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晗光怔了怔,微微眯起眼睛,“同孤这般客气,莫不是还有要事需要孤做的?”
这倒不是,只是萧晗光素来知道沈霁性子,总觉得他没有那么好心。
见状,沈霁哑然失笑:“只是想要找陛下借个人。”
“借人?是谁?”
“昭仪娘娘身边的厨子,就是那位能做出糖酥饼的大厨。”
……
舍了一颗上好明珠同萧晗光做了这笔交易,沈霁将人领了回来,随手交给弈棋。
弈棋瞬间懵了,不明白怎么主子出去了一趟,回头就从陛下那儿要了人回来。
“主子,这人是……”
“先安排着,明日先做一碟糖酥饼。”沈霁撂下此话,转而问道,“夫人睡下了?”
弈棋摇了摇头,“未曾。”
不再多言,沈霁径自入殿。
月华如水,倒映在地面似是染满霜华,烛光摇曳,却见伊人冰肌玉骨坐在临窗贵妃榻前,手中捧着一卷书,不知看到何处弯唇笑着。
直至眼前落在一道阴影,谢兰音抬首,这才发现沈霁回来了。
“为何还不歇息?”
通常这种时候,谢兰音本该早早睡下,今日不知怎的,她竟没了睡意。
除此以外,她的目光轻飘飘落在垂幔遮掩的拔步床,一应就寝的东西早已收拾妥当,可她无法入榻。
这座便殿仅有一张床、一张宽大被衾,再也不能像在太傅府那样让沈霁打地铺。
而外头尚有婢子等人看守,要是让沈霁出去到别的地方睡,未免太不像话。
没有听到谢兰音的回答,沈霁哪能不知其中端倪,盖因这本就是他刻意安排。
守了这么久的小娘子,若是再这么温水煮青蛙下去只会活生生煮烂,到了这种时候,总要尝些甜头。
距离上一次同床共枕还是几月之前,忍了这么多日,着实有些受不住。
“我竟是忘了此事,音音,如今你我二人是夫妻,若是我到外头住着,恐怕惹人非议。”
谢兰音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故而才一直点着灯等他,迟迟不上榻。
事已至此,她总不可能说不愿,也不会那么矫情。
“睡吧。”
搁下手头话本子,谢兰音身着单衣径自躺下,盖上锦被。
她的心脏砰砰跳,紧紧闭上眼睛,若不是睫羽颤动得厉害,恐怕旁人真以为她已进入梦乡。
沈霁没有拆穿她的把戏,褪去外衣,在她身边躺下。
身侧床榻骤然沉了沉,温热气息裹挟萦绕鼻尖,谢兰音下意识攥紧手心。
“莫怕。”
身畔之人温声细语,柔声哄着她。
温和嗓音若甘泉流淌而ʟᴇxɪ过坠入心湖,渐渐叫她放下戒备。
男子身上气息干净清冽,宛若雨后松竹般清新自然,二人之间隔着微小间隙,稍稍移开手指便会不小心触碰到对方。
谢兰音有些失望,若是锦被再大些就好,这样两人隔的距离稍远,也不至于这般尴尬。
殊不知,这些早就是沈霁特意吩咐过的,甚至,他还想着等从行宫归去,房中另外多余的被衾也要扔掉。
温香软玉在怀,谁又愿意睡那又硬又冷的地板?
要是实在不允,不若来场苦肉计也成。
沈霁睁着眼睛灼灼凝着身旁女子那张柔美娇颜,漆黑如墨,深邃悠长,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些,谢兰音统统不知道。
她有些怕。
说起来沈霁自然对她极好,不管是她曾经接触过的江柏舟,姜照,还是那个贼人,论起君子温雅端方,无人能够比得上他。
他知礼守礼,克制自省,温和外表下不失冷静自持,从始至终都没有越雷池半步。
就算方才温汤那儿发生的事情,也只是担忧她的安危匆忙赶来,随后背过身去,不曾窥探她换衣的过程。
经历过从前种种,泥泞土地中那一株小小嫩芽悄然生根发芽,摇曳生姿,撩得她万分不安。
她不想要这样的感觉,可是人非草木,但凡稍微一些轻微的响动都能引起心湖澎湃。
紧紧闭着眼睛,注意力尽数落在耳朵上,自然也听到了一旁同往日不一般的动静。
她经历过人事,身侧之人很是克制,可低低躁动依旧落入耳畔。
平静湖面骤然扔下一颗石子,搅动,荡漾涟漪。
谢兰音终于睁眼,回身望向身边之人,脸颊羞红,声音低若蚊讷:“三郎……”
“抱歉,是不是吵到你了?”
沈霁声音微哑,眼尾发红,有那么瞬息,竟叫她想到那日草原之上月夜狼群,亦是这样的眼神。
好在,她很快将脑海中那些不必要的东西一一甩开,看着他紧紧攥着的手青筋迭起却也忍着不愿触碰她,一时之间,心头多了几分愧疚之意。
“我去外面睡。”
话毕,沈霁起身,谢兰音方要说些什么,忽而他的身子直直倒下。
薄薄衣物紧贴,温热体温交织。
以及,倏然动了一下的某样物什……
谢兰音脸色遽然一白,仓惶抬首,他已骤然出手紧紧扣住她的下颌,径自吻上。
第四十六章 娇娇(一更)
这不是谢兰音第一次同人接吻。
过去被扣在庄子的时候, 贼人的吻炽热滚烫,次次吻得极深,像要将她整个人拆去筋骨, 吞入腹中。
温润若沈霁,终于卸下昔日伪装,流露出强势的姿态。
居高临下俯视着, 眉眼深邃如墨, 沉沉凝霜, 大掌锢着白皙细腻的脸, 侵入唇齿,攫取藏在里头最娇嫩的花瓣。
靡/靡水声作响, 女子脸颊由苍白渐次吻到红晕丛生。
直到她险些喘不过气来, 他才放缓姿态, 温柔沿着唇畔耐心吸吮、流连。
宽大手掌放开娇俏脸颊, 修长如玉的手指插入浓密青丝, 朝着自己方向压近。
眼底、心底的欲愈发浓烈,可他还不能急迫,点水般的亲吻再次拂过,如同翻涌的浪潮接受最终的平静时刻。
低低喘息落在耳畔, 朦胧月夜, 女子被他吻得鬓发凌乱, 两颊含春, 随后沈霁伸手帮她把松落发丝挽到耳后。
“抱歉, 我越界了。”
清和声音若大海般平静, 若非望不到尽头的瞳孔深处晦暗深沉, 谢兰音或许真以为他在真心道歉。
他的歉意并非诚心, 该有的欲并未消退。
就像是潜伏在暗夜中的猎手, 静静窥探手中雪兔,想着要如何将她衔回洞中,又要让她甘愿俯首。
儒雅外表撕碎,致歉过后,细细密密的吻眷恋般流连如玉耳珠,落下一道清浅痕迹。
喑哑喘息铺天盖地,将她的心骤然提起又轻轻落下,她浑身发烫得厉害,就像身处铁锅之中,烹煮后捞起,颤得发抖。
除却最开始的惊心动魄令人错愕,后续温存竟叫她下意识回应。
埋下的种子悄然生根发芽,撩动心弦,藕臂般的雪肤软弱无骨搭上男人脖颈,清明神思早已消散,被他一把拽入红尘罗帐,贪恋世间风月。
……
轻云抬手打了个哈欠,望着天阶流萤散落,瑟瑟凛风冻得人浑身发寒。
弈棋特意从小厨房那儿取来热汤,随手递过去:“给,天儿这么冷,可别冻着。”
轻云轻声道了声谢,将其接过,饮过一口热汤,果然身子骨好了些许,暖意从脚底席卷而上。
“也不知陛下要在行宫待多久。”弈棋口中叼着一根不知从哪儿扯来的干草,语焉不详说着。
今日守夜的是他们二人,除了一些换岗的黑铁骑,其余人都已睡下。
天地之大,浩瀚无垠,世人不过是其中沧海一粟。
轻云话语极少,沉默寡言,左右身边都是自己人,弈棋百无聊赖问了句:“回雪还没回来?”
黑铁骑里头,其中有一支是女子暗杀组,回雪便是这支暗杀组的首领。
昔日,沈霁假冒贼人将谢兰音扣下,便直接让回雪跟在她身边照顾,谢兰音只知回雪有武功,却不知道她的武功很高。
后来,沈霁亲自手刃“贼寇”,身为贼寇一道的回雪自然不好随意出现,正好江柏舟和姜婉初二人流放偏远之地,索性就派了回雪过去那里看着。
轻云蔽月,流风回雪。
别看这些女子娇娇弱弱,可真要动起手来,可比他们男人还要残忍。
轻云刻意压低声音:“她一时半会回不来,主子说了,他们就算流落到那里也不能掉以轻心,必须严加看守。”
这点毫无疑问,虽说江柏舟是主子的手下败将,可谁让他也是谢兰音的前未婚夫呢?
既然曾经做过对不起她的事情,哪能让他的日子好过?
“近日回雪那儿可有消息?”弈棋有些好奇。
像他们那对贱男渣女,真真应了那句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既然绑定在了一块儿,按照姜婉初的性子,再好的日子都会过不下去。
江柏舟的事情没什么不好说的,左右也不是什么秘密。
轻云冷笑勾唇,淡声道:“那个孩子没保住。”
“孩子?什么孩子?”
弈棋先是愣了愣,随后迅速反应过来,“哦,你是说姜婉初肚子里的那个,没保住也正常……”
就姜婉初上蹿下跳便要惹事的性格,还有江柏舟对她又恨又狠的手段,没有掐死她都算好的了,不过是个还未出生的孩子,左右生下来也是受罪。
轻云自然也是这么想,不过就算江柏舟再恨姜婉初,这个时候,姜婉初还是死不了。
江柏舟若是想要回京,势必需要姜婉初的帮助,所以他可以冷淡无情,却不能杀她。
“恶人自有恶人磨。”
弈棋最后得出这个结论,完全没有同情的意思,“呸”一声吐出口中干草,转而想要聊些京城里头好玩的事情。
倏然,紧闭房门传来一声急促惊呼,女子声音娇柔妩媚,还有隐隐约约温柔低哄的男子声音。
原本的漫不经心骤然回神,弈棋瞳孔遽然放大,回头看了一眼。
轻云自然也听到了,房门紧闭,再加上里屋隔音效果极好,再多的便听不真切。
二人不动声色对视一眼,从彼此目光中觉察到不一般的意味。
想来,主子终于卸下温柔伪装,只能看得到却吃不到的痛苦总算结束。
……
翌日清晨,沈霁难得没有早起,而是望着身侧之人。
谢兰音睡得正浓,昨夜颠来倒去数次,好在几近天明时分,混沌意识被扯入梦乡,他也总算不再折腾。
晕染红痕的脸颊娇嫩如花,如玉指腹流连再三,才依依不舍收回。
新婚至今,足足几月方尝滋味,沈霁总觉不够,时间过得太快,奈何她的身子骨弱,不过熬了半宿眼底就多了一重青黑。
“真是娇娇。”
沈霁勾唇浅笑,双瞳漆黑如夜,放纵眼底浓情肆意,也唯有谢兰音熟睡,他才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谢兰音嘟囔了声,不知梦见什么,翻过身去继续放任自己沉浸美梦。
沈霁没有吵醒她,离开被衾自顾自穿戴衣裳,整个过程动作刻意放轻。
昨夜值守的轻云、弈棋二人回去歇着,换成听琴和抱月。
她们两人都是谢兰音的贴身婢女,早先并不明白为何小姐会嫁给世子的死对头——狠戾无情的沈太傅,可婚后日子,沈霁又对小姐极好,温柔体贴,索性二人渐渐放下心防。
如今见到沈霁出门,二人赶忙行了一礼,抬首时却见沈霁唇畔若有似无的笑意未曾褪去。
或许沈霁并非传闻中那般可怖,待人处事皆温雅端方,宛若谦谦君子。
只是这些统统都是对小姐才这般,若是换了旁人,虽然笑意依旧,可并不达眼底,细细探查,还有凝结成冰的寒意。
“昨日的厨子在哪?”
遽然没头没问一句提问ʟᴇxɪ,听琴并未多想,抬手随意一指小厨房的方向。
沈霁叮嘱了番莫要吵醒谢兰音,随后翩然离开。
擦肩而过之余,听琴似乎嗅到一股香痕,这种味道同谢兰音平日的一般无二。
况且今日沈霁的表情,不知为何,总觉得分外舒畅。
径自离开的沈霁来到小厨房,从谢凝黛那儿弄来的大厨刚将面粉取出正要做饼,谁知看到众人行礼的动静,也跟着跪地。
沈霁此人,外头风评并不好,厨子战战兢兢,抬起袖子擦了一把额头沁出的冷汗。
他是真的不明白,先前在宫里头被昭仪娘娘逼着做各样吃食,其中以糖酥饼为最,来来去去做了数遍。
结果才刚得了赏银,转头又被沈霁要了过去,想到曾经听过的各种流言蜚语,尤其沈霁折磨人的各种手段,心头微微一颤,兀自思量可要小心谨慎,莫要得罪了这尊魔头。
“今日做哪些吃食?”沈霁声音淡淡,积石如玉。
大厨赶忙从后头弓着腰出来,“回禀大人,今日做了珍珠翡翠汤圆,杏酥饮,佛手酥。”
闻言,沈霁眸光轻轻一瞥摆满桌面琳琅满目的菜肴,弯唇:“糖酥饼可做了?”
又是糖酥饼?
大厨心头微动,连忙摇首:“不曾。”
沈霁望了眼长桌,上面放着不少面粉,他拧了拧眉:“出去。”
其余人尽数离开,大厨也紧跟最后,谁知,一只脚刚踏出门槛,便听一道清冷声音落下:“你留下。”
大厨一惊,见沈霁指了指长桌,顿时恍然大悟。
莫不是……太傅要学着做饼?
……
谢兰音在沈霁离开半个时辰后方转醒,想到昨夜发生之事脸颊红若彤云。
夫妻之间,这种事情再正常不过,只是她一直以为沈霁不近女色,没想到昨夜竟然——
她的心骤然沉了沉,果然,就算许多事□□先想的再好,等到事情发展之后,总是控制不住的。
她不否认沈霁很好,几月相处下来生出些许情愫无可厚非。
何况,她这一辈子不可能永远克制着欲念,再也不行云雨之事。
假夫妻如今成了真夫妻,若是旁人,她断然不能接受,可若是沈霁,倒觉不错。
床榻一侧空着的位置变作微凉,显然男人离开多时。
起身后,谢兰音并未喊听琴几人入内,而是自己穿戴好罗裙,才叫她们几人进来。
清洗过后,听琴手巧挽了个时下最流行的发髻,抱月取出装着各式发饰的玲珑盒,抬手便要取出其中一支为她簪上。
谁料,向来对此并不上心的谢兰音却伸手取了另外一支,随意递给身后听琴,漫声道:“戴这支。”
两支簪子各有千秋,谢兰音素来喜欢素雅的,故而抱月才取了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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