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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妍忽然掀了掀眼皮，看了眼祁盛，开口问道：“对了祁队，秦涵东要是进去了，姚欣可怎么办？”
景妍清晰地看到，提到“姚欣可”后，秦涵东的表情骤然一变，眼神里溢出一抹浓烈的悲哀，自嘲般地垂下眼皮，眼里却还是浮现了浓浓的担忧。
“她是个成年人了，这事儿不归咱们管。”祁盛的语气很冷漠，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听到男人冷酷无情的话，秦涵东瞬间就绷不住了，身子微微向前倾，眼睛瞪得很大，语气里充满了愤怒和浓浓的嫉妒：“她能喜欢你这种人，真是瞎了眼！”
祁盛无所谓地说：“哦，你不说我都忘了。”
“祁盛！我他妈弄死你！”秦涵东的情绪激动得出乎意料，他用力挣扎着，手铐都哗啦哗啦地碰撞乱响着，他眼眶猩红，表情狰狞，显然被他的话惹怒了。
祁盛此时却和景妍对视一眼，直接率先走出了审讯室，景妍回眸瞥了秦涵东一眼，也默默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办公室后，观察室的一众人也回来了。
连骁此时微微皱着眉头，很急切地开口问道：“你们在怀疑谁？姚欣可……就那个，站在秦涵东旁边的那个穿着白裙子的小女孩？”
景妍看见大家眼里皆是不可置信，默默开口解释道：“我观察她很多次，在秦涵东被带走时，她既没有不舍，也没有恐惧，平静得有点过了，所以我最后随口提到了姚欣可，想探探秦涵东的反应。”
显然祁盛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十分配合，故意说出那种冷漠的话，就是为了把秦涵东激怒。
祁盛此时倚靠着身后的木桌，一条修长的腿微曲，姿态慵懒，语气也很平淡：“我怀疑姚欣可的原因是，秦涵东做为一个很高傲的人，他不会随随便便屈服于谁为谁去杀人，他连他亲生父亲都可以利用，目前为止，我只见过他对姚欣可袒露出纯粹的爱。”
连骁沉吟片刻，迅速转头跟宋星桥说道：“先查查这个姚欣可。”
宋星桥调出姚欣可的履历，仔仔细细又翻看了一边，再对照四名受害者，终于，他发现了一个极其重要的线索点，倏地抬起头，说道：“姚欣可和第一名死者魏洋是同一所学校的学生，只不过姚欣可在高二下学期就辍学了。”
祁盛看向路鹤鸣，想起之前随手留的魏洋班主任的电话，于是查了一下手机，说道：“路哥，电话给你发过去了，现在打电话跟魏洋班主任确认一下，姚欣可和魏洋有没有接触。”
路鹤鸣领了任务，当场就给魏洋的班主任打去电话。
班主任老师刚下课，回到办公室还略有些喘，听到路鹤鸣提到“姚欣可”，微微愣了一下，随即说道：“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认识这个人啊，请警官稍等，我去问问魏洋高二的班主任冯老师。”
等待班主任老师回复的过程中，整个办公室都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大概过了三分钟，魏洋的班主任老师回来了，对着电话说道：“姚欣可以前和魏洋是一个班的，接触多不多不清楚，但是冯老师说姚欣可这孩子性格比较古怪，平时很孤僻，一直是一个人。”
“好，谢谢您，打扰了。”路鹤鸣挂掉电话，抬起头看向大家，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不好。
路鹤鸣也沉默片刻，随即问道：“姚欣可认识魏洋，想杀魏洋，这个可以解释，那邹孟尧和张博实呢？一个是工人，一个是咖啡店老板，姚欣可怎么会认识他们？”
景妍也在思考这个问题，从头理了一边思路，顺着案件侦查的过程，她猛然想起了什么，与祁盛同时开口：“姚暄。”
两个人话音一落，便抬起头默契地对视了一眼。从始至终，两个人的想法和思路都出奇的一致，像是天生就该做搭档一般。
“姚暄？”连骁都不太记得这个名字了，于是疑问出声。
“姚暄就是性/侵姚欣可的那个亲哥哥。我们走了一遍前三名受害者的工作地点，听主管说，邹孟尧和姚明华、姚暄是同部门的工人，下班经常一起走。”景妍缓缓解释道，“姚欣可通过姚暄认识邹孟尧，是完全合理的。”
顿了顿，景妍顺着这个思路继续说：“至于张博实，他作为咖啡店的老板，接待客人很多，姚欣可之前还在城里上学，去过他咖啡店的可能性很大，认识也不足为奇。”
“姚欣可被自己的亲哥哥姚暄性/侵，这件事发生不久，明明是一件很可怕的事，但是她看上去精神状态还是很好的。”祁盛忽然开口，“或许，姚暄并没有强/奸姚欣可。”
连骁微微蹙眉，饶是多年的老队友了，都被祁盛这番话闹得云里雾里，开口说道：“姚暄那边强/奸案的证据已经形成闭环了，他肯定是对姚欣可做过那种事的。”
“强/奸是指是违背被害人的意愿，使用暴力、威胁或其他手段强行与被害人进行性/交的行为。”祁盛语气平静，眼眸里翻涌着一丝波澜，“而姚欣可，真的是被强迫的吗？”
连骁猛然瞪大眼睛：“你是说……”
景妍这时候也明白了祁盛的想法，显然也十分震惊，深吸一口气，接过话：“姚欣可是自愿的，伪造成被强/奸，就是为了把姚暄送进监狱。”
第43章 玲珑雪(15)
连骁略有些不解地蹙起眉，连忙问道：“不是，小祁，你为什么会往这方面想啊？”
祁盛轻轻耷拉着眼皮，眸色却微微发亮，里面闪动着细细碎碎的光芒，薄唇轻启：
“第一，方才审问秦涵东时，我提到他保住杀掉前三名受害人的同伴说明他不够信任那个人，而且那个人对指使者还有些用处，所以他愿意保住他。能够对姚欣可有帮助的人，我所想到的，就是姚暄。秦涵东现在基本上无法脱身了，他既然杀了人，就是要判死刑，而姚暄强/奸姚欣可，判刑是三年以上十年以下，他出狱以后还可以继续照顾姚欣可。”
“第二，秦涵东杀人是为了姚欣可，因为他对姚欣可有超越道德的爱，这说明姚欣可在掌控人心上至少是有些手段的，如果从这条线推，假设姚暄是另一位帮凶，那么可以理解他为什么会为了姚欣可杀人。他作为姚欣可的亲哥哥，并且对她产生了一种畸形的爱，也深受她的掌控。”
“第三，从姚欣可的方面思考，她能够让秦涵东心甘情愿为她承担一切罪行去死，也完全能够让姚暄心甘情愿去坐牢。如果姚暄坐了牢，一待就是好多年，届时这个案子会成为一个陈年悬案，将没有人会再往姚暄身上去想，也没有人能够将姚欣可捉捕归案，姚欣可大可以换个地方，换个帮手继续做这件事。”
“这三点相互推断，说姚欣可是故意伪造成被强/奸送姚暄进监狱以摆脱嫌疑，完全是合理的。”
听完祁盛的解释，所有人都陷入了长达十秒的沉默。
直到连骁眸光微微闪烁地望向祁盛，舒展着眉头问道：“我还是不太理解，为什么你会断定一定是姚欣可指使秦涵东和姚暄杀人，而不是秦涵东和姚暄为了姚欣可去杀人。”
祁盛也没有思考什么，直接就做出回答：“姚欣可被自己亲哥哥强/奸后情绪太过稳定，我们在警局门口见到她时，她没有任何羞耻的表情，而是很平静。也如景妍所说，秦涵东在被警察带走时，姚欣可的表情没有急切没有恐惧，而是平静。这种心理承受能力，而且对那般珍爱他的秦涵东是这种态度，很难不让人想到她会成为一个杀人犯。”
景妍听了后，轻轻点了点头，随即补充道：“而且姚欣可是一个看似游离在案件外却又时刻存在的人，让人不得不有些怀疑。还有我在和秦涵东的闲聊中听说，姚欣可一直是被爱着长大的。也就是说，虽然她年幼丧父丧母，但是从小亲哥哥溺爱她，亲哥哥不在身边又有青梅竹马的秦涵东溺爱，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她。”
路鹤鸣感觉乱成一团麻的大脑忽然就思路清晰起来，忍不住抬起手，用手指捏了捏眉心，拖着声调说：“嘶……是这个理啊。”
连骁扯了扯唇角，忍不住调侃道：“小祁，你这个思路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跳脱和与众不同啊，大概只有妍妍能够和你一直在一个频道上。”
祁盛严肃冰冷的眼眸里瞬间漾开一抹浅浅的柔和，轻垂眼皮，遮掩住眸中的笑意，嗓音低沉而有温度：“景妍一直很聪明，她有些比我观察得更仔细。”
连骁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忍不住接连啧了好几声。
见大家的眼神都变得戏谑起来，祁盛耳尖微微泛红，薄唇抿成一条线。
景妍并没有懂大家是什么意思，也没发现祁盛的异样表现，笑着调侃道：“能让我们祁队这么夸，我真是三生有幸啊。”
祁盛听了微微一愣，很快就收敛了眼底的所有情绪，冷声说道：“都收收，我们下一步就是审讯姚暄，这次一定得从他口中套出点什么东西。”
看守所位于近郊，围墙是冰冷而粗糙的，微微有些高，枝枝叉叉的铁丝网，如同一座巨大的牢笼，将一切阴暗都封锁在里面。
景妍坐在面包车后座，默默地听着队友们闲扯——在案件已经有些清晰的时候，队友们大多都不愿再讨论案情，反而是闲聊来稍稍放松一下紧绷的心情。
在和看守所的工作人员说明情况后，桢州市公安局对无头男尸一案的犯罪嫌疑人姚暄进行的提审。
景妍看见姚暄被按着肩膀带出来了。
男人戴着手铐，身上穿着一身深色高领衣服，面上沾染着不少灰尘，看上去有些狼狈。他胡子拉碴的，但不难看出面目隽秀帅气，五官和姚欣可有三分相似，一双深邃如黑曜石的眼睛即使蒙着灰，都显得格外漂亮。
他身材条件和秦涵东相似，都是比较高大的，两条手臂看上去坚硬有力。
姚暄一路上一言不发，安静得有些过分。
依然是熟悉的审讯室，从头到尾跟进案情审讯的景妍顿时有些感慨，这案子弯弯绕绕的，最后又牵连出这么多新人物。
景妍这次没有开门见山，而是先提问试探一下姚暄的风格：“姚暄，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再次审讯你吗？”
姚暄垂着眼皮，眸色黯淡，死气沉沉的犹如一棵枯树，冷淡地看了眼景妍，抿着唇，一言不发。
哦，是哑巴风格的。
景妍扯了扯唇角，顿时有些无奈。警察审讯最怕的就是这种不张口的人，因为只要他一直不说话，他们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景妍倒没有什么情绪波动，眼神始终十分平静，默默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开口说道：“我们不是为了强/奸案，是为了无头男尸案。你自己承不承认杀过人？”
姚暄唇角溢出一抹冷淡而又嘲讽的笑，掀了掀眼皮，嗓音沙哑，有几分金属质感：“警官，无头男尸案和我能有关系么？”
他居然把问题抛了回来。
景妍微微蹙了蹙眉，发现姚暄并不像是意料中的那般能轻松搞定，反而十分难以纠缠。他演的成分不大，反而懂得避重就轻。
不过景妍很快就缓过神来，妩媚的狐狸眼微微眯起，决定诈他一下，于是语气平静地说道：“秦涵东已经亲口承认，前三名死者是你所杀，你承认吗？”
姚暄似乎也没什么情绪波动，挑了挑眉梢，略有些嫌弃地“啧”了一声，紧接着说道：“他还说什么？”
祁盛富有节奏地轻轻敲打着桌案的修长手指微微一顿，眼中划过一抹冷意，冷声说道：“姚暄，现在是我们在问你。”
姚暄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你不答，我也不答，很对等啊。”
此时此刻，观察室里的樊征紧紧蹙起眉头，额头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说道：“这个姚暄可比秦涵东恶心太多了。”
连骁的脸色也很差，略有些严肃地说：“秦涵东的演是很好攻破的，可姚暄很聪明，他一点也没有演，从头到尾没紧张一点儿。很难搞，这得看他们两个怎么审了。”
审讯室里，祁盛沉默了两秒，随即薄唇缓缓勾起一抹弧度，语气也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行啊，你不用回答，就听听我们现在案件的进展吧。”
随即祁盛略微侧过头，给景妍递了个眼神。
景妍立即明白了祁盛的意思，随即缓缓开口道：“我们按照常规思路，走了一遍第四名死者的抛尸现场，确定了案发第一地点，通过监控把嫌疑人锁定在姚明华身上。后来抓他一审，发现他只是吸毒贩毒。”
“紧接着，我们确定了凶手杀人的路线，那是一条没有监控的路线，直达隋姚村，我们又走了一趟隋姚村，这次是秦涵东和姚欣可接待的。姚欣可说喜欢我们祁队。”景妍故意将姚欣可的信息重点说了出来，随手指了指祁盛。
她清晰地看见，姚暄平静的眼里燃烧起一片浓烈的嫉妒，像是要把祁盛千刀万剐。
顿了顿，景妍接着说道，“之后我们走了一遍四名受害人的工作或学习地点，将犯罪嫌疑人确定在姚福州身上，然后为了接近他，我们专门去他的农家乐里住，当天晚上，姚福州就妄图勒死我们祁队。”
姚暄微不可见地蹙了蹙眉，眼底的嫌弃再度涌了出来，不过他很快便收敛了所有情绪，面无表情地盯着景妍。
景妍也没被他莫名其妙的紧盯影响到，紧接着说：“之后我们将犯罪嫌疑人确定为隋姚村人，秦为方跑了，我们把他抓回来后，审讯后发现，他是在为儿子秦涵东顶罪，秦涵东承认自己杀了人。”
姚暄嘴角抑制不住地抽了抽。
景妍看他那副无语的表情，便知道他在嫌弃秦涵东，随即唇角微微扬起，于是她直接说道：“通过审讯，秦涵东承认，前三个人是你杀的，姚欣可是幕后指使者。姚欣可的杀人动机是，她喜欢的就要得到，哪怕只是头颅。”
这段话就完全是她编的了。
听到最后一句话，祁盛向景妍那里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观察室里，路鹤鸣懵了一下，随即“啧”了一声，说道：“小景同志这个审讯风格，越来越像祁队了。”
大家皆是意味深长地笑，一时间都没有说话，安静地等待着姚暄的回应。
第44章 玲珑雪(16)
姚暄直视两人的目光，眸光微微闪烁起来，语气平静地承认：“对，前三个人是我杀的。不过这件事和可可没关系。我的杀人动机纯粹是嫉妒那三个人能够得到可可的喜欢，仅此而已。秦涵东那个人的话不能信，他要死了就一定会尽可能拖更多的人下水。”
在姚暄看来，既然秦涵东已经全都供出去了，如果他说秦涵东在说假话，他必须得想出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就得承认。他不能思考太久，只能直接承认。
景妍见男人的情绪丝毫没有收到影响，下意识微微蹙眉：“既然你知道秦涵东是这样的人，为什么要与他合作？所有死者的头颅都被冷冻在秦涵东家的冰柜里。”
姚暄懒洋洋地笑了起来，笑容显得温和而平静，远比秦涵东要淡定得多，语气里不显慌张，不紧不慢地说道：”秦涵东这人没什么脑子，你们也审过他了，应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子的东西，这种人不是最好利用了么？更重要的是，他也喜欢可可，至于他为什么会在我之后再次杀人，我就不得而知了。大抵也是因为嫉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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