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百思不得其解,“你是女的,为何要做这身打扮?”
张桃儿上前行礼,讪讪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回陛下,我一直生活在军营,跟着将士们操练,就把自己当男人待了。把陛下吓到了,真是罪该万死。”
听说话的声音倒像个女人……
姬瑶半信半疑,看看她的胸脯,又往她身下看看,“你真是女的?”
“千真万确,不信陛下可以给我验身。”
话落,张桃儿就要脱衣裳。
姬瑶连忙捂住秦瑨的眼,“算了算了,不用了,这还有男人在呢!”
张桃儿恍然大悟,咧嘴笑道:“瞧我,都忘了哥哥还在这呢,真不好意思。”
姬瑶对她大剌剌的样子颇为不满,一点淑女的味道都没有。
不过府里缺人,她也只能勉为其难的将这人留下了。
“你去换身衣裙,这打扮朕看着别扭。”
张桃儿面露难色,“陛下恕罪,我没有裙子……”
“没有?”姬瑶一脸嫌弃,“还有女子不喜欢穿小裙子的?”
张桃儿不说话,只是赔着笑。
无奈之下,姬瑶走回内屋,把秦瑨给自己准备的衣裳分了两套给她。
“你先换上吧,改明让秦侯再比着你的尺量去做几套。”
“是……”
张桃儿抱着衣裳跑出去,找了个没人地方换好,重新回到姬瑶身前。
这回倒是顺眼了不少,就是皮肤晒得黑了些,不太精致,还有就是发型不好看,像个和尚。
姬瑶十分不解,“你就是做男人妆扮也无妨,只是为何把头发弄这么短?”
张桃儿面露几分羞赧,“那个,洗头不太方便……”
“嘁。”姬瑶撇撇嘴。
长这么大,还没见过如此不重形象的女子。
虽说如此,但张桃儿是个好相处的。
吃了午膳后,姬瑶便和她你一言我一语的聊起来,很快就成了话搭子。
秦瑨瞬间轻松不少,姬瑶总算不用整天围着他叽叽喳喳了。
他好多年没回鄯州,再加上长安那边局势严峻,需要派亲信打探,有好多事等着他来处理。
安顿好姬瑶,秦瑨转而来到书房,叫来田裕等贴己人,安排起之后的事宜。
一晃到了天黑,田裕等人这才告退。
秦瑨坐在案前,手撑着发胀的头,徐徐闭上眼。
他带着正主,若要打回长安,必得兵分三路,河西那边需要借道走走……
刚想到这,有将士在门外禀告:“侯爷,陛下有急事找您。”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秦瑨风尘仆仆的走进明喜堂,周身挟着夜色微凉的气息,进门看了看,皱眉道:“陛下,张桃儿呢?”
“朕让她回去了。”
姬瑶半倚在妆花引枕上,眉眼间浮着慵懒意态。
秦瑨站在距她几步远的位置,见她并无什么异常,高悬的心适才放下几分,“陛下有何急事?”
姬瑶柔声道:“朕睡不着。”
又是这……
秦瑨甚是无奈,“睡不着就再玩会,你若无聊,我叫人找些话本送过来。”
“谁要看那些东西。”姬瑶徐徐坐直身,“你不在朕身边,朕不习惯,明明都很困了,就是睡不着。”
秦瑨滞涩不言。
灯影下,姬瑶乌发披垂,穿着质地尚好的寝服,曳地长裙,薄如纱翼,隐约透出她瓷白如玉的肌肤,还有朱红小衣,再衬上她那张娇美的面靥,唇红齿白,寸寸厘厘皆是香艳景致。
如此女郎,毫不忌讳的诉说着对自己的需要。
这让秦瑨渐渐攥起手骨,心下浮出一股莫名的悸动。
不过须臾,他就把这悸动压了下去,“别胡闹了,早些睡吧。”
“朕说的是真的……”
姬瑶眸中情动,可怜巴巴地凝着秦瑨,“之前在穆庭之府邸,你说避嫌也就算了,可这是你自己的府邸,有什么好怕的?你来陪朕,好不好?”
秦瑨岿然不动的站着,“这虽是我自己的府邸,可人也总有耳目。陛下不习惯也要习惯,马上就回长安了,不能再像以前一样了,要不然你我的脊梁骨怕是要被人戳断了。何况你还尚未成婚,定是要注重名——”
他话没说完,姬瑶已经光着脚丫下地,直接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进内室按在床榻上。
自个儿则从他身上跨过去,把他胳膊一抬,人立马钻进他怀里,脸颊在他肩膀上蹭了蹭,找到舒服的姿势,闭上了眼睛。
这一套动作轻车熟路,让秦瑨好半天才回过神来。
女郎身躯柔软,散发着如兰似桂的香气,他再熟悉不过。
而他的身体好像也产生了记忆,只要她在怀里,他便会情不自禁的想要箍紧,再箍紧……
这样的反应让秦瑨怔然不已,他盯着自己覆在姬瑶腰肢上的手,心里漫出阵阵恐惧。
姬瑶对他的需要,他尚且还能控制,可他绝不能对她产生同样的情愫。
哪怕有一点点苗头,他都要去扼杀。
如是想着,秦瑨像被火烫了一样,迅速放下手。
姬瑶的身子失去了力道支撑,不由向外一歪。
她烦闷的皱起眉头,又蹭回原处,牵着秦瑨的手重新搭在自己腰上。
“抱紧我,我真的好困……”
温侬软语,让人不忍回绝。
秦瑨愣了久久,终是不情愿的闭上眼。
谁知他竟睡着了,再次醒来时,天已经快亮了。
秦瑨连忙将姬瑶放在床榻上,小心翼翼替她盖好被衾,又仔细看了看她额头的伤口,上面痂皮已落,新肉微红。
璞玉生瑕,不免让人惋惜。
不过他从军营调来了上好的伤药,涂上几次,应当留不了疤。
秦瑨如负释重的叹口气,起身离开寝房。
谁知出门的时候,一道急匆匆的身影突然从游廊闪过来,两人正巧撞了个满怀。
张桃儿捂着吃痛的鼻子,抬头看清来人,大惊失色道:“哥哥,你怎么在这啊?”
没想到好巧不巧,恰在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人。
秦瑨怔愣片刻,一丝窘迫在眉眼间稍纵即逝。
他摆了摆手,示意张桃儿远离屋门。
两人一前一后行至院中,秦瑨强行镇定下来,责问道:“你昨天不在这守着,怎么这个时辰过来了?”
“陛下不让我陪夜,回去我担心的睡不着,就提前过来了一会儿。”张桃儿总觉得不对劲,“哥哥,你还没回答我呢,你怎么在这啊?你该不会在这过夜了吧?”
秦瑨立时冷了脸,叱道:“你长了几个脑袋,够在这胡说八道的?”
张桃儿如梦方醒,迅速捂住了嘴。
秦瑨没好气的瞪她一眼,往外走了几步,复又回头看她,凉声道:“我刚才与陛下探讨公务,时间不过久了一些。把这事烂肚子里,不许对外宣扬,知道吗?”
张桃儿被他狠戾的眼神吓到,点头如捣蒜,用气声回他:“知道,知道,请哥哥放心。”
待秦瑨离开,张桃儿这才如临大赦,伸手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苍穹泛起了鱼肚白,她守在房门外,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
哥哥这个时辰才离开陛下的寝房,若说是探讨公务,彻夜长谈,她绝对不信。
他肯定是在这过夜了……
张桃儿愈发笃定,仿佛找到了某些问题的答案。
难怪这些年哥哥鲜少回陇右,有这么一位金尊玉贵的娇娇女在身边,谁能不迷糊?
这一觉,姬瑶睡到日上三竿才起。
张桃儿伺候她洗漱后,下人即刻布上一大桌鄯州美食,她大快朵颐,空虚已久的胃终于得到了慰藉。
虽说不用在外面吃苦受罪了,可一闲下来,姬瑶觉得甚是无聊,不禁问张桃儿:“这里有什么好玩的吗?”
张桃儿徐徐道:“咱们鄯州商贸发达,很多外邦商人云集城中,好玩的真不少。但哥哥说了,得等他安排好军中事务才能带陛下出去,先委屈陛下憋上几天。”
“好吧……”姬瑶趴在紫檀圆桌上,百无聊赖:“那你有什么好玩的吗?”
“有啊,骑——”
张桃儿拉了个长央,话又咽了回去,骑马射箭这种粗人的玩意儿,长安这位金贵的主子才不会喜欢。
她乌黑的眼珠滴溜溜转了转,笑道:“要不,我领陛下在府中转转?”
“好吧。”
姬瑶叹口气,在张桃儿的陪伴下逛了逛节度使府,兜兜转转来到一处雅致的院落。
月洞门前有重兵把守,里头草木繁盛,一栋三层吊角楼极为惹眼。
姬瑶细声问:“这是哪?”
张桃儿道:“回陛下,这是哥哥处理公务的书房,平日里算是禁地,闲杂人等不让进。”
“哦,你先回去吧,朕进去看看。”
姬瑶一向对禁地感兴趣,提着裙角走了过去。
守门的将士看到她,正要给她行礼,却被她无声制止了。
这个小院不大,打扫的极其干净,游廊深处就是那栋吊脚楼,一楼门扉大敞,正中摆着三脚仙鹤落地香炉,正袅袅散发着香雾。
姬瑶悄悄走进去,只见秦瑨立在偏厅,专心致志盯着墙上的地图,一身靛色襴袍衬得他面上轮廓极其锋锐,宽肩窄腰,身型愈发好看。
姬瑶蹑手蹑脚的靠近秦瑨,抬起手想去蒙他的眼。
殊不知眨眼的功夫,秦瑨就钳住她的手腕,将她反身一扣。
“什么人!”
姬瑶被迫弓着腰,手被按在身后,疼的龇牙咧嘴:“快放开朕,疼死了!”
秦瑨这才看清来人,慌忙松开了她,惊诧道:“陛下怎么来了?”
姬瑶捂着吃痛色的手腕,没好气的剜他一眼,“你这么紧张作甚?这是你的府邸,里三层外三层,围的鸟都飞不进来,难不成还能有刺客?”
秦瑨滞了滞,“手没事吧?”
“怎会没事?”姬瑶伸出腕子,委屈道:“你看都红了……”
秦瑨扶着她的手腕仔细看了看,她皮肤太嫩了,稍稍用力就是一道红印子。
这片刻的沉默,他面上不经意间浮现出担忧之色,撞入姬瑶的眼眶,让她微微红了脸。
“我去找些药酒来。”
秦瑨转身要走,姬瑶却拽住他的袖襴,娇柔的嗓音挟着几分羞赧:“不用了,过一会它就好了……”
这次她没有小题大作,倒是让秦瑨倍感意外。
四目相对,两人的身影在灯烛的映射下在墙上拉的很长很长。
气氛有些尴尬,秦瑨不自在的捏捏手骨,“陛下找臣有事吗?”
“没事,朕就是随便逛逛。”
姬瑶仰头凝着秦瑨,一双眼眸亮晶晶的,如一汪温柔的潭水,让人忍不住春心溢动。
视线绞缠时,秦瑨的胸口砰砰乱跳,前所未有的紊乱。
姬瑶见秦瑨不出声,歪头问道:“怎么了?”
“没事。”秦瑨缓过劲来,连忙调转了话题:“陛下来的正好,臣有些要事与陛下商议。”
姬瑶怔道:“什么事?”
秦瑨眉峰微蹙,端正的容颜不怒自威,“若臣想与长安取得联络,里应外合,陛下觉得哪位官员可担此重任?”
“那必须是太傅呀。”姬瑶不假思索:“阿耶告诉过朕,满朝文武唯能信任太傅和宣平侯。”
秦瑨颔首,转身看向地图,陷入沉思。
在朝中他与太傅关系不好,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存在就是为了制衡太傅。
饶是如此,先皇信任的人应当是衷心耿耿的,他自会放下偏见。
“陛下有什么能证明身份的东西吗?”秦瑨回眸望向姬瑶,温声道:臣一向与太傅政见不合,贸然联络只怕太傅不会信任,不相信我们在一起。”
“证明身份……”
这倒让姬瑶有些为难。
南巡遇袭后,除了这身皮囊,她可是什么都没剩,腰牌,皇令,俱没有带出来。
姬瑶绞尽脑汁的想,在她要放弃时,终于记起自己儿时与太傅的玩笑。
那时太傅闲她顽皮,读书不用功,私下里偷偷叫她小愚娘,而她不服气,就叫太傅臭老头。
因为僭越,这是他们两人的秘密,没有第三人知道。
如今姬瑶把这件事告诉了秦瑨,惹得他不禁嗤笑出声。
不愧是太傅,起绰号都那么贴合实际。
有水平。
姬瑶见秦瑨笑她,变得恼羞无比,“朕告诉你秘密,你还敢嘲笑朕,真讨厌!”
她抡起沙包大的小拳头,一下下砸到秦瑨身上,力道不大,好像在给他锤肩打背一样。
没几下,她自个儿的手却疼起来。
“好了好了,莫要闹了。”秦瑨敛起笑意,牵着姬瑶来到桌案旁,为她拉开圈椅,“烦请陛下给太傅大人写封密信,内容臣来说,落款就写愚娘。”
说到愚娘,秦瑨又想发笑,然而在姬瑶想要刀人的眼神下,还是压住了自己的嘴角。
两人反复斟酌,密信写了一遍又一遍。
一个时辰后,姬瑶把笔一扔,揉着酸痛的手腕,恹恹道:“这回可算行了吧?”
秦瑨拿着密信通读了一遍,条理清晰,部署明确,这次的确没什么问题了。
他在密信上叩下陇右节度使的大印,随后以火漆封好,这才对姬瑶说道:“辛苦陛下了。”
“可是辛苦,今日写的字,比朕半月写的都多。”姬瑶嗔了秦瑨一眼,站起来伸了个懒腰,“今晚早点过来陪朕,累一天了,朕想尽快休息。”
说完她拎着裙角离开了书房,空留秦瑨一人傻站在原地。
瞧这语气,拿他什么了?
他白天费心筹谋,晚上还得哄睡,这既当爹又当妈,传出去不让人笑话?
委实气人!
***
姬瑶回到寝房时,张桃儿早就准备好了热汤。
她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特地试了试当地很有名的香料,味道很甜,连头发都是香香的。
穿好寝衣后,张桃儿拿着篦子替姬瑶梳头,忍不住夸赞:“陛下的头发好像绸缎一样,真好看。”
姬瑶娇矜一笑,“头发可是女子最重要的美貌加持,平日里一定要注意养护,你也留长一些,定是比现在要美上几分。”
张桃儿摇摇头,“不行不行,别说养护了,平时我连洗头都觉得麻烦。”
“这可不行呀。”姬瑶侧头看她,“你跟个汉子一样不爱收拾自己,以后可怎么嫁人呀?”
张桃儿不以为然,“嫁人太麻烦了,我要留在这打仗,以后当哥哥的左膀右臂。”
姬瑶唇边嗤笑,“秦瑨这是跟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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