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主一早命奴婢去皇城最好的裁缝铺天丝坊采买了衣裳,用的都是最上乘的料子,下午家主还吩咐了人上门为娘娘裁衣。”
当侍女将衣裳展开,郁灵眼睛都直了,这剪裁是眼下最时兴的,她几次见着权贵妇人们穿着都很眼红呢!偏偏萧铎不许她穿这些,说有伤风化。
如今他已经弃了她,自己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郁灵换上新衣裳。
听闻司徒府里没有女主人,郁灵坐在梳妆镜前,却觉得这个家里女人用的样样都不缺,胭脂口脂,金簪玉钗......
打扮起来,郁灵立在铜镜前,侍女们都看呆了,这仙女似的人儿,身姿也格外曼妙,难怪家主会带回来。
郁灵自己也喜欢,但如今这个天儿,穿成这般出去,人是要冻僵的。
侍女取来一件雪白狐大氅,雪白无暇,是上上品,郁灵在宫里头也有一件,价值千金。
她一个被赶出皇宫的妃嫔,司徒珏为何对她这么好啊......
郁灵去花厅,司徒珏正等着她用早膳。
“这衣裳很适合娘娘,臣命天丝坊的人下午来为娘娘制衣,娘娘想制几身就制几身,还有珠宝钗环、”
郁灵盯着司徒珏,眼神怪异。
“娘娘,怎么了?”
“司徒珏,我被赶出皇宫的时候身无分文,所以你给我买这么贵重的衣裳,我没有钱还你。”
“放心吧,娘娘在臣府上住着,一切花销都有臣来出,娘娘想住多久就住多久。”
她这番话说出,郁灵心里更是难安,司徒珏不会当真了吧?
“司徒珏......虽然萧铎那样说,你不会真将我当做、当做、总而言之,我是不会给你当妾的!!”
司徒珏盯着她不言语。
郁灵更肯定心中猜想,“你不会当真了吧?!!”
“臣没有当真,臣心中有爱慕之人。”
“你爱慕之人不会是我吧?”郁灵满脸防备。
“她已经不在人世。”
“哦......”郁灵松懈下来,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娘娘往后有什么打算?”
“还能怎么办?回苏州家里,或者找个尼姑庵出家吧。”郁灵伤心,“往后常伴青灯。”
“尼姑庵是要吃素的。”
“......”他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泼冷水吗,对着一个燕然无归计的可怜女人!
“娘娘还是长住臣府上吧,臣是个清心寡欲之人,对女人没有非分之想。”司徒珏道。
郁灵拿着筷子,打量司徒珏,对女人没有非分之想?
“司徒珏,那个......我问你一个问题,你不要生气。你那个已亡的爱慕之人,不会是男子吧?”
她看的话本里也有龙阳的......
“你说实话吧,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郁灵睁着一双求知的眼睛。
司徒珏认真看着她,“臣明白了,陛下那样心性的人,为何有时候也会被惹得恼火。”
郁灵:“......”
她闭嘴了。
她被赶出宫的第二天,因为不通人情世故,还被人挤兑了。
郁灵整日都精神萎靡地待在房里,想着往后该如何是好,贵妃也没派人传消息,这都马上到年关了,她在司徒府过年也不合适,实在不行还是收拾收拾回苏州府吧......
黄昏时分,司徒珏敲响了她的房门。
“臣要去一趟集市,娘娘要随臣一道去么?”
她一个被休弃的女人,还有什么心情逛集市啊,“你去吧,我不去。”
“有卖冰糖葫芦,小糖人,还可以抓金鱼,还有烟火看。”司徒珏道,“娘娘若不去,臣就走了!”
“等等!”
他邀人出去玩,怎么这么没耐心?!
“我换身衣裳马上就来!”
郁灵特意打扮一番,推开房门一瞧,司徒珏穿了她送他的那身长袍,显得身姿挺拔,那双狐狸眼也没有那么讨厌了!
“走走走!愣着做什么?带钱了么?我可是一分都没有的!”郁灵拉着司徒珏出门了,整个人哪里还有半分愁容,神采飞扬的。
时近年关,皇城的夜市张灯结彩喜庆极了。
郁灵买了两串冰糖葫芦,“我看司徒府都没布置起来,今日就把年画灯笼什么的都买了吧!”
“娘娘看着办就好,臣没有不依的。”司徒珏淡淡笑道。
“你也别娘娘地叫了,我已经不是妃嫔了,往后你就唤我郁灵吧!”
“好。”
两人一路逛一路买,司徒珏跟在郁灵身后手里提满了东西。
一直到街尾,一辆华贵马车缓缓停在了郁灵面前。
慕容循风度翩翩地从马车上下来,好整以暇道,“娴妃娘娘这是又偷偷从宫里头溜出来玩了?哟,买了这么些年货,宫里头内务府准备的年货那么好,娘娘何必亲自买呢?”
郁灵面色尴尬,昨夜宫里头发生的那件事,外人并不知道。
“正好臣要进宫与陛下议事,娘娘可赏脸乘坐臣的马车?”
此时,慕容循一抬头又见到了司徒珏,“你今夜不进宫么?”
瞧着两个人的脸色,慕容循顿时醍醐灌顶,“那臣就先走了。”
一进马车,慕容循便绷不住了。
娴妃竟然、竟然偷跑出宫与司徒珏偷偷幽会?!!!
陛下若是知晓,那必定是雷霆之怒!!他看热闹不嫌事大,迫不及待地进宫,想将此事禀告皇帝!!
第55章
抵达皇宫, 慕容循匆匆茫茫,几乎是从马车上跌下来的,冲入御书房的, “陛下!!!”
萧铎一袭暗色长袍,身姿颀长, 立在书架前翻看书, “怎么?”
直接告状显得自己很是没有格调,慕容循道, “娴妃娘娘今夜没来御书房?”
萧铎抬眸看他一眼,没言语。
“司徒珏今夜怎么也没有来。”
“朕命他在家休沐。”萧铎缓缓道,“你想说什么?”
箭在弦上, 慕容循反而不好开口了,难道直接告诉萧铎,他戴绿帽了吗???
“咳,娴妃娘娘应该在清宁殿?是吧?方才臣在宫外热闹街市瞧见一个人影, 与娴妃娘娘特别相似。”
萧铎继续看着书册。
“娴妃娘娘素来贪玩, 不会是因为时近年关, 进出宫廷的马车多,借机出去玩了吧?”
“你究竟想说什么?”
“臣想说臣方才在宫外看到娴妃娘娘了!!还有司徒珏!”
“他们在宫门外要见朕么?”
啊?
“那倒不是, 娴妃娘娘在逛夜市,与司徒珏一起逛, 买了好多年货, 两人看起来喜气洋洋的, 陛下你是没看到, 娴妃娘娘穿得还特别好看!!”
“他们如此明目张胆, 眼里丝毫没有陛下,这若放在臣的老家, 是要浸猪笼的!!”
慕容循咬牙切齿道,“这还有王法吗?!天理何在?!”
萧铎站在原地,冷眼看着慕容循拍案惊呼。
慕容循想着皇帝怎么如此淡然,“陛下还不派人将他们捉拿回来?!”
“陛下?”
萧铎立在书架前,容颜俊美,就连一直自诩天下第一美男子的慕容循也自叹不如。
不禁暗自腹诽,娴妃这是瞎了么?虽然司徒珏也不错,但萧铎是人间极品啊。
萧铎泰然自若地继续翻书,“娴妃这个人,已经与朕没有任何关系了。”
啊?
“陛下这是何意?”
“陛下将她送给了司徒珏,所以无论她做什么,都与朕无关。如果今夜进宫是来告诉朕这件事的,你可以走了。”
慕容循呆若木鸡,“送给司徒珏了?送给、”
“陛下将娴妃送给司徒珏?!!!”慕容循不敢相信,“那陛下怎么不将她送给臣?!!!”
啪--
萧铎合上书册,冰冷眸光瞬间就横了过去。
慕容循心头一颤,自己怎么将真心话说出来了。
“臣口误、口误、”
萧铎再度翻开书籍,
“臣告退了......”
“娴妃真的在笑么?”萧铎问道。
“真的,娴妃娘娘看起来......心情很好,手里还拿着冰糖葫芦,司徒珏提着一大堆年货跟在她身后。两人好似一对新婚燕尔的夫妻......”
萧铎眼底阴沉如墨,抿了抿唇,“很好,无心之人都不会因为离了谁而苦恼,都是有心之人在作茧自缚。”
慕容循瞧了眼皇帝,他是没听懂这话的意思,行了,时近年关,政务也不必太着急处理了,他还是滚远些吧。
不多时,贵妃前来求见。
“陛下,臣妾在百卉殿发现了这样东西。”贵妃将熏炉呈上,“里头是还未燃尽的迷魂香,许才人的奴婢趁着昨夜偷偷拿去埋在院中。所以这足以证明是有人事先迷晕了娴妃与司徒珏,伪造他们偷、情。”
“陛下可要将许才人叫来问个清楚?”
萧铎靠坐御座。
“不必了,朕不想再见她。”
“陛下为何?”顾明月不明白,“既然娴妃是清白的,陛下为何不将她接回来?陛下......不喜欢娴妃么?”
“你觉得朕喜欢她?”
“前头陛下还为了她警告臣妾,说臣妾与娴妃并无尊卑之分......臣妾以为陛下很喜欢娴妃。”
“她配么?”
顾明月见皇帝这般坚定,便也没有再劝,只能说娴妃命里的富贵只到这儿了。
“命人将清宁殿清理清理,朕不想再看到娴妃的东西。”
***
绮罗坐在清宁殿廊下。
皇帝的心如铜墙铁壁一般,并未恼怒,也并未追查,反而面不改色地将娴妃送给了宠臣?
皇帝丝毫不在意娴妃啊。
远远的,绮罗瞧见长廊转角处一个人身影靠近,这么晚了......
“刘公公?”
刘歇趾高气扬,“陛下吩咐将娴妃用过的东西全扔了。”
绮罗万分震惊,“陛下是真不打算叫娘娘回来了?”
刘歇冷笑一声,“你还指望娴妃回来?白日做梦!”
绮罗心想着,皇帝心里头多怨恨娴妃啊,大半夜的叫人过来扔东西,皇帝心机深沉,怎么可能想不到娴妃是被冤枉的?
娴妃的东西可真不少,光是衣裳都得搬半天,一小太监眼尖,瞧见椅榻上的料子,“刘总管,这不是陛下前头要来制衣裳的料子么?”
刘歇一看,还的真是。
小太监道,“这料子精细,丢了可惜,总管您瞧这衣裳缝了大半,有模有样的,已经有了雏形,回头叫绣房继续做,绣些花纹,应该很快就能做好呈给陛下。”
刘歇动了心思,“你糊涂了,陛下说了,不想再看到娴妃的东西,回头要他睹物思人么?把料子给我。”
如此珍贵的料子,到时候他命绣房的人制一制,等他不当值的时候偷偷穿。
绮罗眼看着刘歇将衣裳收起来,“好啊,你敢中饱私囊?!”
正要去夺回来,却被刘歇狠狠推了一把,“你主子都完了,你倒是忠心!”
狼狈摔倒在地,瞧着被搅乱的寝宫,绮罗默默落泪。
刘歇回到御书房,“陛下,事情都已经办妥了,清宁殿已经清理干净,再也没有娴妃一丝痕迹。”
既然事情到了这儿,刘歇说真心话,“其实娴妃的出身、她这个人完全配不上陛下,陛下将她放在身边这些年,也算是抬举她了,后宫佳丽无数,陛下也确实该看看新人了,娴妃这种惯会花言巧语,以色侍人的女子,陛下弃了她是明智之举!”
萧铎沉思许久。
“她这个人花言巧语,虚情假意,她最好是在宫外,永远别回来。”
刘歇道,“怎么会回来呢?即使娴妃想回来,宫门的守卫不可能放行。陛下安心吧,娴妃这辈子都不能再见到陛下了!”
萧铎视线移了过来。
刘歇:“......”
“下去吧。”萧铎沉着气翻看奏疏。
时近年关,次日下午,皇城降雪了。
郁灵自小在南方长大,幼年时不曾见过雪。她欢喜地来到庭院之中,雪花轻轻落在手心,她低头轻轻抿唇,“是甜的!”
司徒珏在廊下瞧着,一个府里还是要有女主人,这两日郁灵带着侍女们将司徒府好好清扫装饰一番,倒是有些喜庆的意思了。
“我幼年的时候总想见雪。”郁灵道,“我十四岁那年,懵懵懂懂来了皇城,入了誉王府。冬日头我头一回见到雪,欢喜得要命,那时我看萧铎如同仰望天上皓月,萧铎他还堆了一个雪人给我、”
等等,她提萧铎做什么?那已经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你想他了?”
“不想。”
“陛下英明,这两日肯定也想通了,明日我就进宫求见陛下,将事情说明白,娘娘、你、”司徒珏道,“你好回宫去。”
回宫?
这不是说堆雪人嘛!
“我不想回宫。”郁灵道。
“娘娘这是堵气的话。”
“我可真没堵气!”郁灵道,“刚开始离开皇宫的时候,我确实害怕,我已经习惯了在宫里养尊处优的生活,我害怕到了宫外吃苦,可是这几日在司徒府,我觉着很好,没有宫里头那么多规矩,你都不知道萧铎这个人有多难相处!他对我不好......”
等等,她怎么又说起他了。
“总之,我不想回宫,等过完年,我或许就回苏州家去了。”
雪越下越大,郁灵回到廊下。
“娘娘下定决心了?”司徒珏问她。
“自然!我也是个有骨气的人!人家把我赶出来了,我是不会回去的!”郁灵道,就是可惜她那么多衣裳那么多珠宝首饰,还有那串翡翠珠链,还有绮罗......
“雪再下一会儿,我给你堆个雪人吧,郁灵。”司徒珏道。
郁灵愣了一瞬,她没听错吧,司徒珏他叫她名字......
“哦,好。”
已经很久没有人这样唤她了。
只是雪人还没开始堆,宫里头就来人,皇帝说要传司徒珏去议事。
郁灵听了有些恼火。萧铎是完完全全把她当物件送给了司徒珏,他丝毫不在意她与司徒珏是否清白,仿佛已经将她抛诸脑后了,如今司徒珏依然是他的信赖的宠臣。
“可能要等我回来再堆雪人了。”司徒珏道。
“无碍,雪人而已。”郁灵笑笑。
她发誓再搭理萧铎,她就当乞丐一辈子!!!
立在廊下看了会儿雪,司徒珏更衣完从自己房里走出来,要进宫了。
“你不冷吗?”郁灵瞧着他只着单薄衣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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