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瓷月听到这话稍稍有了点精神,“阿婆, 那你带上我一起好不好?”
这一个月来她为了躲避裴砚安, 几乎都没怎么出过门, 快闷坏了。
“雪天路滑,你还是在家待着安妥些。”
江瓷月便上前拉着阿婆的手, 冲人盈盈一笑,“阿婆你不是也让我多走动一会儿嘛,你也说过不远的,我会非常小心走路的。”
李阿婆哪里拒绝得了她撒娇的模样,叹口气,“那你再多穿点,把脚上的靴子也换一下,换成我刚给你做的那双,防滑些。”
江瓷月见她同意后,高兴地应了一声,转身回屋内穿衣换鞋。
她特意披上了之前买的一件因为有一点瑕疵,所以店家在特价处理的大氅,现在穿上刚刚好。
两人出门后,李阿婆还是不放心她,路上一直牵着她的手,也不敢走得太快,好在到了主街道后,地面上的雪都被铲干净了。
江瓷月从小能这样单独自由出来的日子便不多,所以看什么东西都是一副新奇的模样。
而这些模样都落在了李阿婆的眼中,她也早就看出江瓷月不像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而那日找上门的那位公子,身上的气势瞧着就不像是一般人,像是权贵人家的公子。
活到他们这把年纪,什么样的事没听过、没见过,只是许丫头不愿说自己的事,他们也不会去过问太多。
因着江瓷月走走停停,原本一刻钟的路程多花了一倍的时间,她的手上和嘴上也不曾停歇过。
等到了皮革行门口,江瓷月却顿住了脚步,她觉得皮革的味道有些难闻,让她浑身不舒坦,所以不愿走进去。
李阿婆却没闻到什么味道,她知道这可能是因为许丫头怀着身子所以嗅觉灵敏些。
“那你便寻个能坐的地方歇息一下,我马上就出来。”
江瓷月将最后一口蛋饼塞进嘴中,鼓着脸颊点点头。
目送阿婆进店后,她也开始打量起附近的模样,这里有不少布行,他们在外边搭的棚子里放着不少布料供人观看挑选。
反正她也是等着,便想随便看看。
最后她在一家摆了一些冬日布料最多的摊前驻足,拿起一小块布料轻轻摩挲观看着。
那守摊的人原本这般冷的天气被喊出来看摊位,挨冻又没客人,心中还有些怨气,但在看到江瓷月后连忙站直了身子上前,积极地对她介绍了起来。
“姑娘手上拿的正是我们今年提前从北方进来的料子,弹性好不说吸湿性还墙,冬日里穿最为保暖了。”
江瓷月不太懂他说的这些,但这料子摸着确实很柔软和舒服,她想着若是可以,可以买些回去给阿婆阿公还有沈家父女俩一起做件衣裳。
“多少一尺呀?”
守摊人伸出一只手,“只要五百文一尺。”
江瓷月暗暗吃了一惊,她从前也不懂这些物价,但她之前听阿婆说过,一般的棉衣布料也就三四十文一尺左右,做一件衣服大约要七尺上下。
这可不是现在的她所能买得起的。
江瓷月只得将那点布料放下,准备再去别处逛逛。
守摊人大概是看出了她的退缩,连忙又道,“我们这布料可是镇上最好的,近来北方闹秋汛,那来往运输的官道都被淹了,要知道这料子现在可遇不可求啊。”
江瓷月听完他的话,诚实地告诉他,“可我没有这么多银子。”
守摊人还想再说些什么话劝劝她时,有人突然将一锭银子递到了他的面前,“麻烦替我夫人包起来。”
他接过银子仔细瞧了瞧,这一锭银子的重量足有十两,他连忙看向那位贵人公子,“好嘞!原来是公子您的夫人啊,方才是小的眼拙,夫人可真是好福气啊。”
江瓷月看着那只手蓦地转过头,瞳仁一紧。
他不是应该走了么,怎么还会出现在这?
收了银子大赚一笔的守摊人还在笑着询问她,“夫人这是准备要多少尺做衣裳,本店也能替你做衣裳,一件衣裳的手工钱只收您二钱。”
江瓷月收回视线,“我不是他夫人,他要买的布,问他自己。”说完就要离开去找阿婆。
谁知裴砚安钱都不要了也要追上来,亦步亦趋跟在江瓷月身边。
江瓷月暗暗咬紧了一口白牙,又不知该如何赶走这人,脚下便走得快了些。
地上的雪虽然被扫开了,但还是有些湿滑,一时不查脚下有些打滑。
江瓷月吓得连忙一手扶着肚子,一手去抓什么稳住身形,好在被人一把扶住了。她下意识转头想要道谢,可在看到时裴砚安的脸后又将话咽了回去,漆黑的眼眸瞪了他一眼后推开他。
她在心中迁怒着他,若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走得这般急,还走神。
江瓷月调整好呼吸,找到走到一处人比较少的地方停住,“你不要跟着我了,我们之前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走了就别再来了。”
裴砚安想要去牵她的手,却被躲开了,许是怕他再去牵,她孩子气般将自己的手藏在袖子里面。
“我不会走,前几日我只是回去处理一些事,是关于――”
“你做什么不关我的事,”江瓷月打断他,“我也不想听。”
裴砚安显得极为有耐心,直勾勾看着她,“好,不想听便不听,我送你回去吧。”
“不需要。”江瓷月直截了当拒绝他,抬眼时恰好看到阿婆的身影出现在皮革行的门口,她抬步朝着那边走去。
“阿婆!”
李阿婆听到江瓷月的喊声望过来,笑着道,“刚还在找你人去哪了?”
突然她的目光落在江瓷月身后那人上,“这是......”
江瓷月看不也不看便要拉着阿婆往前走。
被拉走后李阿婆几次想开口却被堵了回去,她只得叹着气拍拍许丫头的手,“许丫头啊,咱们回家的方向走反了。”
原还沉浸在自己世界中的江瓷月轻轻“啊”了一声,红着脸转过身,却见到了裴砚安唇边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
江瓷月有些不悦别开眼与他擦肩而过。
相比来时的悠闲,回去的路上江瓷月只盯着脚下路,她现在就想快些回去。
快到住处时,她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没想到裴砚安还是跟在她们后方不远不近的地方。
江瓷月趁着阿婆拿钥匙开锁的时候,上前几步看着裴砚安,“你为何还要跟着我们?”
裴砚安伸手指了指邻着她屋子的那间院子,“我没有故意跟着你,我只是一起顺路回住处。”
住处?江瓷月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为什么要住这里?”
裴砚安上前一步,“ǎ我只是想离你近点。”
阿婆那边已经打开了门,喊着她的名字让她快些进去。
江瓷月深吸一口气,不想和他再多纠缠什么,“随你。”她转身往回走,进去后就将院门重重合上了。
李阿婆见她有些失魂落魄的模样,拉过她的手,“走了这么多路一定累了吧,回屋去躺会儿吧。”
“阿婆。”江瓷月低声唤她,“你不问我吗?”
“问什么?”
江瓷月嗫喏着回答,“关于......门外那人是谁。”
李阿婆爽朗地笑了笑,“我问这么多做什么,我与你阿公是开药堂的,可不是去茶楼说书的。”
江瓷月被这话逗笑了一瞬,“谢谢阿婆,你和我阿娘一样好。”
“我这年纪只能当你阿娘的阿娘。”
“那等以后小豆包出生啦,我就让k喊你外曾祖母好不好呀?”
李阿婆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好啊。”
江瓷月此刻也有些想通了,现在的裴砚安看着不像是会对她动用强硬的手段带回去的。
那么裴砚安要做什么都随他吧,只要自己当他不存在就行了。而且他从来都那么忙,哪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在自己身上的。
可过了几日后,她感觉自己是低估了裴砚安,她从来不知道原来一个人可以这般有存在感。
看着屋内角落那堆越积越多的东西,江瓷月心中愈发烦闷。裴砚安每次送东西来,都有一种不送到便不罢休的架势,若她不让阿婆收下东西,他便会一直站在门外等着。
这处院子在的地方虽僻静,但也不是没有邻里,久而久之她出去的时候都能听见几嘴闲言碎语,是在编排她和裴砚安之间的关系,甚至还有关于沈桉的。
她原想着若是今日裴砚安再上门送东西,便由她来拒绝。为此她甚至在心中想了不少拒绝的话,想着到时候一定要好好表现。可这一日快过去了,也没见到裴砚安的前来。
直至晚间她准备去关了院门回屋时,才看到那个从寂静街道中缓缓走来的人。
裴砚安在她面前站定,举起今日手中的小东西,那是一盏兔子模样的镂空小灯,孱弱的烛火在风中瑟瑟摇晃着。
“今日有事,便晚了些。”
借着微弱的火光,依稀能看出他今日的脸色似乎不是很好。
江瓷月推开面前的小灯,之前明明想了那么多拒绝的话,此刻也只是化为简单的一句,“往后不要再送了。”
“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这些小玩意吗?”
江瓷月抿唇莞尔一笑,星星点点的光芒盛在她的眼中,“我确实喜欢。”
久违看见她的笑容,裴砚安眉心一动想靠近她说些什么,就听见她继续说道。
“裴大人,我从前喜欢你,不是因为你送了我这些东西,不然随便来个人送我同样的,我不也能喜欢他吗?”江瓷月捏了捏自己的手心,鼓起勇气继续说,“沈大哥甚至能自己做,那我更应该喜欢他,对吧。”
裴砚安神色淡淡,只是眸光猛得晃动了一下,他顿了顿,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不能继续喜欢吗?”
“能啊。”江瓷月抬眼看向又开始落雪的天际,假装看不见裴砚安那一瞬欣喜的眼神,“但那个人不是你了。”
她定定看着他,“裴大人,其实你从来不知道我喜欢的是什么,你只是觉得我该是喜欢什么的。”
觉得好像给她一点喜欢的东西,她就会欣喜若狂地感谢他。
那确实是从前的江瓷月会做的事,可现在不会了。
裴砚安将手中的东西慢慢放下,声音暗哑,“可你不是说喜欢的吗?”
在合上门之前,江瓷月告诉他,“我喜欢很多东西,只是不喜欢你送的。”
她还告诉他,若是他记性不好记不住她说的这些话,她可以写下来让他时刻能看见。
裴砚安转身看着远处垂挂在门前的红灯笼,他这才发现,从前那个心软又好哄的小姑娘真的不见了。
第79章 护你
裴砚安回到住处时屋内只有一片漆黑, 胸腔内传来的痛楚让他忍不住掩唇低咳两声。
“大人,您没事吧?”青衔从暗处走出来,看着裴砚安的模样欲言又止, 最终还是没忍住,“要不大人您还是把那药吃了吧,反正现在江姑娘也已经找到了。”
裴砚安抬眼扫过他的脸,复而又敛下,“青衔, 我一直以来是不是都做错了。”
他与江瓷月的开始本就源于他的私心, 那时的她明明什么也不懂,是他卑劣地将她拖入自己的欲/望之中一起沉沦, 偏他还觉得这样的自己不过是年少时那般想要得到一样特别想要的东西而已。
他到手后想当然觉得这已经是他的东西了, 也不懂得珍惜呵护。是他的狂妄与自大蒙蔽了自己,是他亲手推开了那个纯真大胆的江瓷月,将两人之间越推越远。
青衔站在一旁不知该说些什么话能安慰到他,只能干巴巴说着,“江姑娘脾气那么好, 只要大人好好哄哄一定可以的吧。”
裴砚安再次看向他, 像是做出了一番斗争后,同青衔问出了一个问题, “你觉得我该如何哄她开心?”
青衔瞬间被问住了,他有些尴尬地挠了挠头,“大人我都没喜欢的姑娘呢, 要不明天我给您找人去问问?”
裴砚安自嘲般笑了一下, 心想自己怕不是是疯了, 才会去问青衔这个问题。
体内的痛楚渐渐平息,他长吁一口气, “近来京中有什么消息?”
青衔也连忙正了神色,“有长公主的消息了,听闻她带着自己的人到了晟王的属地长州,晟王今年提前递了折子说是抱病在身,年底不能入京述职,他封地上半年的税也迟迟不曾上纳。”
裴砚安静静听完,“我不在京中,此事便交予徐御史去处理,陛下初亲政,下边的人总有忍不住想要试探的,正好让陛下试试刀锋是否够锋利些。之前在长公主府上搜出的那些残卷可有消息了?”
当初宫宴上原本该同齐太后还有许太尉一行人里应外合的长公主却没出现,使得那一场宫变显得尤为草率和不堪一击。
齐太后事后虽同齐家割裂,但齐家还是受了不小的重创,虽不至于倒下,但也伤了一些根基,在朝中的实力也大不如前。
而当时嚷着要清君侧的许太尉在事情失败后,立即改口自己是被妻子姐姐也就是太后所迫,实乃迫不得已,想借此让陛下从轻发落,可惜并未如愿。
长公主当初离开樊月楼后便直奔城门而出,这一场儿戏的宫变倒像是为她的离开制造了一次能顺利离开的机会一样。查封樊月楼和长公主府上时,只查到了一些没被烧完的残卷,上面有敌国东辽的文字,这才有了长公主是叛国而逃的流言。至于那银环堂事后查明也不过百人,可长公主名下消耗的那些东西足以养起一千精兵。
“残卷还不曾有消息,但近来西南王倒是递了折子,说是边境处的巴尔图利族士兵屡屡挑衅企图越境。”
裴砚安沉思半晌,“陛下如何说?”
青衔嘴角微微上扬,“陛下说定要让他们有来无回。”
裴砚安眼中也含着些许的笑意,从前那个只会拉着他问怎么办的天子已经长大了。
“还有安家也有些动静,安老太爷想将安三小姐送回青阳安氏,但大人之前便下过命令,在一切真相大白之前不准她离开京中半步。前些日安老太爷为此事求到了黎阳郡主和您父亲面前。”
裴砚安抿了抿唇,“我母亲和父亲如何说?”
“他们都没同意,说这事他们做不了主,得由大人您亲自来定夺,听说安老太爷回去后便病倒了。”
裴砚安捏了捏眉心,“病了便让郎中好生照顾着。”
“对了,大人还记得燕候的三子吗?”青衔突然想起还有一事没说,“燕候已经将世子之位传给他了,五日前他主动请缨去军中历练,陛下已经准许了。”
裴砚安点点头,“好,陛下是该培养一股完全属于自己的军中势力。”
青衔:“大概就是这些了,还有大人你要我将澜音带来也已经带到了,是要让她去江姑娘身边吗?”
裴砚安:“嗯。”
公事终于说完了,青衔最后也想对大人说一些私话,“大人还要在这待多久,朝中总不能一直告假吧。大人若是说话不管用,不如我和澜音去和江姑娘求求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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