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一家人都是英雄,你们呢,你们做了什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一家是坏人,口口声声教育他们,敢问他们做了什么危害社会的事情了?”
余禾声若黄莺,嗓音动听,可每一句诘问,声声醒耳,字字扣心,尖锐到没人敢、也没人能回应。
她是那么柔弱,那么爱娇的一个人,连走路的怕磨了脚,多晒一会儿太阳都要喊累,平时却机灵滑头,不肯把自己置入险境半分的,但今时今刻,她虽然害怕,却仍旧勇敢的站了出来。
杨怀成的眼里倒映着余禾将唇抿的发紧,整个人像是面对猎人围捕却仍旧勇敢的小鹿般模样。
在他人生的最低谷,在他不得不陷入泥泞的时候,是这样一个她,挺身而出,豁出一切护住他。
杨怀成知道,他这辈子不再可能离开余禾了。
从前是男人对女人的爱,今后,更甚。
不管余禾将来做了什么,他都不会放手,即便是他的性命,在余禾出现的时候,也已经完完全全属于她。
至死不渝。
和杨怀成以及余禾的心情不同,疤痕青年站了出来,他冷笑道:“小妹妹,你还是太年轻,不懂得这群人的危害。
你看,他多会蛊惑人,让你不顾一切出头。
我告诉你,不管他们以前有什么功劳,都不能掩盖他们思想出现错误,这就该批判,该教育。”
余禾想反驳什么,疤痕青年脸上笑着,眼神却比毒蛇还阴暗,打断她,“够了,这场闹剧够久了,也该回到正轨上,小妹妹,你不让开的话,我可就连你一起教育了。”
他脸上的幅度越笑越大,手直接摸向旁边的石头。
突然,他脸上的笑容不再,眼神阴毒,又快又狠的将石头砸向余禾。
在千钧一发之际,大队部门口传来一声浑厚的怒喝,“住手!”
第17章
来人的一声暴喝, 确实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转移过去了,但是扔出去的石头却没有返回来的道理。
它顺着应有的抛物线, 准确的朝着余禾的方向砸去。
余禾接连遭遇意外,还没能反应过来。
而被她护在身后的人,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势,从余禾身后扶住她的肩膀,将她往旁侧一挪。
这已经是千钧一发的时刻,杨怀成只来得及护住余禾, 半拳大的石头就那么砸向杨怀成的额角。随着石头的咕咚落下,他的额间也慢慢流出血迹,蜿蜒而下。
余禾反应过来, 立刻扶住杨怀成,精致的眉眼显露出焦急的神色,“你还好吗?能不能听见我说话?”
杨怀成抬手摇了摇,短暂的眩晕之后,他重新站稳, 抬头对余禾说, “我没事。”
而阻止了这一切的男人站在大队部门口,比起那些穿着军绿色衣服,自己在帽子上缝星星的青年,男人身上的军装才能说是真的。
穿在男人身上, 笔挺威武, 和男人比起来, 站在台上的那些穿军绿色衣服的青年犹如跳梁小丑,孱弱可笑。
男人的肩章两杠四星, 闪耀得很,他虎背熊腰, 目光中的煞气如有实质,光凭他的一身气势,就让看戏的村民自发让出一条路。
也正是这个时候,他的身后出现两排武装警卫,各个眼神清亮,年轻壮硕,气势难当。
不管这些造反青年是什么路数,为难过多少人,但是在真枪实弹,上过战场的军人面前,所谓的嚣张气势都被压得死死的。
两杠四星的中年男人眼睛往前面一扫就能看出谁是主事的人,他大步向前,面容严肃,走到疤痕青年面前也不停下来,仍旧往前走。
眼看两个人就要碰上,疤痕青年额头沁出豆大的汗珠,咬牙往后退了一步。
穿军装的威严男人才停了下来,他仍旧威武赫赫,一副仿佛才正视疤痕青年的模样,“隔着老远就听见你要批判英雄之后,你要批判谁啊?
啊?!”
他说的并不是问句,而是有如实质的质问,凶赫的让人不敢说话,熊一般高大的身躯,看起来估计得有一米九几,还算高的疤痕青年在他面前愣生生矮了一截。
两杠四星的中年男人嗤笑一声,“欺软怕硬的东西。”
男人是实打实从战场上历练出来的,杀起人来眼睛都不眨一下,一个含杀气的震慑眼神,都能叫软骨头尿了裤子。
和这样血性的军人比起来,疤痕青年那可真是落了太多下风。
但当着其他造反青年,还有自己最厌恶、最想踩在脚下的杨怀成的面前,疤痕青年不得不强聚精神,顶着男人摄人的气场开口,“他们家思想有问题,必须要改造,他父亲都已经被卸职了,做儿子的难道能撇开?
除非他能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自陈过错,再当众宣布和他思想错误的家人划清界限,否则,我们也是一样要让他再教育的。”
顶着中年男人越来越暗沉压人的目光,疤痕青年额头汗水犹如蜿蜒小河,甚至滴到了地上,但他依旧坚持说完。
两杠四星的中年男人不怒反笑,就是这笑声着实让人胆寒。
突然,男人倏然停下笑容,他从腰间抽出一把木仓,就这么抵在疤痕青年的头上。
“你口口声声说那位青年思想有问题,怎么看不到证据?
还是说,你仗着人多,扯着大旗,嘴上喊批判再教育,实际上是为了报私怨,年轻人,这可不对啊,不符合教诲。”
男人一边说,一边单手拉动保险。
压迫感赫然而生,疤痕青年半晌说不出话来。
而随着男人的动作,围在男人身边的两排警卫都各自转身,板着脸护卫在男人身边,胸膛挺直,凛冽不可侵犯。
场景就这么僵持不下,疤痕青年明明脸色发青,嘴都白了,却还是下意识的嘴硬了一句。
“你这是阻挠我们教育……”
穿军装的威严男人眼角带笑,还没等疤痕青年说完,就往前走了一步,冰冷的木仓口顶住疤痕青年的额头。
他也不做什么,就这么含笑看着疤痕青年,却让疤痕青年讪讪闭嘴,再也不敢多说一句。
“我告诉你,你这叫倚强凌弱。我们所有人都响应号召,偏偏总有那么几个浑水摸鱼的狗东西掺和在里头,乱来!
我今天把话放在这里了,我是XX战区 XX师师长刘光同,不管是这个青年,还是余禾,你们都不能动!
你知道余禾的父亲是怎么死的吗?她的父亲是英雄,那个小伙子的家人也是英雄,只要我刘光同活着,他们,你就别想动。”
疤痕青年心中不服气,即便被冰冷的木仓口顶着,还是忍不住质问了一句,“你这么阻挠,就不怕受牵连吗?”
像是听见什么可笑的事情,刘光同浑厚的嗓音哈哈大笑,“除非上头的调令下来,否则,部队里的事情轮不到你们插手。”
他把木仓收了起来,粗糙厚大的手毫不嫌弃的帮疤痕青年擦了额头的汗,刘光同的眼里甚至还有笑意,丝毫不怵对方,意有所指的说了句,“年轻人,凡事别做的太绝。”
然后粗大的手掌一拍疤痕青年的胸脯,愣是把他拍得往后退了两步。
两个人之间是谁赢了,已经毫无疑问。
疤痕青年在刘光同眼里和只跳蚤没区别。
纵然不甘心,疤痕青年也不敢在这群真木仓实弹的军人面前放肆。而且刘光同说的没错,除非刘光同自己被上头怀疑调走撤职,否则他们这群人是进不去部队,更别提为难他的。
疤痕青年敢来赤嵩大队为难杨怀成,也是因为杨怀成的爷爷被软禁了,父亲也被撤职,整个杨家前途渺茫,随时要倒台,他为了出少年时的一口气,不惜从省城跑来,就是为了趁这个时候落井下石,好好教训杨怀成。
他这些年来,批判了不少人,看着他们如同猪狗一样被自己踩在脚下羞辱,可要是换成杨怀成,能把这样的天之骄子踩在脚下,那成就感是任何人都无法替代的。
光是想想就能让疤痕青年兴奋。
偏偏半路杀出了个程咬金,再不甘愿,也不敢再这个时候动手。
他只能等,反正杨家失势,等过了这段风头再来羞辱也是一样的。
疤痕青年只好强行咽下这口气,带着那群面对真正军人而胆颤心惊的造反青年们灰溜溜离开。
把人赶走以后,刘光同沉着脸收回目光,大步走到余禾面前,威严的神色悉数收了起来。他像是怕吓到余禾,想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
可惜,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平时板着脸训下属习惯了,就算偶尔有笑容,那也渗人得紧,以至于他真心想笑的时候,却看起来很不协调,有点怪异。
但正是这样,那股吓死人的威严和煞气反而消失了,变得有点滑稽,让人不由放下心。
他甚至把声音放轻,“禾禾,我是你刘叔叔,你还记得我吗?”
如果刘光同是突然出现在余禾面前,还不自报家门的情况下,余禾肯定不认识他,但经过前面的一系列,她能对照原书的剧情,找到刘光同的存在。
他是余禾亲生父亲余大壮的战友,当初余大壮就是因为替刘光同挡枪牺牲的。
这些年刘光同一直驻守在某座小岛上,没办法分身来看她,但每年都会寄东西寄钱。
之所以原书有这个剧情,是因为杨怀成后期经商的时候,当地车匪路霸横行,货被抢了很多次,机缘巧合下搭上刘光同的路子,刘光同知道他和余禾有渊源以后,二话不说就帮了忙。
有刘光同的帮忙,当地很少有不识相的人敢对杨怀成公司的货动手。
想到这里,就算是余禾也不得不感叹,她在书里看似让男主念念不忘,但总有一种自己是男主专心事业的工具人的错觉。
因为有她这个早逝白月光,男主不恋爱不结婚,所以时间都给了事业,她人都死了,还能替男主的事业排忧解难。
想到这里,余禾突然不怎么心疼替自己挨了一石头的杨怀成了。
死了都还要被利用,这叫什么事。
不过,正是因为知道原书这段剧情,所以余禾最终才能狠下心做出这个决定。
她并不知道刘光同会在今天出现,她想的是自己最坏不过是帮了杨怀成之后,一起受到波及,如果境遇真的坏到极点,她就写信给刘光同。
按书里对刘光同的描写,他在谈及余禾时的悲恸,还有这些年每逢中秋、春节、生日,一次不落的信和钱票,足以说明他始终记着余大壮的救命之恩,为人重义,是肯定会伸出援手帮忙的。
他今天的到来,虽然出乎余禾的意料,但也算意外之喜。
有刘光同,还有一排警卫真木仓实弹的震慑,杨怀成不至于受太久的苦,因为她越来越漂亮的长相而心思浮动的赤嵩大队的人,也能暂时冷一冷心。
他几乎成了火烧眉毛时,救急的那一盆冷水。
余禾知道,在赤嵩大队的境遇能暂时得到缓解,至于将来怎么样,还有将来的方法可以应付。
所以当对上刘光同小心翼翼却仍旧粗犷的目光时,余禾莞尔一笑,仿若洁白盛开的海棠,又有芙蓉花的娇嫩美丽,她的眼睛完成月牙,一扫先前的阴霾,“我记得您,刘叔叔。
我小时候生日的时候,您送了我一把小锁。”
锁是余禾八九岁生日的时候,刘光同藏在信里寄过来的。
当时余大壮刚牺牲不久,就剩下余禾这么一个骨血,偏偏体弱多病,不是连续高烧一周,就是上吐下泻,住了好几次院。
刘光同打听到小孩子家命轻,容易被阎王收走,得有厚重的东西压着,就把祖上传下来的镯子融了,托人打成小孩子戴的长命锁,藏在信里寄给何春花。
谁知道余禾后来竟然真的慢慢好了,不再那么多病。
也不知道是不是那把银锁起的作用,还是因为她慢慢大了,抵抗力强,就不容易生病。
但落在刘光同眼里,则证实了他和余禾有缘分,势必得替好兄弟余大壮照顾好这个女儿。
隔了这么多年没见,别管余禾变得多好看,远远的一瞧,刘光同还是能认得出她,那眼睛鼻子,和小时候没差!
所以听到余禾也没有忘记自己这个叔叔的时候,刘光同显得很高兴,抚掌大笑。他是个大老粗,声音也粗犷,这么尽兴一笑,颇有种要把大队部不大坚固却贴满标语的土墙笑塌的意味。
“好好好,没想到我们小禾禾还能记得你刘叔。来,这是我给你带的奶糖。”
刘光同完全把余禾当成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哄,总之就是可劲的夸奖,再给糖。
小孩子不就是爱吃糖吗。
为了这个,刘光同可舍得钱了,买了整整一包的大白兔奶糖,还有三大包核桃酥。不仅是这些,还有国营供销社的服务员说的小姑娘喜欢的雪花膏、麦芽精、水果罐头。就算刘光同这个级别工资不低,一连串的东西买下来,那也是下了血本。
而且他难得能有假,这次除了回自己老家祭拜自己父母的坟,就直奔余禾这边来了。
也好带余禾自己去买点东西。
女孩子大了,总有需要的东西,什么衣服啊,涂的抹的啊。
要不是怕人家说闲话,余禾又有亲娘,还有爷爷奶奶伯伯,当初余大壮牺牲的时候,他就恨不能把余禾收养了,当成自己的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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