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拜拜。”她又加了句,“晚安。”
蒋畅上楼后,赵兟没急着走,看到她家亮起灯后,才给却青发出一条消息。
ZS:还在宿城吗?
青青子衿:在啊,录歌呢。
ZS:什么时候有空,找个借口,约蒋畅出来玩。
青青子衿:?
青青子衿:你自己怎么不约,非舍近求远?
ZS:到时跟你细说,钱我出,别选那种人多的地方。
青青子衿:赵总追人大气啊。行,等我过几天有空了谋划一下,包赵总满意。
赵兟收起手机,又望了眼蒋畅家的位置,转身离开。
蒋畅鬼鬼祟祟地站在窗户边,扒着窗沿,见他走了,才坐到沙发上,咬着指关节,思索发微博的内容。
距离上次提他,已经过去了多日,期间,甚至有粉丝私信问她,进展怎么样了。
@锵锵呛呛将将:
我到底是太胆小了,也不是怕表白失败,连朋友都做不成,就是开不了这个口。连试探也不敢。[枯萎]我只能在这个他不知道的小天地,跟你们分享一下。
这段日子跟他接触越多,我越觉得,喜欢一个人,约等于喜欢上一个,理想中的自己。特别神奇,我曾经对异性完全心无波澜,一度让我怀疑,我不是异性恋?自认识他,我有一种即将坠落的不安,矛盾的是,见到他后,又有被云层包裹的踏实感。
……
我说得可能有些乱七八糟,总之,我想,即使无法在一起,我日后也会怀念他给我带来的种种体验。
ZS,诚衷希望,世界待你,如你待世界一般温柔。
编辑完,也不再检查有无错字、语病,直接发出去了。
连胡蕙都不知道锵锵呛呛将将这个ID。
粉丝同样不知道,皮下的蒋畅是个什么样的人。
彼此之间,完全是陌生的,也是安全的,她的表达欲,让她想在这样的平台诉说。
蒋畅从来知道自己性格里的缺陷,但她已经接受,并与之和谐相处数年。
强硬要求别人忍受,则是一件霸道无理的事,可相处之中,赵兟毫不介意,甚至以温和的姿态包容她,化解她的尴尬。
她翻了下多出来的评论,有鼓励她的,有夸她很好的,也有祝她成功的……
他们是陌生人,也是朋友,在这种几乎有些无措和无助的时候,这些言论很管用。
有一条评论给了她详细的建议,是说,可以在一些细节上,留点小钩子,对方如果喜欢她,钩得他来表白,也未尝不可。
蒋畅思忖良久。
于她,这事操作起来,八成不容易。
但……是有那么点诱惑力。
她在网易云挑出一首沈献的歌,设成微信主页状态,添了一行字:其实是因为你。晚安。
挂24小时,他应该看得到吧?
怕自己后悔,她退出去,眼不见为净。
洗完澡后,再看手机,有两条未读消息——
ZS:刚到家。
ZS:知道了。晚安。[月亮]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第二天, 蒋畅看到转账退回提醒,才知道赵兟没收钱。
她找却青要了赵兟的电话号码,在支付宝搜索, 账号实名认证, 尾字的确是兟,把钱给他转过去。
这回他不收也得收了。
结果没过多久,他又把钱转回来, 但在她再转账时,发现被他拉黑了。
蒋畅切到微信聊天界面, 扣了个问号。
ZS:蒋小姐,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更想收到你的约饭,而不是钱。
大酱炖大肠:好吧, 你想吃什么,下次我请你——月底之前。
ZS:你擅长做什么?
大酱炖大肠:番茄炒鸡蛋?土豆丝?辣椒炒肉?
ZS:那就这三样吧。
大酱炖大肠:我实话告诉你, 我预判到你想说的, 故意挑的简单的菜。
ZS:简单吗?我怎么觉得堪比国宴了呢?
蒋畅被他逗得笑得咳起来。
幸好在自己家里,不会招来奇异的目光。
到了星期六,蒋畅出门买菜。
比起网上订的, 菜市场的肉要更新鲜。
蒋畅走到肉类区,那里弥漫着一股肉腥味,熏得她皱了皱鼻子。
老板热情地招呼她:“姑娘, 买排骨吗?现宰的黑猪,可新鲜嘞。”
蒋畅想想, 可以炖排骨汤, 停下来,让老板挑了一斤最好的, 剁成小块。
她又称了一些蔬菜、水果,处理不来的,就拜托老板帮忙削去皮。
想到以前跟母亲逛菜市场,她用的娴熟的杀价技巧,学着说:“老板,可以便宜点吗?”
有的说是最便宜的价了,蒋畅也不会争,老老实实付钱,有的不给砍价,但会给她塞把葱,塞俩蒜头的。
她拎着大袋小袋出菜市场时,感觉一个月的社交量都用完了。
赵兟给她发消息说,临时有个视频会议,不如她来他家,他给报销车费。
他家小区物业管理较严,做了来客登记,蒋畅才进得去。
给她开门的是阿姨,递来一双新拖鞋,又接过她手里的菜,“赵先生吩咐我给蒋小姐您买的。”
“谢谢阿姨。”蒋畅换了鞋,看到手心都被勒出红印了,“他不在吗?”
“赵先生在开会。”
阿姨给她端来点心茶水,接着去料理那些菜了。
蒋畅起身,“哎……我来吧。”
“蒋小姐您坐就好。”
蒋畅没事干,就逗嗷嗷,它扒着一个毛线球,扒到她面前,想跟她玩的意思。
赵兟出来的时候,一人一猫玩得正开心。
“嗷嗷还挺喜欢你的。”
蒋畅闻声仰头,见他一身普通的休闲服,头发像早上才洗过,很是蓬松,也显得整个人柔软几分。
“是吗?”
“它高冷起来,连我都不理。”
赵兟在她身边蹲下来,伸手撸了把嗷嗷的头。
他身上有一种木质调的微微苦涩味,又混着一点柠檬香。
她吸了吸鼻子,感觉鼻头有点痒,动手揉了下。
两个人离得很近,几乎是肩抵着肩的,头稍偏一点,彼此的气息都要交错。
蒋畅试图往旁边挪,结果蹲久,腿麻了,险些一屁股蹲坐地上。
赵兟笑了声,站起身,伸手,“我拉你。”
她把手搭上去,这样无意外造成的,意识清醒下发生的肌肤相触,在她印象中是头一次。
手收回时,指稍稍向下勾,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他的掌心。
赵兟感觉那一块,如同窜过一阵细小的电流,又麻又痒,再看她,全然无知无觉的样子。
阿姨在厨房忙碌,偌大的客厅,只有他们两人,和一猫一狗。
蒋畅说:“说好我请你吃饭的。”
“菜是你买的,不算吗?”
她腹诽,他总是有道理应付她的。
阿姨把蒋畅带来的那些食材,换着花样做了四道菜,还有一份水果摆盘。
打扫过卫生,阿姨便走了。
赵兟的会议只开到一半,下午还得继续,蒋畅本欲告辞,他说:“屋里东西你都可以用,我用不了多久。”
蒋畅于是留下来。
她坐到露台吊篮里,翘着脚晃悠。
天气很好,没出大太阳,高层还刮着清凉的风。
今天起得太早,又吃得很饱,晃着晃着,她就困了,头往旁边一靠,闭上眼睛睡着了。
睡得不踏实,做了一堆纷杂的梦,又是猫变得巨大,可以供一个人躺在它的肚皮上,又是和一个男人走在路上,牵手、拥抱、亲吻。
蒋畅倏地醒了,感觉风更凉了些,再一看,梦中另一个主人公,此时正浇着花,水雾被风吹过来了。
身上盖着一条薄毯。
赵兟关了开关,说:“本来想抱你回屋睡,外面紫外线强,但又怕弄醒你。”
因为那个梦,蒋畅莫名产生了轻薄他的罪恶感,低低地“嗯”了声。
旁边是一丛无尽夏,叶片和花瓣上点缀着无数颗水珠,折射着光,梦幻一如梦境里的掠影。
她的表情可能有一种,没完全醒过神的呆憨,他看得发笑,说:“你知道吗?你现在很像刚睡醒的呦呦。”
蒋畅说:“……我竟然一时听不出,你在夸我还是损我。”
“夸你,很可爱。”
以前,对人类异性有这种感觉,对象都是六岁以下的。
说着呦呦,呦呦就来了。
赵兟蹲下,抱起它,圆圆的小脑袋转着,然后看着蒋畅。
蒋畅和它对视半晌,眨眨眼,蹙着眉心,说:“我哪里和它像了?”
赵兟拎着呦呦,挨近她的脸,打量比较一番,“嗯,很像,憨憨呆呆的。”
蒋畅把狗从他手里抢过去,“打劫!如果不想我撕票的话,就收回你刚刚那句话。”
“你抱着吧,看它也挺喜欢你的。”
赵兟走回屋子,听到蒋畅在背后说他坏话:“你爸爸好讨厌是不是?要不跟姐姐回家得了。”
这是什么辈分关系?
他失笑。
赵兟靠着桌子,给自己倒了杯水,远远地看着她的侧影。
那一瞬间,突然就觉得,家里多个人,比想象中的感觉要好很多。
他对家庭从来没有什么向往之情,两个人结合的同时,带来的责任和麻烦,远高于单身的两倍。
譬如父亲再婚,夫妻俩的争端不见减少,只是他们一把年纪,不想反复折腾,将就着过下去。
这些年,独自生活,已经一种惯性,他清心寡欲到,生活里只有花草和猫狗。赚得的钱,也是为日后所备,用得不多。
破天荒的,因为一个女生,有了凡俗的念头。
看她犯困睡着,看她把自己的腮帮子填满,看她逗猫逗狗玩,看她拍一些琐碎日常……
原来,桩桩件件,还挺有意思的。
最最难得的是,在许多方面,这样一个性格和他迥异的女生,竟十分契合。
也许,他比他自己预料的要更对她着迷。
在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之前,他想,他应该也把她拉入爱情深渊。
那天,她设的微信状态,便是一个征兆。
蒋畅不知道赵兟在看她。
放走呦呦,它跑到不知哪儿去了,赵兟人也不在。
狗狗灵敏的嗅觉,令它轻易找到主人,蒋畅找到它时,它正绕着赵兟打转。
他在换衣服。
蒋畅立马转过身,“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谁叫他家不安门……
当初装修这个房子,赵兟纯粹只为自己考虑,卧室、衣帽间、书房三者几乎融为一体,视觉效果上,空间大得多。
贺晋茂、却青他们来此,也不会留宿。自然不会有被人撞见换衣服的风险。
赵兟不过是换了件上衣,她看到的,仅仅是他的后背而已。
网上那么多晒肌肉的模特、明星,更何况,仓促一瞥,根本看不到什么。
但他听到她说:“你……身材练挺好的哈。”
赵兟低头看看,为了不早早得三高,他很注意身体健康——当然,熬夜这事,有时实在控制不了。
他说:“虽然到了和你差辈的年纪,但确实还不错。”
蒋畅说:“我随口一说而已。”
她又惆怅道:“我前两天还被一个上初中的小孩子叫阿姨,我有这么老么?”
“是么?”赵兟语气惊讶,“那我岂不是该被叫大爷了?”
她笑,“你别逗我开心了,你分明没大我多少。”
“你不觉得现在说话的姿势,很奇怪吗?我换好了,你转过来吧。”
他在整理衣领,又是一件衬衣。
“你是要出门么?”
“送你回家,顺便去美术馆。”
蒋畅问:“有什么展吗?”
“我之前投资了一个工作室,那里是一些美院毕业的学生,他们会创作一些作品用于售卖版权,或者开办画展。今天就有个展,我去看看。”
他顿了顿,“你感兴趣吗?我可能没空顾及你,但如果你想去,我可以带你一起。”
“好啊。”
蒋畅答应得爽快,难免令他怀疑,她对画展的兴趣,比对他的大得多。
停车场内,赵兟的两台车停在一块。
系上安全带后,蒋畅指指旁边的牧马人,问:“你买它,是为了自驾出去旅游吗?”
他摇头,“其实是一个朋友当时手头比较紧,但急需用钱,为了帮他这个忙,我就收了。”
她嘀咕了句“真败家”。
他听清了,启动车前,看她一眼,意有所指地说:“毕竟没有女朋友管。”
她问:“照这么说,你会听女朋友的话,把钱交给她管咯?”
“不知道,也许应该分人。”
蒋畅“哦”了一声。
点到即止,她按下再往深处打探的念头。
车驶出车库。
云不知何时散开了,阳光倾泻,天地一片大亮,她眯起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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