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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没有写多余的内容，直接写明地点和时间。
谢琉霜看到上面写的地名心头蓦然思忖：这不是在京郊之外吗？怪不得他这么早就找人给自己送信。
想到此处，谢琉霜叫清月出去同婢女说一声，紧跟着便把照眠唤进来帮自己换上新的衣裳和发饰。
谢琉霜挑选了一条暗花细丝褶缎裙，裙子下摆层层叠叠的裙面转起身来的时候像是一朵花般明艳美丽。
至于簪在墨发上的细簪子，她从梳妆盒中取出碧玉七宝玲珑簪，并着翡翠水滴耳坠，当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整个人如月下芙蕖，螓首蛾眉，耀如春华。
这和谢琉霜平日的穿戴一般无二，她并不认为去见萧长霆还需要另外穿戴一番。
然而，候在外面等候的婢子见到谢琉霜出来后呼吸不由一窒，怨不得自家主子对这位女子如此痴情一片，这般貌若天仙的姑娘自是叫人忍不住移开目光。
婢子先是微怔片刻，随后方道：“少夫人，马车已在外边候着，您请——”
一旁的清月不由蹙眉：“我家夫人还未用过早膳，不若等夫人吃了再去？”
谁知，那位婢女轻声回答：“车中已经备好早膳点心，夫人可在路上食用。”
想来，萧长霆很是心急才会这般吩咐手底下的婢女。
清月原本还想反驳些什么，最后还是谢琉霜拦住了她：“她不过是替自家主子办事，不必过多苛责，我们走吧！”
既然婢女都说了马车上备着吃食，想来也不会让她饿着肚子。
谢琉霜一路穿花拂柳往后门走，谁知路刚走到一半，竟是撞见了许韵心。
许韵心嫁到英国公府后生下一个女儿，女儿长得玉雪玲珑，很是可爱。
如今她正陪着女儿在小花园中散步，未曾想抬头之间竟是看见了谢琉霜。
在她记忆中，谢琉霜很少会早起，今儿个是什么日子，怎么起得这般早？
“弟妹。”
许韵心让身边的婢女看好小小姐，自己走上前同谢琉霜搭话。
先前经过那么一桩事情后，许韵心认为她在英国公府很有必要找一个盟友。
二房的罗氏看不起她的出身，两人先前因为布料的事情起了争执，许氏更是赔了商铺大出血一回，更是不可能和罗氏和解，所以她才把心思打在谢琉霜的身上。
要说最得英国公夫人冯氏宠爱之人，必定是谢琉霜无疑。
别看这位弟妹什么都不争不抢，夫君也是三兄弟里头最柔弱的小儿子。
可在许韵心看来，她这哪里是不争不抢，根本就是把冯氏的心牢牢把控在手中，不要以为她们不知道谢琉霜从冯氏那里得到多少的好处！
不过，也只有和这样的聪明人合作，许韵心或许才能借此机会得到冯氏的器重，改变这些人对她的看法。
一想到这里，许韵心重新振作起来，她走上前去同谢琉霜主动打招呼，笑容很是热忱。
谢琉霜暗暗想着往日许韵心可不像今日这般热情，莫不是又想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想归想，谢琉霜明面上并未流露出片刻异样。
谢琉霜唇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淡声问道：“原来大嫂也在这里，看来今日真是巧。”
许韵心亦是笑着说道：“是啊，我还是头一次看见你起这么早，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谢琉霜自然不可能说出自己要去见萧长霆的事情，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并未细说。
“大嫂，我要事在身先走一步，有空再说。”
许韵心见她面上有些匆忙，心想事情或许真的挺严重的便点了点头。
直到谢琉霜携着婢女等人离开，许韵心久久回不过神来。
或许这才是贵女的气度，即便行色匆匆还是进退有度，也不知道她这一辈子能不能做到谢琉霜这般。
哪怕不是全部，半分也好呐！
……
谢琉霜刚从后门出去，就看到一辆毫不起眼的乌蓬马车，乍然一瞧，车夫也是个熟人。
她并未多想直接掀开车帘走了进去，岂料身子刚进去一半就看到马车正中央坐着一个熟悉的人。
谢琉霜正欲跪下行礼，手腕就被萧长霆紧紧扣住。
萧长霆倾身一步，唇角噙着点点戏谑的笑意：“这里人多眼杂，夫人莫不是真要行礼被人撞见？”
话音一落，谢琉霜怔愣半晌，随后身子被萧长霆扶起坐在一旁。
她这才抬眸看向车内的布置，意外发现这辆马车虽然从外表上看去不太惹眼，准确来说很是普通，不过内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最为奢侈名贵的东西。
例如，车厢内柔软精致的波斯地毯，黄梨木螺钿山水小平几，桌面一角摆放着各色精致点心，有桂花糖、蒸栗粉糕、如意糕、玫瑰酥……
细细一瞧竟有七八样之多，只是每一样的数量只有两三块，加起来倒是整整一碟，叫谢琉霜颇为错愕。
这么多种的点心，若是每一样坐过去想必都要花费不少的功夫。
就在谢琉霜诧异望着桌面上这些新鲜甜点的时候，萧长霆紧接着又将放在底下的食盒提起，将盖子打开。
一碗热气腾腾的碧粳粥放在她面前，旁边还多了一个精致的汤匙。
萧长霆轻声同她说道：“你这么早起来应当还未用膳，这是我让御膳房里的人特意做的。不知道你喜欢吃哪样东西就让他们每一种都做了一遍，你且尝尝喜欢哪个？”
他的神色很是认真，目光流露着真切和关心。
谢琉霜的肚子确实有些饿，再加上面前这么多的美味佳肴摆着，即便她真和萧长霆有什么过节，也没必要和这么多的美食过不去。
她低低道了一声谢，将碗勺接过，耳边听着粼粼车轮滚动的声响，她一口接着一口吃着。
好在她在用膳的时候，萧长霆并未打扰他。
他的座位边上还有不少摞起来的奏章，他拿起来一页页翻看神色很是认真。
不得不说，当他没有关注自己的时候，谢琉霜着实松了口气，她一边吃着一边仔细想着过往的事情。
说起来，她和萧长霆也不是什么仇人，准确一点来说，萧长霆还救过她的性命。
只是几年前谢琉霜喜欢过他，不惜为他做过许多的事情，后来被他一一冷冰冰拒绝掉后她也跟着心灰意冷，直至回京嫁给温亭书。
婚后这三年她过得很好，因此最初在重新见到萧长霆、并且萧长霆成为皇帝以后，她心底最在乎的事情其实是担心萧长霆想要杀了她。
毕竟没有一个帝王能够容忍自己不堪的过去被人所知，那个人还是他曾经不喜欢、并且冷冷拒绝过的人。
只是后来，萧长霆的这些做法一点点打消了谢琉霜心底的疑虑。
萧长霆没有想要杀她的打算，更是在再次见面的时候救过她一命，甚至还告诉自己喜欢上她了。
然而，谢琉霜是无法相信这一切的。
一个五年前言辞凿凿拒绝过她的人现在却说喜欢她，不觉得此事太过荒谬了吗？
当是既然萧长霆想要继续这么做，她就只能陪着他演下去，只盼着他赶紧打消心底所有的想法，让她回去过着以往那般无波无澜的生活。
谢琉霜想了一路，终于，马车缓缓停了下来。
随着马车停下，谢琉霜这才意识到应当到了地方。
宫廷的膳食味道很好，她几乎将一整碗碧粳粥尽数喝完，桌面上的糕点也吃了好几块。
只是糕点容易饱腹，因此谢琉霜吃过几块就停了手不再继续拿。
萧长霆目光一一扫过桌面上的东西，随后将奏章合上先行下了马车。
谢琉霜深吸口气紧跟着出去，谁知萧长霆竟是伸出手要去搀扶她。
谢琉霜自然不想要跟他有身体接触，她可没忘记自己还有夫君，如今这般做不过是虚与委蛇，等到届时打消他所有的想法，萧长霆便能彻底放她自由。
好在照眠和清月二人过来，谢琉霜扶着她们两人的手落地，等抬头看去发现面前是一座精致的庄园，周遭是一片山林，庄园的附近林立着身穿黑衣甲胄的暗卫，个个面色冷肃。
谢琉霜牵起裙摆踩在山庄前的石阶上好奇问道：“陛下怎么来了别庄？”
萧长霆在她身边走着，口中解释道：“你不是担心京城人多眼杂，此处别庄风景极好，我也让几位太医一并过来为你看诊把脉。”
一提到这件事情，谢琉霜心头一紧，随后又缓缓平静下来。
先前的太医都没看出什么问题，想来这些人也不会。
二人并未说太多，一进入大厅却见里面空空荡荡，紧跟着清月和照眠也被萧长霆的人扣了下去。
谢琉霜心头一紧：“陛下这是何意？不是说要带臣妇看太医？”
萧长霆的视线从她紧张的面容上扫过，勾唇笑道：“太医还有一会儿才到，既然来了你就不想逛逛别庄？”
第20章 纸鸢
草长莺飞，春风和曛，暖意醉人。
靠近别庄后山的一处凉亭，原本肆意生长的杂草早被眼尖的下人收拾得一干二净，兴许是昨日才收拾的，因此眼下还能看见这里的碧草只有小小的一茬。
山中空气极好，溢散开一股浓郁的青草香味。
谢琉霜不由深深吸了口气，只觉得鼻尖轻嗅着这般自然的清新，叫她整个人的神思顿时一片清明。
奕怀早就侯在此处，石凳石桌他早就命人擦拭过好几遍，先前在江南的时候，他就和谢琉霜有过不少交集，也算是看着她曾对自家主子一往情深。
时至今日，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却多了几分陌生。
奕怀心头一涩，转头望向跟在谢琉霜身侧的照眠，面上浮现熟稔的笑容。
照眠不动声色朝着他点头适应，毕竟如今他的身份不一般，早就不是当初那个小打小闹的侍从奕怀。
萧长霆领着谢琉霜落座，随后扬了扬手，命奕怀将准备好的东西端上来。
不多时，三三两两的侍从端来好几样东西，大多都是细长的竹条，还有纸笔、浆糊等等。
当这些东西摆放在石桌上后，谢琉霜薄唇微微抿紧，沉声问道：“不知陛下这是何意？”
寻觅多年的佳人在侧，萧长霆此时的心情极好，他唇角勾起，慢条斯理解释道：“还记得那年桃李芳菲，正值踏青好时节，有些稚童放着纸鸢。只可惜那日天色不佳，你的纸鸢被毁。”
顿了顿，又道：“今日的天色不错，正好给你补上当年那只。”
萧长霆这么一说，谢琉霜总算想起来那年发生过的事情。
……
犹记得那年她认识萧长霆不久，虽说他为人清冷疏离说话难听了些，但架不住他的容貌生得好，又救过自己一命。
想来每个女子心间都会有那么几分憧憬，前太子又是那般不堪，所以谢琉霜才会在豆蔻年华之时心间生出几分对他的恋慕之意。
陌生的江南水乡，铺天盖地的细雨织就成朦胧的雨幕，青石板路被雨水打湿，耳边还有江南女子呢喃的歌调。
那只飞上高空的纸鸢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打湿，就在谢琉霜想要赶紧收线的时候，线却断了。
那只纸鸢迎着骤风疏雨晃晃悠悠坠落而下，最后跌进那条潺潺溪涧之中。
彼时萧长霆亦是坐在不远处的小亭子中，他只是出来散心，并未想到会再次碰到那日被他意外救下的女子。
或许是有过救命之恩，女子多番打听他的住处，还送上一个红木食盒，里面装着不少糕点。
她道：“多谢这位公子救命之恩，这些糕点是我亲手所做，希望公子能够收下。”
萧长霆的目光没有任何温度，或者说，他对任何女子皆是如此。
“不必。”
他的声音极冷极淡，好似这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可是谢琉霜并不这么认为，若不是萧长霆及时出现，她若是落在那些山匪手中指不定要遭遇到多么糟糕的境地。
谢琉霜执意要将手中的糕点递给他，萧长霆望着她那双清凌凌如水的眼眸中盛满对自己的爱慕之心，只觉得她和别的那些女子没什么不同。
他转身欲走，谢琉霜却拎起裙摆小跑着跟了上去，声音中流露出几分央求：“这些点心是我辛辛苦苦做的，公子你就收下吧！好不好？”
萧长霆没有理会她。
谁知，就在他走出几步之远，突然身后的姑娘传来一声痛呼，红木盒中的糕点一个接着一个滚出来，上面沾染无数灰尘，最后滚落在他的脚边。
萧长霆的脚步不由一顿，转头望向谢琉霜，却见她面上落满一片委屈和错愕，嘴角嘟囔着：“这些糕点……我、我做了很久的……”
显然，这些都是她起了一大早辛辛苦苦做的，她自己都舍不得尝一口，全部装起来打算送给萧长霆。
萧长霆默默觑了一眼她，深邃的眼眸宛若深潭，浓郁一片，不知在想些什么。
直到一只流浪狗嗅着香味小跑过来，直接张口血盆大口将糕点一口吞下。
谢琉霜面色一窒，心头仿若在滴血：“怎么就便宜你了！”
话音刚落，流浪狗身子一僵，抽搐不已，整只狗倒在地上，晕倒之前，那双眼溜溜的眼睛死死盯着谢琉霜，像是在控诉着她。
谢琉霜下意识望向萧长霆，立即辩解道：“我没有下毒！”
女子的眼睛一片清澈澄明，脸上写满了紧张之色，似乎怕被他误会。
萧长霆却难得在心底幽幽叹息了声。
幸好——
他没吃。
……
回忆戛然而止，那一日留给萧长霆极深印象的不只有那只纸鸢，还有一盒差点毒死狗的糕点。
谢琉霜显然也想到那日发生过的事情，她去江南之前在家里几乎都没有下厨过，所以那还是她头一次下厨，也是第一次见识到自己的厨艺究竟到了多么出神入化、足以险些毒死狗的境界！
也是那一次的小小意外，叫她足以看清自己的厨艺有多么糟糕。
为了挽回留在萧长霆那里的印象，她聘请过不知多少大厨教自己做吃食，愣是忙活好一阵子，才硬生生将她的厨艺拯救回正轨上。
那段时日，谢琉霜几乎天天都待在厨房里，从最简单的淘米、和面开始学起。
她虽说书画琴棋皆有所涉猎，但大多不精，也没有耐心继续学下去。
也只有那一回，或许是因为有了喜欢的人，她才破天荒不喊苦不喊累，愣是咬着牙踏入了庖厨的入门阶段。
再后来，她的厨艺更是一日千里，叫那些大厨们都纷纷惊呆了下巴。
殊不知，她辛辛苦苦学这些都只是想亲手做顿饭给萧长霆。
可是这些，萧长霆都不知道。
往昔的那些日子纵然有着对心爱之人的甜蜜爱慕，也有被拒绝后的苦涩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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