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者,风雪季把人们关在家中,关得快要无聊死,终于可以整日都出门,吸引人的好玩的事太多了,玩乐还来不及呢。
戚缓缓与王统如他们商量的那样,从王统遇到忽来的风雪回家那日起,他们二人谁也没出过院子。
终于这日,连戚缓缓都在家中呆不住了,主动要出门。
王统赶忙道:“我先去街上走一走,看看路好不好走。”
“那大哥快去,我还有东西要买。”戚缓缓催他。
她之所以这样听劝,是有领居因路滑而摔断腿骨的,因正赶上风雪季,大夫来得晚了,怕是这辈子都不能再行走了,这个事可把戚缓缓吓坏了。
要说成冻哪都好,就是这点不好,生活上的危险要比内陆高很多,只能自己小心再小心了。
戚缓缓想起小时候,曾有算命先生在街上拦住她,说了什么她忘了,被来找她的娘亲看到,说小孩子不算命。那先生倒是不说了,只最后道了一句:“夫人此女,往北走尚有一吉。”
之后她就被娘亲拉走了,只记住了这一句。
如今也不知是不是应了那先生的话,反正她成功逃到了不能再北的地方,希望那先生是位真大师,他所言成真,北方于她永远有吉。
王统比戚缓缓还急,他急着去街上看告示,自从那天把告示撕得粉碎,他就没再上过街,不知会不会有人再把告示补贴上。
他匆匆出门,看到原先贴告示的地方是空的,遂放下心来。他先去了趟马场,正好东家也在,与之商量好明天开始上工的事。
之后他又看了看马匹,出了马场,他在城中主街道上转了一圈,生怕告示会被贴在别处,好在都没有。在这期间看到街上有小摊出现,他买了些好玩的小东西,揣进怀里往家走。
戚缓缓新鲜了会儿王统买回来的东西,然后开始问起马场的情况,再有几个月,她就打算出手挣钱了。
听她提到马场,王统问:“咱们若也开马场,会不会抢了我那东家的生意,再者成冻本就没有什么外人来,这么多的马匹可都能贩出去?”
戚缓缓道:“我不是要新开马场,像大哥所说,咱不能抢了人家的生意,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咱们两个外乡人,可是嫌命长。”
“那你要如何做?”
“拿着钱去找马场的东家。”
王统还是存疑:“人家生意做得好好的,为什么要与咱们合作?”
戚缓缓:“当然不会轻易答应,但做生意就是这样的,一点点磨呗。我也不是没有准备,这里紧临外邦毫族,你那东家不愿做的这条商线,咱们可以做。既然想借人家起势,就要做好牺牲一些且吃苦的准备。”
“大哥,你信我,只要一个地方但凡有一种商业存在,我就能分一杯羹,不敢说大富大贵,肯定饿不死。”
王统笑了笑:“我信,你大胆去做,实在不行还有大哥在,后山打猎也不会让你缺吃少穿。”
戚缓缓微楞,什么时候开始,她与王统的关系已如此紧密,如她率先想到的是不能让大哥饿着,王统也一样,想着她的衣食。
她能感觉得出来,王统对她无男女私情,他可能没有宋丘那么君子方正,但也是她见过的难得的正派男人。
既然王统帮她把街上的小玩意买回来了,戚缓缓又不想出门了,她把她自制的商业版图拿了出来,百看不厌地研究起来。
成冻的风雪季结束了,京都却迎来了初雪。
倪庚冒着雪来到王府后院,王府占地大,又他一个人住,这里平常根本用不到,也没什么人来。但从一个多月前,这里住进了人,准确地说是囚了人。
第65章
“他又来了。”说话的是戚木木, 戚家的小三子。
戚夫人往外一瞅,就见时王踏雪而来,一身黑氅在一片白雪中十分醒目。
戚老爷与戚夫人已不像上两次那样惊怕与慌乱,他们敷衍地站了起来。戚老爷冲时王伏身拱手, 算是行过礼了, 戚夫人则是默不作声地把孩子们护在身后。
倪庚第一次跨进这个院子是在这一家四口被关了好几日后。当时戚老爷与戚夫人可不是这样平静的, 他们追问他为什么要抓他们,以及他们女儿戚缓缓的情况。
倪庚对于戚缓缓的情况一字不提,只说需要他们在此长住,却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他当然不用给,戚家人也不敢多问。
与在金魏面前的激动、冲动不同,戚家人知道, 眼前人是只需动动手指就可完全颠覆他们命运的人,他们无论心中有多少不解担心, 愤怒怨气,都要自行咽下, 连什么都不懂的小三子, 都知道一手握紧手中的泥玩偶, 一手抓着二姐姐的衣角不放。
那一次直到倪庚离开,戚家四口都处在高度紧张中,未知让他们恐惧。是以,在没问出戚缓缓任何消息后, 他们沉默不言,只警惕地盯着他。
倪庚并未多留,他第二次来时, 戚夫人依然问了戚缓缓,但倪庚还是没有回答她任何问题。只不过那次, 在他要走时,戚夫人开口求他道:“殿下,天气一日一日地冷了,我这两个孩子年龄尚小,身体都不壮,还请殿下能否赐些取暖之物。”
是了,这王府后院常年无人居住,一经生活用品并不齐全。其它倒还好,只这碳火与厚褥棉被缺起来,京都的冬季是能把人冻坏的。
倪庚走后没多久,就有下人进进出出,送了好多东西来。戚夫人看了,上等碳,贵帛被,都是好物。
一时戚夫人更摸不准时王想要做什么,但她隐隐觉出,他们该是性命无虞,甚至提出合理的要求,时王都会同意。
这次,是时王第三次来了。
这次来,不同于上两次的寒冷,屋中是适宜的温度,倪庚坐了下来。戚老爷与戚夫人对视了一眼,然后就站在屋中不作声。
倪庚道:“二位可住得习惯?”
戚老爷道:“习惯。”否则他又能说什么,说不习惯,然后被押到还不如这里的地方去?毕竟他们可是从家中被抓出来,一路押着回京都的。
倪庚点头,扫了一眼戚夫人身后的方向。戚夫人立时警惕起来,用手回护。倪庚只是看了一眼,然后就调转了目光,戚夫人稍松了口气。
倪庚又问:“想来你们崔吉人,是受不得冻的吧?戚缓缓呢?她也怕冷吗?“
听他忽然问起女儿,还是用这种怀念的口气问起的,戚夫人的心开始下沉,对女儿的担心一时到了极致。
她忍不住问起:“殿下,我家娇娇是不是令您不高兴了,你要不要让妾身见她一面,教导开导她一番?”
倪庚:“没有,孤只是有感于这天气的寒冷,随口一问。”
接着倪庚又问了很多关于戚缓缓的事,都是些她小时候的事,戚夫人忐忑地都答了。
终于,倪庚不再提问,不再说话,他站起来欲走,戚夫人从担心戚缓缓的情绪中挣了出来面对现实,她又向倪庚求要了一些东西。
倪庚不像上次那样未置可否,他这次直接道了可,然后毫无预兆地,他一指小三子:“带走。”
戚夫人哪还顾得了刚才所求,就连戚老爷与二丫也都激动起来。小三子看到高大的侍卫朝他过来,吓得哭了起来。
屋中哭喊声乱成一团,倪庚率先出了屋,离开了后院。
戚老爷等人追到院门口,自然被侍卫拦了下来。他们一直知道自己被囚了起来,第一日就曾尝试出屋,发现院门口有侍卫把守,他们出不去,他们被王府剥夺了出入自由。
这时,只能看着小三子被带走,无论那孩子如何呼救,他的爹娘与二姐姐都无能为力,救不了他。
最后还是二丫把爹娘劝回到屋中,别回头小三子回不来,二老再被冻坏了。
戚夫人一进到温暖的屋中,她重新激动起来,拉着戚老爷的袖子问:“你说,他们带走小三子要做什么?去威胁娇娇吗?”
这个时候,戚夫人倒宁愿是这样。
自从他们进了这王府后院,早就有过猜想。夫妻俩都觉得抓了他们来是为了威胁戚缓缓的。一定是娇娇与王爷始终不睦,王爷气不过想到此法来治他们娇娇的。
当然他们也想到戚缓缓可能已逃走,时王找不到她,才想着拿他们来胁迫她回来的。但这种可能性很小,他们的女儿他们知道,从小娇生惯养,哪可能说逃就逃,被皇上与太后送出来才有可能。
但看他们都被抓了回来,说明他们逃的地方已被泄露,戚缓缓无可能被皇上与太后送出去。
想来想去,最大的可能应该就是王爷拿他们来胁迫戚缓缓听话顺从,按王爷的想法过活。
戚老爷摇头,扶住摇摇欲坠的夫人,女儿如今不知平安与否,现下又把小三子搭了进去,他也快要撑不住了。
“你别这样,咱们都不能倒下,不管王爷在做什么,只要他不伤咱们性命就行。活着比什么都重要,活着就有希望,先不要自己吓自己。”
二丫也道:“是啊娘亲,您想,若是姐姐出了事,王爷哪里还会大费周章地把咱们抓来,放在后院里供吃供喝,你刚才试探他,要了毫无用处的熏香他想都不想也答应了。所以,姐姐肯定没事,小三子也会没事。”
戚夫人哪会想不到这些,可是:“我一想到时王拿小三子去威胁娇娇,我的心就难受得揪在了一起,这两个孩子遭的是什么罪。”
戚夫人被人踹了家门,从屋中抓出来时没哭,被押进王府头几日里冷到一家子拥在一起取暖,整宿整宿地睡不着时没哭,现在终于撑不住,泪如雨下。
小三子这会倒是不哭了,他坐在照月轩书房里的矮凳上,面前坐着倪庚,手中泥巴做的东西被他紧紧攥着,红着哭过的双眼与倪庚对视。
戚家三个孩子,老二老三不如戚缓缓会长,完全随了爹娘的特征,可戚老爷戚夫人就是一般长相,戚缓缓反倒不像是亲生的。
倪庚看了好一会儿小三子,在他身上找不到他长姐的一点影子,唯一双眼还有些像,他叹道:“你这双眼长得好,是唯一与你姐姐相像的地方。”
“手里拿的什么?”倪庚问。
小三子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站起身来,把手朝倪庚伸出来。倪庚接了过来,原来不是泥人,是一把泥制的小剑,他上手把玩了两下。
倪庚不知,不是什么人都能从小三子的手中要出东西的,戚家只有他长姐可以,如今又多了个倪庚,这孩子就喜欢长得好看的。
倪庚又问:“你喜欢这个?”
小三子点头。
倪庚:“你做的?”
小三子又点头。
“今年多大了?”
小三子不语,倪庚这才想起,他得到的关于戚家的通报中,就有一项是说,这个孩子有些语讷,上学都比别人晚了几年。
倪庚看他做的东西,不比外面卖的差。又考了他些诗词歌赋,整个狗屁不通,再问了他这个年纪该做的学问,依然不通。
倪庚心下有了数,对小三子道:“戚木木,孤带你去个地方,那里可能有你喜欢的东西。”
小三子跟着去了,他见到了巨大的大炉,见到了洗沙、炒钢……
倪庚拿起一个铁制的公鸡模样的小玩意儿对他道:“这个不比你手中的有意思多了?”
小三子猛点头,不知是炉中的火光映的还是别的什么,小三子的眼中冒出了从来没有过的光芒。
倪庚又对他说:“这些都是闲来试钢做着玩的,那些才是正品。”
小三子看到一排排的长剑短剑,手中泥制的小剑掉到了地上。
“想学吗?”倪庚问他。
小三子不再不言,只是惜字如金:“想。”
倪庚带着他到了铸坊内部,时王殿下亲自带来的人自然给配了最好的师父。倪庚把人放下就离开了,临走时只道,铸坊休值时会让人接了小三子回去。
倪庚擅识人,他坚信每个人都有长处与用处,见戚木木那孩子的性子,以及考了学问后的反应,他觉得铸剑坊是那孩子该去的地方,比上学堂要强,有的人天生不是读书的料,不如去找适合的路子。
若说倪庚为什么会拉扯小三子一把,他也说不清。按他的估算,戚缓缓早该回来了,但他却没有等到人。
他每天都在想,是她没看到,还是真能狠下心来不顾家人?他每次去看戚家人,都在忍着脑海中翻滚出的各式各样折磨人的法子,以及如何让戚缓缓知道她的家人正在经受这些。
那样,她就会回来了吧,她以为他真的不敢吗。
可事实是,他给戚家人送去了御寒的物品,他跟他们聊天,不知不觉就聊到了戚缓缓。他还看出戚家唯一的儿子脑筋不大对劲,对付这种人他有经验,今日一试,果然挖到了那孩子所擅长且有前途的方向。
他心中想的是,戚缓缓赌他不会对她家人如何,那他就下狠手然后把她家人所经受的告诉她,但他真正做的是,供吃供喝嘘寒问暖,还担起本该是戚缓缓这个长姐的责任,教导扶持她的傻弟弟。
倪庚坐在回去的马车上扶额,他这是在干什么,若再这样下去,戚缓缓还回得来吗。
好多日过去了,戚家三口被困在后院,依然出不去,依然没有长女与幼子的任何消息,连时王都不再出现。
而照月轩里,小三子被接了回来。倪庚问他学得如何,他只道了一个字:“好。”
倪庚甚至笑了一下,把金魏都看傻了,自从戚姑娘跑了后,他从来没见殿下笑过,就是太后来那天他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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