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嬷嬷,这剂药请您尽快送过来,今日的事情还请您不要对任何人提起。”
“少爷放心,奴知道。”楼嬷嬷知道自己不该多说,但榕哥儿如此信任她,将这般重要的事全然托付在她身上,这让她忍不住多说了几句,“是药三分毒。”
“少爷,总是这样可不行啊?”
“嬷嬷,我知道。”不用旁人多说,傅宁榕也自有分寸。
一日一日拖下去,感情越来越深,以后只会更不舍。
也许是最后一次了。
傅宁榕想。
傅家和谢渝,她总该要做出个抉择。
第53章 割舍
夜幕降临,皎月如梭。
东宫的夜晚也一样不平静。
淫靡场面还没来得及收拾。
床榻边亵衣还散落着,床上□□清液一片。
谢渝端坐在里间,对着正殿一门之隔的暗卫问道:“今日你跟在傅大人身边,都看到了什么?”
“回殿下,傅大人今日去了冯府同她堂妹一起赴宴。”跟了谢渝二十余年又被放在傅宁榕身边的暗卫把今日所见所闻一一向这位太子殿下汇报。
“宴上鹤怡公主先是同傅大人的堂妹起了冲突,执意要同傅大人坐在一处,后来二殿下为傅大人解了围,他们两人一同落座。”
“再然后,二殿下从宴上离开。”
“不久,傅大人紧跟着相继离开……”
一阵寂静。
有些捉摸不定,暗卫稍稍注意着谢渝的神色。
见太子殿下没什么特别反应之后,暗卫才敢继续说,“接着傅大人又在冯府绕了一圈,因不熟悉府内环境迷了路,也算是机遇,阴差阳错的,就碰上了府内商议要事的人。”
冯府三错亭的商谈中,有些话傅宁榕听得不是很清楚,但这位多年隐身蔽处的暗卫倒是听得一清二楚。
“傅大人或许听得不清楚,但属下大都听到了,他们商谈的,是关乎‘军械案’和‘官银案’的事宜。”他将后面几个字暗暗加重。
暗卫皆誓死效忠于皇家。
他们万万不会说些假话来诓骗主子。
阻塞多日的疑案终于又有了些眉目,谢渝眉心一动,示意暗卫接着说。
暗卫将他所听到的那些尽数告诉了太子殿下。
谢渝越听,面色越加凝重。
不出所料的,这件事果然有谢凛的手笔。
虽一贯都知道他的这位名义上的哥哥不是什么好东西,可没想到,他竟然连军中事宜都敢沾,还连同吏部尚书冯弓滨勾结至一起。
此名暗卫继续:“还有第三人,似乎是此事最大主谋。”
“属下听闻那第三人称冯尚书一句‘父亲’,但据属下所知,他又不是冯家大房和二房的那两位爷,在冯家也未曾听说过,兴许是哪里来的私生子。”
“查。”仅有此猜想还不够,他们需要的是实际证据,“吏部那位尚书的事多着呢,远不止看上去那么简单。”
“是。”
“还有后面便是傅大人匆忙逃开时不小心被二殿下所发现,所幸傅大人聪慧机敏,打消了二殿下些许疑虑,随后一行人去赏了湖。”
“其中鹤怡公主同冯家冯芸起了争执,两人同时落入水中。”
“虽说是傅大人下了水将鹤怡公主救上来的,但属下看得清楚,实则是二殿下趁乱将傅大人推入水下的。”
谢凛啊谢凛。
你可真是找死。
“之后二殿下带着傅大人去更衣,接下来就是您所看到的了。”
谢渝猛地一怔,舔了舔后槽牙:“知道该怎么做吧?”
“手下狠点。”谢渝挥挥手,“至于是死是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去吧。”谢渝又吩咐道,“你要记住,现在傅大人就是你的主子,保护好她的安危是你现在最重要的事,必要时务必将她救下。”
“她的所有事都需第一时间告诉我。”
“遵命。”
第54章 治罪
二殿下谢凛因落水高烧不退的消息传入傅府时,傅宁榕正在着手调查吏部的冯尚书。
这位冯弓滨冯尚书虽近些年都在皇城,但据说他再早些年的时候也在地方做过官,甚至他以往做官的地方还离自己的故乡南川很近。
南川与其他几地相接,乃重要的中央枢纽。
商贩往来,官道通运都需经此。
虽已模糊不清,但仔细想来,傅宁榕大抵在幼时便听过这位大人的名声。
此人在朝中深受爱戴,地位也极为稳固。
如若在冯府听到的那些确凿……
傅宁榕怎么也想不通,这位尚书怎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
刚吩咐到手底下几个下属去冯府附近蹲一蹲。
冷不防的,房门却被叩响。
各类名贵补药已被送上马车,傅家父亲在门外同傅宁榕道:“思之,听闻二殿下病了,你立即更衣,等会儿同去殿下府邸走上一趟。”
“是,父亲。”
二殿下落水这桩事来得蹊跷。
白日从宴上回来时还好好的,晚间就遭了毒手,据说被人发现的时候脚踝上都绑了石块。
天已渐暖。
这样的天虽说不至于致命,但在水下泡了那么久,总归伤身,稍不注意便会致使些旁的毛病。
众说纷纭。
什么样的说法都有。
但不明所以的,背后好像刻意有人下手,这么大的事情竟出乎意料的被人一点点压得悄无声息。
不止她一人。
马车停在府外,远远望过去的时候,发现鹤怡公主的马车也在门口停着。到二殿下的府邸时,他府上似乎也还有旁人来看望他。
前来慰问二殿下的人不少。
傅宁榕想过会碰到许多人,却唯独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到谢渝。
谢渝显然也是看到她了的。
明明他方才才从谢凛殿内出来,眼神里还透着旗开得胜的笑,却在看到傅宁榕的一瞬间立即僵住,无措茫然,失了神一般愣在原地。
再怎么冲动他都不该做的那样狠。
该是弄清楚了原委,他现在真的是知错了。
既将一颗心给了她,就该全然相信她的。他最怕的,就是从今以后傅宁榕不再理他,将他当作陌路人。
谢渝快步流星,三步并作两步想要追过去。
可傅宁榕眼神在触到他那一刻内心泛滥成灾。
想要默默走近,却背道而驰。
想要完全抽离,但又十分不舍。
她越看他心里矛盾感越强,心绪缠缠绕绕卷成一团丝线,越想找出源头就越是乱糟糟一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周遭熙攘。
而他们两个人好像就定格在这里。
这种复杂的眼神落在谢渝眼里,他觉得她还是不想看他。
脚步顿住,傅宁榕心头的酸涩就要溢出。
她转头对身旁的傅宗随意扯了谎道:“父亲您先去,我有东西落在马车上了,需要回去一趟。”
“好。”
“快去快回。”
话是这么说,傅宁榕并没有回去马车那边,反而是去了别处静心,想要摆脱这般自相矛盾的压抑感。
只是越走越快,顿步回头,总觉得身边好像有人在跟着她。
她心里正在想着哪个人,所以就本能地以为跟着她的是哪个人。
绕过两三个拐角巷口,她听见脚步声停在她身后,敛了眉眼低低发声:“谢渝,我现在心里真的很乱,你先让我一个人冷静一下好不好……”
和想象中不同,给予她回答的并不是谢渝的声音,反倒是一声清脆的女声。
这位公主非但没有跟踪旁人被发现的自觉,反而倒打一耙先行一步掌握话题的主动权:“傅宁榕!你怎么敢直呼本公主皇兄名讳的?!”
“亏得你今日是碰到的本公主,若是碰上我皇兄,他非得治你一个以下犯上的罪名不可!”
第55章 微妙
傅宁榕朝谢鹤怡行了礼。
但说不出哪里不对劲,她眉心一跳,突地觉着这位尊贵的鹤怡公主好似对她的态度有了些微妙的变化。
谢鹤怡高高在上惯了,对这些降贵纡尊的事做不习惯。可总归是傅宁榕从湖中救了她,她又别有所求,也不至于总是这般不识礼数。
看傅宁榕没反应,她倒也没像往日那样继续借题发挥,只咳了咳,神态稍有些不自然,对傅宁榕道:“那个……那日在冯府,多谢你救了本公主。”
“你回去后身体无碍吧?”
“思之无碍,谢公主挂心。”
算不上什么大事。
她当时并非见义勇为,只是因为形势所迫被人推进了水中,才误打误撞将谢鹤怡带上了岸。
但谢鹤怡不这样想。
她抬着头,目光追随着傅宁榕的双眸,早已有了自己的打算:“本公主的皇兄向来教导我有恩必报,说吧,你有什么想要的,我都可以给你。”
“公主言重了,保护公主安全乃微臣分内之事。”性格使然,她自然也不可能借此邀功请赏。
谢鹤怡看向傅宁榕的目光里逐渐掺杂了些别种情绪。
不卑不亢,不贪求荣华,也不会因此邀功请赏。
从各方面来说都算是个很不错的人选。
更何况她还救过她。
她对傅宁榕也不算毫无感情而言。
西域使臣就快来朝了,她也该尽快采取行动。感情都是可以慢慢培养的,也许现在傅宁榕不喜欢、也不爱她,但以后的事情谁能保证呢?
日久是可以生情的。
这样就很好。
将心思放到了别处,谢鹤怡退了一步,但眼神依旧不离她,抱着双臂,眸中明晃晃写满了她的意图:“你如今尚未婚配是吧?”
“?”
傅宁榕刚开始有些不明白谢鹤怡的意思,但很快,对方就对她开诚布公:“救了本公主,却绝口不提要赏赐之事,本公主还算欣赏你这个人。”
“既无婚配,对我也算有恩。”
“回去知会你家父母一声,改日便来我公主府提亲吧。”
什么?
傅宁榕愣住了。
顿了一阵,确认没有听错,傅宁榕才再次极为不肯定的问道:“鹤怡殿下,微臣斗胆再问一句,您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谢鹤怡都被气笑了,声调陡然提高,“不明白?朝上那些人不是总说你聪明?这都听不懂?”
“赐你做驸马的意思!”鹤怡公主趾高气昂,脸上的细微表情同她皇兄谢渝如出一辙,“你该庆幸本公主只允你一人,旁人可没有这般赏赐。”
……傅宁榕说不出话。
这哪里是什么赏赐,非要害她不是?
她若同谢鹤怡成了婚,到了新婚之夜,她那身份还能保得住?不是所有人都同谢渝一样守口如瓶,不会将她的身份泄露出去的。
察觉到谢鹤怡似乎是来真的,傅宁榕连忙开口制止:“公主乃金枝玉叶,请您收回成命,切莫说出这般如此不着边际的话。”
“你这是不愿意的意思?”谢鹤怡定眼看她。
“回公主,微臣不敢。”
她当然不愿意。
出于礼貌她才拿出一贯的说辞这般回道,“只是微臣心系朝堂,曾对着傅家祠堂的列祖列宗许诺道,在未做出一番事业前绝不将心思放在不该做的事情上。”
“不该做的事情上?傅宁榕,我问你敢不敢再说一遍?”
“抱歉,鹤怡公主。”傅宁榕眼神躲闪,话里却掷地有声,似乎再问百次千次也还是这个回答。
本就不能同别的男子一样,娶了亲就能给对方想要的生活。她是铁了心的不愿意同皇室沾上任何姻亲。
更何况这还是鹤怡公主,谢渝唯一的同胞妹妹,她万万不可耽误她。
心中徘徊不定,她眼前浮上了谢渝那张脸。
在这里定上了亲安上了家,她就真的走不了了。
委婉拒绝也是拒绝。
一向高高在上的鹤怡公主哪像这样一碰一鼻子灰过,第一次求亲就遭到了这般无情的拒绝,最后以失败告终。
有点恼羞成怒的意思,纵使周遭没有旁人看到,她还是下了狠话:“从来没有人敢拒绝我,你倒是第一个啊傅宁榕。”
本朝并没有那些不成文的习俗,同公主成了亲的驸马也照样可以纵横官场,反而多了一份保障,能够得到更加鼎力的支持,足够在朝堂上官运亨通。
能说什么?
傅宁榕还是重复那句话:“抱歉公主。”
“真不愿是吧?”一而再再而三的回问,得到的还是那份一样的回答。
“行!”谢鹤怡没有那么好的耐心,也承受不住对方一次次的拒绝,边往回走边撂下了狠话放在这里,“现在不愿,往后总有你愿意的一天。”
“傅宁榕,你尽管等着瞧。”
第56章 保全
不消片刻谢鹤怡就回到了和谢渝一齐乘来的马车上。她自己一腔怒气无处发泄不说,顺着谢渝的方向看过去还罕见的看到他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皇兄你怎么了?”
“无事。”谢渝抬手揉了揉眉心,很快恢复到了平时的那副模样。
方才谢鹤怡消失了好大一阵,直到现在才回来。只有这一个同胞妹妹,也只有这一个整日净捅娄子,想到此处,他不免多问了几句,“你方才去哪了?”
“我正要同你讲,方才我看到了那位傅大人独自一人出去,便跟了过去。”谢鹤怡连连开口,以为谢渝会和她在同一战线,“不是我说,这个傅宁榕一点都不识相,我分明开了很好的条件给他,可他偏偏油盐不进,总是一再拒绝我!”
谢渝本来兴致缺缺,直到听到了傅宁榕名字才骤然反应过来,“傅宁榕?你去同她说话了?”
“是啊。”
谢渝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颇有些坐立难安。尽量压抑住自己的情绪,顿了顿,他问道:“那她有提到我吗?”
“他提你做什么?”虽知道这位傅大人同她兄长关系不一般,可公然提及太子名讳总是不好,谢鹤怡便擅自替这位傅大人将这点隐了去,“我看他挺不想提及你的。”
谢渝有些慌了,看向谢鹤怡的目光越发质疑。
她只说要冷静冷静,怎么会就此厌烦、就此不再想提及他的?他宁愿相信是自己的同胞妹妹在撒谎,也不愿意相信是傅宁榕不再想理会他。
才不肯承认是自己对傅宁榕而言没有吸引力。
半晌才缓过神来,谢渝故意硬拗着:“你怎知她是不想提及我?我同她认识那么多年,你同她相识才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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