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地又被摔下,吉苑耳朵嗡嗡地响,听不清,她只是看着他,不回答。
弋者文大笑,冷风里的脸,狰狞疯魔。被抛弃,被卖掉,流浪,入狱,他这烂掉的一生,连一个像样的答案,从未曾得到过。
“毁灭我,好玩吗?”
“吉苑,毁灭我,好玩吗?”
就在弋者文再次抬起手掌,吉苑突然握住他的手腕,她力气那么小,就这样轻易地将他拽低。
弋者文跪在吉苑面前,亲眼看着她将他的手掌,放进她的衣服内。薄薄的里衣下,是圆润的腹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弋者文怔住了,像一棵坍塌的树,折了背脊。脸庞两道泪流下,灼烫着冰冷的知觉。
“弋者文,你感受到了吗?一条全新的,干净的,能毁灭你的生命。”
弋者文听到吉苑的声音,似在遥远之处。而她的脸如此近,对他说着最恶毒的话,却对他笑得这么明媚。
有那么一息,弋者文觉得他完蛋了,彻底地要死了。可他忍着濒溃的情绪,咬牙切齿地说:“你凭什么会以为一团未出生的,不知性别的血肉,能毁灭我?”
“你凭什么,凭什么以为我会让他出生?”
第35章
弋者文抓着吉苑去动车站买票, 由于是开学季,当天的车票已经售完,只有次日下午最后一班车有票。
他掏了吉苑的羽绒服口袋, 找到钱包,拿出她的身份证, 和自己的身份证一起放进售票窗口。买好车票,身份证收好,出了车站。
站在熙熙攘攘的车道旁, 弋者文一时不知道去向。
吉苑手动了动,弋者文拽更紧, 不容置喙地扯着她走。
走了十来分钟,左拐右绕, 吉苑发现他其实没有目的。
“弋者文。”吉苑边说边拉回自己的手,弋者文被迫停下。他瞪着她,不说话。
吉苑看出他眼里的警告,“我只是手痛。”
弋者文很果断地放开她, 继续在街道寻望什么。
吉苑跟了几步便不跟了, 不久后弋者文回来, 让她随自己走。
“我不住这里, 我要回学校, 我租的房子在那里。”吉苑对火车站旁的宾馆卫生,不抱任何侥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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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者文又捉住她手臂,冷声:“你别玩花样。”
“我的钱包身份证都在你手里。”吉苑淡淡地看着他, 白净的脸颊上, 几道浮肿的指印。
脸上的伤没听她喊疼, 弋者文松开手,斜了眼她的手腕, 羽绒服宽松,遮得严严实实。他转脚离开,扔下句“还不快走”。
打车,回到小区。
弋者文跟着上楼,进门后吉苑去卫生间洗手,然后打开沙发旁的电暖器,坐下取暖。
吉苑点开手机看,已经下午四点了,班级群里无事发生,覃优微信给她发了个OK的手势。
也难为覃优了,开学第一天冒着风险帮忙签到,吉苑发微信道谢。
有冷风往屋内窜,吉苑才注意弋者文杵在门口,不进也不退。她最近乏累,记忆也不好,在刚才几乎忘了这个人。
“把门关上,风吹得冷。”
吉苑躺沙发里休息,几分钟过去,才听到门响。手机点了个外卖,她迷迷糊糊睡着了,半个多小时后被敲门声吵醒。
起来开门,外卖员把餐食交给吉苑。外卖员转身下楼,暴露出弋者文的身影,他也带着打包盒。
吉苑看了弋者文一眼,留门进屋,在餐桌吃晚饭。
之后弋者文进来,在吉苑身旁站了两分钟。因为手机画面开着,吉苑清楚时间的流逝。
“哐”的一声,打包盒被丢进了垃圾桶。
吉苑看了看,继续吃拌沙拉。
天色渐渐暗下,吉苑收拾了卫生,收晾干的衣服,拿睡衣洗澡。洗完澡把取暖器拿卧室,开着在床上看会书。
不到十平的空间,在取暖器的作用下慢慢升温。
看书看到犯困,吉苑寒假养成的生物钟,知道现在应该要九点了。很奇怪,明明不大的房子,她在里面走来走去,弋者文几乎没有存在感。
睡前上厕所,吉苑经过餐桌,将打包盒捡起来放餐桌上。刚转身,弋者文鬼魅一般出现在身后。
吉苑被吓了一跳,皱起眉,绕开他去卫生间。
弋者文的视线跟随,直到卫生间的玻璃门阖上,里头的光线照出她的身形,隐约投在玻璃上。他看到她微凸的小腹。
吉苑很困,关取暖器关灯,裹紧被子就睡过去了。
入夜后气温骤降,卧室的温度也散了,她本能地向热源靠近,翻了两下身,再次熟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弋者文很煎熬。吉苑靠近,他后撤,直到半身被挤出床外,退无可退。他浑身僵硬,不能动,也睡不着,只能干巴巴望着天花板。
地板突然传出沉闷的“咚”声,像是楼下有人在砸墙。
吉苑呓语着向另一侧转身。
弋者文终于有位置挪身,他逐渐入睡,又被“咚”的一声惊醒。
接下来的短时间内,楼下又发出震响,吉苑也醒了,捏着被子坐起身。她摸到手机开屏,现在是凌晨一点二十三分。
她闭着眼坐了几分钟,才再次躺下,好像是习以为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期间楼下爆发出争吵,女人惊惧地大喊大叫。
吉苑翻身到右侧,撞见弋者文在黑夜里发亮的双眼。他那边很暖,她轻轻地靠过去,咕哝道:“北海的春天来了吧。”
似梦非梦。
楼下不见消停,反而变本加厉,似是将能摔的东西都摔了。
弋者文忽然掀被下床,在厨房里一阵摸索,开了门。
忽然间,五楼的摔打和喊叫停止了,取而代之的是楼道里哐哐的砸门声。各层住户纷纷开门查看,见503门口站着个持刀的男人,却都无一人上前阻止。
跌宕起伏的一夜,在凌晨两点零八分,彻底安静。
弋者文上楼,楼梯的感应灯亮了又灭,他最终在一片混沌中打开门。
室内灯亮着,吉苑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就站在门后。他关门进去,他们之间隔着几寸距离。
“弋者文。”吉苑喊了他的名字,伸出手抚过他握住的刀刃。
待她尽兴了,弋者文才扔开刀,然后拽起她的手,凝视着她指尖冒出的血珠。
“我如你的愿来了。”弋者文说着,捏住吉苑的手指,在她的唇上一抹,颜色妖冶。
他低头吻上去,血腥在口中化开,温柔缱绻。
吻过分开,吉苑笑着说:“我知道。”
弋者文也笑了,抚摸她的脸,“希望你能承受得起,不然就没意思了。”
*
次日下午去坐车,听到小区的人讨论503终于搬走了。
五点多的动车,抵达北海时将近十点,他们在以前下榻的旅馆住了一晚。第二天一早弋者文带吉苑去物流园。
弋者文将吉苑安顿在岗亭,钱包还给她,说:“你在这等我。”
他一走就是一天,午餐是傻佬端来给吉苑的,她吃不下肉,就吃了点蔬菜和米饭。
傍晚傻佬又打了饭菜到岗亭,这回他不走了,守着吉苑吃饭。
他见吉苑又不吃肉,急了,“姐姐,五花肉很香的,你快吃啊!吃嘛,吃嘛。”
吉苑夹起一块肉吃,太油腻,忍着恶心咽下去,傻佬再劝她也不尝试了。
最后傻佬懊丧地去还餐盘,还完餐盘回岗亭,然后学着老头的口气教育吉苑。
“吃饭怎么能挑食呢?会长不高长不壮,会被人欺负。而且浪费食物是不对的,粒粒皆辛苦。”
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吉苑被逗笑了,“我不会再长高了,也不会被人欺负。不过浪费粮食是我不对,我以后会注意。”
“嗯。”知错能改,傻佬满意地点头,“那以后你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去帮你排队抢饭。”
以后?吉苑问:“弋者文呢?”
“弋文在搬货,老头说开海后海鲜要往外地输送,物流园好忙的。”
“是么。”
北海春暖,吉苑脱掉外套,只着件针织连衣裙,和傻佬坐在岗亭门口。
傻佬看了看她,奇怪地问:“姐姐,为什么你脸小小的,身体又胖胖的?”
吉苑低头看自己肚子,半开玩笑地说:“所以我不能吃太多,胖了不好看。”
傻佬端详起她,一个劲地摇头,“不不不,你胖了也好看。”
吉苑笑了笑,没说什么。
之后傻佬不停地在说话,吉苑都反应平平。他好像悟到什么了,“姐姐,你是不是觉得无聊了?”
“没有,听人说真话,不会无聊。”
“哦。”
傻佬从天灰灰,陪着吉苑到月当空。
十点多弋者文才出现,夜露凉,他却赤着上身,发脚胸膛都浸着汗。他臂弯卷了被子,头一扬,“走吧。”
他引着吉苑穿过物流园中心,到了后门,那里有两间瓦顶民房。
房子抬高了两级台阶,吉苑进去打量,是带卫浴的单室间,简陋但还算整洁。
弋者文铺好床去冲凉,冲凉出来沾枕头就睡了,吉苑还没来得及问什么。
第二天早上五六点,他也是匆忙洗漱出门,吉苑的三餐由傻佬送来。
所幸饭菜清淡,吉苑勉强能吃完。
傻佬要去还餐盘,吉苑让他再留会儿,旁敲侧击地问:“这间房子是谁的?”
“是杨师傅的,他不在食堂工作了,老头说他退休弄孙了。”
吉苑指正:“是‘含饴弄孙’,安享晚年,团圆快乐的意思。”
傻佬说:“我懂啦。”
这晚,吉苑睡醒了弋者文才回。他在洗澡,她看到手机屏幕的时间——凌晨十二点。
弋者文躺到床的另一侧,和吉苑相隔空荡荡的距离。他很快入睡,酣声沉缓。
吉苑肚子大了,一个姿势躺不住,醒了就要时常翻身。可能吵到他,他伸手去抓她的手臂。
吉苑不动了,弋者文却蹭过来,从后面揽住她肩膀。他身体暖烘烘的,带着湿润的香皂味道。
他的气息时轻时重地,喷薄在吉苑耳后。
民房外是一大片荒草地,春困的虫子哀哀地鸣叫。
吉苑知道弋者文醒了,“你把我留在这,不怕我逃走吗?”
弋者文的唇碰着她的发,缓缓说:“你现在不会走。”
“你又不是我,怎么知道?”
“你的信,你的寄件地址,都是意图。”
“是么。”吉苑笑了,语意不明。
弋者文的手忽然往下移,放在她的腹部上,他说:“过几天,我带你去打掉这个孩子。”
吉苑的肚子忽而鼓动,像鱼游过水面。弋者文浑身僵了僵。
吉苑将手覆上他的手背,一起感受胎动,“之后呢?”
“打掉这个孩子。”弋者文重复着,头埋在她颈侧,将她死死地抱紧。
第36章
北海天气乍暖, 吉苑穿了套宽松的卫衣裙,到以前住过的旅馆。
拉开门,吉苑从外往里瞧, 没发现人。她走进去听到嬉笑,寻声走到一楼住家分隔的防盗门外。
好几个人的声音, 有小红的,也有阿姨的。
吉苑在门外站了会,被要去前台的阿姨看到了, “哟哟哟!这是谁啊,妹妹仔啊!”
阿姨开门出来, 一把拽住吉苑胳膊,将她拉进热闹的人群里。
“快看啊!稀客回来啦!”
“啊——”小红举着锅铲发出尖叫, “吉苑!”
小红扔掉锅铲,抱住吉苑肩膀摇,“半年了,好久啊, 我们都半年没见了。”
吉苑快被她晃晕了, 根本没法回话。
阿姨看到了拖走小红, “好了, 人来疯啊你!妹妹仔今天来得巧, 你不是要搞聚餐吗?赶紧弄,刚好作伴了。”
“对哦!”小红跟吉苑说,“中午聚餐, 你等等和我们一起, 千万别先走哦。”
“好。”吉苑点头。
“厨房烟大, 你跟我到前台等吧,让她们几个表现去。”阿姨将吉苑带到前台, 给她拿椅子坐。
早上退房的人赶到一起,吉苑帮忙去查房。早上开房的人少,忙完这波就消停了。
在得知吉苑早餐只吃了白粥,阿姨到厨房端出个小炖盅,“我隔水炖的椰子鸡,早上刚做好,快尝尝。”
椰子汁炖的鸡汤很清,飘着枸杞党参,清甜爽口,刚合吉苑这阶段的胃口,她肉和汤都吃完了。
阿姨还想盛汤,吉苑忙说:“我很饱了。”
“看你下巴都尖了,是在外上学吃不好吧,多吃一碗没事。”阿姨自己做决定。
最后还是吉苑摸摸饱饱的肚子,阿姨才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一碗汤,就把肚子撑圆了,怎么吃这么少啊……”阿姨嘀咕着坐下,闲不住地整理台面,“对了,我这个刷身份证的机器不太灵敏了,要不你帮我看看?”
吉苑拿起看,机器很旧了,缝隙都是灰尘和污渍,“用牙签把灰尘清理出来,酒精擦拭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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