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心下一沉,赶忙向自家姐姐求证。华阳郡主却只顾着与周倩茜置气,未能及时对荣王做出回应,荣王的脸色当即变得越发难看。
这一幕让云莜瞧见了,顿时颇觉好笑:“怎么,华阳郡主这般擅长见缝插针,竟没找到机会将事情的真相告诉你么?你却也是个糊涂的,跟人欢好一阵,却连与你浓情蜜意的是谁都不知道,呵……”
“与他说这么多话作甚?”云相拉着云莜的手往门口走:“快去为父离开这乌七八糟的地方吧,连多呆一刻,为父都觉得恶心!”走到门口时,他脚步顿了顿:“荣王,你且记着,你以下作手段谋夺储位之事,绝不会就这么算了!云某必会告知皇上,请皇上圣裁!”
看着云相与云莜的身影消失在门口,荣王脑仁开始突突发疼。
华阳郡主在一旁焦急地道:“弟弟,咱们该怎么办?云相素来护短,今日咱们对云莜下手,触及了他的底线,他必不会放过咱们!还有那宸王,向来视你如眼中钉肉中刺,若是宸王联合云相一道向咱们发难,可如何是好?”
荣王虽对华阳郡主关键时候掉了链子感到颇为不满,但思及这到底是自己嫡亲的姐姐,是自己身边儿最为亲近之人,到底按捺住了心中的怒气,宽慰道:“长姐不必惊慌,既然知道云相不会放过咱们,咱们也只得先下手为强了!”说到此处,荣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云相虽难对付,我拿他却也不是毫无办法。”
过去没用这个法子,不过是因为手中的棋子极为珍贵,他指望着用在刀刃上。如今他与云相撕破了脸皮,却是不得不用了。若是不能扳倒云相,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要遭了云相那老狐狸的算计!
华阳郡主纵使再怎么心机深沉,到底是一名没有经历过大风大浪的深闺妇人,待字闺中时不过是一名普通宗室女,后来被封为郡主并得了恩旨能以郡主之身开府,皆是弟弟在战场上为她挣来的,因而对弟弟的话很是信服。
此时,华阳郡主见荣王颇有底气,一颗心不由跟着稳了下来,仿佛有了主心骨一般:“你心中有成算就好,你也知道,姐姐没有其他的本事。你若是有用得着姐姐的地方,只管与姐姐说上一声。”
荣王思忖片刻,眸光闪烁不定:“长姐,我记得你与太后最为宠爱的侄女梁国夫人交好,这几日,你不妨寻个由头邀梁国夫人来咱们府上吧……”
“可以是可以,不过你也知道,太后娘娘虽肯听梁国夫人的话,当今圣上却不是个会对太后言听计从的性子。若是云相与太后同时向当今圣上进言,只怕圣上会更愿意听云相的话。”华阳郡主蹙眉不解道。
往日他们也不是没想过通过梁国夫人来影响太后,好让太后在双王之争中更倾向于荣王,可惜,效果十分有限。偏生梁国夫人又性好奢靡,为了维持与她的关系,华阳郡主与荣王不得不持续购买各种豪华奢侈的物件儿来赠予梁国夫人,如今华阳郡主是一想到梁国夫人就觉头疼。
自那之后,梁国夫人对荣王姐弟来说,就如鸡肋一般,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这个节骨眼儿上,京中女眷们定然都对华阳郡主府唯恐避之不及,华阳郡主与荣王若想请动梁国夫人,只怕要花极大的代价。
荣王道:“长姐只管将梁国夫人请来就是,余下的,我自有主张。”
……
却说云莜随云相离开了华阳郡主府,父女两个一路上相顾无言。
云相眉头紧锁,不知在想些什么,云莜则是一面悄悄地打量着云相,一面回想着原主与云相的相处过程。
在原主的记忆中,云相虽然对原主极尽疼爱,但在原主幼时,云相忙于公务,疏于与女儿的相处,妻子又早早亡故了,没能从长辈处得到足够的关爱,导致原主养成了一副温和怯懦的性子。待云相发现这一切想要弥补之时,原主与云相之间已然生出了距离感,原主对云相,是敬畏大过依恋,平日里在云相跟前也是少言寡语。
云莜素来是个爽利的性子,装不来那等羞涩腼腆的性子,一时不知该如何与如何与云相相处。
云相在察觉到云莜的踟蹰后,只以为女儿是因为此次的事吓坏了。至于先前女儿在荣王面前那反常的表现,也被云相归咎于女儿这回气得狠了,也怕狠得了,所以性情有了些许变化。
这是坏事,也是好事。
在此次的事件过后,云莜会开始成长起来,不再是一朵被人悉心呵护着未经风雨的娇花。然而,这种事本身,对于云莜来说,就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对于云莜,云相的心情颇为复杂,既希望女儿能够一生无忧顺遂,又希望她能够看懂人心险恶,往后不会吃亏。
云莜不可能不出门,外头的人算计起云莜来可不会手软,这次的事就很好地说明了这一点。
云相有心要趁此机会好生教导女儿一番,但想着女儿才脱离险境,终是没忍得下心,他伸出宽大的手掌,拍了拍云莜的脑袋,叹息着道:“莜莜,你受委屈了。”
云莜本不觉得如何委屈,有人敢算计她,她回敬过去就是。她性子要强,字典里就没有“吃亏”这二字。但当云相这般宽慰她时,她的心中却是一片酸涩,泪珠不由自主地汇聚到了眼眶中,仿佛当真受了极大的委屈要找亲长替自己做主一般。
她明白,这是原身残留的感情。
原身孺慕着这个父亲,却又惧怕着这个父亲;想要像寻常闺阁女儿一样向父亲撒娇,却又因过于怯懦而不敢。
云莜如今既稀里糊涂占了原主的身子,自然要完成原主未完成的心愿。
原主不敢做的事,对她来说没有任何压力。
只听云莜娇娇软软地唤了云相一声“爹爹”,而不是平日里那恭敬中透着生疏的“父亲”,云相身子闻言,微微一震,半晌方应道:“欸。”
云莜察觉到云相似是很不擅长应付撒娇状态下的自己,不由抿嘴轻笑,清丽的脸颊上露出两个小酒窝来。
云相似是察觉到她这无声的笑意,颇有些不自在,轻咳一声道:“莜莜放心,无论你受了什么委屈,自有为父替你做主。”
“我记得了,有事找爹爹。”云莜面上的笑容渐渐变大,眼中似落入了星子一般明亮,让云相险些招架不住。
云相眼神晃了晃,随即定下神来:“找为父帮你修理那些欺负你的人自是可以的,找为父求情就免了。那名背叛你的丫鬟,你预备如何处置?”
说着,云相厌恶地瞥了躺在马车中的南香一眼:“为父知道这丫鬟是自幼与你一道长大的,感情非同一般。她这些年尽心伺候你,我云府从未亏待过她。如今她做出此等背主忘恩之事,险些害得你身败名裂,我云府也容不得她这样的奴婢了,你万万不可对她心软啊。”
“爹爹放心,女儿知道轻重,断不会留她在身边。只是咱们对外的说辞是荣王强行玷污了南香,说来南香还是受害者,倒不好强行处置了她。不如,就以调养身子为由,将她送去庄子上命人严加看管,爹爹觉得如何?”
云莜这个法子可以说是颇为妥帖了,然而在云相看来,还是太过心慈手软了一些。
若是留着南香的活口,指不定日后就要被人反咬一口。似这等背主忘恩的丫鬟,自然还是让她忧郁成疾、虚弱而亡来的更好。只要南香一死,荣王风流浪荡的形象就永远也抹不掉了。
云相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这些就没有必要特意告诉云莜了,到时候他来操作就好。
当马车停在云府门口时,门房来禀,道是宸王来了。自家小姐心慕宸王,自家老爷也对宸王颇为欣赏,云府上上下下的人自然不敢怠慢宸王,眼下已将宸王迎入偏厅之中,好茶好点心伺候着。
云相闻言,对云莜道:“宸王近日事务繁多,竟能这么快赶来,对你倒是颇为关心。为父从前虽觉得宸王有诸多不好之处,可与荣王一比,竟是再好不过了,至少,他对你的心比荣王诚。”
云莜对此不置可否,小声嘀咕着:“他若真是关心我,就该知道我和爹爹才从华阳郡主府回来,眼下正需要休息,哪儿还有功夫应付他……”
说着,云莜又正色对云相道:“方才咱们与南香同坐一马车,身上染上了合欢香之味,需得换身衣裳才能见客,且让宸王等着吧。”
宸王,可是个比荣王更加麻烦的角色。
第4章 第 4 章
◎抉择◎
面如冠玉、风度翩翩,今日的宸王着一身宝蓝色广袖交领大氅,手执折扇、玉冠束发,气质儒雅、眸光清亮,任谁见了,都会赞一声好一个浊世佳公子。
如果说荣王是以其赫赫战功与“深情爱妻”人设名满京城,那么宸王便是以其堪比潘安之貌与文采学识令人心向往之。
京中喜欢荣王的闺秀不少,心悦宸王的闺秀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毕竟时下流行的美男子多是宸王这一款的,荣王虽也堪称英俊,五官却有些粗犷,不似宸王五官精致,有种阴柔之美。
每每宸王的马车从街道上驶过时,总能收到不少闺阁千金扔来的香囊。若不是宸王早早便名草有主,与原主“云莜”互诉衷情,等闲人不敢得罪相府千金,不知多少闺秀会舍下颜面来追求宸王。
也正是因为宸王在如此受欢迎的情况下还对原主“情有独钟”,才让原主深深陷了下去。
原主性子懦弱内向,得宸王表白,虽心中喜悦甜蜜,却常有自己配不上宸王之感,在与宸王的相处过程中,宸王说什么就是什么,半点儿也不怀疑宸王的动机,只怕自己为宸王做得还不够多,怕宸王有朝一日会离开自己……
若是原主与宸王的相处模式照实袒露出来,只怕云相会对此有些意见,但宸王面儿功夫做得好,在不知情的人看来,是宸王在捧着纵着云莜,甚至连云相,在看了两人的相处过程后,也暗自感叹宸王对云莜的体贴和用心。殊不知,云相看到的,是宸王特意表现出来给他看的,原主对宸王百依百顺,自然极为配合。
对于原主的这种奉献型人格,云莜是既怜且叹。
正是因为原主的这种性格,原主在书里头才会被宸王给吃得死死的,等到原主名声被污宸王还愿意娶她时,原主更是将宸王奉若神明,每日战战兢兢,深恐哪里做得不好,惹得宸王不高兴。原主可以因为宸王一个赞许的微笑而偷偷地高兴好久,也会因为宸王的冷暴力而惴惴不安好几天。直到原主对宸王来说失去了利用价值被丢了性命之时,原主都没有发现宸王是在套路自己。
这不能完全归咎于原主单纯和愚蠢,而是宸王抓住了原主心理上的弱点集中火力进行攻击。
知道剧情的云莜自然不可能对宸王有任何好感,在见到宸王之时,她每一根神经都写满了警惕二字。
宸王见云莜对自己不似以往那般热络,只以为是云莜刚刚被人算计吓坏了,于是好生温言安抚了云莜一阵,又对云莜做出保证,他定不会放过荣王。
但只要多动动脑筋就能知道,他这话说了其实也是白说。他比荣王小了整整六岁,入朝比荣王晚,根基比不得荣王深厚,又不似荣王有战功在身,至多只能给荣王添点儿堵,真要打击荣王的势力,还得靠云相。
宸王说这话,其实只是表明自己的态度,哄云莜开心罢了。可惜云莜一直心情低迷,对此无甚反应。
云相见状,拍了拍宸王的肩:“好了,方才莜莜在华阳郡主府动了一场怒,已是心神俱疲,你就别再提这些令人厌恶的人和事了,多与莜莜聊一些开心的事吧。”
他有一些要紧事要尽快吩咐下去,再加上有意腾出空间来让两个年轻人相处,在说完这话后不久便起身离开。
宸王见状,松了口气。
方才在云相面前,宸王得好生端着,不敢有丝毫逾矩之处,如今云相一走,只留下个好哄的云莜,他顿时觉得轻松不少。
“莜莜……”宸王坐到云莜身边儿,刚要拉住云莜的手好生安抚一阵,就见她态度冷淡地抽开自己的手避了过去:“你这是怎么了?”
宸王蹙起了清隽的眉峰,看起来颇为受伤。
云莜冷冷淡淡的,带着些许敷衍:“抱歉,我才经历了那样的事,对男人的亲近有些反感。”
宸王隐隐觉得云莜有哪里不对,与从前那个软糯好哄的云莜相比,今日的云莜似乎态度格外冷硬。
总不至于,经过这么一遭事,当真让云莜移了性情吧?
想了想,宸王还是决定对云莜采取柔情攻势。云莜这人性子软,受不得别人对她的好。哪怕云莜真是因今日之事移了性情,只要他给她喂下足够甜蜜的糖果,仍然能将她紧紧攥在手掌心中。
“莜莜,我与荣王是不同的。我与你两情相悦,绝不会枉顾你的意愿,逼迫你做你不愿做的事,也永远不会背弃你。”宸王认真地看着云莜,一双漂亮的瞳眸中满是云莜的倒影,仿佛要穿透这层躯壳,直直望进云莜心底:“我就在这儿,你什么时候心情不好了,愿意与我倾诉了,都可以来找我。”
宸王这话说得极为真诚,仿佛云莜当真是他最为珍爱之人一般。
这不是纯粹的演戏,更像是入了戏,将他对某个女子的感情嫁接到了原主身上。
想想也是,若是宸王的态度不够真诚,就算能骗过原主,也无法骗过精明的云相。云相权倾朝野这些年,可不是吃白饭的。
云莜本欲刺他一刺,旋即又想到,如果宸王一直在她面前保持这深情人设,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她眼珠子转了转,道:“好啊,既然你这样坚持,那我就把烦恼告诉你吧。你的表妹,这次帮着华阳郡主算计我的,也有她一份,你帮我教训她!”
这话带着几分蛮不讲理的告状意味。
云莜倒要看看,宸王打算如何选择,是委屈他那小表妹,还是在云莜面前崩了他树立起来的深情人设。无论宸王如何选,云莜总是不会吃亏的。
若是宸王选了前者,云莜也可为原主好生出口气。云莜相信,无论她怎么报复周芸婉,都不如宸王出面效果来得好。毕竟,云莜在周芸婉眼中只是一块绊脚石,说什么做什么在周芸婉那儿都要打个折扣,但宸王不同,宸王可是周芸婉心尖尖上的人呢,他若是呵斥周芸婉一句,只怕周芸婉要难过好久。
自然,宸王若选择了后者,又有另外的说头。
宸王闻言,先是一愣,而后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婉婉她分明在最关键的时候与你一道出现,帮你解了围,你怎么能因为心情不好,就往她身上泼脏水呢?好了好了,我不会因为你离开华阳郡主府的时候丢下婉婉而责怪你,你也别闹了。”
看来是选择袒护小表妹了,终究小表妹才是宸王的真爱。既如此,那就别怪她撕下他这层深情的人设了。
云莜这般想着,冷冷地道:“华阳郡主将那杯加了料的酒递给我时,是周芸婉劝我饮下的,我还能冤枉她吗?你若是不信,我就去请父亲派人查一查,周芸婉她究竟有没有做过这件事吧——她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做的,总有人记得。若我冤枉了她,我立刻向她道歉,绝无二话,若是她的确做了这件事,你却一味包庇她,那么,我是不是可以认为,在你心中,她比我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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