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说,东哥?”
东哥:“说他最可惜是因为,他脑子好,要是用功点,成绩肯定比现在好。但他最可贵的也是这点,他的松弛感是你们几个人里最强的,不强迫自己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心事少,心思浅,能吃能睡没烦恼。”
白语对后半句十分赞同的点了点头。
东哥继续说,“你看哈,你们有几个参加竞赛是真心喜欢的?”
白语左手撑头,眨了眨眼,坦诚道,“我一开始还挺向往竞赛的,可后来就变成了不算多喜欢也不算多讨厌。”
“我估计陈言跟我一样,就是做题而已,不过他喜欢计算机,编程什么的,他说数学好弄起那个来更占优势。”
东哥抬了抬眉,又摇了摇头,“你看这就是你们和周鸣的区别,周鸣只做他喜欢的,你们却可以忍受自己没那么喜欢的,不能说你们谁对谁错。”
说完,东哥咧着牙笑了笑,“不过我比较喜欢周鸣那种个性,但是你们主任跟曲副校长应该更喜欢你和陈言,萧安也行。”
白语撇撇嘴,小声嘀咕,“我可不想被这两位老师喜欢。”
“所以啊!”东哥突然提高音量,一拍桌子,“你既然没那么喜欢,这次考试就记住一句话,考得好是你应得的,不需要太高兴;考的要是没那么理想,也不用懊恼,你本来也不喜欢这件事,就当做一次体验好了。人生本来就是由许许多多的体验构成的,你的体验比别人多一点,你的人生就比别人更精彩一点,左右你都没亏。”
你的体验比别人多一点,你的人生就比别人更精彩一点。
白语在心里默默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随后她很快反应过来,东哥并不是想和她闲话家常,而是看出了她心底里的紧张,在变相为她解压。
白语悟到了这一点,突然就勾起了嘴角,冲着东哥咧着嘴笑。
东哥也知道白语懂了,笑着甩了甩头,指着她,宠溺道,“你啊,年轻人就要有年轻人的朝气,别整天沉着个脸,跟别人欠你钱一样。”
“知道啦!”白语轻快地回答。
“行了,年轻人也要珍惜时间,咱们再做套卷子,明天就要准备去考场了。”
“……”她还是想一直聊天。
行吧,做卷子就做卷子,因为白语心里已经没有那么紧张了。
平常心就是最好的一颗心。
*
可有人帮白语立下这一颗心,却不是人人都有白语的幸运。
出发的前一天,萧安家。
萧安在屋子里准备行李,萧安妈妈也在里里外外的给萧安准备东西。
萧安看着桌子上被妈妈堆起的一堆东西,无奈道:“妈妈,我就去一天一夜,用不到这些。”
萧安妈妈不满萧安的异议,皱眉道,“你拒绝他送你出国读书的建议,那你这次考试就很重要,要不是你们老师不让,我都想跟着你去。”
萧安妈妈语速不快,语调平稳,可紧缩着的眉头还是透露出了她的心焦。
萧安坐在床边,卷着衣服,语调淡淡,面上带着温和的笑,“妈妈,你不要担心。”
萧安妈妈看着儿子,面色并没有因为萧安的一句话而有所改善,她放下手里的东西,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和萧安面对面,语重心长道。
“妈妈之前一直有些逃避,但是我觉得还是得问你一句,你不想出国读书是因为妈妈么?”
“我虽然现在依旧厌恶那个人,可这事关你的前途,你不需要考虑我。”
萧安妈妈一直对萧安的亲生父亲讳莫如深,自从离婚以后,她很少张嘴提那个人。除却离婚协议里写的允许探视次数外,她不允许萧安和那个男人有任何私底下的联系。
孩子是她的,那个人……凭什么在离婚以后去扮演一副慈父的形象。
可……尽管她对那个人有再多的不满,为了萧安的前途,她也得保持足够的理智。
萧安听完妈妈的话,低头苦涩一笑,抬头瞬间变脸,又是那一副温温和和的模样,安慰道,“妈妈,不是的,国内现在经济形势也很好,以后会更好,我在国内读个顶尖大学不是难事,相信我,嗯?”
萧安妈妈将信将疑地看着萧安,这时候继父的声音在屋外传来,萧安妈妈就这么被叫走。
走之前还不放心般,沉下声来嘱咐道,“你把桌子上的那些东西都带着,这次考试一定要考好,知道么?”
萧安轻轻叹了一口,淡淡道,“知道了。”
第105章
萧安妈妈走了以后, 萧安把卷好的衣服随手扔进了大大的黑色书包里,又看着桌子上那一堆东西,沉默了许久许久。
父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离婚的原因他小时候不懂, 经过了十几年的观察, 他现在大概能猜出个七七八八。
妈妈是个控制欲有些强的女人, 家里的大小事情她都要过问,萧安在初二以前,大到生病学习,小到吃饭穿衣,妈妈全都要一一过问。
萧安一直觉得自己身上像是被安装了一个监视器一样,那无孔不入的注视密密麻麻的让人无法呼吸。
他有时候觉得跟爸爸在一起, 会获得偶尔难得的喘息,他甚至觉得这就是幸福。
可每一次和爸爸见面以后, 妈妈虽然面子上不说,可接下来的几个星期总是会对他冷眼相待。他看着妈妈的冷脸, 起初百思不得其解, 后来才慢慢发现规律, 慢慢开始在妈妈面前不再提爸爸,和爸爸见完面以后,回家也冷着脸,妈妈的脸色才会好看。
他那个时候就觉得, 可能是生性自由的爸爸,根本无法填补妈妈心里上的不安感,两个人性格不和, 最后才会离婚。
从前,他觉得两个人离婚的理由是性格不合, 这根本就是敷衍人的说法。后来亲身经历后他才知道,性格不合这四个字是对两个人分开最具象化的表达。
他不明白,两个人性格合不合,结婚前为什么不搞明白,弄清楚?
不过,这都是他小时候的疑问,现在的他不会再天真的想弄清楚这些东西。
至于……为什么不和爸爸出国,除却他知道妈妈虽然现在同意,但时间长了以后,根本忍受不了他呆在爸爸身边外。
萧安又抬眸看了眼桌子上的眼镜,本来平淡无波的眼眸里突然像流进了一汪泉水,静水流深,温热真挚,唇上也突然沾染了真心的笑意。
因为他喜欢的人在国内,他又为什么要去国外?
说到喜欢。
萧安突然就想起来,那年的冬天。
*
那年他九岁,父母刚刚离婚,母亲情绪十分的不稳定,疑神疑鬼,怀疑身边的一切。
他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手机,妈妈却时常怀疑他跟爸爸私下联系。
他那个时候不太懂事,不明白为什么爸爸妈妈离婚,他就再也不能见爸爸,这在他的世界里,根本不合理。
他不懂,也不理解,更不能跟白母共情,所以在被骂得实在受不了的时候,直接跟妈妈顶了嘴,给他的就是迎面的一个大耳光。
小男孩儿,年轻气盛,不懂得如何压抑自己,恨恨地看了一眼母亲后直接夺门而出。
他至今依旧记得,那天的雪很大,冬风寒冷,雪花丁零飘下,落在了他的头上,肩上,衣服上。他穿得不算单薄却也不够厚重,小小的一个人自己走在雪地里,茫然无措。
那个时候他不知道该去哪儿,只是肚子越来越饿,下意识就走到了一家连锁超市的门口,掏了掏裤兜,发现手里只有五毛,连个棒棒糖都买不到。
他又累又饿,只能坐在超市门口的椅子上休息。
就在这个时候,不远处走来一对母女。
母亲穿着超市的工作服,一脸凶相,疾言厉色地对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吼骂。
“你说你怎么就不长记性?说了你爸喝醉了离他远点,远点,你偏不听。什么时候他把你忽悠瘸了,什么时候好是不是?”
小女孩白嘟嘟的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整个人可能是哭累了,抽抽搭搭的,也不说话。
母亲继续教训女孩儿,“你简直就跟你爸一个德行,记吃不记打,非得摔个跟头才知道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母亲的声音很大,明明跟萧安隔了一百多米的距离,他却能听的一字不差。
等到了超市门口,萧安不可能再继续注视着这对母女,只能收回视线低下头看着脚尖,不过耳朵还在时刻关注着她们的动向。
耳畔边只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而后就传来了母亲的话,“行了,自己拿着钱去买块面包,之后去李爷爷屋里等我下班。”
再之后就没有了声音。
萧安的心情莫名有些低落,太安静了,可能是雪下的越来越大,超市门口也没有人,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坐在木质长凳上,小小一个,形单影只。
“唉。”萧安不自觉的叹了口气。
“你怎么了?”一个稚嫩的童声在萧安身边响起。
萧安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得一个激灵,他转过头去,见到是刚刚的那个小女孩儿,才舒了口气,又把头转回,面朝地面。
小女孩儿好像也不怕生,就这么坐在萧安旁边,手里捧着个比她脸还大的面包,还是中间夹了奶油的那种。
小女孩儿声音脆脆的,干净利落不甜腻,她看着萧安问:“你也是在这儿等你家长下班么?”
萧安不回话,继续盯着地面。
小女孩再接再厉,“我在这儿等我妈下班,她让我去大爷的休息室等她,可我闲太闷了,你也是么?可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小孩子的戒心总是很低的,但萧安是第一次遇见像她一样低的孩子,还是个女娃娃。
他手指扣了扣长凳,继续沉默。
小女孩也不恼,晃着双腿续道,“我刚刚就看见你坐在这儿,我妈骂我你是不是都听见啦?”
“我妈就那样,在家里跟我爸吵架的时候,嗓门大得楼上楼下都能听见,我都习惯了。”
萧安听到这儿,眼睛眨了眨,头微微向小女孩儿的方向转了转。
小女孩没注意到,依旧自说自话,好像即便这里坐着的不是萧安,是块木头,她也能说的如此头头是道。
“我爸好面子,不喜欢我妈的大嗓门,每次这种时候都把窗户关死,冲我妈比着嘘。”
说着,小女孩儿把食指也放在嘴边,做着她话里的动作。
萧安彻底把头转向了小女孩儿。
刚刚隔得有点远,萧安看得不真切,现在离得近了,萧安看着小女孩的侧脸,一时之间竟觉得他好像在哪见过这个人。
小女孩没注意到萧安转过来的脑袋,继续看着前面的大雪,自顾自道,“可我妈才不管那些呢,气极了她什么都说。”
说到这儿,小女孩本来兴高采烈的神色突然变得有些落寞,不过她还是在坚持倾诉。
“可我知道,我妈那些话都是气极了胡说的,不是真心的。她不跟我爸吵架的时候,对我挺好的,我生病了,都是我妈半夜抱着我睡觉,给我擦身子,量体温的。”
说到这儿,小女孩儿顿了顿,然后很灿烂的笑了一下,说着,“我妈她只是太难过了,不知道该怎么把这份难过排解掉,所以变成了歇斯底里的怒吼。如果可以选择,她肯定也不会喜欢这样的自己。”
此时外面的雪也越下越大,本来晴朗的天空也被这漫天飞雪带得阴沉了下来。
萧安听着女孩儿的话,也跟着回忆起了自己的妈妈,妈妈以前没跟爸爸离婚的时候,对自己一直都是和颜悦色的,他想要的玩具都会给他买,生病发烧了,妈妈也会比谁都着急。
或许就跟面前的这个女孩儿说的一样,妈妈她只是……太难过了。
小女孩儿继续兴致勃勃的说:“你知道刚刚我妈是为什么生气么?”
小女孩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噗呲”笑了一下,然后续道,“我爸在家喝酒喝多了,问我1+1等于几,我说等于2,我爸说不对,我就跟我爸争辩,被我妈听见了,她就发火了。”
“我爸也挺逗了,我又不是一年级的小孩儿,1+1等于几,我能不知道么?”
萧安看女孩儿说了这么多,又这么有趣,也跟着笑了,一上午的阴霾瞬间被一扫而空。
萧安刚想开口搭话,这时候不远处走来了一个个子高高,身姿挺拔清瘦的中年男性,他手里拿着一个围巾,冲着小女孩儿喊:“白语!回家啦!”
“唉?爸你怎么来了?”小女孩儿似乎没反应过来,神色有些呆呆的。
片刻的功夫,中年男子就走到了身前,他把围巾围在了小女孩儿的细长的脖子上,又摸了摸她的头朝,和蔼的说:“你妈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天太凉了,值班室里又没有暖气,衣服也没给你带够,让我接你回家。”
小女孩儿抬起头,疑惑道,“你酒醒了?你们和好了?”
中年男子拍了拍小女孩儿的小脑瓜,“都什么时候喝的酒了,早就醒了,被你形容的我怎么跟个酒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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