菜上齐,赵兟看了眼手机。
坐在旁边的一人说:“频繁看消息,等佳人回信呐?”
赵兟收回视线,颇有些疑惑地问:“当初你追你女朋友,也这样吗?”
他笑得差点上不来气,“你不是吧,献总,这个年纪才初恋啊?这么纯情。”
赵兟也不知道算不算,但听得出对方在嘲笑他,他屈肘顶了下好友,“老油条,就别笑我了。”
其实蒋畅是忘了。
她睡到十点,洗漱完,给自己搞了顿早午饭,又开始干活。
下午,她抽空看了眼消息。
她手机常年静音,快递放驿站,外卖备注放门口,10086、诈骗电话一律挂掉,群消息屏蔽,工作用Q.Q,总之,微信上,一般没人找她。
所以,赵兟新发的消息在最顶上。
ZS:怎么办,我实在想不到理由说服我自己,蒋畅不是不想回我。
大酱炖大肠:抱歉啊,我意念回复了。
他几乎是秒回。
ZS:是什么?
大酱炖大肠:你怎么那么晚还没睡?
大酱炖大肠:[鼠鼠劝你别熬夜.jpg]
ZS:[我不困我还能熬.jpg]
大酱炖大肠:[发呆]你上哪儿找的表情包?
ZS:嗯,我觉得我挺年轻的,这方面,应该不会跟你有隔阂吧?
大酱炖大肠:既然如此,那年轻的赵总,你猜得到,打工人是没有周末的。
ZS:在加班?
大酱炖大肠:不算,是副业。
她拍了张电脑屏幕照片发过去,说:我是真忘了回复你。
大酱炖大肠:[小蓝人鞠躬头磕地.jpg]
聊了这么几句,赵兟也没再打扰她。
蒋畅往上翻了下记录,始终觉得诡异,电脑上Q.Q进了新消息,是甲方的。
明明早就定了稿,时隔多日,他们又有了新想法,想改设计。
做设计的,甲方就是爸爸,总是免不了受气的。
她尽量心平气和地跟对方沟通。
双休两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蒋畅这些天没有找赵兟,她性子很被动,除了关系顶顶要好的,没有事,不会主动联系别人。
赵兟倒是隔三岔五地给她发信息,一般都是挑她上班前,下班后的通勤时间。
这天下午,蒋畅准时下班,看手机,空空如也,竟不习惯。
大酱炖大肠:dd。
ZS:嗯?
大酱炖大肠:想试一下你的灵敏度。
ZS:03号竭诚为你服务。请问小姐有什么需要的吗?自动回复如下:扣1,一起吃晚饭;扣2,陪聊五毛钱的天。
蒋畅在地铁口笑起来。
大酱炖大肠:TD。
ZS:退订无效。
大酱炖大肠:你在“人间”吗?
ZS:可以在。
大酱炖大肠:?
ZS:下班了?
大酱炖大肠:嗯,今天工作比较少,现在在等地铁了。
ZS:稍等。
蒋畅以为他有什么急事处理,就退出聊天界面,随手刷着微博。
官方发前几日漫展上却青的舞台录制视频,镜头转换间,还拍到了蒋畅和赵兟。
就一瞬间。
她倒回,截下来。
这应该算他们俩的第一张合照?
蒋畅裁掉周边多余的景,放大数倍,图已经糊了,但赵兟偏头的动作很是明显。
她回忆了下,当时他问她“看入迷了”。
离得近,他吐息间的热气,就萦绕在她的脖颈、脸颊一带。
脖子莫名有点痒,她摸了摸。
其实是被冷气吹得。
地铁门开了,蒋畅被人群裹挟着进去。晚高峰的车厢挤得要命,角落的位置都没了,她缩在车门处。
站久了,脚开始酸麻。
幸好,马上到流金大道了,换乘后,人会少很多。
换乘的路线,蒋畅熟得闭着眼都能走,她在老位置等。
地铁运行的呼啸声远远传来,一束强光照着隧道。
到了。
这一节车厢没有空座位,蒋畅抓着扶杆,看到自对面的列车下来的一个高个子男人,他快步朝她的方向走了几步,却被人群挡住。
“嘀嘀”的关门提示音响起。
随即,门缓缓关合,地铁启动,赵兟的身影在面前消失。
第27章 第二十六章
赵兟慢了两步, 无奈,只能眼睁睁看着地铁开走。
蒋畅还怔在原地,反复确认得知, 刚刚那毋庸置疑是赵兟。
窗户上, 倒映着她的身影
一站大概行驶三分钟左右,她却头回嫌弃,三分钟这么漫长。
她在下一站返程, 回到流金大道站。
赵兟站在原地。
她心头涌出一阵朝他奔去的冲动,脚步迟滞片刻, 却是他向她走来。
他身高肩宽, 影子能够完整地罩住她。
他的表情就像早知道她会回来一样。
因为急切,她鬓边有一缕发丝乱了,沾在唇上, 他伸手,轻轻地拨开, 替她勾到耳后。
眼神温柔地落在她身上, “蒋小姐,1 or 2?”
蒋畅微微呼出一口气,吐槽说:“什么人工智能啊, 才两个选项。”
赵兟手垂下去,牵唇一笑,“新研发出来的, 功能不完善,谅解一下。”
她说:“那, 1吧。”
他问:“想吃什么?”
“不是该你列出一张菜单, 任我挑选嘛?你工号是03是吧,我要给你打差评。”
赵兟语气恭敬:“那蒋小姐, 你想简单一点,还是奢华一点?”
蒋畅想起去银行办业务,还有去海底捞,太客气或太热情的服务,会令她尴尬。他这么一本正经的,却莫名滑稽。
她憋着笑,“简单点的。”
“就从这里出站吧,我记得附近有家不错的传统老川菜馆,他们家的水煮肉片、辣子鸡都很不错。”他补充了句,“嗯,还有干煸肥肠也许你会喜欢。”
蒋畅心想,自己也不是贪吃的人,怎么总被他带去各种餐厅吃东西。
还完全拒绝不了诱惑。
不过,可能有个“和他一起”的前提条件,“吃饭”这件事才多了几分可期待的价值。
吃完果然撑了,赵兟给她倒了一杯果汁助消化。
蒋畅捏捏肚子上的肉,苦恼道:“我有预感,这段时间,我一定胖了。”
“没事,趁着你的脂肪还没反应过来,赶紧把热量消耗掉。”
她拎起包起身,走前看了眼小票,边走边给他转账。
赵兟听到声音,问:“这是?”
“AA啊。”
他说:“不用,是我请你。”
她故作惊讶:“AI还有支付功能了吗?”
赵兟说:“是啊,蒋畅专属人工客服的独特设计。”
蒋畅正色,“收下吧。”
“再说吧。”
他望一望天上的月,“今晚月色挺好的。”
她抿抿唇,不知道他知不知道夏目漱石的这个梗。
——今晚月色真美,风也温柔,我爱你。
蒋畅的心四处撞着,像一只被囚困,疯狂想逃脱的萤火虫。
她想,这么有名,他应该有所耳闻,这话是不能随便对女孩子说的;又想,他如果知道,那是不是故意……
赵兟的下一句话是:“走走吧。”
蒋畅落了他一掌的距离,跟在他后面,不知不觉间,走到江边。
沿着坡一路往下,是宽阔的江面。风自对岸吹来,失去了温柔,将她的碎发胡乱地抹在脸上。
月色好不好,她无心欣赏,她努力地把头发拨开,免得像一个疯女人。
赵兟回头,见她如此,实是好笑不已。
“下去吗?”
斜坡上种着草,插着禁止下水游泳的标示牌。
台阶密而陡,他们拾阶而下,赵兟说:“小心点。”
他伸出手,似乎是想牵她,蒋畅拽着自己的包带,说:“我穿的平底鞋,没关系。”
他便又收回去了。
赵兟走在前面,有些束手无策了。对蒋畅,好像有很多法子不好使。
之前邀她散步,她直接拒绝;请她吃饭,她说AA;牵她下台阶,她好似不懂。
还是说,要表达得直白一点,他在追她?
身边没有相似的案例可以借鉴,尤其是贺晋茂、杜胤两个,若叫他们知道,指定嘲笑他不可,或者,问问却青?
同为女生,她也许更能揣摩出蒋畅的想法。
但那也是今晚之后的事了。
有小孩牵着风筝跑过去,周围空旷,江边风大,风筝飞得很高。
赵兟说:“以前我带却青跑到楼顶放风筝,线断了,找不回来,她还哭。”
“你赔她了吗?”
“我给她做了一个,但是放不起来。”他又问她,“想放吗?”
“算了吧,买回家放着也是落灰。”
“你有现金吗?”
她翻了下包,“你要多少的?”
“十块吧。”
她递给他,他追上前面的小孩,说了几句什么,接着就把风筝牵过来了。
蒋畅说:“十块钱买不到吧?”
“借的,说漂亮姐姐请他吃糖葫芦。”他把风筝盘交给她。
她接过,见它有下落的趋势,手忙脚乱地去拽线,“我我我,我该怎么做,跑吗?”
“不用,风很大,慢慢放线。”
赵兟是一位很耐心的师父,教她逆着风,松一下紧一下地放线,风筝很快就飞高了。
蒋畅拉着线往前小跑着,似乎能听到风在空中猎猎作响,她腾不出手去拨头发了,就任由它们乱着。
风筝还是她童年时的玩具,这竟然还挺解压的。
赵兟不远不近地跟着,她停,他就停;她走,他提步跟上。
像个看着孩子玩闹的大人。
“哎,赵兟,”蒋畅在前头,隔着好几步的距离叫他,“可以帮我拍照吗?好有成就感。”
他对着她拍了几张,她说:“不是拍我,拍风筝。”
他不解,她解释道:“你不觉得,风筝后面的尾巴,像风的形状吗?自由的形状。”
说这话时,她眼睛亮亮的,不见一点晦暗低沉。
像天黑了,千颗万颗的星星就出现了。
蒋畅放过瘾了,收了线,由赵兟还给那个小孩,回来见她面上犹带笑意,问:“很开心吗?”
“开心啊,”她气喘吁吁的,衣服被汗浸湿了,“果然,只要不上班,干什么都挺开心的。”
他笑笑,心满意足的样子,“开心就好。”
她背着手,低头看着脚下的影子,灯光不甚明亮的缘故,影子也黯然,“你之前,是特地来找我的吗?”
赵兟反问:“很不明显吗?”
“我还以为……是巧合。”
“我原本在公司,收到你的消息后,才出来的,”他侧着头,始终看着她,“蒋畅,世上没那么多巧合。”
赵兟没开车来,搭地铁送蒋畅到家。
她说:“谢谢你送我。那……我先上去了。”
“服务结束,不应该给我打个分吗?还是差评吗?”
“五星好评,OK吗?”
他说:“嗯,感谢使用,欢迎下次召唤03号。”
蒋畅这一晚上都在笑,脸部肌肉都有些僵了,“你还玩上瘾了?”
“逗你开心啊。”
读大学时,宿舍楼下总有一些难分难舍的小情侣,拉个手,拥个抱,腻腻歪歪的。
室友还吐槽,有这么分不开吗?
现在,蒋畅有点懂那种滋味了。
……尽管他们并不是。
她万分真诚地说:“我很开心,真的,赵兟。”
跟他待在一起,特别舒服,不用费心找话题,也不用去考虑,会不会说错话,惹得他多想。
他身上有一种,温柔包容的气质,仿佛可以原宥一切笨拙的人。
赵兟不动声色地向前走了半步,身高差的原因,头需要低得更低。
他的语气并不带有逼迫感,问的话却迫得她不得不正面回答:“是拥有一个合拍的饭搭子开心,还是仅仅因为我?”
“都有啊。”
“那我不是,”他慢条斯理地说,“我仅仅是因为你。”
蒋畅不记得,这是今晚第几次心脏超负荷跳动了。
从地铁看见他的那一刻,有什么东西,就隐隐的,开始加速脱离她的设想范围。
但她不懂怎么去把握住它,仿佛,它一直由赵兟牵引着。她身在局中,全然不知自己起到的作用。
路上蚊子多,蒋畅被咬得东一块,西一块,他说:“你上去吧,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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