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那个黑暗的夜晚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眼瞧着寒假就要到了。
陈言看着白语的侧脸,斟酌了一下才开口问:“你寒假有什么安排么?”
白语目光仍旧看向前方,“寒假?寒假不是要去北京参加集训么?东哥说这次集训结束之后直接开考,要是顺利的话,说不定就可以直接成为准大学生了。”
对了,上次国庆的考试,白语也顺利通过,层层筛选下,榕城就只有陈言、萧安、白语这三根苗子了。
这三个人现在可是整个年级,所有老师掌心上的宝贝。
要是换成平时的白语,肯定会拉着陈言臭屁一番,可这次白语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静和沉稳。
陈言停下脚步,看着白语的背影皱眉,他喊了白语一声,让她停下了脚步。
“白语!我说的不是这种安排,我是说有没有别的?比如你有没有想玩的地方,或者想吃的东西。”
“而且这次去的是北京,你以前从来没去过,你有没有想转转的地方,我带你去?”
“还有谢槿,你这次好不容易去北京,不想去见见谢槿么?”
白语回头,神色平静,除却听到谢槿的名字时睫毛微微一颤,其余的时间都很平淡。
她说:“陈言,我们都高三了,哪有时间去玩。”
“这次集训意义非同寻常,你也收收心。至于小槿,她会理解我的。”
说完,白语又很温柔的笑了一下,就捧着卷子离开了。
陈言看着白语两个月下来,略微有些单薄的背影,突然想起来她妈妈的话。
上个周末,赵莹女士吃饭的时候对着陈言问:“小语家是出什么事了么?我怎么觉得好长时间没看见小语她妈妈了,还有小语那个孩子,听他爸说她都好几个周不回家了,就留在学校学习。”
“是,高三学习是紧张,抓紧时间是对的,妈妈不反对。可用不着不回家吧,你们高三一周总共就休息不到一天,还不回家,这不是学魔怔了吧。”
“你跟小语一起长大,平时留心点,我在电视上看好多学生都承受不了高三的压力,那都……”
陈言听不下去了,放下碗筷,无奈道,“白语她不至于,她这学期物理成绩次次年级第一,综合排名都快赶上我了,她就是用功了点,没你说的那么玄乎。”
赵莹女士点了点头,又不放心地嘱咐道,“那就行,不过你也得时刻看着,要是你觉得小语压力大了,就多跟她说说话,开解开解,听见没?”
陈言点点头,“嗯,明白。”
可陈言担忧的看着白语的背影,心中叹气。
她这哪里是压力大啊,她这是有事想不明白,又不肯去想,拿学习来逃避呢。
可是她现在逃避得是不是出了问题?
陈言越来越担心。
*
又过了一个周,白语的症状丝毫没有好转。
一个晚自习,陈言不得已把萧安叫了出来。
“你有没有发现白语最近有点不正常?”
陈言也不过多寒暄,上来就直奔主题。
萧安看着三楼方向,也忧心忡忡,“是啊,她以前上课都是主动调动班级气氛的那一个,东哥上课讲题她就在下面答得最大声。可那天晚上以后,她上课都很沉默,除非老师主动问她问题,她都不主动说话。”
陈言点点头,“最近给她吃饭也是这样,笑得没有灵魂。”
“你有什么办法么?”
萧安垂眸,睫毛长长的阴影打在脸上,好像忽然陷入了某种回忆。
陈言又重复了一遍,“问你呢?”
萧安回过神来,他苦笑道,“这种事情,我们帮不了她。人多了她心里会有压力,会更加下意识逃避,人少了她反而会轻松。”
“但是也不能身边一个人都没有,我们能做的只有陪伴。事情解决与否,还是看她自己能不能接受,自己心里的那道坎过去了,才算是彻底过去了。”
萧安曾经也是这么走过来的。
既然改变不了外界,那就只能改变自己。
不过,这点很难。
萧安不是没做过努力,他在那晚两周后就察觉出来了白语的不对劲儿,他跟她做过沟通,也试图深聊过。可白语总是在他要碰到那块禁区时,下意识转移了话题。
从那以后,萧安就明白,白语是在逃避,逃避到连提都不愿意提,听都不愿意听。
这是下意识的自我封闭。
这个问题如果不能从根源解决,谁来劝她都没用。
他从前遇到过类似的情况,严重的时候连跟人正常说话都懒得说,最后,最后是怎么好的来着?
好像是妈妈生了妹妹,注意力从他身上分去了一半,他觉得终于能够喘过气来了。
才慢慢走了出来。
他又想到了那晚白语爸爸满身的酒气。
他看向陈言:“或者说你能跟白语爸爸沟通沟通,解铃还须系铃人,白语是因为她爸爸有的心结,可能他爸爸才能解开?”
陈言点点头,在心里斟酌了一下萧安的建议后,两个人就各自回班了。
晚上的时候,陈言在床上辗转反侧,纠结了很久最后决定还是暂且把此事搁置。
一来,他一个后辈冒冒然去找长辈说这件事,等于当面戳人伤疤,揭人私事,不够礼貌。
二来,白语马上就要去北京参加集训了,是最关键的时候,她的心理最好不要再有任何波澜,即便现在难过逃避,也只能如此了。
“唉。”陈言忍不住叹气。
隔壁床的男生也没睡着,听到陈言叹气,忍不住问:“陈言,你怎么了?我最近总是听见你叹气,你学习都这么好了,还有烦恼呢?”
陈言侧过脸,试图在黑暗中看着寻找那个男生,无果后,他又把脸转向天花板,小声回道,“不是学习好,就可以解决所有烦恼的。”
那个男生还想说什么,门外就传来值班老师严肃的声音。
“不准聊天,赶紧睡觉!”
宿舍瞬间安静下来。
陈言把双手枕在脑下,盯着天花板发呆。
而另一边,白语同样睁着大眼,看着天花板,毫无睡意。
*
石城,白语姥姥家。
白母自上次白父酗酒以后,就白天上班,晚上自己坐车回石城。
已经两个月没有和白父再有联系。
可今夜,白母拿着刚刚从医院拿来的体检单子,一个人在灯光下沉默了许久。
第110章
一个多月后, 白语、陈言、萧安出发去往北京。
去的时候要白语的心情郁郁,可仍旧以笑待人。
半个月的集训,白语在物理班次次拔得头筹,一时之间聚焦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语从前从不爱出风头, 主要都是因为白父, 他总希望白语能够是个低调内敛, 安静沉稳的姑娘。
既然要满足低调内敛,安静沉稳,那自然不能做个事事争先,夺人眼球的女生。白语初中的时候面对老师安排她做班长的要求,主动拒绝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从前,她是为了讨好父亲。
现在……白语觉得无所谓了。
可她决定不听从白父那一套的时候, 却发现自己也没有了开朗争先的能量,除了刷题, 对什么都是兴致缺缺。
可次次第一,白语私下里即便再冷, 在集训营里也已经是足够耀眼的存在。
这里本就汇聚了全国的精英, 其中不乏有男生因为她的成绩与她攀谈。白语只是一一礼貌回复, 不热情也不疏冷。
只不过自己呆着的时候,就是一副面瘫神情。
最后一天,所有考试结束以后。
白语拎着考试用品,穿着一身黑色过膝羽绒服往宿舍楼走的时候, 意外的被邓哲拦了下来。
白语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看着邓哲,意欲询问。
邓哲穿着一身橘黄色羽绒服,看着白语神情害羞又腼腆, 他挠了挠头,看着白语支支吾吾, 最后问了句:“你这次考的怎么样?”
白语眨了眨眼,淡淡的说:“还行,有一道选择题不太确定,最后一道大题做得也不算顺畅。”
邓哲连忙说:“你就这两道题么?那一定能拿到保送名额的。”
说完,邓哲又红着脸看白语,既不说话,也不让路。
北京的冬天很少下雪,但却跟J市一样,干冷得很,白语怕穿的太多考试的时候犯困,所以没戴围巾,此刻站在外面久了,就觉得有些冷。
她看着邓哲扭捏的神色,不解道,“你……还有什么事么?没有的话,我先走了。”
“别……别走。”
白语疑惑。
邓哲摸了摸耳朵,又看了看白语懵懂的双眼,最后终于鼓起勇气,一骨碌道,“白语,我……我其实第一次在J市见到你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后来……后来每次集训见你,我都很开心。”
邓哲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白语的神色。
“之前,我们都忙着学习,我怕影响你。可这次考完试,我想……我们应该都能确定下来自己的未来了。”
“所以……所以,我想和你告白,白语,我喜欢你。”
邓哲最后终于鼓起勇气向白语告白。
不过却也看着白语的脸色,心中忐忑极了。
白语的脸被风吹得有些苍白,她看着面前对她告白的邓哲,心中竟无丝毫涟漪,甚至说是一潭死水也不为过。
白语看着对面偷偷打量着她的男孩儿,突然想起了她的父亲。
爱的时候温声细语,不喜欢了就一巴掌打上,横眉冷对。
这世上,哪有什么真的情爱。
白语自嘲一笑,可她却非天生凉薄的人,骨子里的修养让她说不出什么残忍的话。
她只是看着邓哲那橘黄色的外套,被晃得眯了眯眼,而后坦然地看着邓哲的眼睛,淡淡开口。
“你是一个很优秀的人,为人热情慷慨,我……很感激你的喜欢。”
白语这么说,邓哲哪有不明白的道理,他苦笑了一下,很有分寸地后退了半步,并接过白语的话,续道,“没事,谢谢你,那我们以后还是朋友吧?”
白语笑着点了点头。
“那我们以后在Q大见?”
白语点点头,“希望。”
*
告别邓哲后,白语甩了甩头,就往宿舍楼跑去。
远远的就看见陈言和萧安等在楼下。
陈言看着白语皱眉,言辞里虽是疑问却没有埋怨的语气。
“不是早就考完了?你怎么这么慢?”
白语看着陈言和萧安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双脚原地剁了剁驱寒,解释道,“刚刚路上遇见邓哲了,说了会儿话。”
她没有把邓哲告白的事情说出来,是想维护他的面子。
毕竟表白被女孩子拒绝,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可谁知陈言下一秒就开始拆台。
“他跟你表白了?”
白语有些讶异地抬起头看着陈言。
陈言说:“你还好心想维护人家的面子,人家可是昨晚就在宿舍说,考完试就来跟你表白。”
“这事,我隔壁宿舍的都知道了,你还瞒我?”
白语皱眉,对邓哲的印象差了一些,而后解释道,“我又不知道。”
陈言开始讽刺,“这下好了,本来觉得十拿九稳的事被打了脸,真想看看他现在的模样。”
陈言考完试就跑回宿舍,却左右都没看见邓哲那个小子。心里虽然知道白语十有八九会拒绝,可是不亲眼看着,还是放不下心来。
他早早就跟萧安等在女生宿舍楼外,来来回回已经拒绝了三波来加微信的女生,却还没等到白语。
没想到,这小子竟敢等在半路。
猴精。
萧安却只是笑笑,“等会儿老师会安排大客把我们直接送到高铁站,但是老师说要是另有安排的话,可以自己随意。”
“你想在北京逛逛么?”
若是以前的白语,多半会兴高采烈的答应,然后计划着去水立方,去鸟巢,去□□。
可如今的白语却摇了摇头。
“不了,赶紧收拾收拾回去吧。”
说完,她就小跑着上楼收拾行李去了。
“她……还是没走出来。”萧安看着白语的背影淡淡道。
“她这个人重情,亲情,友情,哪个都放不下,走得出来才不像她。”陈言沉声道。
“可她不能一直这样,一直这样下去谁都受不了的。”萧安担心。
“没事,之前顾着她要参加竞赛,这次竞赛结束,我去找他爸谈谈。”
陈言和白语一起长大,父母相熟,这件事情他可以去,萧安却去不得。
萧安抿了抿嘴,叹了口气,只能微微勾勾嘴角。
*
只不过人生就是这样,不知道意外和幸运哪一个先到来。
等白语再回榕城的时候,不等陈言去私下找白父。
白父白母居然一齐出现在车站外。
白语拉着行李箱看着父母,忽然觉得恍如隔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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