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一只充满防备的,机敏的猫,将主动权重新握在手上后,用充满审视的目光看她,说:“现在你可以说了。”
他看见她瞬间打起精神来,眼神里是一贯的锐利和誓要达到目的的决心。
泰利耶就知道,这是个难缠的对手。
她不绕弯子:“庄园外面有杀手组织正在埋伏,随时准备来取你性命,你知道吗?”
“你的消息来源是?”
这两个人谁也不让谁,暗暗别着劲儿,交流的时候从不正面回答对方的问题,你问我一句,我就用反问抛回去一句。
“你的意思是,你相信我?”她问。
泰利耶:“如果连提亚特都不知道,你觉得你能用什么说服我?”
像两只报复心强的猫凑在一起,都别想舒服。
“那就要看您觉得,他是真的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呀。”
泰利耶从不怀疑朋友,更不会怀疑一位誓死宣誓过效忠帝国,并且功劳累累的军官。
但这种场景总让他觉得似曾相识,出于对莱尔的警惕与防备,他不动声色地说:“你觉得呢?”
她似乎很不耐烦,起身走向他,夺过他手上的烟,将烟雾挥散,目光直直撞向他眼中。
“我不是你的犯人,别用这种态度审判我。”
“索兰帝国的每一个军人都曾宣过誓,保护公民是他们的责任。”
“而你。”她的眼神从泰利耶脸上扫过,强势中带着一种惶恐不安,像只外强中干的纸老虎。
“军部最高统帅,现在一位无辜公民向您求助、求救,您难道要置之不理吗。”
他的表情漠然,但军人的荣誉感使他忍不住问出声:“请说。”
“差一点就成为我新郎的那个人,要杀我。”她语气沉郁,抬眼去瞧他那张并不动容的脸,她哽咽道:“难道您也像那些人一样,想袖手旁观吗。”
“可我听说你爱他。”泰利耶指出:“愿意为他付出生命。”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问:“昨天,还是今天。”
“如果是这两天的话,为什么发现后还答应去照顾我的妹妹。”他的眼神毫无感情:“她变相破坏了你的婚礼。”
她没想到他会这样咄咄逼人,偏着脑袋问:“什么?”
他叹了口气,低头看她,说:“如果你是更早的时候发现的,那为什么当时默认了要为他去死,现在又反悔了。”
明明这才第二次见面,他却认定她是个满嘴谎言的狡猾的人。
两人看上去好像正在私语的样子,气氛却不太妙。
她嗤笑一声,怪模怪样的说:“上等人,既然你已经预设了我的卑劣,那还留我下来谈什么?”
“别以为我是从贫民窟爬出来的阴沟老鼠,就长不出自由民的骨头。”
她眼神中的希望破灭。
莱尔看着泰利耶,接下来说的话,让他发觉,她眼里轰然倒塌的,不是对生的希望,而是他在她心中轰然倒塌的形象。
她指着他的脖子和脸,说:“这里,曾经有一道长达二十厘米的贯穿伤,是你稳定七区叛乱的时候,保护一个小孩子留下的。”
莱尔用手臂碰了下他的腰,隔着衣服,他被她手上的温度冰了一下。
“这儿。”她接着说:“矿星爆炸的时候被炸伤,刚才你开门的时候,我看到那片疤还留着。”
她对他身上已经修复了的,或者还存在着的伤疤如数家珍。
又随便指了几处,说:“我认为这样一个人不该在兄弟的背叛,和卑鄙的暗杀中死去。”
“我虽然卑鄙,但知道义字怎么写。”她说:“今晚你当我没来过吧。”
她不是一个有小情而无大爱的人。
带着疲惫和伤心失望,她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打开房门的时候,她一直在心里倒数,她刻意放慢脚步,伤心到脚步踉跄拖延时间。
但意料之外,泰利耶没有开口阻止她。
她啧了一声,只能顺着剧本,按照已有的剧情继续演下去。
下了楼,走到开阔地的时候,她有一搭没一搭的望着月亮。
一个身影从楼上跃下来,像猫一样,轻巧地落在莱尔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是泰利耶。
直觉警告他,不要理会这个满口谎言的骗子。
但理智让他无法袖手旁观。
“说说吧。”他站在她面前:“你想让我用什么来换你的消息。”
她看了他一眼,冷冷淡淡地说:“你离开砂之海,回帝庭去吧。”
莱尔心灰意冷,语气不甚热络,但仍然关心着他,她说:“没什么想要的,本来也只是想让你平安。”
她的心冷了,他反倒不让她走了。
“报酬。”
僵持了一会儿后,她的态度有所软化,喃喃道:“我本来是想活命的,想让你救我。”
“但是你说得对,既然我对提亚特一往情深,这份感情就不能改变,一旦变质,我就是个人人喊打的贱人。”
“没什么想说的了。”她懒洋洋的:“提亚特的秘密很多,我只知道了这一个就要死,你是皇太子又怎么样,你快走吧。”
刚才在他房间里那股劲,好像一下就泄了,她没了求生的意志,也不想和他多纠缠,冲着他挥手:“走了。”
没起到什么作用,泰利耶抓着她的胳膊。
这下子形势逆转,他成了在下风的那个,为了留住她,他抛出一个消息:“明天的宴会是提亚特举办的,莫托失去生育能力,这份婚约再次回到提亚特头上。”
莱尔不动了,她僵在原地,喃喃道:“可是这跟宴会有什么关系。”
“是庆祝和告知砂之海上层阶级的宴会。”他语气中暗含一丝怜悯:“温顿的医疗团队会带着正式通知下来。”
国王今晚下的命令,这里不清楚情况的人,可能就莱尔一个。
“贱男人。”她咬牙,眼角微红。
“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莱尔不屑一顾,这已经是不知道第几个这么说的人。
她冷冷拒绝:“不用了,除非你能帮我捅死他。”
看来与失去生命的威胁相比,她更在乎被爱情背叛。
她开始变得富有攻击性,看向泰利耶的眼神也冰冷无比:“所以从我进门起,你就在看我的笑话?”
“温顿说得对。”和他待了两天,她也被污染了:“你们这些下贱的alpha,都去死吧。”
泰利耶本该生气的,但他奇异地觉得,着才应该是她的本来面目。
他皱着眉:“污言秽语,噤声。”
她自暴自弃:“那你宰了我啊,恶心的alpha。”
泰利耶捏住她手臂的那只手用力,莱尔的眼泪哗地一下就下来了:“你有病啊!”
他不放手。
她扯着嗓子蹲在地上痛哭:“都欺负我是吧,我不活了。”
她站起来,挣又挣不脱,只能低着脑袋往他胸口上撞,撞得头晕眼花,看着眼前沉默如松的alpha,她不可置信:“你就是这样对救命恩人的?”
这会儿又把恩情挂在嘴边了。
“你想要什么报酬?”他像听不懂人话一眼,只重复那句话,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气氛完全僵持下来。
她在旁边嘤嘤哭,那神态竟然和温顿发疯的时候,有两分相似。
泰利耶觉得脑子疼,面上仍维持着冷淡平静。
过了一会儿,她哭累了,恶意满满的对他说:“那你就以身相许吧。”
“反正皇太子妃也没影,听说提亚特见你是要行礼的?”她漫不经心地说:“我还挺想看他给我下跪的,曾经任他愚弄的狗,变得高高在上,他的表情肯定很有意思。”
泰利耶点头:“可以。”
“什?!”莱尔一惊:“我瞎说的。”
他缓缓点头,抬手盖在她脑袋上,压下她的躁动,说:“我说可以。”
他手上力气很重。
泰利耶弯腰,第一次平视她,用一种很可怕的,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看着她,笑着说:“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你说的是实话。”
他的笑容又沉重又黏稠,像从深渊爬上来的恶意怪物,凝视着她:“如果你骗我,你不会想知道结果的。”
他笑起来和温顿有点像,又偏执,又带一点神经质。
这对性格迥异的异母兄弟,第一次在她面前露出相似的地方。
莱尔没往心里去,她很快从震惊中回神,第一时间开始试探:“那明天的宴会你会带我去吗?”
“如果你想。”
“那你先别说,明天我要亲自跟他说。”
泰利耶点头,他并不在乎这些小细节。
莱尔这下也不犯病了,也不拿头去撞他了。
她兴高采烈地:“那你到时候跟他说,你来的第一天,见我第一眼就喜欢上我了。”
泰利耶盯着她。
在她逐渐感到压力时,毫不留情地说:“你清醒一点,”
这就是个交易。
“哦哦。”莱尔拇指和食指圈在一起:“明白明白。”
她用手去扒他胸口的衣服,角色转换非常顺滑又流畅:“刚才没撞疼你吧。”
她嘟嘟囔囔:“都怪你,早这样不就没事了,都是一家人了,还跟块臭石头一样。”
苦大仇深的样子没了。
泰利耶觉得她像只蜜蜂一样,扇着翅膀,在耳边嗡嗡个没完。
他忍无可忍,冷着脸说恐怖故事:“你不睡的话,上去继续教我吧。”
泰利耶以为她会抗拒到直接逃跑,毕竟他在跳舞这事上确实没天赋。
没想到她美滋滋应了:“宝贝放心,包教包会。”
莱尔看着他,含情脉脉,他就是个瘫子,今天她也会把他教会。
……
莱尔这边欢声笑语,温顿那边乌云密布。
拿回光脑,看到上面的消息后,他的表情就难看得像要吃人。
除了光脑,一起送过来的还有他的随身物品,以及从帝庭那里送过来的各种营养剂和药。
还有他平时穿的洋裙,以及礼服若干。
他的国王父亲亲自打了电话过来,让他在砂之海老实地住下,和提亚特培养感情,过几个月按计划结婚。
他没有提莫托的事,但是语气中暗含威胁。
[你的作用就是尽快为索兰帝国诞下继承人,你不会想知道二次违逆的后果。]
老东西说话慢吞吞,笑呵呵的,大晚上的倒人胃口有一手。
特制的止疼药用上了,但他仍辗转反侧,一夜未眠。
病房里面塞满了他的东西,已经大变样,床对面的架子上挂着昂贵华丽的衣裙,温顿面无表情地下床,莱尔马上就要到了,他要尽快挑见能见人的衣服。
温顿满怀期待,挑了件鹅黄色一字肩长裙,裙摆刚刚盖到脚面,上面贴着几千片米粒大小的水晶,走动时光华璀璨。
背后的绑带稍显复杂。
莱尔结束了一晚上的劳累,推门进去就看见温顿背对着她在绑带子。
他没什么耐心,搞了半天也没系好,已经在濒临发癫的边缘。
温顿听见响动,转身暴躁地说:“还杵在那里干什么,快点来帮我。”
浑身闪着不可逼视的光芒,活像钻石成精,莱尔捂着略显刺痛的眼睛走到他背后:“你这是……”
“你不是要带我出去?不穿好看点怎么行。”他偏着头,侧脸线条流畅优越。
鹅黄色的料子衬得他皮肤更白,堆雪一样。
她帮他穿绑带,觉得好看是好看,但是怎么看怎么像颗闪耀的灯球。
这种程度,说声光污染也不为过吧……
“你昨天晚上想我了吗?”温顿托着腮,看外面的景色。
莱尔打了个哈欠:“昨天有点忙。”
他马上开始躁动,一拳头砸在玻璃窗上,表情狰狞:“我想了你一晚上,你就这么对我。”
他转身靠近她,低头把鼻尖怼到她脸上,刚要继续开喷,结果在她身上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你说!”他质问道,蓝色眸子里的光明明灭灭:“你身上怎么会有泰利耶的味道!”
他再度逼近,发现她黑眼圈也很严重,双眼无神。
温顿攥着莱尔的肩膀,离她更近,像狗一样鼻尖在她肩膀和脑袋那一圈上上下下的闻:“为什么还有他的烟味。”
“你们待了很久吧,你跟他能有什么事能在一起待这么久。”他开始生气,然后碎碎念,把绑带从她手上扯过来扔到一边。
莱尔没说话。
她根本来不及说话,从进来开始,只能静静地看他无缝发疯。
他捏着她肩膀的手一松,围着她走来走去:“我我他妈为了你一晚上没睡,不仅要承受跟提亚特那个傻逼恢复婚约的痛苦。”
“还要想你听到这个消息会不会伤心。”
他骤然停下脚步,抓着她的衣领,把她提起来:“天没亮我就起来选衣服,想着穿哪条能让你更喜欢,夸我两句。”
“可你呢。”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干脆直接发癫:“你进来之后就是敷衍,你有一句好话吗。”
有什么温热的东西滴在锁骨上。
莱尔抬头,发现是他的泪水。
他把扎好的头发扯开,金沙一样的长发散到身后,流向肩膀,蜿蜒到腰后:“不去了,你他妈去死吧!”
“我在心里夸了,你今天特别闪。”他话太密了,莱尔根本找不到插话的机会。
他眼睛发红:“你就找不到别的话说了是吧,非要恶心我。”
“你知道我搞这个头发花了多久吗。”他把手上身上的珠宝全部摘下来,叮铃哐啷地往地上砸:“闪!我让你闪!”
气头上他把裙子也扯开,上半身没了遮掩,就这样突然地袒露在外。
继续下滑,马上要露出某种不可描述之物的时候,莱尔一个箭步上前,帮他扯住。
她犹豫半天,眼睛不知道往哪看,一巴掌甩在他后腰上:“你发什么疯,要不是你,我至于去找泰利耶吗!”
她遭了一晚上的罪啊谁懂。
莱尔一拳锤在他小腹上,他往后一缩,心中怒火更甚,挺欺身上前去怼她:“你躲什么,你不敢看是吧?”
他开始暴怒:“我告诉你这都是假的。”
温顿扯着她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对她冷嘲热讽:“你连假的都不敢看,到时候看见真的,你怎么跟我在一起。”
“你就是个大骗子!”
莱尔忍无可忍,她掐着他的脖子,把人怼在窗户上:“泰利耶让我离你远点,我根本没理,一大早就赶过来了,饭都没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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