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谢琉霜仿佛身心俱疲,清月心生担忧,关切问道:“少夫人,可要婢子备下热水沐浴一番?”
谢琉霜回来的时候特意换上自己原本的那套衣裳,保证不留下任何东西落在宫中。
衣裳都被宫女们用薰球沿着裙角一点点沾染着,很是干净,不染尘埃。
可谢琉霜总觉得浑身不大舒坦,既然回来了,还是好好梳洗一番。
因而,谢琉霜听完清月的话后,便让清月备上浴汤,另外还让清月另外准备一份给照眠,让照眠也去去身上的晦气。
香汤雾气弥漫,待谢琉霜彻底洗过澡才觉得自己舒服多了。
清月用干净的帕子将谢琉霜湿漉漉的发丝一点点绞干,才刚弄至半干,倏然就听门外候着的婢女禀告道:“少夫人,世子夫人和小小姐过来了。”
闻言,谢琉霜眉梢微挑,不知许氏找她是为了何事。
“请她们进来。”
谢琉霜吩咐完毕,站起身让清月寻了一件精致的绣花罩子披上。
才从里间行至外室,许氏和温含烟二人已经来到近前,许氏捂唇笑着开口道:“看来弟妹已经好多了,怎么现在这个时辰沐浴?”
大多数人沐浴的时辰都挑在傍晚时分,因此许氏这才有些疑惑。
“只是衣裳有些脏了,便想着换一套,大嫂今日怎么有空过来寻我?”
谢琉霜言简意赅说了一嘴,暗自思忖许氏向来无事不登三宝殿,不知今日过来有何要事?
偏巧这时,婢女端着木盆从耳室出来,木盆之中放着的正是谢琉霜先前换下的那套。
许氏的目光不经意间一扫,鼻翼翕动,不假思索出声道:“这衣裳上沾染的香味,我似乎在哪儿闻到过?”
第45章 归来
闻言, 谢琉霜心头微微一跳,眼眸暗沉了瞬息,又在顷刻间恢复平静。
宛若平静无波的碧湖, 风止时一片沉寂。
“大抵是嫂子在外头的哪间香料铺子闻过类似的味道吧!”谢琉霜轻飘飘将话扯过,转而抬手将桌面上的芙蓉糕递了过去, “这是小厨房新做的糕点,嫂子可要尝尝?”
谢琉霜这儿的大都是好东西, 就连制作芙蓉糕的材料也比她那个厨房贵得多,不单单图案精致, 独具匠心,就连香味亦是馋的人食指大动。
跟着许氏一同来的温含烟也吃过芙蓉糕, 可是没有一块闻着的味道有谢琉霜手中的那块那般香甜。
温含烟小心翼翼看了一眼自己的娘亲, 低声问询:“娘,我可以吃一块吗?”
别说是温含烟这样的孩童都能被香味勾得吞咽口水,就连许氏都忍不住多看几眼。
见许氏面上有所意动,不知碍于什么原因并未出口, 最后还是谢琉霜将糕点塞进温含烟的手中, 唇畔噙笑道:“既然喜欢,那就多吃一些, 婶婶这儿还有。”
面对谢琉霜灿若桃李般的笑靥, 温含烟觉得自己更喜欢这位美若天仙的婶婶。
她的脸颊微红,低声开口道:“谢谢小婶。”
她的声音低若蚊蝇, 若是不仔细听, 根本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见状, 许氏不由皱起眉宇, 声音冷凝几分:“没吃饱饭吗?声音这么小谁听得见!”
此话一出, 原本面上带着点点笑意的温含烟瞬间闭紧嘴巴, 就连扬起的唇角也随即耷拉下来。
谢琉霜原想说不必如此,可担忧自己若是说多了,许氏认为自己越过她管教温含烟,思前想后,最后谢琉霜还是将原本想要出口的话重新咽了回去。
经此一小插曲,许氏这才想起自己这趟过来的目的,总算将话头掰回来。
“弟妹,你可是不知道你生病的这几日,二弟的院子可有多热闹,二弟妹甚至回了一趟娘家。”
原来说来说去,许氏就是想要过来和她说罗氏的事情。
许氏本就和罗氏不对付,如今罗氏出了这档子事情,还被外头的那个女子踩在头顶上,许氏见状怎能不畅快,否则上一回菀娘险些小产,她也不至于同菀娘说上那样一番话。
谢琉霜听到许氏语气中稍稍潜藏着的点点喜色,即便她极力遮掩着,还是难以掩饰她的得意。
谢琉霜无奈在心底叹息了声,顾念着许氏是世子夫人,还是大嫂的份上,好心提醒她道:“大嫂,你莫不是忘了爹娘说过,待菀娘将孩子生下,就不会留着她的性命。要么她活着,要么孩子活着,二者只能择其一。”
许氏当然知道这件事情,只是她一直以为那就是温睢和冯氏用来安抚罗氏的借口,没看到如今温荣轩多宠着那个菀娘,要是真的等那个女人生下孩子,温荣轩又怎么舍得让菀娘死呢?
对此,许氏不假思索回答道:“那又如何?我看二弟可是被那个菀娘迷得神魂颠倒,左右不过是个女人,爹娘真会做到那样的份上?”
其实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许氏心里是有些不痛快的。
莫非爹娘真的是因为顾忌罗氏背后的娘家,所以才会这般给罗氏挣面子?
可恨她嫁进来英国公府这么多年,冯氏都不曾对她这般好过,难道就因为她的娘家势弱、罗氏娘家势强,就这样区别对待?
许氏不由想到当初她嫁进来的时候,府上的中馈依旧是由冯氏把持着,根本不肯给她。
饶是后来冯氏将她接到身边,亲自指点过一番,可她也拼命去做过,就是得不到冯氏的满意。
越是想到从前的酸楚和如今冯氏对于罗氏的维护,许氏的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不过,如今在谢琉霜这儿,谢琉霜又和冯氏的关系亲如母女,许氏再傻,也不可能把这些心绪告诉谢琉霜。
谢琉霜没想到她说到这个份上,罗氏还是不明白,她只能再三强调道:“大嫂,爹娘看重的和二嫂的娘家势力强大无关,他们更在乎的是承诺之事。当初是二哥信誓旦旦说一定会等二嫂生下孩子,才会让其余的妾室生子,现今是二哥自己破了这个誓言,爹娘顾念着二哥多年膝下无子,最后才做出这样的决定。”
然而,任是谢琉霜说得清清楚楚,她一眼看向许氏面上的表情,就知道她还是不会相信。
到了最后,她也懒得再解释一番,有些人不信就是不信,解释再多又有什么用呢?
大抵话说到这个份上,许氏本是想找谢琉霜分享一番喜悦,可惜谢琉霜她在意的事情和自己想的完全不一样。
临了,许氏自己都觉得有些厌了,心道谢琉霜还真是不上道,白白浪费了她这么多的口水。
不过,走之前许氏还是好心嘱咐了一句。
“弟妹,别看现在三弟这般一心一意待你,当初二弟还在罗氏那儿许下海誓山盟呢!如今还不是为了个孩子说变就变。不是我说话太过难听,只是如今的世道如此,男人这辈子不就指望着传宗接代、后继有人嘛!可莫要等到将来才去后悔。”
……
一场雨直至翌日清晨才彻底停歇。
天际涂抹开一层浅淡的霁色,宛若轻纱薄雾,萦萦缭绕。
谢琉霜睡得正沉,轩窗外探进一株木槿花,鲜嫩的花瓣上还沾着少许的晶莹露水。
幽幽的花香伴着入眠,一缕晨曦的微光破开雾霭,落在临窗的那侧书案边上,垂地的帷幔被清风吹起,像是层层翻涌的浪潮。
谢琉霜翻了个身,艰难地睁开了一只眼睛,又重新阖上。
虽说宫中的床榻极为精致软绵,熏香也不错,可到底比不过家中自在。
正当谢琉霜打算再小憩一会儿的时候,只听到外头似乎传来一阵细微的响动,声音不大,不知是不是因为顾忌着她还在歇息才会刻意放轻动作。
门“吱呀”一声开了,声音也是极小的。
谢琉霜本以为进来的是照眠或者清月,低哑着声音开口道:“我再睡一会儿,过半个时辰再喊我起来。”
谁知,脚步声慢慢踱步到她的床前,紧跟着谢琉霜面前一暗,随后一股清冽若松雪的味道席卷而来,几乎将她重重裹挟。
谢琉霜刚惊呼一声,未说出口的话就被温亭书以吻封缄。
他极为耐心地破开城门长驱直入,对于这样的接吻,多年的训练让他得心应手。
温亭书记得半年之前有位同僚送过一篮子蟠桃,果实色泽鲜艳,白里透红。
当拨开外层的果皮,露出其中鲜嫩多汁的果肉后,一口咬下,汁水四溢,甘甜回味。
……
半晌,温亭书放开谢琉霜,二人十指相握。
他的手紧紧扣住谢琉霜的,温雅的面上罕见多了几分潮红之色,就连领口都从齐整变为褶皱。
谢琉霜浑身沁出一片汗渍,面色陀红,脸颊像是沾染着落日红霞,美得惊心动魄。
莹白皓腕抬起来,将落到腰间的里衣拾起,重新穿在身上。
白玉般的肌肤被布料遮住,掩住那一片旖旎春意,谢琉霜的手颤抖了瞬,系带从指间脱落。
正当她要重新系上的时候,温亭书修长苍白的手指已然伸了过来,他垂下眼睑,认真地帮她重新系好。
有了衣裳作为盔甲,谢琉霜总算松了口气,不担心温亭书一大清早乱来。
若不是方才她阻拦得快,恐怕里头的响动,外头的那些侍女小厮都听得一清二楚。
一想到这里,谢琉霜瞪了一眼温亭书,嗔道:“京畿中人都道温家三公子温雅如玉,君子端方,可哪有君子一大清早就要这般胡作非为的?”
温亭书被谢琉霜这般说了一通,倒也不恼,反倒眼底含着温润的清波,如同流水缓缓流淌而过,声音若清冽碎玉:“外头说的消息哪有当真的?更何况,我也不是君子,我就是个俗人。”
偏偏他这话说得一本正经,搭配上他这副模样还真有点像羽化登仙飘然离去的谪仙。
谢琉霜莞尔一笑,将此事揭过,转而问起另一桩正事:“你怎么回来了?不是说你还要在宫中多待几日吗?”
就萧长霆那个芝麻般的小心思,显然不会轻易放温亭书回府,也不知道温亭书是怎么脱身的。
提及此事,温亭书解释道:“娘亲说你近日身子不适,我有些担心,便与同僚说了一声,如今你的身子可好些了?”
一听到这里,谢琉霜心底一个“咯噔”,面上的笑意骤然僵住:“你回来的这件事情只有同僚知晓?”
温亭书颔首,不解谢琉霜怎么这么大反应,“我已同掌事说明此事,也是掌事首肯我才得以回来,等见你平安无恙,我再回宫处理簿籍。”
然而,面对温亭书的这番话,谢琉霜的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要将温亭书扣在宫中是萧长霆打的主意,所谓整理簿籍恐怕也是他无中生有。
现今,温亭书回府,恐怕萧长霆现在才得知消息,也不知道等温亭书回去以后会怎么为难他!
谢琉霜越是想到这点,心底越是难受。
偏巧此时,端着盥盆的婢女入内,她将水盆搁在一旁,拧干巾帕要递给谢琉霜。
温亭书见状上前一步,将婢女手中的巾帕拿了过来,淡声道:“我来,你且出去。”
一般有温亭书在的话,他都不会让婢女帮谢琉霜穿戴洗漱。
婢女低声应了一声“是”。
就在她退出去的那刻,无意间瞥向她的谢琉霜整个人倏然感到一阵从脚底蔓延到胸口的寒凉。
只因为,这个婢女,正是先前紧紧看着清月的那个人。
换句话说,她是萧长霆的手下。
第46章 登门
婢女的容貌生得极为普通, 就算是扔到人群之中,也极难辨认出一二。
或许,这就是萧长霆派她来到谢琉霜身边服侍的原因。
一看到她, 谢琉霜只觉得浑身皆不自在,总觉得萧长霆时时刻刻都在身边盯着自己。
“你的脸色怎么这么苍白?莫不是发生什么事?”温亭书抬起手抚上谢琉霜的面庞, 眼底流露出点点担忧。
到底是相处三年同床共枕的枕边人,温亭书一眼就看穿谢琉霜的不对劲。
谢琉霜不由在心底苦笑着, 果然温亭书的洞察力惊人,也不知自己的那段往事还能瞒着他多久。
谢琉霜一贯的想法都是自己的事情自己解决, 莫要牵扯到旁人,然而萧长霆无数次地纠缠着自己不放, 单单这一点始终在她心底成为一个难解的结。
温亭书并未得到谢琉霜的回答, 他想了想,蓦然想到先前婢女说过许氏昨日带着温含烟过来了一趟,他的心底瞬间明了几分。
“可是因为昨日大嫂说的那番话?”温亭书径自开口说道,“她的话你不必听进去, 她过她的生活, 我们过我们的。”
原本还在纠结着要如何说服温亭书的谢琉霜愣住了,她想的事情和许氏没有关系, 不过温亭书倒是误会了一番。
谢琉霜索性将错就错, 直接将此事默认下来,转而扯开别的话题:“你这次归家要待几日?”
他虽说禀明掌事, 不过萧长霆并不知道这件事情, 若是被知道的话……
谢琉霜的心底打着擂鼓, 真怕萧长霆会刻意找温亭书的麻烦。
温亭书笑着回答道:“我在家中待两日, 等你的身子好一些再回宫。”
然而, 谢琉霜却不这么认为。
方才那位婢女分明就是萧长霆派来的人, 恐怕出去以后就会迫不及待给他送信吧?
思及此,谢琉霜心头一震,不由出声道:“羡安,我的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不如你先回宫,我只担心陛下责怪的话,恐怕——”
闻言,温亭书反倒蹙起眉宇,不解问询:“为何你觉得陛下会怪罪?我已经同掌事说明此事,你不必担心。”
温亭书的话并未给谢琉霜带来任何的释然,她也不好同他道出实情。
既然温亭书已经做下决定,匆忙回来看她,若是她再劝阻的话,未免太不近人情。
最终,谢琉霜只能将后续的话咽了回去。
……
由于温亭书回来的匆忙,小厨房只做了谢琉霜的份例。
谢琉霜让照眠再拿一只瓷碗过来,用小勺把自己碗中的薄粥匀了些许出去。
温亭书抬手阻拦道:“我让小厨房再做便是,不必分粥。”
谢琉霜却不赞同:“你别忘了先前那位大夫是怎么说的,你的身子要好好调养,尤其在吃食上不可落下一顿。”
谢琉霜鲜少会有如此强硬的姿态,见她面上多了一抹怒意,温亭书生怕她生气,最后还是收回手。
一小碗薄粥一分为二,根本盛不了太多。
好在小厨房的师傅手脚麻利,先做了些许脆饼垫垫肚子,等到新鲜的粥食做好端上,谢琉霜和温亭书已经吃了七分饱。
婢女们将桌面上用过的碗筷一一收起,夫妻二人难得有这闲散的时间,温亭书索性命星满将棋盘取出。
谢琉霜眉梢微抬,眸中多了惊讶之色:“你想同我下棋?”
温亭书煞有介事拱了拱手,面上含笑:“夫人,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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