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妍见姚暄的状态愈发轻松随意,眸色一寸一寸冰冷下去,沉默了片刻,随即冷笑着开口:“你为什么恰恰是这个时间强/奸亲妹妹进监狱?姚暄,如果秦涵东不把你供出来,你大概坐完牢就能一身轻地开启新生活了。”
姚暄眼眶渐渐发红,一双眼睛狠狠地瞪大,眼白里溢满血丝,眉头紧凝,表情略有些狰狞,低声吼道:“这哪里是我能控制的,我爱她,我一直在压抑我这不符合世人三观的感情,在哪一天爆发了我怎么会预料到!她一次又一次喜欢上各种男人,唯独不会喜欢上我,你们知道我有多难过吗!我嫉妒得发狂!”
姚暄这段话说自己嫉妒得发狂,大抵是发自内心的。但是面对警察能够逻辑如此清晰地帮助妹妹摆脱嫌疑,即使是情绪绷不住了也不会暴露出任何信息,这样一个心理承受能力强大的人,怎么会那么轻易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
要知道姚欣可已经十八岁了,姚暄要是真的压抑不住自己的感情,也不会在杀了三个人之后才会强/奸姚欣可。
景妍唇角忽地掀起一抹冷淡的笑意,抬眸和祁盛默契地对视一眼。
祁盛随即接过了话头,嗓音冷淡:“姚暄,你说你是在利用秦涵东,受害者的头颅也存在秦涵东那里,这显然是有预谋的,但是你又说你不知道自己压抑已久的感情会在什么时候爆发,这会不会有些矛盾了?”
姚暄懵了一瞬,但很快就收敛了情绪,看向祁盛的眼神多了几分探究,随即他抿唇,似笑非笑:“提前准备的不行吗?”
祁盛点头,但继而又说:“但既然秦涵东也喜欢姚欣可,他是你的情敌,你为什么会选择和他合作?你就不怕姚欣可会在后续的相处中喜欢上秦涵东?按照你的说法,你应该杀了秦涵东而不是让他成为你的同伙。”
祁盛的问题越来越犀利,越来越直击重点,一时间打乱了姚暄原有的节奏,他眼眸里闪过一抹微不可见的慌乱,转瞬即逝。
姚暄唇角依然带着轻松的淡笑,强装镇定地说:“可可不会喜欢他那种人的。”
“啊?”景妍故作震惊地睁大眼睛,脱口而出,“可是秦涵东和姚欣可都已经订婚了啊,他们没有任何感情基础吗?”
姚暄彻底懵了,大脑瞬间“嗡”地一声,整个世界都仿佛要塌下来,完全没法再辨别景妍这句话是真是假,脊背挺直,崩溃地大吼道:“不可能!你们骗我!这根本不可能!”
景妍无语地说道:“骗你什么啊?姚欣可是什么样的人你自己不知道吗!”
“秦涵东怎么那么自私啊他!可可肯定是被他强迫的!我临走前把可可托付给他,他答应我要照顾她一辈子,绝不强迫她的!”姚暄不断地摇着头,眼泪已经涌上眼眶,声音都开始哽咽起来。
祁盛见男人已经在崩溃的边缘了,眉梢微微向上挑了挑,语调平缓,调油加醋地说,“我倒觉得姚欣可挺乐意的,没哭没闹的。”
“你闭嘴!这不可能!”姚暄彻底被激怒了,一张脸涨红,早就没有方才的悠然自得,开口骂了一连串的脏字,“秦涵东那个畜牲,那个蠢货!说好了无论出了什么事都不能供出可可,他这他妈是要让可可跟他一起去死啊!”
姚暄已经愤怒到口不择言了。
他无意间已经承认了姚欣可参与了杀人计划。
听到这句话,祁盛和景妍对视一眼,露出淡淡的笑意。
景妍眼尾微微向上挑,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柔和平静的嗓音里透出几分冷意,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哦,原来真的是姚欣可指使你们杀人的啊。”
姚暄彻底愣住了,猛然想起自己刚刚说了什么,用力用头部撞击着面前的桌子,发出悔恨而崩溃的哭吼声以及“砰”“砰”的声响。
如果可以,他大概想扇自己巴掌,然后一刀捅死自己。
见姚暄已经崩溃到疯癫,祁盛面无表情地给了姚暄最后一击:“姚暄,秦涵东没有供出你,更没有供出姚欣可,这一切都只是我们的推测。我们推测是姚欣可指使你和秦涵东杀人,她为了躲避制裁,把你送进监狱,这样证据链将缺少重要一环。”
姚暄听到这话,又是一懵,抬起头,露出磕出一片鲜红的血痕的额头,魔障了似的,不断地摇着头,自欺欺人地重复道:“不可能!不可能!她明明是,明明是为了让我活下来才把我送进监狱的……她都是为我好啊……”
景妍彻底沉默了,姚暄显然是在做无用的自我安慰,于是停顿了两秒,就和祁盛一起走出了审讯室。
与此同时,在另一间审讯室里,宋星桥以及桢州市刑侦一队的另一名警察同志正与秦涵东展开持久战,场面一度陷入沉默。
直到宋星桥收到消息听说姚暄撂了,脸上瞬间露出了轻松的笑意,直直地望向秦涵东,声音清朗:“秦涵东,姚暄全撂了,是姚欣可指使你和他杀人的。”
秦涵东原本半死不活耷拉着的眼皮子瞬间掀起,略有些愤怒地说道:“没有!这件事和可可没有关系,全是是我和姚暄干的,别听姚暄胡说,姚暄就是个疯子!”
“我只是通知你一下。”宋星桥的语气很平静,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随即拍了拍旁边的年轻警察的肩膀,两个人一起走出了审讯室。
祁盛走出审讯室,和其他人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现在先去隋姚村找找,必须把姚欣可带回来。”
连骁安排了一下警力,两车人便浩浩荡荡前往隋姚村。
隋姚村依然是以前的模样,只不过现在完全封闭,看上去特别冷清,又加上今天是阴天,整个村子都在灰茫茫的笼罩之下。
来到秦为方的私宅,推开大门,景妍看见,姚欣可就坐在秋千上慢慢悠悠地荡。
她依然穿着一身洁白的长裙,裙摆没过膝盖,随着荡秋千的摆动小幅度地飘扬,她身旁种着几颗隋姚村的代表性植物白色茉莉,她就那样在花丛中,犹如一朵纯白的茉莉。
小巧玲珑,纯白如雪,不沾染半分人间烟火,也不沾染半粒泥土尘埃。
姚欣可脸上的表情依然是很平静,一双清澈而明亮的眼睛格外漂亮。
看着来了的人,姚欣可忽然弯了弯唇,笑容天真烂漫,温柔可人,懵懵懂懂地歪着头,问道:“怎么啦,有什么事情么?”
见姚欣可还在装傻,景妍忍不住扯了扯唇角,而一旁冷着脸的连骁已经给了队员一个眼神,就有人给姚欣可戴上手铐,把她押到了警车上。
案件已经基本明了,祁盛眼中也浮起一抹倦意。最后的审讯,是由宋星桥和路鹤鸣完成的。
审讯室房间不大。
景妍看着录像里的姚欣可。即使是到了审讯室,她也依然笑得平静。没想到的是,她居然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对她自己的罪行供认不讳。
“我喜欢他们,但他们拒绝了我。我想让他们留在我身边,我想每天都看着他们,警察哥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姚欣可的笑容很甜美,仿佛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可她的话却仿佛淬着毒,显得有几分阴森。
听到这里,景妍顿时有些不寒而栗。所有人的脸色都瞬间变了,眼中抑制不住地泛出一丝冷意。
姚欣可从不缺乏爱,她在哥哥和秦涵东的呵护下长大,她想要什么他们都会给她,哪怕杀人只是为了满足姚欣可空虚的内心,他们也会照做。
她想要得太多了,也太疯狂。
隋姚村的白色茉莉花经历了一场大雨依然盛开,大片大片如同白雪覆盖了山的一隅,隐藏在其中黑了心的一株终于被连根拔起。
第45章 阴影之下(1)
这个案子结束后正好是傍晚,连骁就请整个特案队去吃烤肉。
桢州市也算是二线城市,这里格外繁华。晚风荡开一片柔和的夜色,路边的灯光将整个黑夜都映照得恍若白昼。
包间里,祁盛被连骁揽着肩膀带到景妍旁边坐下,他倒是没有发觉到什么问题,知道他掀了掀眼皮看向身旁的女孩,眼神僵硬了一瞬。
座位是环形,皮沙发样式的,是连在一起的,两个人贴的很近,手臂几乎能碰上。
晚春的阴雨天略有些闷湿,外面比室内温度低,所以玻璃窗都浮现出一层薄薄的雾气,凝成一股股水流向下滑落,烧烤炉上铺了一层白色的干净油纸,烤肉在炙热的烘烤下飘出香味,在灯光下油亮亮的,油点跳跃,发出“滋滋”的声响。
景妍离肉最近,主动帮忙翻烤着肉,熟了后夹到公碗里,额角都渗出一丝薄薄的汗,眼眸湿亮,里面漾着淡淡的柔和。
忽然,景妍“嘶”地一声,瞬间缩回手,那双柔软细白的手似乎是被滚烫的油点溅到。
祁盛瞬间轻轻攥住女孩的手腕,将她的手拉到自己面前,他轻垂纤长眼睫,细细地看着这双手。
五指纤长,指甲修剪得整齐干净,冷白的皮肤上血管都清晰可见,他看了两遍,确认景妍没被烫到后,才微微松了口气。
景妍被祁盛的反应惊到了,见他松开了,默默地收回手,手腕上还残留着男人指腹的柔软温热触感,她脸颊发烫,但她以为是太热了,于是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椅子上。
祁盛掀了掀眼皮,见所有人都意味深长地看着自己,轻抿薄唇,端起手边的果茶,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咽下去,压下心底异样的感觉。
烤肉吃着,大家都在一刻不停地聊天,基本上都是聊案子。这些年连骁不在,特案队经历的案子很多,大大小小的案件,也让大家悟出了不少人生哲理。
路鹤鸣扯了扯唇角,狭长的眼尾微挑起,笑着调侃道:“我们这干了这么多年刑警,都快活成哲学家了,退役以后直接出书吧。”
这话一出,大家都纷纷笑了起来,气氛一片和乐融融。
后面烤肉基本上都是祁盛在做,他甚至没有让景妍再碰一下烤肉的夹子。
景妍也没注意到什么,就默默地聆听着大家的聊天内容,提到她时她笑着应几声,原本因为案子紧绷的思绪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连骁忽然凑到祁盛耳边,小声说道:“小祁,出来抽根烟,跟你说点儿事。”
祁盛点头,跟着连骁走出了包间,来到烤肉店外。
祁盛身形颀长,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孤冷,手肘轻轻抵着墙壁,身体向后倚,一条笔直修长的腿微微曲着,纤细的手指间夹起一根烟点燃。
薄薄的烟雾从男人薄红的唇中吐出,缓缓飘散在空气中,氤氲了他的那双冷冽深邃的桃花眼。
祁盛细细瞧见连骁紧蹙的眉,眉梢微挑,问道:“连队,什么事?”
连骁嗓音被刻意压低,低低哑哑:“M他,可能就在北城市。”
祁盛愣了一瞬,冷峻的眉眼瞬间浮上一层薄凉,他沉默片刻,随即问道:“怎么确定的?”
“你们来桢州市M知道,他似乎对你们的行踪很了解。你们抵达的第一天晚上他给我发了邮件,内容是‘老朋友了,珍惜你们最后一次见面’。IP地址是北城市。以前的IP地址也是北城市。”连骁略有些担忧地说道,“我对他没有威胁了,这个内容,他怕是要对你们下手了。”
祁盛敛了敛眉,眼里熠熠烁烁闪着的星子微微发黯,唇角挑起一抹弧度,似笑非笑:“我倒是期待他要做什么。”
“小祁,景队已经走了,特案队只剩下你一个老队员,无论如何,我都不希望你,或者是任何人去冒险。”连骁的眉头紧紧蹙起,语气一瞬间沙哑,仿佛老了似的。
祁盛的眉目柔和了几分,温声安慰:“您放心,我有分寸。”
连骁忽然笑了笑,调侃道:“你长大了。还记得你最初到特案队时,心高气傲得简直有些过分,谁也不放在眼里。”
祁盛只是笑笑,没有回应。
香烟快要燃尽了,缕缕浓白的烟气在路灯昏黄的微光下缭绕,暗红色的火星忽明忽灭,像是摇曳闪烁着的星子。
连骁忽然问道:“你喜欢妍妍吧?”
祁盛一怔,随即毫不犹豫地摇头:“没有。”
连骁笑得无奈,说道:“你很关心她,特别关心。”
“我很欣赏她,而且她是女孩子,我会多照顾她一点。”祁盛嗓音低沉,语气很认真,眼眸里也没有多余的情绪。
连骁扯了扯唇角。
他还真没见过祁盛对那个女生这么关照过。以前办案子不是没接触过女警察,祁盛对她们的冷漠疏离简直溢于言表。
祁盛跟景妍这两个人,还真是一个比一个迟钝。
连骁摇了摇头,也没多说什么,拍了拍祁盛的肩膀,两个人便回到了包间。
队友们并没有因为两个人短暂离开而停止热烈的聊天,见两个人回来也并没有多问些什么,只是停顿了一下,又找了个话题聊了起来。
景妍却注意到祁盛身上淡淡的烟味,以及他略微凝重的眼神。她轻抿了一下红唇,没有说话,默默地低头喝了口果茶。
次日凌晨,特案队准备返回北城市,连骁开车将他们送去机场。
一路上,所有人都不言语,完全没有前一天晚上的兴奋。
拖着行李走了几步,宋星桥忍不住红了眼眶,又折返紧紧抱住了连骁,难过地说道:“连队,你真的不回来了吗?”
“桢州市远比特案队更需要我。”连骁唇角漾开柔和的笑意,轻轻抚了抚男孩宽阔的肩膀,“星桥,你以后会懂的。能够护一方安宁也是一件荣耀。”
祁盛知道,连骁说出这句话,就说明他真的不愿再回来了。
祁盛也眼眶发热,缓缓掀了掀眼皮,与连骁的目光碰上,耳中落入他的声音,“小祁,我不期待我们再以这种方式见面,我希望桢州市能一直风平浪静。”
“有机会我们一定来看您。”祁盛笑了,轻声应道。
*
回到北城市以后,大概休息了一上午,大约十点钟的时候,特案队这边又被派了一个案子,十二点飞南淮市。
这次有时间聚餐又空闲了一上午,路鹤鸣这次倒是没有抱怨什么,直接问道:“这案子什么情况啊?”
祁盛垂眸看了眼消息,说道:“这个案子的具体内容还没发来,情况还不了解,据说是4月1日到4月3日,南淮市连发三起杀人案,第一名死者被剥掉脸皮,第二名死者被刨开肚子取走内脏,第三名死者被电锯砍断双脚,三人互相认识,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
路鹤鸣双臂举起来拉伸了一下,长舒一口气说道:“得,点个外卖,吃完饭出发。”
大家纷纷开始忙碌准备起来,直奔机场。
南淮市是著名的鱼米之乡,如同一副清丽淡雅的水墨画,永远缠绵着浓稠而又疏浅的烟雨,沿水的古城木架构民居白墙灰瓦、雕刻细密,为这里添了几分古典气息。
在现代化的浪潮下,南淮市发展迅速,称为一大经济强市,城镇化相当发达,在古城之外,高楼大厦耸立云霄,陆路交通四通八达。
四月初的南淮市温暖极了,抵达时恰巧下起雨,细细密密的雨丝随风欹斜,如丝如缕,朦胧了远处的景物,温润地落在身上,很快便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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