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知今日怎么回事,她竟用了另一支艳丽些的,戴上这支后,将她衬得瑰姿艳逸,艳若桃李,同从前相比,自然叫人眼前一亮。
做完这些,只听她低声问道:“夫君去哪了?”
抱月恭敬答道:“大人去了小厨房,还未归来。”
闻言,谢兰音面带诧异,正要起身去厨房那儿看看,却见一人身姿如松,手中端着一碟糖酥饼信步而来。
眉目温润如玉,芝兰玉树,视线若风般轻轻落在她身上,面上含笑,温声唤了一声“夫人”。
第四十七章 小人(二更)
酥饼刚刚出炉, 热气腾腾,溢散着浓郁的香味。
“好香,这是谁做的?”
谢兰音眼睛一亮, 觉得这香味和以前尝过的有些相似,就是不知道味道是不是一样。
沈霁莞尔:“我做的,可要尝尝?”
他的眼底噙满笑意, 若星河般璀璨浩瀚, 熠熠生辉。
听了此话, 谢兰音怔了怔, “你、你做的?”
这怎么可能?
不都说君子远庖厨?何况沈霁手指修长,手掌宽大, 分明是写字的料, 怎么还会厨艺?
她的错愕尽数落在面上, 叫沈霁觉得分外有趣。
“没有骗你, 真是我做的。”沈霁又耐心解释一遍, “我本就不是富庶世家出身,自幼便在灶前忙活,若不是后来得了契机一步登天,说不定现下还是一个在地里刨食的农家汉。”
他说的真真切切, 目光平静如水, 仿若曾经那些穷困潦倒的境遇真实存在过, 但也最终归于过去。
谢兰音以为所有人功成名就后对于落魄寒酸过往皆会选择缄默无言, 可听着沈霁轻描淡写诉说着旧事, 似乎不以为意。
兀自思忖着, 不经意将心底所想之事脱口问出:“你那般有能耐, 即便没有后来阴差阳错的契机, 你也决计不会只做那地里刨食之人。”
此话不假, 单单以沈霁的能力和手段,就算再落魄,局势逆向,他也能反转。
更何况,他的心计绝对不会止步不前。
当她说出此话后,遽然捕捉到沈霁眼底一闪而逝的锋芒,惊得她瞳孔一震,顿时生出几分懊恼和后悔。
她不该说这样的话,或许昨夜有过缠绵悱恻,可她的心思已然明了,还不知道沈霁又是如何想的。
好在他眸中的狠戾迅速消弭,抬手将碟中的糖酥饼递过去,“再不吃,这饼可就凉了,要趁着热乎才好吃。”
谢兰音颤着手接过,还未从方才一瞥中回神,僵硬着咬下一口咀嚼,甜香四溢,竟同那日在谢凝黛那里吃过的一模一样!
“音音真是了解我,即便没有后来的机遇,我也不会甘心蜷缩在那小小一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目光分外温柔落在眼前之人身上,抬起修长手指轻轻擦去落在娇嫩唇畔边缘的碎屑,眯着眼睛笑着问她:“味道如何?”
他的态度和往常一般无二,显然并不在乎方才她随心而说的那句话,谢兰音这才放下心来,讷讷点了点头:“很好吃,味道也和当年一样。”
“是么?”
他笑了笑,忽然弯下腰来,就着谢兰音吃过的位置咬下一口,勾唇:“确实好吃。”
他道的意味深长,若不是目光始终落在谢兰音身上,或许那声“好吃”指的是食物,而不是她。
……
行宫飘落第一片雪花之前,萧晗光总算在行宫待够,众人折返京畿。
“好大的雪,还好回来的早,否则保不齐大雪封山,届时还要继续在行宫里头待着呢!”抱月忍不住埋怨着。
听琴解下谢兰音身上银白底色翠纹斗篷,笑着答道:“左右一年也就一回罢了,何况山中景致不错,黑铁骑他们箭术不错,倒是猎来不少动物。”
山中野味自然别有风趣,同闺阁小院差别甚大,故而听琴去了一次总是念念不忘。
谢兰音听着两位婢女你一言我一语说得头头是道,无奈摇了摇头,最后还是轻云上前取过听琴手中的斗篷,认认真真拍去其上沾染的雪水。
“夫人,这件斗篷先别急着穿,过两日太阳出来了,婢子晾一晾。”
轻云分外贴心,大大小小事务总能做得齐整,不让人揪出一丝一毫错处。
沈霁入了宫,谢兰音无事可做,正打算翻出琴谱看看,却见弈棋笑意盈盈走了进来,行过礼后,开口:“夫人,方老来了。”
闻言,谢兰音眉梢一挑。
她知道这位方老医术不错,几月前被庸医错诊身孕,还是这位方老把脉道出事实真相。
虽说沈霁在府中划了一片小院给他,可他总是隔三差五消失不见,好在每一回沈霁找他的时候总能找到他,放平时,几乎不会在众人眼皮子底下出现,今日怎么主动找上门来。
谢兰音不由在心底嘀咕着,暂时搁下心头疑惑,让弈棋请他进来。
方老大摇大摆入内,完全没有行礼的意思,而是捋了捋长须,淡声道:“夫人请将手伸出,老夫要为你诊脉。”
谢兰音自认近来身体康健,完全不需要请大夫,也不知为何方老会过来。
见她迟疑,方老也很无奈,解释道:“还不是沈霁那厮让我过来给你看看,说什么从行宫回来路途遥远,生怕你不舒服。”
闻言,谢兰音心头一暖,嫣然笑道:“那就劳烦方老。”
方老对待沈霁每每吹胡子瞪眼,可惜就是被他算计的死死的,别无他法。
诊过脉象,方老便道她的身体没有大碍,转身离开,这一插曲并未被谢兰音放在心上,浑然不知傍晚时分沈霁回府后第一时间并未去她房中,反倒去了方老住着的小院。
这片小院划给方老,方老治不了沈霁,便拿院中的花花草草出气。
上好的芙蓉木樨被他尽数祸害干净,反倒种上一些不知名的药材。
弈棋跟着沈霁进来一眼就看到院中的景致又换了,好奇伸手就要触碰,直接被方老一巴掌狠狠拍在手腕。
“命都不要了,这些毒草也敢碰!”
弈棋吃惊,错愕瞪大眼睛:“方老,这、这些都是毒草?”
方老老神在在:“当然,不然你以为是什么,今日若不是我在这里,被毒倒了也没人救你。ʟᴇxɪ”
弈棋又是委屈又是无奈:“方老,您种什么不好怎么偏偏在院中种这些,若是旁人不知晓随意碰触可怎么办?”
方老不觉,淡然处之:“这院中的人都知道这些有毒的,也就你上蹿下跳手伸太长,好了,有事快说,说完了我还得进去看看昨日新采摘的毒草。”
他的态度很不耐烦,着实懒得应付沈霁。
沈霁瞥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弈棋,转而看向方老:“你给她诊过脉后,她的身子如何?”
“哦,你说沈夫人啊,她的身子康健着,哪有什么异常。”方老说得轻描淡写,随后摆摆手,“好了好了,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老夫要回屋咯!”
沈霁挥手让弈棋等人出去,直到院中只剩下他和方老二人,他才问出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她的身子若是孕育子嗣,可会艰难?”
听到此话,方老顿时瞪大眼睛:“先前那用香算计她还不够,还想用孩子绑住她?”
方老觉得谢兰音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会被这么一个魔鬼看上!
沈霁悠悠笑着,笑不达眼底:“那香并不是我放的,只是意外。”
后来他也惩戒过擅作主张的弈棋和回雪二人。
他的解释落在方老耳中只有冷冷一笑:“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当初有人试图给你用最烈的药都没让你动心,我这香就算再厉害也是同那药大同小异,你自己动了心思便顺水推舟把罪责统统撇向弈棋和回雪,他们不知道这些,你以为我也不知道?”
沈霁此人,心性极强,若不然也不会从一个无名小卒扶摇直上,成为天子底下第一人,权倾朝野,万人拜服。
方老所说的烈药一事发生在他大权在握之后,有人奉上金银珍宝,前朝古籍字画,更多的则是美女如云。
这些,沈霁统统不为所动。
因而,有人想出别的招式,给他下药,试图让他睡女人,那个女人还是萧晗光后宫中的一个美人,试图用这种秽/乱宫廷的手段让他和天子产生间隙。
当然,沈霁看也未看那女子一眼,转而让人将设计此事之人和那位美人关在一起,之后的结果便是萧晗光赐给美人鸩酒一杯,而幕后之人五马分尸,阖族流放。
萧晗光一心以为他不好女色,不沾女人,就连这么烈的药都没能让他动心。
那杯掺了药的酒他都喝了,只是旁人不知道的是,他百毒不侵。
区区烈药算什么,落在他口中不过是一杯白水,而最初方老之所以为沈霁所用,有一部分原因在于沈霁愿意给他一滴血。
能够百毒不侵的血何其珍贵,方老踏遍山河万里,也不曾见过这样的奇人!他医毒双绝,面对这样的特例,自然愿意留下。
面对方老的斥责,沈霁未曾恼怒,反倒悠悠笑开:“你说的不错,可是你敢到她面前说这话么?”
他似笑非笑,眼底蕴着嘲讽之意,瞬间戳破方老气鼓鼓的暴脾气。
方老当然不敢,但凡他敢在谢兰音跟前乱说一句话,他的坟头草都有三丈那么高了!
“伪君子!”
不能乱说话,还不能骂一骂了!方老气急败坏又骂了一遍。
对于这些,沈霁无所谓,左右他本就是个小人,否则又怎能用各种手段往上爬?
且看看古书中君子之多,可有哪个能落得好下场?
他虽是小人,可也能在谢兰音面前伪装君子,得到她的信任,这便够了。
思及此,沈霁唇角勾起一抹森冷的笑意,漫声道:“方老你错了,我不是想让她怀孕,既然我都有了她,为何还要孩子平添累赘?”
温雅声音若琼玉,开口的话却如恶鬼般可怖。
“我要一种药,吃了以后不能有孩子,可能做到?”他的眼睛微微眯起,邪佞阴冷瞳眸落在方老身上。
方老听后面色惨白一片,惊惧到里衣寒湿一片:“你真是疯了!居然要拿这种药给她吃,你可知这世间,若是女子没有子嗣今后该遭受怎样的流言蜚语?”
“谁说是她吃的?”沈霁眼底掠过一片幽然神色,宛若化不开的浓墨,“她有我便够了,至于那些流言蜚语……”
“有人说一句我便杀一个,杀到无人敢说为止。”
第四十八章 落水(一更)
疯了, 真是疯了!
方老自认见过无数人,可没有哪个像沈霁这般癫狂!
活这么多年,世间男人传宗接代, 有的生了好几个女儿愣是想要生个儿子,就为了传承香火。
可沈霁倒好,为了不想让孩子分走谢兰音的心神, 果断要给自己服药断绝子嗣。
活了大半辈子, 他头一次见到这么古怪的人, 也是如此心狠之人。
断绝子嗣, 这是多伤天和之事!
“不,这可不成!”
方老义正严辞拒绝后, 果不其然, 沈霁脸色倏地森寒几分。
心头打了个哆嗦, 他赶忙续道:“你可想过, 你不喜欢孩子, 若是沈夫人喜欢呢?你这样率性而为,若是今后后悔可没有后悔药吃!依老夫之见,不若回去同你夫人商议一下,问问她的态度, 再做决定。”
方老真心不想做这种事情, 可迫于形势, 只能暂且出了这么个主意暂缓沈霁的打算。
好在用谢兰音当借口, 沈霁脸色总算缓和不少, 也没有逼着他现在就将药配出来。
“好, 这药你先配着, 过几日再来找你。”
撂下此话, 沈霁转身便走, 不再多言。
暂时逃过一劫的方老拍了拍胸脯,长长舒了口气。
……
晚间,夜风拂动,月色皎皎。
谢兰音沐浴过后回到里屋,却见沈霁换上一身月白色长裳站在窗前负手而立,他的视线落在外头,也不知是在赏月还是在想旁的事情。
听到身后脚步声响起,沈霁回首,望着面前女子娉娉袅袅走来,腰肢纤细,玉骨冰肌。
烛光摇曳,月下美人翩若惊鸿,仅是一眼,就落在他心头。
漆黑如墨的眼眸晕染着一片浓情,像笼罩着皓月薄纱般朦胧不清。
沈霁伸手,从轻云手中接过布巾,婢女几人心领神会,悄无声息退出房门,阖上。
“过来,我帮你擦。”
沈霁让谢兰音坐下,用布巾沾染着湿发搓揉。
他的动作极轻,等到长发干了大半才收手。
坐的久了,窗牖未关紧,一阵寒风吹入,谢兰音冷不防打了个寒颤,见状,沈霁上前连忙将其合上。
室内馨香暖意,入夜的寒冬清冷霜寒,这是行宫归来的第一夜,遥想路上见过的片片雪花,谢兰音开口便道:“天气寒凉,若是睡在地上,容易着凉。”
早已让婢女将柜中被衾一一收起的沈霁听了此话先是怔了怔,随后眼底划过一抹温和笑意:“你说的对。”
他本打算佯装不知轻云几人将锦被收起,不料谢兰音既然主动提及此事,他也没有必要再次提起。
床榻熏染着浓浓香意,比起行宫的住处显然好了不止百倍,谢兰音自然住着极为舒心。
由于行宫那场旖旎夜晚的开端,一晌贪欢。
似与从前相同,却又不同。
谢兰音深知,心头紧绷的那根弦不知不觉已然松动,她本以为可以恪守心底最深的固执不为外物所动,可到底,情爱二字还是叫她彻底陷落进去。
她品尝过苦楚,也从这点滴甜味中获得极大的愉悦。
沈霁会是她想要的那个良人吗?
她想过这个问题,出于种种,最后只能将此牢牢压在心底,或许到了未来某日同样的想法重新破土而出。
而她,不得而知。
又过几日,雪后初晴,冬日慵懒日光流泻而下,穿过稀稀疏疏的树杈,落下一片阴影。
层叠屋瓦被雪层蒙住,残雪斑驳,融化血水顺着瓦楞阖滴水檐不断下落,凝出一条条尖锥似的冰柱。
听琴抱月二人喜不自禁,纷纷来到庭院中堆起雪人,谢兰音也觉有趣,轻云为防她冻着手,另外缝制一套狐裘护手,才愿让她也一并玩起雪来。
随后弈棋也跟着一道,几人合力堆了两三只雪人听琴另外从地上拾起几颗碎石为雪人点睛。
嬉笑之间,拢月从前院过来,手中捧着一封书信,送至谢兰音跟前。
“夫人,这是宫中的信。”
宫里头的来信几乎都是送到沈霁那儿,这封特意给她,显然只会是谢凝黛给的。
自从新婚第二日见过一次,在行宫之中,竟未曾再见,如此一晃,竟有一月之久。
谢兰音将信拆开,原来是她想要请自己入宫一叙,可是信中又不道明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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