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望湖可能是从小失了父母,没了庇佑,在敌营那里早早学会的就是察言观色,他敏感细致,能发现常人不太看得到的东西,比如,时王的弱点出现了。
他最开始,是想利用戚缓缓恨倪庚强迫她这一点,想让她成为他在倪庚身边的眼睛,可那姑娘太过刚烈,不肯嫁进王府。后来他注意到了宋丘,宋丘是恨倪庚的,他想要的是戚缓缓的幸福,这大杭的男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傻。
于是柳望湖决定弃掉戚缓缓,捡起宋丘这枚棋子。
他助宋丘让他得偿所愿,助他帮着戚缓缓逃走了。可这人如泥鳅,他失算了。
本以为宋丘的母亲是倪庚间接害死的,他的爱人也是被此人所夺,落得个不得不逃亡的结果,他该是恨死倪庚的,会帮着自己做事的,不想,他竟利用他们之间的相互制约,只肯小打小闹地帮他,一提正事就装傻充楞,他还不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倪庚本人太让他惊喜了,他竟还没有放弃寻找戚缓缓,且还真让他找到了,而找到之后呢,阿月传来的消息可真是令他惊讶。
一个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手握大权的王爷,被一个女人耍得团团转,却只能暗憋暗气,低头折眉地哄着对方回京都,派出自己最看重的属下,把人保护监视了起来,生怕再出一点意外。
加上之前倪庚为了此女与皇上太后就闹过几回,这让擅窥人心的柳望湖发现了破局之法。
就如柳望湖曾与下属说过的一句话,除非皇上与太后的生命受到威胁,否则,想要倪庚主动出兵,想都不要想。
但皇上与太后是没有可能落到他们手中的,这只是一种妄想。如今,竟让他找到了一个完全有可能被带走,带到王城当人质去的替代人选,那就是戚缓缓,倪庚的至爱。
再有三日,就是他们行动的时候了,柳望湖盼这一天盼了很久。他激动,他兴奋,不得不让自己沉下心来写字,让自己稳下来。
王府这里,倪庚一进来,戚缓缓就感受到了他的好心情,且这种好心情他保持了一晚上。
直到就寝时,他都没说是为了什么,戚缓缓也没问。
倪庚是不会告诉戚缓缓今日他在皇上那里得到了什么样的承诺,因为他隐隐觉得,这件事说出来反倒会对他不利,戚缓缓可能会不高兴。
他心有顾虑,猜测她若知道他今天做了什么,她可能会怪他,怪他没与她商量就去皇上那里求了恩赏,明明是她立下的功劳,他凭什么代她去要。
但他实在是太高兴了,能得到母后与皇兄的同意,他什么顾虑都没了,甚至在面对戚缓缓时,都觉得更有底气了,他是可以娶她的,明媒正娶,让她正大光明地站在众人面前,以王妃的身份。
因着这份激动,他在回府的路上,与金魏分享了些事。金魏一开始不太明白这样的大好事,殿下为何要怕告诉戚姑娘。
后来听了殿下的顾虑后,他沉默了一下道:“殿下,属下相信您一定会重新追回戚姑娘的,您这是达到了武功中的最高境界,打开了督脉,通了关窍啊。”
有了金魏这番话,倪庚更是决定,把这件事先埋下来,待到合适的时机再说。
风平浪静的三天过去了,初十日到了。
这日戚缓缓像与阿月商量好的那样,像往常上街一样,带着四位婢女出了王府。
柳望湖的计划,提前安排好的替身,代替戚缓缓往港口有船的城市而去,让人以为戚缓缓要逃往外海,实则人还在京都,在倪庚的眼皮子底下。
至于戚缓缓的父母,柳望湖倒没有骗戚缓缓,他会尽力把他们带走的,不过不是为了遵守承诺,而是要把人带去与替身同一去处,这样才可以更好的迷惑倪庚。
当然利用完人,最好还是把这两老的控制在手中,这二人能够成为戚缓缓的掣肘,如她于倪庚一样。
吸引倪庚到错误的追捕方向后,他的人会带着戚缓缓一路向西,朝拓石而去。不出意外,按他的推算,待倪庚发现船上的人不是戚缓缓时,戚缓缓已被迎入了拓石边境。
而戚缓缓与倪庚的目的,就是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多地把拓石的细作、柳望湖的人找出来拨掉。最后断了他逃回拓石的路,将他们一网打尽。
临近初十,倪庚睡不好觉,他在担心。任何与敌人斗智斗勇的阴谋诡计中,都会有突发情况发生,每个意外,都是危险的来源。戚缓缓是这场谋事的中心,不到任务结束,她都是危险的。
倪庚甚至后悔到想要毁掉这个计划,他心中的天平一直是倾斜的,戚缓缓比任务要重要,他有把握,不行此计,也能把柳望湖及其团伙打尽。
之所以倪庚还是任初十到来,任计划进行,不是为了完成皇上的圣令,而是因为这是戚缓缓想要做的,而他说过会尊重她。
出了府来的戚缓缓,暗中保护她的暗卫还在保护着她,因为阿月本来就知道他们的存在,这时候撤走,反而令人生疑。
阿月胸有成竹,她早就知道每次会出动多少暗卫,身为倪庚的手下,也清楚他们会隐藏在哪里。
戚缓缓一行如往常一样,来到异国商人聚集的地方。这里的人都认识她了,很热情地与她打招呼。
戚缓缓在这里该做什么做什么,到了午膳的时候,她提议去一家酒楼用饭。
倪庚对她很宠,四个婢女只得了两个命令,一是服侍好戚缓缓,把她当成如他一样的主子,二是出门就要保证,人要永远在她们的视力范围内。
只要这两条守住了,其他都要听戚缓缓的。
所以,哪怕她说的酒楼离这里不近,也没有人敢劝一个字,皆是伺候着朝她所说的酒楼赶去。
第89章
二楼雅房, 戚缓缓坐主桌上,其余四位奴婢在旁边搭了小桌,往常外出用饭,都是这样的。戚缓缓曾让语休她们坐下一起吃, 但她们绝不肯逾矩。
坐下后, 戚缓缓的目光与阿月撞上, 又自然地调开。
戚缓缓这饭刚吃了一会儿,就听屋中前后响起两股动静。先是旁桌除去阿月,其他三人倒在了餐桌上。后是四名普通家奴打扮的人忽然出现在屋中。
阿月之前告诉了戚缓缓,她会用她最擅长的用毒之法,来解决另外三人。戚缓缓当时就问过她,是要毒死还是毒晕。
阿月当时说, 她也不想妄夺人性命,况且她与语休等人在来到戚缓缓身边前就相识, 念着一份旧情,她也不会毒死她们, 只是些不让她们察觉的晕睡两日的药物。
戚缓缓当即把心放了下来, 她也不想死人。
此刻看着语休三人倒下的样子, 她还是不放心地上前去探了探鼻息。
阿月见状道:“暗卫已解决,你赶紧随他们走。”屋中三人由她来解决,躲在暗处的暗卫则被这四人解决掉了。
戚缓缓问:“你不走吗?”
阿月:“我得到的命令不是带你离开。”
说着她拿过对方的刀撩开衣服,二指关拢放在一节肋骨的位置, 然后扎了进去。
戚缓缓面露惊讶,虽她有逃亡的经历,但见到这一幕还是被震了一下。
来人带她离开, 在酒楼后门偏避处,戚缓缓见到了她的那位替身, 穿着与她差不多的衣服,身量也一样,被另一拨身着黑衣的人从酒楼正门带走了。
戚缓缓被带上一辆马车,马车不疾不徐地走在京都大街上,戚缓缓此时想明白了阿月为什么那样做。
她是用毒高手,别人可以吃不出毒药来,但她不应该,所以,她假装自己是那个没被毒晕的,但她一人难敌众拳,被捅了一刀,才让戚缓缓被带走的。想来,她比划的那一下,是在测量扎进去不会死的位置。
柳望湖倒是不浪费,舍不得阿月这几年的潜伏,想保住她让她继续埋伏在倪庚身边。
戚缓缓掀起帘子朝外面看,走在马车一侧的“家仆”马上把帘子放了下来,在外面说道:“不可。”顿了一下又道,“车里有套衣服,还请速速换上。”
戚缓缓低头一看,还真有一套衣服摆在那里,她在车里换上穿了。
一路走来,她并没有易容,他们手里拿着通关文牒,每一个关卡都过得十分顺利。
戚缓缓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可见不止倪庚那里安插进了细作,这大杭的每一个城镇关口,也都有柳望湖的人,这是何等的骇人,何等的规模,他们这是图谋了多久。
戚缓缓在这一刻觉得万幸,所幸她做出了这样的选择,希望此事过后,可以重挫拓石在大杭多年以来的根基与经营。
在距离拓石边境还有最后一个城池的时候,戚缓缓不走了,她要见父母,这是柳望湖答应她的。
当天柳望湖就露面了,同时他还带来了戚老爷与戚夫人。
戚缓缓大惊,她冲向父母,哪里出了问题?!明明她与倪庚商量的计划中,柳望湖不该成功劫走人的。
这就是倪庚之前所担心的突发状况,不可避免的,在这次行动中,意外还是来了。
柳望湖本来计划是让那波赝品带着戚缓缓父母去往码头的,但他临时改了主意。无论是戚缓缓还是挟制戚缓缓的戚家二老,带在自己身边最是稳妥,这不,戚缓缓刚开始闹,他就把人带了过来,满足了她的要求。
正是这临时改动的一点儿,让他把在崔吉镇劫人的日子也提前了,并且他为了保险,让之前混进戚府的奴仆,拿着仿写的戚缓缓笔迹的书信,以及阿月偷出来的戚缓缓的贴身物品,得到了戚老爷戚夫人的信任,同样用替身提前换出了二老。
这一招还是他学倪庚的,那人之前就在戚府策反了一个奴婢为他所用。
戚缓缓忍着心中的惊涛骇浪,不能表现出不合时宜的情绪来,好在,任何人在这种情况下见到双亲都会激动失态的,戚缓缓不能问他们怎么来了,只能抱住爹娘,快速地想着对策。
倪庚那边已发现了不对劲,按计划,他的人一开始会如柳望湖的意,按他留下的线索追到码头去。
而倪庚带着另一拨人,跟在戚缓缓一行的后面,不敢跟得太近,怕他们发现。这一路可谓收获满满,倪庚一路愤怒着,一路让金魏全部记下来。
他与皇上早有察觉,拓石这些年没少染指大杭。拓石人与中原人长相有别,倪庚手下培养起来的细作,就算个个本领过人也无人可派,但拓石就不一样了。
他们培养的人皆像柳望湖一样,是打小就被他们从边境,从战争中,甚至是他们屠的村子里掠夺的幼童。这些孩子被抓走的时候年龄太小,没有了先前的记忆,任由拓石人洗脑与培养。
就这样,小孩一拨拨的长大,一拨拨地被训练出来,然后再被一拨拨地派往大杭,他们就是中原人,无法从长相上分辨是否为细作。
这样的背景条件下,竟是让他们把大杭渗透得如此之深之广。
想想也是,连柳望湖都登上了朝堂,阿月成为了他最信任,敢放到戚缓缓身边的下属,他们能渗透到各城镇的关卡又有什么可吃惊的。
戚家二老被带到戚缓缓面前没多久,倪庚就得到了消息。
是他大意了,或者说这次行动,他心里除了戚缓缓的安危没把任何人的安危放进心里去。
他派出去的那拨配合柳望湖表演的人,只在后面假意追逐,要表现出总是慢一步的样子,这也是他们一直没有发现,戚家二老已被调换的原因。
不管现在快到边境的都有谁,倪庚都要收网了。
戚缓缓这里,柳望湖把戚老爷戚夫人带来给了戚缓缓,她已没有理由再拖延。
柳望湖加紧了时间,与这里他的人汇合在一起,全力朝着拓石与大杭的边境而去。
戚家二老这时也发现了不对,他们问戚缓缓:“这是要去哪里?”
戚缓缓:“拓石王城。”
戚老爷一下子就不乐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女儿:“拓石王城?”说着一指柳望湖众人,“他们是什么人?”
戚缓缓:“自然是拓石的人。”
“娇娇,你!你糊涂啊。”戚夫人道。
“哪里糊涂?夫人此言差矣。”戚缓缓猛地看向说话的柳望湖,都这时了,他还有工夫说这个。
戚缓缓往前面一站,道:“大人,不是说时间紧迫吗,还是赶路吧。”
马车内,戚老爷在劝戚缓缓:“离边境还有一段距离,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戚夫人不同意:“哪里来得及,这回可不只是私逃罪,而是叛国。”
戚夫人话一出口,忙抓住戚缓缓的手急道:“走,你去拓石,不要再回来。”
虽然她不会去拓石,但听母亲这意思,如果此事为真,他们是不打算与她同去的。
她正欲开口说些什么,外面传来“隆隆”的声音。
戚缓缓马上挑起大帘,声音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此地离边境没有多远了,名六马坑。
六马坑就是倪庚为柳望湖选好的葬身之地。
柳望湖见此阵势,就知事情败露了。他一身不显眼的打扮,就坐在戚缓缓所乘的这辆马车的后面,他第一时间没有选择抵抗,而是一剑劈开了马车后身,与驾车的他的忠心下属,一前一后,默契地同时朝马车里的人出手。
戚夫人眼疾手快,加上戚缓缓为查看情况已探出半个身子出去,情急之下她被戚夫人推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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