还是个宝宝啊，天天看男人身子干什么。”
“女人我也看。”
一个都别想跑。
昂代：“你……”
在负责任压迫和良心的纠缠拉扯下，第一座温泉旅馆于冬天正式开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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