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是这样,那我手中的剧本大概是场外三流编剧随手写的玛丽苏言情稿,有着不错的家境和皮囊,却在爱里受过创伤,直到遇见那个女孩……梦幻又烂俗,我却甘愿为此着迷。”
“如果对象是她的话。”
“爱是什么呢?”他擦拭掉墓碑表面的灰尘,“是您年复一年守着奶奶的灵魂,又或是像爸一样即使到了生命的最后,依然绝口不提林蔚的错?也许我要用很久去弄明白。”
“现在的我只知道,光是看一个人灿烂地存在着,都会感到由衷的快乐。”
“小时候我离家出走被您捉了回来。”
“我们都清楚,尽管那条路很长,但放任我一个人走下去,我一定会走到尽头,因为生来就是这样的性格。”
“做过的决定,就不会回头。”
“所以,我想让您看她一眼。”
他停止擦拭,纯白的毛巾变灰,而墓碑上的相片却愈发慈祥了。
天地之间,回应他的只有呜咽的风声,碎雪飘落,层层叠叠的云笼罩着远处卡瓦格博的山巅。
“颂颂。”他轻声呢喃。
女孩穿着丹增准备的棉服,宽大、挡风,黑色外套里是鹅黄色的卫衣,那颜色像极了她的人,给人一种明亮到全世界都灿烂的错觉,也像极了她的名字,用轻柔的声音念出来,宛如儿歌,朗朗上口。
风似乎将他的低语吹远了。
颂颂忽然回头,与他对上了一刹那的视线。
她眨了眨眼。
祁星牧低头,掩住了弯起的唇角。
第39章
颂颂拆开棒棒糖咬在嘴里,从包里翻出相机。
远处是梅里雪山。
乌云密布下无法窥见雪山全貌,风里携带着十足的冷意。
她选择录制模式,拍摄周围的山景与云,不过再远一点的地方就拍不到了,需要无人机。
颂颂在风里站了半小时,鼻尖发痒,开始打喷嚏。
祁星牧听见她的喷嚏声,结束祭扫,走过来:“为什么不上车?”
颂颂咬着棒棒糖含糊地说:“想看看风景,看不出你话也挺多的嘛。”
“……你听见了?”
“没有,只是看见你的嘴巴一张一合。”
“我在念经。”祁星牧面不改色地说谎,“藏族人祭奠的仪式感,你不会懂。”
颂颂:“你不是说爷爷是汉族吗?”
他噎了一下,跳过这个话题:“在拍什么?”
颂颂:“记录路上的见闻,之前为了经营你的个人账号我专门去学了剪辑,太久不剪片子怕生疏了,马上你又要进组了,正好拿这次出差的素材练手,弄好了发给你看。”
他点头。
两人开车回客栈,沿途到处都能看见彩色的经幡。
已经是下午了,观景台上仍有很多人架着相机在拍云雾后的雪山。
路边摊子卖着牦牛干巴、分辨不出真伪的蜜蜡和绿松石,还有几家拍藏族写真的店铺。
祁星牧把车停到客栈后院。
颂颂借口在院子里看雪,陪客栈的狗玩了一下午,晚上才进屋。
晚饭是丹增做的,特色牦牛肉火锅。
男人们喝青稞酒,颂颂和卓嘎喝酥油茶。
颂颂边吃饭边听他们聊起从前。
丹增和祁星牧的奶奶是亲戚关系,他奶奶村里的旧房子还在,只不过常年无人居住,打扫起来很困难,所以这两年祁星牧回来扫墓,都住在丹增家的客栈。
丹增讲了许多祁星牧幼时的糗事。
差点误入缅甸不算,还有他吃菌吃出幻觉,深更半夜被村里人用板车送去镇医院,路上非说看见了魔卡少女樱在亲他,为了得到小樱,他和野原新之助大战三天三夜。
又说起因为食物不合胃口,两天没吃饭。
最后饿得受不了,就把奶奶给他买的几千块的新藏袍拿去卖了五块钱买辣条。
总之,祁星牧的童年和颂颂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殿下的童年应该生活在花园般漂亮的房子里,每天早上从八百平的大床上醒来,先看一个小时的股票,然后在早餐时阅读英文报纸,最后踏着昂贵的小皮鞋前往公司大楼……
比起吃菌中毒,夜里躺在板车上被送往医院,显然后者更符合颂颂的想象。
丹增和卓嘎在说。
祁星牧安静地听着,时不时瞥向身旁的女孩。
她在神游,思绪早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但是看表情,似乎在幻想一些很奇怪的事。
不过也正常,她的小脑袋就是会被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塞满。
丹增:“卓嘎有喜欢的明星,能不能帮要签名?”
祁星牧:“卓嘎不是喜欢我吗?”
丹增:“放屁,见过你的王子病之后,谁还能喜欢你?”
祁星牧:“我跟圈里人不太熟。”
这倒不是托词,他是真的不熟。
“这个人你肯定熟,你俩之前还一起上节目。”丹增一个人喝了两瓶青稞酒,脸已经通红了,他揽着祁星牧的肩膀,“张林杨,之前卓嘎总给他投票,说那小子长得帅。”
祁星牧:“……”
“不熟,换一个。”
丹增又说:“那就要沈懿的吧,他去年那部剧,我老婆天天追。”
颂颂实在没忍住,被入口的酥油茶呛到了。
丹增回头看她:“怎么了?”
颂颂抹抹嘴巴:“……我想到了好笑的事情。”
“她喝多了。”祁星牧拉颂颂起来,“我带她去睡觉,沈懿的签名我会想办法。”
两人上楼,丹增盯着颂颂面前的茶杯:“酥油茶也能喝醉吗?”
颂颂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和他住一间房。
下午在院子里陪狗玩也是因为这点。
和他待在狭小密闭的空间里会有些说不明白的尴尬,而且空间里只有一张床。
不过晚上进屋后,她发现房间里多了一张旧沙发,上面铺着被褥。
祁星牧让颂颂先洗澡,自己坐在门外玩游戏。
一小时后,他进屋。
颂颂已经吹好头发了,他随便去浴室冲了冲就出来了。
他湿漉漉的头发上顶着白毛巾,走到沙发面前,对躺在上面的颂颂说:“滚下去。”
“真的吗?”颂颂确认,“我可以睡床?”
“女人睡床这是基本的常识吧?”祁星牧擦着头发,漫不经心地问,“还是说,你想跟我一起睡?”
颂颂立马跳下沙发钻到床上了。
祁星牧把干净的T恤当成了睡衣。
他躺在沙发上,被子里残留着她的余温,在寒冷的夜晚裹住了他潮湿的皮肤。
客栈简朴,没有空调,电热毯只有床上才铺着。
卓嘎在他们的房间里准备了一个电烤炉,祁星牧把它转朝颂颂的方向。
虽然才刚过十点,但两人都没有玩手机的打算。
房间漆黑,只能依稀从窗帘的缝隙里看见外面飘落的雪花。
“明早去看日照金山吧。”祁星牧说,“七点半。”
颂颂望着缝隙里的飘雪:“明天会出太阳吗?”
祁星牧:“传说看见日照金山的人会幸运一整年。”
“这跟出不出太阳有什么关系?”
他淡淡地说:“因为我想要这份幸运,所以太阳一定会出来。”
看个日出也要犯病。
太阳怎么不干脆晒死他?
颂颂慢吞吞地说:“好。”
她支起身看向沙发上的他:“你头发还是湿的,吹干再睡。”
“麻烦死了。”他懒散地说,“不吹。”
“会感冒的。”
“那也不吹。”
祁星牧把被子拉得很高。
被沿遮住了下巴和鼻尖,只要呼吸就能闻到女孩残留的气息。
浴室的沐浴乳明明是廉价的一块一包的旅行装,但她躺过的地方却有葡萄的气味,一旦去吹头发再回来,会消失的吧?
颂颂只好放弃劝说他。
颠簸了一天,晚上又喝了酒,他却不困,朝着床的方向回头:“喂。”
“第一,我不叫喂。”
祁星牧:“……言颂颂。”
颂颂立刻回道:“在,怎么了吗?”
“今晚听了我那么多糗事,你也要说。”
“……我又不是非要听的,是丹增要讲啊!”
“那也要说,互相握有对方的把柄才比较公平,不然万一以后我爆红了,你去到处散播怎么办?”
颂颂心想,就你现在的行事作风和臭脾气,下辈子也没有爆红的可能。
颂颂搜肠刮肚:“以前我去发小家玩,结果头被卡住……”
“这个听过了。”
“……小时候我住在外婆家,乡下养了许多大鹅,有天我路过鹅圈,手欠丢了块西瓜皮去砸鹅脑袋,结果被三只鹅追了半个村子。”
黑暗中,祁星牧弯了弯唇角:“不够糗。”
颂颂只好又说:“我不小心把泡泡糖吞下去了,外婆说泡泡糖会把我的肚子黏在一起,我就哭了一下午,边哭边写遗书,分配我六块五毛钱的巨额财产,两块留给爸妈,两块留给外婆,两块留给奶奶,还有五毛留给杨珩……”
他唇角的弧度越发大了:“还不够。”
“这还不够糗吗?”颂颂突然灵光一闪,“噢我想起来了,还有一件究极无敌糗的事情,和你有关。”
祁星牧:“?”
“知道我幼儿园时的男神是谁吗?野原新之助!”
“记得他吗?和你大战三天三夜争夺魔卡少女樱的那位。”
“说起来真的很惭愧,少不更事的我曾经还说过要和新之助结婚之类的话,那这样算下来,冥冥之中我和你在十几年前就产生了命运般的关联,知道是什么吗?”颂颂问。
祁星牧:“……”
“四角恋啊!放到台剧里能拍三百集!”她说道。
“好了。”祁星牧拉上被子,合上眼睛,“我不想听了,闭嘴。”
颂颂说:“我还有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要问。”
“问。”
“关于丹增要的沈懿签名,你真的拉得下脸来去找沈懿要吗?”
颂颂的小心思活跃起来,“如果实在不好意思,这件事我也可以代为……”
祁星牧冷笑:“拼多多十五块一张,我已经下单了。”
颂颂:“……那是假的吧?”
“我只说会想办法,又没说办法一定是真的。”祁星牧反问,“不可以吗?”
颂颂:“……”
殿下入睡很快,颂颂却睡不着。
可能是在飞机上睡多了,她今夜异常清醒,枕着手臂透过床帘的缝隙看雪。
窗外,昏暗的云压着远处的雪山,荒僻的镇上路灯不亮。
细碎的雪粉碾过空中的积云,飘忽在天地之间,夜更冷了一分。
房间里,祁星牧的呼吸声趋于平稳。
颂颂翻过身,借着一点微光凝视着他安静的睡颜。
漆黑的房间,她眼睛亮晶晶的,看得出神、且正大光明。
只是房间里有一点冷。
她穿着毛绒睡袜的脚尖偷偷从被子里伸出来,轻轻地踹了脚地上的电烤炉,把发热的那面踢到了他的方向。
七点,颂颂被祁星牧从床上薅起来。
昨晚失眠了半宿,好不容易才睡上一会儿,颂颂起床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懵的,不停地搓眼睛。
祁星牧拍掉她的手:“你是幼儿园小朋友吗?手上有细菌。”
颂颂只好眯着眼睛去洗漱。
出来时,祁星牧拿着她的外套在烤炉上空烤暖,他递给颂颂:“穿上。”
烤过的衣服暖乎乎的,颂颂像被裹在了电热毯里一样。
祁星牧低头看着烤炉:“今早我起来的时候,它……”
颂颂:“可能是我半夜不小心踢到的。”
祁星牧端详她:“我还没说它怎么了,你着急解释什么?”
颂颂挠头:“没有啊,只是在诉说事实。”
客栈的观景台就可以看见雪山的全貌。
两人上去的时候,已经有不少的客人上来占据了最好的观景视角。
祁星牧要去把人挤开,颂颂拉住他:“别这么霸道,我们找个边边站着就行了。”
她怕冷,把自己裹得像只熊,只从棉服的帽檐下露出一双清澈的眼睛和冻红的鼻尖。
颂颂拿手帕纸擦鼻子,她的鼻炎很容易随气温变化受到刺激,直接表现为打喷嚏、流鼻涕。
她的手帕纸用完了。
祁星牧从口袋里掏出一包新的给她。
“谢谢。”
“你的鼻炎看过医生没有?”
颂颂点头,吸了吸鼻子:“没用,鼻炎不容易好。”
今天仍是阴天。
别说日照金山了,连一道微弱的阳光都看不见。
临近七点半,乌云压着大地,雪山藏在云后,不少人失望地回去睡觉了。
“你不是说一定会出太阳?”颂颂揶揄他,“太阳似乎不给你面子,要不把它炸了吧。”
祁星牧:“正有此意。”
颂颂忽然问:“殿下就没有可以展现您实力的东西吗?”
祁星牧不解。
“人家的王子都能呼风唤雨,虽然我不太了解科学界,但是找几架直升机来,像人工降雨一样人工驱散山顶的乌云,应该可以做到吧?你可是出演过天帝赘婿的男人,拿出你的实力来!”
“谢谢你的信任,但我演的是奸夫。”他实事求是地说道,“而且那是卡瓦格博。”
颂颂不了解:“卡瓦格博怎么了?”
“藏区八大神山之首,从未有人登顶,也永远被禁止攀登的一座山。”他望着乌云的深处,不知是不是错觉,云层似乎薄了很多,“小时候奶奶说过,卡瓦格博有山神存在,要有礼貌,听话的小孩会获得山神的礼物。”
颂颂问:“你收到过山神的礼物吗?”
祁星牧:“你看我长得像听话的小孩?”
颂颂笑了笑,又随着一阵风的吹过打起了哆嗦。
天真的太冷了,才站了十几分钟,被烤过的外套就不暖了,裸露在外的手背也被风吹红了。
她棉服的口袋里装了护手霜,拿出来挤在手背上,问祁星牧:“你也来一点?”
他点头。
颂颂又掏了一只乌木柑橘味的给他。
祁星牧对她手里的葡萄味护手霜比较感兴趣:“我要这个。”
葡萄的见底了,最后一点挤在了颂颂的手上,但他坚持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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