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觅点了点头。
推门进来的邬北手上提着塑料塑料打包袋,他把粥碗拿出放到桌上,淡声说:“趁热吃点。”
林觅别说转头,连眼皮都只懒懒掀动:“嗯,等一会儿。”
医生推荐她多和病人交谈,说说以前的事。
林觅给白娉哼了首儿歌,她给她小时候唱过的,只是唱着唱着,心脏被一念天堂一念地狱的落差堵满。
她闭眼平复了会儿情绪,轻声说起林靖书在中学时极力阻拦她搞配音的事,而如今她能在泞京国家级剧院表演话剧,多亏了父亲当年的打压和自己不服输的反骨,很多事在一点一点往好的方向进行。
热粥的雾气在半空中散着,袅袅白烟越来越稀薄。
邬北微微驼身,手臂撑在窗沿上,眼底映衬着繁嚣热闹的都市夜景。
从头到尾,他没有在她的叙事中听到自己的存在。
直到不知多久后,林觅唤了他一声:“邬北,我们回去吧。”
邬北身形未动,寂寥的侧颜迎着晚风。
“最近怎么对我这么冷淡?”
她微怔:“没有,可能只是把精力放我妈身上比较多。”
那股无端吹起的风,经久不息。
此刻,邬北的音调像砂纸磨过树干一样沉哑,却让人有一瞬间的恍惚。
“林觅,我快要握不住你了。”
第48章 第四十六次失控
岁月不声不响, 六百多日子悄然从指缝溜去。
泞京大学于五月底举行毕业答辩,林觅上完早课出来,遇见被一群男生围在中间走着的邬北, 他们哄笑笑闹,说今儿答辩谁拿满分谁请客喝酒, 点麦卡伦云顶阿贝波摩,不够的问花呗借。
邬北薄唇微挑,说他的份算江子燃花呗里去。
旁边的江子燃鬼哭狼嚎, 头发回归黑色的微分碎盖,一身人头英文大字T恤, 快毕业了还打扮得像个鬼火少年。
长廊上,一缝光从窗户溢到地面, 落到那群正在走动的男生脸上。
邬北眼睛眯缝了往前看。
林觅毫不避讳望他,两道视线顺应自然碰上。
快毕业了这人骨子里的坏还那么鲜明。
一不注意的工夫就被他吸引去了全部目光,爱是自由意志的沉沦, 而他本身就给人一种惊涛骇浪的刺激, 无法控制的挂心。
女孩最喜欢邬北身上那股子神秘感。
尽管近两年的相处下来,林觅也不觉得她完全懂他风光表象下的东西。
男生们叫嚣了几句今晚不醉不归,十分有眼力见地止住脚步,离那对迟早领证的“预备夫妻”远远的。
江子燃喊了声:“北哥, 这可是月底了啊, 我当你一次孙子。”
合着暗示新晋首富的儿子掏腰包喝大的。
邬北抄着兜, 听这话只扯唇笑了下。
他的目光直白落到林觅身上, 寸头应该是昨天刚理的, 极短地贴在头皮上。
越走近越耐看, 高眼位,五官比例重心偏上, 第一眼冲击感便足够强烈。
纤细苍白的手指扣住男生的大手,林觅眼睫像蝴蝶般轻轻扇动:“怎么样,不会要二辩吧。”
言语间却听不出一丝忐忑和紧张。
清黑湿润的眸中荡着波,再逆流而过。
邬北爱惨了她这勾人样儿:“满分。”
林觅挑眉:“厉害。”
指尖滑过她柔软的掌心:“晚上奖励我?”
这话近乎贴着耳念的,说不清是不是初夏的太阳太猛烈,男生眼底摇曳着毫不避讳的欲望。
林觅眸子低了低,牙齿咬着唇瓣向里陷,几秒后撩眼,视线跟着他。
长廊的空气里掺杂了点什么,放不上台面的。
邬北漫不经心挪眼:“外边收敛一点。”
“我好像也没表现得很过分吧,”林觅把只属两人的秘密藏起来,笑问,“接下来怎么安排?”
有麻雀闯入窗户,结束四年泞大生涯,男生们明显情绪高涨,勾肩嬉闹的声音把麻雀惊得振翅逃窜。
以往住一个男寝的答辩都过了,隔着五六米,张大炮不解风情说:“晚上罗汉局,有女友的暧昧对象的结婚对象的都不许带噢,下午先去棋牌室玩几把。”
邬北嘴角挂着懒散的笑,任那些人七嘴八舌地笑话他是深情种,离了女朋友不能活似的。
无所谓也不在意。
江子燃不要命地补一句:“意思是嫂子别来。”
邬北还是老样子没什么情绪起伏,悠哉过去踹江子燃一脚,说下午输多的人请晚上的酒局。
纵使江子燃赌欲再强,听到这话也如泄气的气球。他了解在非黑即白的场子里,那人永远不会输。
林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来到邬北身边。
她穿着一件法式方领T恤,露出修长白嫩的脖颈和犹如花托绽放的锁骨,没说什么,脸不红心不跳瞧着那群男生。
江子燃莫名发怵:“嫂子能同意不?”
林觅歪头:“江学长,去年还总是听你叫小觅学妹,现在一口一个嫂子怎么叫这么顺溜。”
江子燃讪讪笑,还能怎么说,心里觉得两人绑死了呗。
正午的空气里充满了甜醉的气息,迷得人昏昏欲睡。
林觅收到了时柠的消息。
【下午没课吧,去不去做美甲?】
林觅爽快:【做】
似乎觉得难得,对面显示 “正在输入中”好几秒才弹出消息。
时柠:【你对象好像今天答辩吧】
林觅:【刚答完,被拉去打牌了,罗汉局】
时柠:【那正好】
时柠:【许听晚在养指甲,杨柚可出去参加活动了,我还寻思今天是不是只能找阿京陪我】
时柠:【一点也不想要臭男人陪我做美甲[翻白眼]】
林觅:【懂你,还是原先那家?】
时柠发来一个“yes”的表情包。
那股兴奋劲今天一天多半是下不来,男生们三两句瞎聊了阵,有人使坏问江子燃叫不叫徐媛来,两年了还没把“前女友”的头衔取掉,别的女的又没勾搭上,窝囊。
江子燃气得脸红脖子粗的,作势乱挥拳头。
邬北跟看戏似的笑了会儿,也没管他们再聊哪个女孩,揽住林觅腰肢过来,就那样直勾勾盯着她。
“下午怎么安排?”
林觅抬起干干净净的漆眼:“我和时柠去做美甲,你玩你的。”
邬北啧了声:“嘱咐我两句,不怕我乱搞啊。”
“这有什么怕的。”说着,林觅想从他的大手里出来。
邬北却握着她腰越来越近,隔着衣料她都能感觉男生手上的体温很高。
当着一众人面,林觅忽然有点慌:“放开。”
邬北瞳眸紧紧盯她:“林觅,你要是放心我,嘱咐两句我就放了你。”
张大炮从嬉闹中游离出来,看着离得咫尺之远的两人,挑眉抱臂不动了,眼里笑笑的。
时间似乎变得很慢。
隔着堵墙,球场隐隐约约传来扣篮的欢叫声,一如林觅第一次在校园里见邬北那般热烈。
林觅翘起睫毛:“少喝点,早回家,还有,毕业快乐。”
看见他霾黑的眼里漾开了圈圈纹路。
“走了。”
邬北垂眼揉了下脖子,和男生们浩浩荡荡离开了教学楼。
那模样不怎么自然,落在林觅眼中,甚至有点儿像十几岁情窦初开的毛小子。
真是稀奇。
-
时柠常去的那家日式美甲店在商场里,老板娘在日本进修了几年回来,建构和甲型都有创新。
林觅到的时候,时柠两只手在桌底下照光疗灯,听见门口“欢迎光临”的声音,她回头一笑:“你可算来了,做长甲还是短甲?”
似乎每次见时柠她都会比上次瘦一些,骨骼明显凸出,眼眶深陷,腰围收缩到令人难以置信的程度。
美甲师捧着她手的动作小心翼翼的,生怕下一秒把这姑娘手折了。
林觅拉开时柠身旁的椅子坐下,认认真真看她妆容精致的脸蛋:“最近要是有什么委屈,或者是发生了什么,和我,和许听晚她们都能讲,你再瘦人就要没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时柠把照灯完毕的爪子伸上来,“我已经有在好好增肥了,等着下个月和阿京拍写真。”
林觅抬眉:“写真?”
时柠一脸憧憬:“这不是在一起这么久都没好好拍过双人照嘛,我上次和姚芝芝说,她就推荐我去微博上找摄影师约拍……对了,你有什么好的摄影师推荐吗?”
林觅想了想,还真有那么一个摄影师。
她和邬北过的第一个跨年夜,人群中被一名女生摄影师拍下合照,本以为这事不了了之,后来那名女生主动过来关注她的微博,回关才发现是百万粉红V博主,主页发布了不少条明星的商务照。
女生似乎并没有把摄影当成百分百的工作,林觅刷微博还能看见她的旅游随拍,感觉她一定是个热爱生活的摄影师。
林觅选了一款透明色短甲,修甲型的时候边和时柠聊这事。
时柠好奇探过来:“我想看看你们两个的照片是什么样。”
“等下。”
林觅空出一只手开始往下翻微博,记得女生后期完第二天就发了,时间正好是1月1日,不难找。
橙黄的灯光没入眼帘,指尖刚划过,又往下将一组照片拉回来。
林觅没细看,把手机递给时柠:“喏。”
美甲师提醒时柠不要蹭到指甲上的胶,她就在膝盖上扬着指尖点开小图,随意看了两张。
时柠艳羡地叹口气:“还是‘亲觅邬见’甜,像从漫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说着,她继续往下翻。
大概是到九宫格正中照片的时候,手机忽地从她膝盖上扑腾下来,落地声儿还不小。
林觅耳膜一痛,低眼望着自己反扣落地的手机。
给时柠涂指甲油的美甲师“哎哟”一声,弯腰抻长手臂帮顾客拿起来,吹了吹上边的灰。
“美女,防窥膜有点碎了诶。”
林觅说没事,她回去重贴一张。
轻轻侧眸望向时柠,她刚才像是想要伸手去够地上的手机,涂满建构胶的五指虚虚张开着,可手是抖的,人也是。
林觅只做了简单的建构,所以来得晚却比时柠先做完。
她起身去水池边洗手,折身回来美甲师帮她涂营养油,一副新指甲的工序算是结束了。
时柠还坐着照灯,从刚才手机落下起到现在一言不发,垂着眼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林觅打开手机,微博自动刷新弹到了热搜页,她重新点进女生的主页往上翻。
那组照片拍完她没细看过,看时柠表情,应该里面有点问题。
跨年夜,两个恋人站在人群拥挤的彭浦广场街头,背景是五彩斑斓的广告灯和运河邮轮。
周围人流连忘返欣赏烟花的绚烂,但他们的目光只在对方身上停留。这一刻,他们仿佛独占了整个世界,只有彼此的存在。
某种意义上,在林觅看见第五张照片角落抱着接吻的姚芝芝和王京之前,这组照片在她心目中挺温馨的。
现在却多了层惊世骇俗的立意。
怪不得一道惊雷炸响,把时柠的理智和她手机的钢化膜炸得七零八落。
林觅看了眼坐着照灯神情凄然的时柠,出门给邬北打了通电话。背景音乱乱的,那群男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在鬼哭狼嚎。
“晚上几点回来?”
对面听这话似乎有些意外,同时心情很好的感觉:“你想我几点回?”
林觅看了眼腕表:“十点之前吧。”
下秒就听邬北声离话筒远了些,吊儿郎当地警告:“刚输了认孙子的安静点,你们嫂子打电话过来查岗了。”
第49章 第四十七次失控
那帮人嘴欠得要命, 起哄着让邬北赶紧把嫂子哄好了,毕业就领证结婚,他们一定捧场给四位数的份子钱。
邬北嫌他们吵吵, 扔了副没开的扑克牌过去,对面立马有人鸡打鸣似的乱叫起来。
男人的场子无非就是聊身边牛逼, 聊事业,聊国际新闻,一般不聊感情。
笑哈哈两句也没再闹那对小两口的事, 反正大家都看好他俩,领红本无非是水到渠成的事儿。
林觅挂完电话回来, 时柠在桌下最后一次照灯到熄灭,美甲师让她去洗手池那边冲。
她慢吞吞站起来, 行尸走肉般在路上拖动脚踝,淡黄色的瓷砖上留下两道透明痕。
美甲师趁机问林觅:“她没事吧?”
林觅肩膀微沉,气息缓缓吐出来:“当然有事。”
林觅问老板娘这栋楼哪家餐馆好吃, 最好是油大的, 吃一顿胖三斤。
女人想了几秒,两手一拍:“5楼电梯口那家东北菜馆杠杠的啊,推荐他们家的锅包肉和铁锅炖大鹅,配饭吃贼拉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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