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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块石头一定是被移动过。
祁盛戴上手套，直接就把这块石头移动开，发现石头下面，被压得七倒八歪的草上沾染着一片暗红色的血迹。
这是一块擦拭状血迹，呈长条状，是尸体被拖拽产生的，景妍拍摄好照片，祁盛便取了一部分血迹放入了透明袋中。
“我现在给连队发消息，这块石头附近要提取一下指纹痕迹。”祁盛冷静地说道。
祁盛消息发过去后，连骁的电话就来了。
“家属确认死者身份。姓名高逸，不同于前三位死者，他并不是桢州市本地人，而是外地来的旅客。四日前，他和女朋友秦紫湘抵达桢州市，前日，两人抵达隋县隋姚村旅游，在临走时就住宿问题发生了争执。高逸认为要体验一下隋姚村的特色农家院，而秦紫湘则认为农家院的卫生问题没有保障。秦紫湘一气之下抛下高逸走了，而高逸则是赌气直接住在了隋姚村。”
祁盛沉默片刻，随即应了声，挂掉电话后和景妍大致复述了一遍。
景妍默默地理了下思路，随即说道：“这里的血迹是死者被抛尸时拖拽所蹭到的，通过血迹的形状，应该能判断出，死者是从那个方向被拖拽来的。”
她纤细白皙的手指微微抬起，指向河流下游。
两人顺着河流两岸的坡度向下游走去，并没有发现第二处血迹，但是发现了在河流下游处，有一块草坪被踩踏得很严重，在这附近有一块没有草的地皮，那块地土壤湿润，所以脚印非常明显。
那是凌乱的很多个脚印，看脚印的大小和分布，可以判断出有两个人，看上去纠缠的场面相当焦灼。那脚印在光秃的地皮边缘处消失，因为被野草覆盖的土地上基本上看不出踩踏的痕迹。
景妍分析道：“根据连队传过来的资料看，死者高逸的身高为一米七八，一般来说，一米七八的男生，脚应该穿40到45码左右的鞋子。所以这里的脚印里应该有一个是属于高逸的，另一个应该就是凶手的。”
桢州市刑侦大队痕检科的同志们到达现场后，对那块石头，以及疑似案发第一现场的河流下游进行了细致的勘察。
祁盛回眸看了眼这个漂亮的村庄，微微眯了眯眼，随即说道：“死者高逸是隋姚村的旅客，又是在隋姚村外遇害，我们现在去隋姚村内查找一下监控，看看是否能够找到一些线索。”
景妍应了声。
两人重新回到隋姚村内，根据路牌找到了村委会所在地。
隋姚村村委会的房屋是两层楼，楼顶挂着党徽，24字的红色字体也清晰地镶嵌在柱子上。
走近村委会大院，景妍发现里面空荡荡的，问了工作人员后才得知现在村长还没来上班，而村长的住处就紧挨着村委会。
景妍和祁盛对视一眼，便一起来到村长的住处。
祁盛抬手轻轻敲了敲门，隔了好一会儿，就能听到里面有人跑来的声音，随即大门被“吱呀”一声打开，露面的是一个年轻小伙。
年轻小伙看上去年约二十五六岁，长得有些清瘦，他五官轮廓立体，线条分明，眼窝深邃，带着银边眼镜，看上去有几分儒雅气息。
景妍脸上露出平易近人的微笑，温声说道：“您好，我们是特殊案件侦查队的警察，就隋姚村无头男尸一案，需要村长配合我们进行一些调查。”
那小伙子微微一愣，随即也弯唇，白皙的脸庞上露出和蔼的笑容，声音也斯斯文文：“两位稍等，我这就去找我阿爹来。”
又过了一会儿，一个油光满面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他略有些胖，肚子微微凸起，他一张圆脸上堆满了虚假的笑容，略有些殷勤地说道：“二位警官好，是我我接待不周，还请见谅。”
说完，他回头喊了一句：“涵东，你记得喊可可起床吃早饭！”
年轻小伙应了声：“好嘞！”
第31章 玲珑雪(3)
村委会主任秦为方一路上都非常殷勤，一直在询问关于这个案件的进展，都被景妍三言两语地糊弄过去了。
“我们隋姚村的村委会设立了专门的监控室，先前是有人轮流值守的，不过啊，负责监控室的小张进城里干活了，这监控室才空下来。”秦为方笑起来眼角有裂纹，一双狡黠的眼眸眯成一条缝。
监控摄像头一般都安装在路灯上。走进监控室，祁盛坐在椅子上，将监控时间拉到死者高逸的大致死亡时间附近。
由于死者的尸体是赤裸的，现在并不知道死者死前的穿着，只能通过死者的相貌来识别。而隋姚村的监控设备是相当老旧的，监控录像又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来来往往的行人的比例，查找起来相当困难。
祁盛还是相当聪明的，并没有毫无目的地去找，而是找到了隋姚村后门附近的监控，很快就锁定了死者的动向。
“受害人穿着淡黄色的衬衫和黑色短裤，夜里10点23分从老姚家农家乐出门，径直穿过主路走出了隋姚村。”祁盛沉静地说道。
景妍眸光微微一顿，随即问道：“在这前后没有其他人从隋姚村后门出去吗？”
祁盛又将这段时间的监控反反复复播放，发现有一名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在高逸走出隋姚村后也走出了隋姚村，隔了十五分钟左右返回，他同样是从老姚家农家乐走出去的。
祁盛修长的手指轻敲键盘，按了暂停键。
景妍弯下腰，仔细地瞧了一眼那个穿着花衬衫的男人，再和监控中的高逸进行对比，随即说道：“监控会将人的身体上下拉短，左右拉长，监控中的男人身高应该在一米七左右，偏瘦。”
景妍旋即抬起头，看向在一旁偷懒打哈欠的秦为方，问道：“秦主任，您知道监控中这个人是谁吗？”
秦为方一直耷拉着眼皮子一言不发，这时听到景妍叫自己，抬手揉了揉眼眶，眯着眼走近监控画面，弯着腰凑过去，看了半天，猛然瞪大眼睛：“这、这不是……姚海家老二吗？”
景妍轻抿红唇，问道：“人是隋姚村村里人？”
“姚海家老二啊，叫……姚？明华。他是村里出了名的赖皮子，之前啊玩牌输不起，现在没人玩牌愿意带他，他就成天去城里鬼混。不过他家倒是养的起他，姚海家是村里的大户，他家农家乐是生意最好的，他家老大又考出去当了个小老板。倒是有资本哩！”秦为方一说起这些八卦事，声音响亮，脸颊红润，两腮都在微微发颤。
祁盛这时候站起身，默默地看向景妍，与她的目光对上，顿了顿，随即说道：“姚明华家在哪，麻烦您带我们过去。”
秦为方微微躬身，把门打开，给两人让出一个身位，说道：“就是老姚家农家乐那儿，不知道他今儿个在不在家，我带二位警官过去。”
三个人沿着主路走，走了没多久后，秦为方便指了指远处那个面积很大的两层楼，说道：“那里就是老姚家农家乐。”
巨大的牌匾在阳光下格外显眼。
靠近这家农家乐，一个穿着熟悉的花衬衫的男人步履蹒跚地走了出来。他身高目测也就一米七左右，面色偏黄，看上营养严重不良。他眼底的黑眼圈特别重，看上去精神状态很差。
秦为方的身子向祁盛那边歪斜，压低声音说道：“这就是姚明华。”
景妍掀了掀眼皮，细细地打量着姚明华。
姚明华这时候也看了过来，眼睛微微眯起，缓缓露出一个痞气的笑，喊道：“老秦啊，又来我家这边做客啊？我爸正闲着呢。这两位是……？”
秦为方笑着回答：“这二位是来村里办案子的警官！”
姚明华脸上的笑容忽然僵硬了几分，眼神略有些躲闪，“呵”地尬笑了两声，抬眸看了两人一眼，随即迅速低下头，故作镇定地说：“二位警官好啊。”
祁盛微蹙眉头，见姚明华的步子摇摇晃晃仿佛踩在棉花上，笑得很虚，瞳孔呈针尖样，于是忽然迈开步子，径直走到他面前。
姚明华一个激灵，脸上露出慌张之色，往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却被祁盛紧紧攥住手腕，下一瞬，他干瘦发黄的手臂上的花衬衫袖子就被撸起来，入目的是骇人的伤口和满臂的溃烂。
“你吸毒？”祁盛冷冷地问道，语气却带着七分肯定。
姚明华彻底崩溃了，怒淬一口唾沫，用力挣脱想跑，却被景妍轻松制服，戴上了手铐。他怒目瞪着景妍，吼道：“我没有，给我放开啊！”
“吸没吸都要麻烦您跟我们走一趟了。”祁盛的嗓音含着几分薄凉，眸中像是洒上一片灰，黯淡而冰冷。
秦为方整个人都懵在那里，嘴巴张大，还没反应过来，就听到景妍跟自己道谢：“今天一大早真麻烦秦主任了。”
秦为方忙不迭地笑着说“没事”，然而祁盛和景妍已经押着姚明华向村外走去。
上了车，姚明华再也没力气挣扎，浑身瘫软地躺在车座上，额头覆满薄薄的一层冷汗，眼神涣散，面色潮红，浑身开始抽搐，鼻涕眼泪糊了满脸，看上去是毒瘾犯了。
直到把姚明华押送到公安局，祁盛懒洋洋地垂下眼皮，跟连骁说道：“连队，我们把犯罪嫌疑人姚明华带回来了。他应该是吸了，先找人去给他做个尿检，再派人去隋姚村，去他家里搜一下，有没有吸毒物品和类似凶器或遗失的死者头部。”
连骁微微挑了挑眉，问道：“怎么回事，这么快就锁定了嫌疑人？”
祁盛抿了抿薄唇，不紧不慢地回应道：“人大概率不是他杀的，但是在高逸遇害时，姚明华也在隋姚村后村停留过十五分钟。”
“十五分钟……”连骁手指轻轻摩挲着下巴上的胡渣，眼眸微微眯起。
“如果姚明华是杀人凶手，十五分钟再减去三分钟的往返时间是十二分钟，他能够完成在下游杀人再将尸体移送到上游抛尸吗？”景妍默默开口，“他顶多是协助杀人或是协助抛尸。”
祁盛点头，补充一句：“还有一种可能，他是被拉出来垫背的。”
其他人都沉默着思考起来。
直到连骁开口说道：“我们这边的调查也不太顺利。我们又扩大了监控查找的范围，只能看到三名死者的行动路线，只能将案发第一现场缩到这个范围。”
说完，连骁将隋县的地图投影到大屏幕上，随即拿起马克笔，圈住了三个地点，向祁盛和景妍解释道，“第一名死者穿越城中心的人员密集地带，其中东一街中间一段路的监控录像缺失，这条路两侧都有小巷，死者死于东一街中间路段。我们判断，死者是在某一条小巷中被杀害，或者抛尸地点即案发第一现场，只不过被凶手伪装成了抛尸地点。我已经派星桥、阿征和刑侦一队的小范去东一街排查。”
顿了顿，他接着说道，“第二名死者死于隋县城南，城门外是不在监控范围内的，是一片树林，树林外便是垃圾场，对面则是工厂。垃圾场被围墙围住，夜里是有工作的，第二名死者大概率是在下班后被凶手带进树林区域被杀害，然后尸体被凶手从残缺的围墙扔进了垃圾场。这里我们之前已经摸过底儿了，凶手没有在树林区域留下任何痕迹。”
“隋县城北和城南的情况大致相同，第三名死者大概率是在下班后去城门外上厕所的路上被杀害。我们将北城门外的一大片区域进行了摸查，也并没有发现凶手的作案痕迹。”
说着，他切换了一张图片，指着隋县那张监控覆盖图，说道：“我们通过断续的监控片段想要找到三名死者遇害前周围有没有出现同一人或者是可疑人员，目前还没有找到。隋县城外都是监控盲区，凶手极有可能是从城区外围绕道去城南城北进行了蹲守。”
景妍微微蹙了蹙眉，忍不住问道：“第一名死者死亡前后的监控中也没有可疑人员吗？”
连骁无奈地说：“没有。死者死亡时间在深夜一点钟左右，那段时间除了死者，我们没有看到第二个人从这条路走过。现在还没有摸清楚凶手是从哪蹦出来的。让星桥、阿征和小范过去就是要试着重新弄清楚这个。”
“行了，案子先停停，都跟我去员工食堂吃饭吧。”连骁的脸上忽然堆上了一抹笑容，轻轻拍了拍还坐在工位上一帧一帧查找监控的路鹤鸣。
路鹤鸣伸了个懒腰，调侃道：“以前连队您带我们的时候三餐吃好住得也好，咱祁队带队就主打一个废寝忘食、风餐露宿。”
祁盛：“……”
景妍忍不住笑出了声，弯着眉眼望向祁盛，见男人懒洋洋地垂着眼皮，看上去相当无语。
连骁笑着揽住路鹤鸣的肩膀，跟着一起调侃道：“上头不给你报销吗，工作这么累，吃住还能委屈着大家伙？”
祁盛沉默片刻，淡淡地开口：“也没委屈吧，吃饭只是不规律而已，盒饭是按照标准订的，酒店订的是最好的，就是……”
连骁笑眯眯地接话：“就是每天都睡在办公室，酒店就用来放行李，对吧？为了案子命都不要，这完全就是你的风格啊。”
祁盛：“……”
看着祁盛吃瘪，景妍居然莫名有点高兴。
见景妍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路鹤鸣“噗嗤”地笑了一声，说道：“连队以前就最喜欢逗祁队了。祁队看上去挺严肃的，其实是开得起玩笑的。”
祁盛唇角也露出一抹无奈的淡笑。
四个人一路上说说笑笑就到了员工食堂，简单吃完饭后，姚明华那边尿检也出了结果。
第32章 玲珑雪(4)
“姚明华的尿检结果呈阳性。在他家中，发现了大量海洛因和吸毒工具。但是没有发现关于无头男尸一案的作案工具以及任何痕迹。”年轻警察把尿检结果和在现场拍摄的毒品照片递给连骁，说道。
连骁微微蹙了蹙眉，抬眸看了眼祁盛，紧接着问道：“现在姚明华是什么状态？”
年轻警察回答：“姚明华现在基本清醒，可以进行审讯。”
祁盛见连骁朝自己看过来，轻轻颔首，眸光平静，淡淡地对景妍说道：“走吧。”
景妍连忙跟了过去。
推开审讯室的门，景妍看向姚明华。
男人瘦骨嶙峋，昏暗的灯光下更显得皮肤黑黄，他的脸上满是疯狂后的疲倦，双腿机械似地抖动着，听到门推开的声音，手指迟钝地微微蜷缩了一下，嘴唇蠕动，最终没有抬起头。
景妍也没有铺垫什么，直入主题问道：“姚明华？4月1日晚10点29分，你从老姚家农家乐出发，径直从后门走出隋姚村，于10点44分折返，这十五分钟你在隋姚村外做什么？”
“我没做什么。”姚明华愣了愣，随即缓缓地抬起头，眼神涣散而僵硬，让人觉得一阵瘆得慌。
景妍一双妩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眸底翻涌着冰冷，红唇轻启，语气平静而冷淡：“没做什么是做了什么，请你直接回答我的问题。”
姚明华怯怯地收回目光，双腿抖动的频率似乎又快了几分，他咬着一口发黑的牙齿，小声地说道：“我去找我的狗。”
景妍被他这莫名其妙的回答惹得一怔，随即冷笑一声，紧接着问：“找你的狗？那狗在哪？你返回隋姚村时也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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