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沈桉,颓然后退一步,神情中带着凄然,犹如一只寻不到方向的困兽。
她好像真的不要他了。
裴砚安试着想要伸手去拉后方的江瓷月,却被她误解了是要对沈桉不利。
江瓷月连忙拉着沈桉往后退了些,挡在了他的面前,那副保护他人的模样落在裴砚安眼中显得异常扎眼。
指尖蜷缩进掌心,裴砚安沉默看着她,“我不信,ā!彼的声音里带了几分笃定,“我不信你是那样的人,离开我的短短时间内就找了别人,你不是那样的人。”
“我带你去看郎中,让他给你诊断孩子的月份。”
江瓷月有时候真是太讨厌他的聪明了,她竭力克制住眼眶的酸涩,咬了咬下唇狠心道,“说了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我不像你一样喜欢骗人。”
这话一出果然让裴砚安脸色剧变,一时之间竟答不上话来。
后方的沈桉大概也看明白了一些,他此刻只恨自己不能开口帮江瓷月把这个男人给轰出去。
他上前重新将江瓷月护在身后,指了指屋内,示意她进屋去,而后转身丝毫不惧面对着裴砚安,指着门口让他走。
裴砚安此刻才将视线回落在他的身上,“你是沈桉?”
“阿爹!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呀!”
在巷口一直等不到阿爹饿沈棉突然跑着过来,却不小心撞到了裴砚安的身上,好在裴砚安眼疾手快,将她拉住了。
“谢谢叔叔。”沈棉给他道谢,却看见她阿爹一脸愤怒的看着那个扶她的叔叔,她连忙跑向阿爹的身边扯扯他的衣袖,“阿爹怎么啦,你怎么这么生气?”
只见沈桉同她比划了几个手语,沈棉看向裴砚安的眼神瞬间变了。
“我阿爹说请你快离开,不然我们就要报官啦!”
裴砚安越过他们看向后方的江瓷月,“我是来寻我夫人的。”
“我不是!”江瓷月在后边反驳。
沈棉继续翻译着她阿爹的话,气势十足说道,“我阿爹说那你拿官府盖章的婚书来。”
见裴砚安不做声,沈棉朝他做了个鬼脸。
江瓷月到了孕后期的腰腿站久了就会有些酸痛,她方才又受了些惊吓,现在肚子里的小豆包突然变得异常闹腾。
裴砚安发现了她的异样,连忙冲上前小心地扶住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江瓷月慢慢调整着自己的呼吸,感觉好些后站直推开他。
沈棉迈着小短腿跑过来,也推了一把裴砚安,“一定是你吓到许姐姐和小豆包了!”
一个不到五岁的孩童能有多大的力气,可裴砚安却被她推得踉跄着往后推了一大步。
沈棉见状再接再厉,竟将人直接推了出去,她又吭哧吭哧将门半扇半扇关上。
裴砚安静静站在门外,眼神微黯注视前方,于雪中站了一夜。
而那扇门也一夜不曾打开过。
第77章 忏悔
昨日夜里落了半宿的小雪, 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初雪。
卯时街道口便有人早早支起汤面摊子,不少早起的人纷纷前往那处购买上一碗热乎乎的汤面或是云吞。
路人行色匆匆,但他们在路过一处院子时, 匆忙的步履都会慢下些,扭头打量着那个一动不动站在门前,身上覆了一层薄雪的男子。
又过了一刻时间左右,天际泛起一丝亮光,慢慢浸润着暗沉的天幕。
裴砚安面前的门终于被人从里边打开, 露出沈桉的面容。他注意到沈桉的衣服经过一晚已有些褶皱, 看样子应该是和衣而眠了一晚。
他堵了一晚的心口总算透了一些气。
沈桉见到他时脸上有些诧异,本想“说”些什么, 但又想起他根本看不懂, 而且看他周边的积雪没有脚印,似乎是在这站了一晚上,看向裴砚安的眼神又带了一丝意味不明。
“她如何了,可还有什么不适?”他在外边站了一晚上,嗓音有些沙哑低沉, 像是掺杂着砂砾。
沈桉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告诉他里边的江瓷月已经没事了。
“我进去看看。”裴砚安作势要推门进去,站了一晚上没动的身子木然且僵硬, 动作也迟缓了许多。
衣袖翻飞间抖落不少浮雪,也带起一阵凉意,他突然僵住动作, 想到自己带着一身的凉气如何见她。
而沈桉也连忙拦在他的面前, 两人不能交流, 他左看右看从墙边捡了一根小木棍,在雪上写字。
他让裴砚安不要再去打扰她, 说她昨夜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现在好不容易能睡着了。
裴砚安骤然抬眼,眼眸森然,嗓音中压抑着怒气,“你如何知道她一晚上没睡好?”
昨夜是沈棉和她一起睡在里屋的,而沈桉则是在外间时刻关注着里边二人的动静,自然知晓昨晚里边的人不停翻身直至凌晨才慢慢歇下。
沈桉扯开他抓住自己衣襟的手,面色不虞看着他,转而又进了门,然而将门关上锁好。
而后他轻声推开江瓷月睡着的屋子的门,床铺上的沈棉挨着她的许姐姐睡得正香甜,身上的被子被盖得严严实实。
沈桉不敢多看江瓷月的睡颜,只是小心地将睡在一旁的沈棉抱了出来,顺势拿起她昨晚脱在一旁的衣物来到了外间。
沈棉趴在她阿爹的怀里幽幽转醒,瓮声瓮气喊了一声“阿爹”。
沈桉提醒她要小声些,拿起衣服给她一件件穿好,再告诉她自己要她做的事。
本来还有些困顿的沈棉在看完阿爹要她要做的事,连忙提起了一些精神,上下晃着脑袋点点头,“放心阿爹,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沈桉笑笑将她抱起走向屋外,他让沈棉坐的事就是守在门口,提防昨日那个男子进来。
看那个男子的模样和气势,应该是不会对一个孩子如何的,而且沈棉虽小但聪明,所以他比较放心让她一个人守着门,而自己则是要出去买些东西。
可等他打开门,门外却不见那个男子的身影了,雪地里只留下一串离开的脚印。
“阿爹,你说的那个叔叔呢?”沈棉探出脑袋往门外张望着。
沈桉没有回答她,只是抱起女儿到早饭摊上买了一碗云吞给她,让她乖乖在这里待着陪许姐姐,告诉她除非是自己用父女俩之间特殊的敲门方式敲门,否则不可以开门,见沈棉点头保证后才出了门。
沈棉在外边吃完了云吞,又在外边玩了一会儿雪,始终没有听见那扇紧闭的门被敲响,而天边又开始下起了雪,她玩累后便躲进了屋内。
不料看到江瓷月已经从床上坐起了身,她惊喜地跑过去,“许姐姐,你不睡觉了吗?”
江瓷月其实看起来没有太多的精神,她虽然睡着了但梦中非常不安稳,醒来后整个人也有些恍惚和劳累,索性便起身不睡了。
“嗯,你阿爹呢?”
昨夜沈桉怕裴砚安会进来,特意和沈棉留下来陪了她一夜。
“阿爹出门啦,他说要去买些东西,让我陪着你。”沈棉趴在她身边说道。
江瓷月点点头看向窗外,“你今日怎么起这么早?”
往日沈棉同她一起睡的几次,都是喜欢赖床不起的。
“阿爹说他今天开门看见昨晚的那个很高很高的叔叔站在外面,他想要让我帮忙看着不让他进来的,可阿爹带着我起床过去后发现他已经不在啦。”
江瓷月听着这话,兀自沉默了片刻没有说话。
“许姐姐,你饿不饿,阿爹离开前给你买了早膳,是小汤包,还热在炉子上呢,我去帮你拿来!”沈棉说着就要起身出去。
江瓷月连忙拉住她,这种事也要让沈棉一个小孩子帮她,实在是说不过去。
“我们一起去吧,你等我把衣服穿好。”
“那我去外面等你!”沈棉又惦念起外边的雪,蹦蹦哒哒着跑了出去。
江瓷月没有拦着她出去,只是穿衣的速度稍稍加快了些。现在的腰身越来越大,许多衣裙都不适合穿了,她轻轻抚摸着肚子,不免有些出神。
可外边突然响起了沈棉的喊叫声,江瓷月立刻回了神,连鞋子都顾不上穿,就着足袜下地跑了过去。
等她小跑到门口,看见院中出现的那人又顿住了脚步。
院中的沈棉并无危险,她只是在“驱赶”着这个莫名其妙出现在院里的人,就是昨晚那个叔叔。
明明院子的门还是牢牢锁住的,沈棉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你快走开!”沈棉想学着昨天那样,把人给推走,却发现今天的她怎么也推不动面前这人。
裴砚安换了一身藏青色袍衫,腰间束以一条玄色腰带,站在簌簌落雪中显得颀长身姿雍容雅致。他没去管推自己的小丫头,而是看着刚出现在门口的江瓷月。
他的视线落在她脚上时,瞳孔微缩,他终于伸手想将那个孩子让开些,可他还未碰到那孩子,便听到了江瓷月有些着急的声音响起。
“你不要碰她!棉棉,快回来。”江瓷月心急之下竟直接跨出了门,足下的冰凉让她忍不住蜷缩了下足尖。
裴砚安微咬紧牙,还不等他将那个小丫头挪开,她自己已经松了手,转身跑向了江瓷月。
江瓷月扶住沈棉,准备将人带进屋内。她刚转过身,身后便有一抹凉气袭来,紧接着背部贴上一人,她被人托着抱了起来。
陡然的失衡让江瓷月惊慌失措地抱着肚子,转头看到的是裴砚安微抿的唇线和注视着她的眼眸。
“你干什么呀!”沈棉有些着急地拍打着裴砚安的腿,想让他把许姐姐给放下来。
江瓷月一手护着肚子,一手去推他,“放我下去,我可以自己走。”
裴砚安感受着手中的分量,不明白为什么她怀着身孕还是这般轻,“地上凉,我抱你过去。”
江瓷月毕竟怀着身子,也不敢乱动什么,“棉棉别怕,我没事的。”
沈棉气鼓鼓松开手,盯着裴砚安将许姐姐给抱到了床上。
江瓷月一挨着床铺,便挪开了些远离裴砚安。
裴砚安感受的方才搂在她身上时传递到他掌心的温度,想要走近一步时,沈棉成功挤进二人之间,趴在江瓷月的腿上,警惕地转头看着他,不让他有接近的机会。
江瓷月将手放在沈棉背上轻轻拍着,轻柔道,“棉棉,你先到别的屋子待会儿好不好,我和……我和他说几句话。”
沈棉有些不放心地抬起头,“可我阿爹要我看好许姐姐的。”
“没关系的,就一小会儿。”江瓷月和她保证。
裴延安听那小丫头提起自己的阿爹,面上便浮现一丝不悦。
“好吧。”沈棉听话地起身,转过身面对裴砚安,“你不许欺负许姐姐和小豆包!”说完依依不舍离开了这间屋子。
看着沈棉离开屋子后,江瓷月才收回视线,抿抿唇看向裴砚安,“昨晚裴大人是还有什么事没说完吗,那今天一并说清楚,以后就不要再来了。”
“沈桉到底是谁?”裴砚安还是没能忍住心中漫溢的难受,将话问出声。
江瓷月细细白白的指尖微动,“是比你好的人,我、我很喜欢他……”
但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但她也不算撒谎,她确实很喜欢他烧的菜。
裴砚安听到这话后脸上一愣,几息后,白皙修长的手骨节凸起,深沉如墨的眸子像是即将卷起风浪,“难道你要带着我们的孩子嫁给他不成?”
“你为何总这般自负,”江瓷月没被他吓着,咬着唇与他对视,“你凭什么觉得我会想要生下你的孩子,我才不要!”
她最后的话带上了一丝哭腔,捂着肚子呼吸也急促了些。像是在裴砚安头上浇下了一盆冰冷彻骨的凉水,让他不敢再与她提起孩子的事。
裴砚安走到她的面前半蹲下,伸手握住她放在膝上的手,拢在自己的手心里,眼睑忽颤着垂下眼眸,似是叹息又似忏悔,“ǎ是我错了。”
江瓷月被他的亲密举动惊到,好在没用多少力气便抽离了出来,她顾不得刚才踩脏了的足袜,抬脚往床里坐了些。
“裴大人,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还请你……请你自重些。”
“他有什么好,值得你喜欢?”裴砚安艰难地问出这句话。
江瓷月没有跟着他的话走,而是牵动嘴角反问他,“那裴大人觉得自有又什么值得我喜欢的呢?”
她的脸上虽然在笑,但从前那双潋滟漂亮的眸子却透出一丝深沉的悲哀。
裴砚安红了眼眶,她的话生了芒刺,准确无误的扎入他的心中。
江瓷月摸摸小豆包,轻眨着眼睫,“裴大人,其实我也不是很恨你,你之前总是同我说,你娶安家小姐有自己的不得已。”她稍做停顿,“你有你的理想抱负和家国天下,我不会拦着你的,但你也不要拦着我了好不好?”
裴砚安像是失去了浑身的锐气,他哑着嗓子缓缓道,“不好,ǎ我这次不会再将你弄丢了。”
江瓷月对他的话不甚在意,“我的话也说明白了,请裴大人以后不要再来了。”
“好。”裴砚安低低应了一声,“你好好休息。”
她没料到裴砚安居然应答的这么顺利,还以为自己要颇费一番力气的。
不过这样也好,他们本就该如此的。
裴砚安走前还告诉了她关于阿爹的事,说他将人给了嘉仪郡主,嘉仪郡主似乎将他带回西南了,生死未卜。
江瓷月一言不发听完话,也没有问他为什么要把阿爹交给郡主,只道一句她知晓了。
随着裴砚安离开,沈棉又跑了进来。
只是她在看见江瓷月时,小脸上出现了一丝担忧。
她小心翼翼靠近江瓷月,轻声问她,“许姐姐,你怎么哭啦?”
第78章 狠心
自那日后, 裴砚安便真的没有再出现过。
这边的消息也比较闭塞,京中的人和事在这都是些遥不可及的东西,她也无从知裴砚安具体的消息。但他没出现, 应该是回去了的。
虽然感觉有些不太真实,但她想想,这其实也是正常的,毕竟她的阿爹可以为了谢素强逼自己阿娘在身边当替身,可等自己阿娘去世后, 他又可以转头娶了秦氏。
还有什么是他们不能做出来的呢。
江瓷月也让沈桉不需要再这般守着自己了, 裴砚安走后她便再也不用担心会被找到而躲在这方小院了。
可在她提出想要搬回烟霞村时,李阿婆却有些反对。
阿婆是觉得她已经快生了, 不适合这样来回折腾, 而且在镇上的话,有接生经验的稳婆多些,生产时候也会安全些。
江瓷月觉得阿婆说的话不无道理,便现在这边住了下来,而阿婆为了方便照顾她, 也暂时过来住在这儿。
“小, 我今日去皮革行看看。不远,马上就会回来的, 你一个人在家小心些。”李阿婆手上叠着一块方布,准备用来装布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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