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一次看见白父白母在一起还是三个多月前的国庆,那一次的记忆并不美丽,她下意识想要将其忘记。可不知道为什么,现下看见白父白母,忽然就回想起那天的事情。
从那晚的月色,到妈妈脸上狰狞的泪水和爸爸后来的一巴掌。
白语发现她竟从未忘记。
“过来。”白父笑着冲着白语招了招手。
白语拉着行李箱的手忽然紧了紧,下意识后退了半步,心脏的跳动猛然快了一拍。
陈言看见,快步上前轻轻握住了白语拉着行李箱的手,和白语对视了一眼,冲着她咧着嘴笑了笑,以示安抚。
白语明白陈言的意思,可她笑不出来,只能勉强扯了扯嘴角回应。
陈言拍了拍她的后背,拉着她的手,带着她慢慢走到白父和白母的面前。
榕城刚刚下完一场大雪,街道四周堆着推雪车推成的雪堆,可脚下的地面仿佛依然残留着雪花的余温,白语觉得每一步都很冷。
好在有陈言握着她的手,让她在一片苍凉中,获得了短暂的安全感。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对面的白母,眼神怯怯。
而白母的长发此刻被风吹的有些杂乱,一边捂住头发试图理顺,一边冲着白语温柔地笑。
白语看着这样慈爱的母亲,觉得有些陌生,甚至觉得不如她责骂自己时鲜活生动。
她抿了抿嘴,松开了握着行李箱的手,也顺势从陈言掌下抽出,仅仅只是鱿鱼了一小会儿,便小跑着上前,轻轻挽住了白母的胳膊。
小声叫了句,“妈。”
白母摸了摸白语有些冷的手,神色慈爱。
白父则看着陈言说:“陈言,一起走吧。”
本来陈言是准备跟着东哥的车一起走的,这下白语父母来了,自然就不用跟着东哥的车了。
他点点头,“我跟老师说一声。”
白父今日仪表素净,又似恢复了往日般风度翩翩的模样,跟那夜狼狈不堪的男人,判若两人。
他冲着陈言笑了笑,“去吧,我们等你。”
总说平静的风波之下往往是暗流涌动,待云雨初霁,迎来的就会是新一轮的风暴。
陈言看着突然出现的白父白母,总觉得心中不安,他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这一家三口,往东哥那边走去。
而白语这边,同样不安。
她挽着白母的胳膊,对着白父神色闪躲,悄悄附在白母耳边问:“你们和好了?”
白母转头看着白语,伸出手挽了挽白语鬓边的碎发,点了点头,“好了。”
白语看着母亲从未露出的神色,不安地又问一次,“真的?”
“真的。”
母亲一而再再而三的肯定,让白语将信将疑。
很快,陈言一路小跑回到了白语身边,他习惯地拿过白语的行李箱,对着白父说:“叔叔,我好了。”
“好,回家。”白父回道。
陈言点点头,却没办法似平常一般开朗大笑,这样的气氛,他都察觉得出来不太正常,何况是本来就天生敏感的白语。
陈言侧过头,有些担心的看着白语。
萧安也站在出站口,远远地望着白语的身影。
白语只是挽着白母的胳膊,低着的头再未抬起。
第111章
白语那天回家后, 白父白母就像是无事发生一样照常做饭,看电视,说说话。
不一样的是,从前吃完饭后都是白父白母一人一个屋, 一个在客厅看电视, 一个在卧室玩电脑。
现在, 则是白母在客厅看电视,白父拿着一台笔记本在客厅的饭桌上浏览新闻。
白语是真的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了。
她吃完饭,陪着白母坐在沙发上看了会儿《跑男》,趁着这个档口还偷偷观察着父母的神情。
白母看着《跑男》,看着邓超猜错歌儿的时候依旧跟从前一样“哈哈”大笑,而白父则神色平静地坐在旁边, 看着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
白语眨了眨眼。
这时候白母看了眼白语,提醒道:“行了, 你都高三了就别玩了,去看看书, 收收心, 等你高考完了, 怎么玩都随你。”
白语点点头,却仍旧坐在原地不动。
直到白母开始脸色不善地赶人:“怎么?不考大学了是不是?”
白语看着脸上隐隐有了些怒气,而非刚刚那般慈眉善目的母亲,才觉得顺眼了些。
不再逗留, 直接回屋。
白语看着书桌上毫无改变的摆设,又用手摸了摸桌面,整洁干净如初。
她就知道是母亲提前打扫过。
之前的三个月她偶尔回家拿换洗的衣物, 桌子上都会积上淡淡的灰尘,由此可见, 白父是从来不会打扫的。
白语叹了口气,从书包里掏出假期作业。
虽然各科老师考虑到他们参加竞赛的辛苦,已经给他们把作业减半,但是必须做的习题还是不能减免。
不过好在,白语的物理直接被东哥全部免除。
剩下的几科,可能要熬点夜了。
其实周鸣主动提议把他的作业借给白语和陈言借鉴,不过白语想到他之前作业的正确率,跟他一手狂草到亲爹亲妈都不认识的字迹,后来还是严肃的跟周鸣道了谢,并义正言辞地拒绝了他的提议。
陈言就更不用说了,一向只有白语的作业才能入的了他的眼。
白语翻出记作业的笔记本,本来准备看看作业都是什么,这时候一阵敲门声响起。
“进。”白语以为是妈妈送来果盘,随意回答。
却没想到,推门进来的是拿着果盘的白父。
白语在和白父对视的一瞬间就低下了头,静谧的空气中流淌着一丝尴尬,这是从前很少发生的事情。
白父把果盘轻轻放在白语的桌子上,然后又退了几步,坐在了白语身后的床上,一动不动。
良久的静默让白语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最后她无奈放下了手中的笔,转过身子,却仍旧低着头不肯跟父亲对视。
白父叹了一口气,双手在膝盖上来回摩挲,也是一脸拘谨,不过可能是来之前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白父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慢慢开口。
“那个……上次的事是爸爸的不对,爸爸跟你道歉。”
实话实说,白父是一个有些大男子主义的人,之所以经常跟白母冷战,根源就在这里,他不会示弱和服软,更别说道歉了。
即便偶尔道歉,也是话赶话根本不走心,说完就是说完了,下次根本不改,充满了敷衍。
白语扣着衣角持续沉默。
“爸爸跟妈妈也和好了,以后我真的不喝酒了,爸爸在这里保证。”白父诚恳道。
其实白父在白语这里的承诺有效度近乎为零,白父总是承诺的时候多,守诺的时候少,可信度低得吓人。
她不懂,一个自称大男子主义,并极度渴望得到妻子和孩子尊重和信任的人,却不懂得最基本的守诺,那他凭什么得到别人的尊重和信任?尊重和信任又不是什么廉价的东西。
所以白语神色未变,只是终于冷漠地抬起头,这是她从北京回来后,第一次正儿八经地看着白父。
很奇怪,短短不到一个月的时间,白父却好像苍老了十岁一般,从前不染风霜的头发竟然沾染了几根白发。
毕竟是自己的爸爸,白语又是一个心底里敏感又柔软的孩子,看见这样的白父不免心生酸楚,此刻再冷的脸色也不得不动摇了。
“你以前每次都这么保证。”白语难过道。
白父苦笑了一下,重复道,“这次是真的,相信爸爸最后一次好么?”
白语很少见到白父如此丧的状态,即便白父装的跟从前毫无差别,可是眉眼之间的疲惫是怎么也掩盖不住的。
白语心软了。
她妥协,轻轻点了点头,“好,这是最后一次。”
白父松了一口气,表情归于慈爱。
父女二人的冷战到此刻算是暂且告一段落。
*
白语开始了相对规律的学习和生活。
虽然依旧怀疑父母之间是不是做了什么她不知道的约定,或者发生了什么其他的事情,可无论她怎么询问或者旁敲侧击,白父白母之间好像达成了什么默契一般,都对白语闭口不谈。
“你说他们是不是背着我离婚了?”课间白语靠着窗台的边沿,低头扣着手指甲,冲着陈言念念叨叨。
陈言失笑,“你最近是闲得发慌?脑子里都想些什么呢?”
白语这学期的状态比着之前好多了,可是陈言还是觉得她有点丧,对很多事情提不起兴趣,除了做题什么反应都慢半拍。
竞赛成绩还没下来,还剩不到半年就高考了,陈言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能做什么提高白语的兴致。
唉。
陈言心理叹了口气,脑子搜索着最近听到的各种奇闻异事,突然想到一个,拿手肘捅了捅白语,刚准备神秘兮兮的说。
就听见路过的一堆男生在讨论八卦。
“你知道么?曲老太前几天在办公室看小黄片。”
“真的假的?”
“真的。”
“……”白语和陈言一脸无语的看着路过的这俩人。
随后陈言感慨:“曲老太口碑也太差了。”
白语刚想动嘴说点什么,就被对面的冲过来的周鸣吸引了注意力。
这个时候周鸣突然左闪右躲的避开走廊稀疏的人群,冲到了陈言和白语中间,眼泪汪汪的说:“完蛋,完蛋,语哥,言哥,救命啊!”
陈言嫌弃地把周鸣拎了出去,让他保证距离和自己与白语一丈远,才慢慢悠悠问:“有事启奏,无事挨揍!”
周鸣这次是真急了,眼眶都有点红,“林悠悠她这学期不知道怎么了,我下课去找她她都不理我,刚刚我去找她,她还让我以后少去。”
“会不会是高三压力太大,悠悠在抓紧时间学习啊?”白语下意识说。
“对啊,要我说你也不要总是去找林悠悠,距离产生美懂不懂?”陈言慢慢悠悠地吐槽。
周鸣听到陈言这话,震惊的无以复加,他还有脸说他!是谁一下课就跑到一班门口啊?
还距离产生美?
他是怎么有脸说出来的!
周鸣满脸不可置信的指着陈言,“你还不是……”
却被陈言一记眼刀给被迫咽回了肚子。
周鸣委屈,开始撒泼耍赖,原地跺脚道,“我不管,宁拆一座桥,不毁一桩婚,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得帮我!”
“尤其是你白语!林悠悠她什么事都跟你说,你得帮我!”
白语摇头笑笑,一脸无奈,只能点点头,“好好好,等晚上吃完饭的时候我帮你问问。”
周鸣欢呼,像是看到了人生的明灯,完全忽视了一旁的陈言,朝着白语就要扑上去给个熊抱。
却在半空中被陈言揪住校服的后衣领,往二班门口拖去。
陈言一边拖,一边冷冷道,“行了,人家都答应你了,赶紧回去学习吧。”
周鸣被衣领嘞的快喘不过气了,只能跟着陈言的脚步快速往自己的班级移动。
心里却偷偷翻了个白眼。
陈言这个小心眼。
*
晚上吃完饭,白语记着下午周鸣的嘱托,特地去到文科班找林悠悠出来,却不知道为什么引得林悠悠班里一阵唏嘘声。
她有些莫名。
距离开始晚自习还有四十多分钟,白语拉着林悠悠寻到操场一僻静处,互相依偎着坐下。
刚坐下,白语就问一旁的林悠悠,“你们班刚刚怎么回事?”
林悠悠挽着白语的胳膊,有些讶异,“你不知道?”
白语摇摇头,“知道什么?”
林悠悠拍了拍脑门,这才意识到以白语的个性能察觉到才怪。
她给白语解释了一下,“你现在可是我们高三部的名人。”
“我?”白语皱眉指着自己。
林悠悠点了点头,语气还有点羡慕,“对啊,你跟陈言、萧安参加北京竞赛的消息,整个级部都知道了,你想想学霸的光环加上长得漂亮,你想不出名都难。”
“我?我漂亮?你说我是学霸我还能不要脸的接受,你说我漂亮,我跟这两个字哪个字沾边?”白语自嘲道。
林悠悠看着路灯下的白语,瓷白的肌肤,晶莹透亮像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细腻润滑。不大不小的鹅蛋脸上一双丹凤眼显得气质清冷,微微向上的眼角又给白语清冷的气质上平添了一分灵动。
而且她又拥有一七五绝对压制性的身高,注定了腰细腿长的命运。
林悠悠就想不明白了,这么好的条件,她怎么就不觉得这样的自己好看了?
林悠悠终于问了压制在心中积压已久的疑惑,“你怎么就觉得自己不好看了?”
“我没有觉得自己不好看,我只是没自恋到觉得自己漂亮而已。”白语实话实说。
“那你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漂亮?就没有人夸过你漂亮么?”
白语因为林悠悠的提问而陷入了沉思,其实是有的,不过夸她的都是些长辈,其他的顶多就是去商场买衣服的时候遇到的店员。
白母告诉过白语很多次,长辈夸她漂亮是因为大人之间的客套,店员夸她漂亮,是因为想要促销,不要把别人的恭维当成真话,那样就成了傻子。
所以白语从不把这类人的夸奖放在心上。
至于平辈……她看惯了谢槿、陈言的脸,对漂亮的定义自然也与常人不同了。
不过……这都哪儿跟哪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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