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假装好心,让他睡到里面,这样好了,宋丘连跑都跑不走了。
终有一日,自己主动宽衣,宋丘虽满面涨红,但没有逃避,而是别过脸去,认真严肃地问了她几个问题。
她从嬉笑的态度,被他带领着也认真了起来,被他问出了真实心意,勇敢地表达了自我。宋丘长叹口气,然后转过脸来,看着她的眼晴,微笑着道:“被夫人如此厚待,是我的荣幸,一直以来家中事都是你来做主,我做什么不做什么皆凭你心,此刻也是。”
那一夜是他们成婚八月有余的时候,如今三个多月过去了,郡主就已开始望着瘪瘪的肚子开始着急了,因为她身边接触的玩伴,都是特别能怀的体质,成亲三个月内皆怀了孩子,只有她还是没有动静。
她进宫找太后要补方,太后哪知她与宋丘才同房不过几个月,正着急眼见一年了,郡主也没个动静,想问又不敢问,怕郡主焦心难过,没想到郡主主动来提,太后马上把早就准备好的方子交给了她。
今日天好,郡主就着抓方子上的药材在城中闲逛一下,她虽肚子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已想着给孩子找匹马,算为娘的提前送给孩儿的礼物,说来也是郡主自己喜欢马,借着送孩子马匹来满足自己小时候没有马骑的遗憾。
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戚缓缓,一个好久没有出现,好久没有想过的人。
郡主看马选马的好心情全无,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在了她心上。这种感觉她以前经历过,就是在崔吉镇第一次看到戚缓缓与倪庚没规没矩地说笑,而倪庚只是淡笑着看着对方,没有反感没有阻止。
如今,还是戚缓缓,又带给了她这种感觉,一时郡主开始埋怨倪庚,不是很紧张很在意吗,这么宝贝怎么不关在家中,放出来做甚。
面对郡主所言,戚缓缓只是笑笑,然后她朝一旁的马场主道:“您这里的新生小马,月余时眼晴可有白膜的情况?”
马场主养马经验是丰富的,照实回答了戚缓缓,戚缓缓又问,他又答。马场主很少见到来此与他探讨养马的,尤其是美若仙子的女子。被问到自己擅长的领域更是自信满满侃侃而谈,一通表现,连郡主这个主顾都忘了。
待郡主插话道:“看来,场主今日甚忙,我还是过几日再来吧。”
马场主这才醒神,一路送郡主出了马场。期间郡主没有与戚缓缓再说一句,戚缓缓也只是冲着她行了送礼。
郡主看到戚缓缓与她行礼,她鬼使神差地,双手放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她确保戚缓缓看到了之后,才转身离开。
郡主上了马车,车中只她一人时,她扯着自己头发,暗恼地想,自己在干什么,又不是真的怀上了,就算怀上了这样做也很掉价啊。啊啊啊!无声地在心里暗叫几声,还是缓解不了尴尬。
她怎么变得如此幼稚,戚缓缓现在在笑她吧。
戚缓缓确实在微笑,从郡主刚才的举动来看,她对宋丘是有情意的,她为宋丘感到开心,是真的开心,他那样的好人就该有人爱,一生平安幸福。
马车上的郡主暗恼退去一些后,想到戚缓缓没有问起宋丘,心里还好受些。可随后她又不开心起来,戚缓缓的态度算不得什么,最重要的还是宋丘,他在知道被他好不容易送出去的人又被倪庚抓回来后,会是什么反应?
郡主一时犯了难,不知该不该去问宋丘,甚至该不该谈及这个话题。
戚缓缓逛了一天回到王府,晚上倪庚过来与她一同用膳。他道:“见到郡主了?”
戚缓缓不新鲜倪庚会知道,她的行踪自然会有人禀报给他,她嗯了一声。
倪庚:“这是她的心愿,送自己孩子一匹小马。她小时候,安国将军答应在她六岁时送她一匹马,但还未送出战事就来了,这个事就此搁下,到安国将军殉国,也没有完成承诺。孩子是种传承,可以弥补遗憾,带来希望与快乐。”
戚缓缓头也不抬,这番话可真是一石二鸟,提醒她宋丘与郡主是夫妻已成事实,还说教起生孩子的好处。
但戚缓缓有自己的见解:“郡主小时候吃了大苦,如今好了,有了自己的家,温馨有爱的家。我不像她,我小时候没受过一丝苦,没有任何遗憾需要弥补,老天是公平的,小时苦来长大甜,而我与之正好相反,小时过得太过顺遂狂肆,连老天都看不过眼了吧。”
倪庚住了筷:“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现在让你吃苦了?”
第77章
倪庚本以为能问住戚缓缓, 但戚缓缓不紧不慢道:“你让我吃的苦还少吗?”
“那极寒之地好冷啊,每一次的呼吸都是凉的,背景离乡见不着家人,马匹生意我哪里做过, 一切都得从头开始学, ”
倪庚听不下去:“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是我把你送去那里的吗。”
戚缓缓:“可这些苦都比不得我在这里的苦。”
倪庚脸色冷了下来:“是了,为了逃离我,你连成冻那种破地方都呆得下去,是连同吐赤鲁与虎谋皮都在所不惜。”
“我就不明白了,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了?我总觉得我罪不至此,因为我自己知道, 我从来不想看到你受伤,我希望你笑, 你开心,你好。”倪庚现颓败之色, 早就意识到的事情被挑明了来说, 所受到的打击更深, 心痛与自尊的受挫同时存在。
戚缓缓在纠结,她与倪庚能保持住这种平衡不容易,刚才因一时口快,引发了这场争执。她此时若不言语或顺着他说一句, 这事儿也就过去了,若她随了心,说出心里话, 后果不知会驶向哪里。
“我以为一个人想要对方好,该是对方认为的好, 而不是他强加在对方身上他以为的好。”
戚缓缓没忍住,有些话她不吐不快。或许在她内心深处,永远记得初遇倪庚时,他给她的感觉,他是个正派的人,是个值得爱的人。凭着这一点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残念,戚缓缓到现在还是没有放弃与他讲道理。
“那你想要的好是什么?”没有嘲讽没有咬牙切齿,倪庚平静地问了出来。
戚缓缓抓着筷子的手一紧,心中不由自主地升起了一丝希望。她道:“我想要自由,真正的自由,我想要尊严,不被别人任意摆布的尊严。”
倪庚沉默了一息,他的目光从戚缓缓脸上移开:“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自由,尊严?贩夫走卒要听官兵的,富豪商绅要听县太爷的,官员要听上峰的,满朝文武要听皇上的。在各自的贵人面前,哪来的尊严,唯余尊卑。”
戚缓缓听得满心荒凉,他都不敢看着她说这些,她道:“我知道这些啊,所以自小就想好了,若我嫁了过得还不如在娘家的日子,那我就不嫁,守着我戚家房子产业、土地钱财,我可以过得很好,我可以保有最大的自由与尊严。”
戚缓缓说着满面哀色:“你为什么要来崔吉,若我们从没见过,我现在该是过着我想要的生活,而不是这种结果。”
倪庚猛地瞪向她:“戚缓缓,不许否定我们的过去。”她碰到他的底线了。
戚缓缓还在说:“你就不能放我自由吗?”
倪庚:“你说的自由若是离开我的自由,我劝你趁早歇了这个心,那是不可能的,我们注定要纠缠一辈子。你不如想想现实的,怎么在我这里为你自己谋取最大的自由度。”
“至于尊严,没有人会不尊敬你,你尽可大方地去往城中的任何地方,不会有人对此闲言碎语,在王府里你就是主子,所有下人皆为你的奴仆,见你如见我。你今日见了郡主,她可敢对你说一句重话,郡主见你尚且如此,更无论别人。”
戚缓缓心中的那一簇希望的小火苗灭了,她就不该让它死灰复燃,她道:“殿下的意思是,我只在你一人之下,只做你一人的卑下就好。”
“在外人面前是的,但私下里,我们可以适当不去顾及尊卑。”
不得不说,倪庚是变了,他退让了很多。戚缓缓想,他若是一开始就以这种态度待她,不是被动地在太后来崔吉那日才知他的身份,而是他主动向她坦陈,她会不会就原谅他,心甘情愿地随他来京都?
不会有好结果的,时间一长,她会明白她最想要的是什么,多浓烈的爱意也抵不过自由舒心的日子。
终究,她与倪庚不是一路人,他们不合适,她要的是京郊木材厂的小商人之家,不是权势滔天的贵胄。
戚缓缓重新拿起筷子,敛下全部情绪,道:“吃饭吧,要凉了。”
倪庚本该乐于见她如此的,偃旗息鼓听命顺从,但他吃不下去了,心里堵得慌。草草吃了两口打住,晚上宿在了东院。
二人洗漱后同榻,倪庚忽然抱住戚缓缓,戚缓缓提醒他今日不是初五。倪庚道:“我知道,只是抱一下。”
戚缓缓刚皱起眉头,就听倪庚在她耳边,低语道:“别走,除了这种自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别走,想都别想,我试了一年,我,做不到。”
倪庚哪怕在崔吉镇隐瞒身份的时候,也从未在她面前呈现过弱势,戚缓缓告诉自己别上当,这只是特殊情境下,一时的意乱情迷,待明日太阳升起,他摇身一变还是那个霸道冷戾的时王。
今夜,此刻,什么都不是,什么都代表不了。
戚缓缓任倪庚这样抱着她,诉说着他的心情,而她全程无波无澜,心里想的是,只要他遵守承诺不碰她就好,她决不能让自己怀上孩子。
同日,郡主在家中等宋丘回来等得心焦。
终于等到宋丘回来,她马上起身迎了出去。二人自打同床,过上了正常的夫妻生活开始,每日的饭桌上郡主都十分活跃。
她记得小时候爹娘还在时,吃饭时可以说笑,睡觉时可以乱踢被子。后来这些都不被允许了,太后姑母规矩极严,只对倪庚睁一眼闭一眼,她只有羡慕的份,不敢松懈。
嫁到宋家,她发现宋丘虽行事端方,但不会拿行止礼仪来说事,她可以在餐桌上与他说任何事,他都会给予回应。
到现在,二人比以前亲密不少,餐桌上更是笑语连连。可今日,郡主一反常态。
宋丘也感觉到了,从郡主出来迎了他回屋开始。首先出迎这在以前是没有的,她毕竟是郡主,主动到如此还从未有过。
宋丘想到今日小厮来报,戚缓缓出了王府一事,莫不是郡主在城中与她碰上了?
宋丘知道戚缓缓被时王抓回来一事,最早是通过柳望湖,然后是王统,最后才是时王毫不掩饰的肆无忌惮。
他自是担心不已,但别说行动了,情绪上他都不敢有任何表露,他怕这样更会给戚缓缓带去麻烦,毕竟她在时王手中,她要独自面对时王。
宋丘由郡主的反常一路想到了戚缓缓那里去,被郡主迎进屋中后,他才回神。
再观郡主,宋丘可以确定,她今日有心事。他心中暗叹一声,他对她有愧,她是他的妻,宋丘走近郡主,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郡主涌起蜜意的同时,忽觉委屈。她抬眼撞进宋丘的眼中,目光炯炯明目达聪,郡主一下子就通透了,她的夫君值得信任,她可以坦诚地与他说任何话,任何事。
“我,”
“我,”
二人同时有话要说,郡主意识到什么,她决定抢在宋丘前面说:“我见到戚缓缓了。她被时王找到带回来了,你知道吗?”
宋丘表情一楞,然后低笑开来:“我知道,时王殿下并未刻意隐瞒,皇上太后,就算是朝堂上也有不少人知道。”
说着宋丘拉着郡主坐到餐桌前,把筷子递给她后问:“夫人是在哪里见到戚姑娘的?”
郡主道:“在马场,她好像很懂马,比我懂得都多,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去买马场的。”
宋丘又笑了一下:“她在逃离期间,确实涉足了马场的生意。”
郡主惊讶道:“你连她逃跑时做了什么都知道?”
宋丘看她一眼,她马上又道:“我只是怕你参与太深,惹到阿弈。”
“这些事早该与你明说,只是怕今日情形惹你担心。”宋丘给郡主盛了碗汤,“我当初帮助她时,就把自己的安危置之脑后,如今我为人夫君,这些事要与你说清楚的。”
于是,宋丘除却柳望湖那一环,把当日如何帮助戚缓缓逃掉,如何得知她去了哪里在做什么都说了,还说了他现在还在担心她,派了人在王府门口守了好几日,今日才得了她出府且人平安的消息。
“当初我与她在崔吉有过婚约,是我没能力保护她,如今缘分虽尽,但我还是想尽全力帮助她。可还是失败了,如今的心愿唯时王不会降罪于她,愿她平安。”
他好坦白,郡主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她只闷闷地道:“才不用你担心呢,别说降罪了,阿弈连为难她都不曾有,光鲜亮丽奴仆环绕地全城闲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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