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新正给大家讲急救课程的基础知识:“正式学习急救方法之前,我们先要明白,中医人的眼是什么?”赵力权小声回答:“阴阳。”任新正:“对,阴阳。人体阴阳怎么辨?”彭十堰一捂头:“完了!又回到玄学了。”任新正:“非常简单的一个辨法。背为阳,腹为阴。因为我们人在直立行走以前,是趴着的,晒到太阳的这一面就是阳,对着地的这一面就是阴。我们人体有三阴三阳,太阳,少阳,阳明;太阴,厥阴,少阴。互为表里关系。什么是表里?外人一听就很糊涂,我举手给你们看,你们就明白了。”任新正举起胳膊,在小臂上画了六条线:“这是太阴经,这是阳明经,太阴在里,阳明在表;厥阴在里,少阳在表;少阴在里,太阳在表。容易吗?”学生甲对乙小声嘀咕:“哎呀妈呀!任教授要是上本科第一课,我至于那么累吗?表里背死我了,还不知道什么意思……”任新正看了学生们一眼:“我这是为了方便你们记忆。”任新正在上面讲课画图,田星星听得一本正经,孙头头却睡得口水都流下来了。任新正:“头头你听懂了吗?你要是听懂了,全班就都懂了。”
孙头头睡得迷迷糊糊,擦了擦嘴问:“是开饭时间到了吗?”全班哄堂大笑。任新正:“你们不要笑,她今天能在教室里坐着,还能入睡,至少是入神了你们知道吗?中国遣词造句是很有讲究的。人之为人,是有两部分组成的,一部分是你的形,一部分是你的神。我看得出,有些同学,看起来人坐在教室里,可是一直在刷手机,走神了,这个刷手机的同学啊,还不如孙头头,因为她入神了。以后上课,你们听不进,允许睡觉,至少睡觉我们又叫什么?”大家兴趣都被提起来,彭十堰默默把手机藏起来。任新正:“睡觉叫闭目养神啊!目垂为睡,觉是多音字,又通觉,觉察的觉,觉知的觉。我宁可你们睡,都比刷手机强。说不定多睡睡,我们这里又出一两个觉悟者。”全班又哄堂大笑。孙头头把手举高高。任新正:“什么事?”孙头头:“报告!我要尿尿!”
吃午饭的时候,大家三三两两分坐一小桌,等着外卖。杨小红一个人坐一桌,桌上摆着三个装着开水的纸杯。宋灵兰和任新正一桌,宋灵兰把从家里带来的餐具摆放好。孙头头正坐在任天真对面,捧着脸看着任天真:“你这么帅,别总板着个脸啊,跟你爸似的。哎,你爸给人看病真的没有吓哭过小朋友吗?你妈天天对着那个脸,真的能吃得下饭?啧,难怪你妈身材保持这么好,没有胃口啊!”
赵力权和彭十堰各拎着好几包花花绿绿的外卖袋子走进来,拆了包装掀开盖子,整整齐齐摆满了一桌。彭十堰:“头哥,刚才点外卖就数你最挑,不是这家食材好但是厨子不行就是那家口味好但油不好,又或者这家米饭总是陈的,那家配菜比肉多。”孙头头:“我送过外卖的店家少说也上四位数了,不是我吹牛,凡是我送过的,我鼻子动一动就知道是哪一家的,我说不好吃的那肯定是有问题!”任天真:“口说无凭。”彭十堰:“所以啊,现在给你个机会,我们把除了你打枪的几家店以外,附近销量最高的几家店的招牌菜都点了,请头哥试吃,你要是OK了,我们以后也能放心点餐。”孙头头:“小菜一碟!”她抽出一双一次性筷子,像古装剧里负责试菜的大宫女一样,有模有样地端着个塑料餐盒盖子,一道一道菜看过去,同学们都好奇地围了过来。
孙头头正要夹第一道辣子鸡,任天真突然拿出另一双一次性筷子拦住她。任天真:“用公筷,不然你都尝一遍了,别人一会儿怎么吃。”孙头头把盖子往他面前一递:“那你帮我夹,不然一会儿又嫌弃我吃多了怎么办。”任天真扯开筷子,夹了一筷子辣子鸡,孙头头一口塞完:“这是连锁那家蜀道难吧。”赵力权拿起一个带子,正是蜀道难。孙头头:“这家主打川菜,但是为了适应江州人的口味进行了改良,辣不辣甜不甜的,这个花生米都用的酒鬼花生,一吃就知道了。”彭十堰:“下一个,下一个。”孙头头:“哈哈哈哈,这个不用尝,一定是我点的农家小炒那家的肥肠臭豆腐!他们家这个煲里还会放一点点蚕豆和花椒,那个香味在走廊上我就闻到了!”彭十堰嫌弃地赶快把盖子盖上:“我说谁点的,果然是你!一袋全是你这个的味儿,隔三里地都能闻到。”
任新正饶有兴味地看着孙头头表演。任天真又夹起一道鸡蛋卷。孙头头一吃立刻瞪大了眼睛:“可以啊彭十堰,这家小春日料巨贵!每天吃这个,吃得起吗?”彭十堰:“鸡蛋卷你都吃得出来?”孙头头:“这家鸡蛋卷里面用了海带鲣鱼汁,是非常正宗的日本厚蛋烧的做法,而且还加了明太子,一吃就知道是小春的招牌。”彭十堰:“你不是送外卖的,你是给米其林写食评的吧,这都能分辨出来?”赵力权:“给,这是最后一家。”最后一道是一道经典的本帮菜――酒香草头。孙头头尝了一口皱了下眉,紧接着又吃了一口,不太肯定:“奇怪了,酒香草头用二锅头混米酒炒是路头那家银杏小馆的特色,但是怎么火候跟以前吃的不一样呢?难道换人炒了?”同学甲:“对对对!他们就是换厨师了!上周末我刚跟朋友去过,原来的胖大厨自己开店去了,现在接手的是他那个小徒弟。”孙头头:“哦,就是那个精瘦猴,难怪感觉差那一点火候。那这家也可以pass了。”彭十堰狐疑地看着孙头头:“要是路边摊也就算了,小春这样的人家,你怎么吃得起?你别是天天偷人家外卖吃吧?我上次送来的外卖,盒盖就是被捅破的,是不是你干的?”
孙头头暴怒,站起来就要揍彭十堰,彭十堰连忙抵挡。孙头头:“就你这穷医生,还敢看不起外卖小哥?告诉你,老子每月到手的钱,比外科大夫也许不如,比你这个穷儿科,不差好吧!”彭十堰:“戳心了戳心了!骂人不揭短!”任新正:“头头,这都是你送外卖的时候学的?”孙头头:“我这是天生的,送外卖都争分夺秒,谁会学这个。”任新正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彭十堰:“我服气了,头哥果然不是吹的。行了,以后外卖就听你的了。饭前表演结束了,大家赶快认领点的菜,吃饭吧!”赵力权把本帮菜那一份给师父师母恭敬送上。彭十堰对着主食盒的备注叫大家一一认领:“土豆牛肉盖饭是谁的?”孙头头直接抱走肥肠臭豆腐:“我的肥肠臭豆腐!人间美味!”赵力权:“蒜蓉西蓝花……”孙头头:“这谁的?属兔的吧。”
杨小红仰着下巴把外卖拿走,嫌弃地扇了扇孙头头身边的味道。杨小红把蔬菜又放到备好的热水里涮了涮才开始吃饭。孙头头端着外卖,翻了个白眼,学着杨小红的模特走法回到自己桌边:“怎么不直接点烫青菜啊,这会营养不良吧?”宋灵兰拿着一份餐具走过来递给任天真。孙头头:“你们一家都是讲究人。”宋灵兰:“病从口入,祸从口出。学会管住嘴,就能多活几年。”孙头头抽出一次性筷子,先在嘴里嘬一下:“我侄媳妇骂人不带脏字啊!”
宋灵兰被噎了一下,生气地回到座位上。任天真:“你知道一次性餐具是怎么制作的吗?你知道一次性筷子是用过氧化氢漂白的吗?你知道到你手上的一次性餐具可能是过期的带有大肠杆菌和肝炎病毒的吗?你的筷头上有霉斑,刚才已经被你咽下去了……”孙头头立马“尔康手”阻止:“行了行了,我的孙啊,你妈说得对,你闭上嘴我还能活得久一点儿。”任天真不说话地看着她。孙头头忽然一托任天真下巴,调戏他:“你不说话的样子真好看!”宋灵兰皱着眉看在眼里:“流里流气,什么样子!”任新正把筷子递给宋灵兰:“明天不要再带碗筷了,跟大家一样吧!”宋灵兰:“那多不卫生。”任新正笑了:“正气内存,邪不可干。”宋灵兰还在负隅顽抗:“不如大家都自带碗筷,这样还环保些。”
大家陆续拿到自己的午饭,孙头头习惯性一手半护住自己面前的饭菜,另一只手飞快地刨饭。任天真在她对面优雅地细嚼慢咽,孙头头筷子甩起的菜汁飞到任天真面前的饭菜里,他皱眉不动声色地把沾上孙头头菜汁的一坨饭挖出去扔掉,拿餐巾纸盒立起来挡到他俩中间,把碗筷都又往自己这边挪了挪。宋灵兰十分不满意地盯着孙头头,任新正敲了敲她的饭碗,提醒她勿问他人,管好自己。孙头头飞快地解决完自己那份,随手抹了抹自己油乎乎的嘴,看到桌上的餐巾纸盒:“我滴孙啊,你这习惯够特别的。”任天真不搭理她。孙头头看了看自己面前汤汁滴滴拉拉,菜饭混在一个碗里,而对面外卖还像刚打开的样子,挠了挠后脑勺:“一看你就是娇生惯养没苦过。讨生活要像你这样秀气早饿死了。吃饭就要又快又饱,别人可不会让着你等着你,懂了没?你吃得完吗?吃不完我替你吃!”任天真不理孙头头。
任新正指指自己的饭菜说:“你没吃饱吧?我的饭菜是拨到碗里的,这部分没动过,你吃吧!”孙头头欢快地蹦起来:“好嘞!”孙头头以风驰电掣的速度奔过去,端起任新正的剩饭风卷残云秒光。坐她背后的彭十堰一下子乐了:“古代有一个神兽叫饕餮,口到腮边,吃饭是一口吞。我一直以为饕餮是公的,直到看见你。”孙头头屁股一转跨坐到彭十堰旁边,伸手搭上他肩膀,手掌用力拍了拍:“知道什么叫反派死于话多吗?”彭十堰立马做了一个拉上嘴上拉链的动作。孙头头:“哎,刚才我都测评过了,咱以后是不是就点小春那家了,我双手双脚赞同。”彭十堰:“没钱,勿念。”孙头头:“啊?唉,贵的吃不起,便宜的食材不新鲜,这可怎么办。”赵力权:“只能找性价比高的,好在这几家店至少不是地沟油,食材差一点就差一点吧。”
同学甲:“吃外卖都这样,又进不去人家厨房,只能骗个肚饱。”
同学乙:“这里太偏了,能点到餐就不错了,将就将就也行。”彭十堰:“那怎么行?都知道有问题了还消费,不是助长了这种以次充好的风气吗?绝不将就!”说完,彭十堰看了眼任新正他们。
孙头头突然海狗鼓掌:“说得好!不愧是忠肝义胆彭大侠,你就是我们班长了!”彭十堰:“等一下!怎么就我就是班长了?”孙头头:“那必然是因为你好管闲事,啊不是,是懂得多讲义气,有原则,还肯干活啊,不像某些高学历的人(瞥了一眼杨小红),哦~”孙头头一拍桌子站起来,“就这么定了!恭喜彭大侠彭班长!”赵力权忍笑,和其他同学一起鼓掌赞同:“对,就这么定了。”孙头头:“对了!外面吃怎么都不安心,我可以给你们做呀!”杨小红:“你?会吃不等于会做。”宋灵兰:“你会做饭?”孙头头:“我当然会呀!要不是你们非要请我来当掌门,我很有可能现在是大厨!”任新正吃完最后一口饭,把碗轻轻一放:“好,明天起,我们师承班的伙食就由孙头头负责了,我点一个鱼香茄子。”杨小红:“我要清水芥蓝。”赵力权怯生生地:“能要一个红烧肉吗?最好加卤蛋。”孙头头问任天真:“你呢?你要什么?”任天真:“我要蚝皇二头鲍鱼扣花胶。”全场愕然,包括宋灵兰。
宋灵兰把任新正原来办公室里种的草药一盆一盆沿着窗台摆好、转向。任新正在屋子中央的桌子上打坐。宋灵兰看着花自言自语:“辛苦你们也跟着搬家,我都担心你们别被冻死了。”任新正闭着眼嚼着菜根:“做得大事,吃苦受罪,方成大材。这里虽然冷,但光照和空气都比以前办公室好,你不要瞎担心。担心就是诅咒。”宋灵兰:“这些草药底子都不差,好好栽培总不会偏。但是对待杂草,还是要斩草除根。”任新正睨了一眼宋灵兰,喝断:“你不要把我的人参苗给铲断了!”宋灵兰:“我人参杂草还能分不出?是不是杂草就看它吃东西的样子。你看,这株,把旁边好的草药的营养都抢过来了,长得这么壮,但是又不能入药也不能吃,有什么用,不如早早除掉。”任新正:“你住手啊!不要碰我的苗。”
宋灵兰真就气呼呼放下铲子。任新正依旧闭着眼:“你又在指桑骂槐说头头吧?你知道人参的别名叫什么吗?叫地精。地里只要有一颗人参,就把周围地上方圆好大一片的地气全部吸光。长了五十年人参的地,要休息五十年才能回到以前的样子。所以啊,人参杂草,你是看不准的。”宋灵兰:“是。我是看不准。自己的孩子就是杂草一样不闻不问,外头来一个野孩子,就宝贝成人参!”任新正:“头头跟你我不一样。她没有你的家庭环境,不懂得知书达理,没人教过她什么是优雅什么是礼貌。这些本来是家庭教育应该完成的部分,现在就要由我们,由师父从头开始教。而且她天生对五味如此敏感,你我自问都没这本事,她有学好中医的天分。”宋灵兰:“等她明天真的做了一桌菜再说这个话吧。”任新正:“好歹你也是教授主任,怎么有这么多偏见呢?你就把她当以前家里的金毛狗,金毛进门的时候连拉屎撒尿都不懂,你都肯手把手教出来,对头头这样的孩子,你怎么就没有耐心?”宋灵兰:“她跟我们就不是一个画风的。你看她对天真那个态度,这要是放在过去那就是登徒子!我估计天真忍不了她多久。”任新正:“你要相信教化的力量。这才刚开始,来日方长。最后就算她真的没有办法继承掌门之位,成为一名医生,那能成为一个端端正正知礼守序的好姑娘,也算我们为社会培养了一个懂道理善持家的母亲、太太,那也是功德嘛!”宋灵兰:“就她?还能出嫁?谁家儿子这么不长眼啊!”任新正:“越说越不像话了。今年清明祭祀,她的衣裙你还是要给她准备好。”宋灵兰:“放心吧,我说归说,该做的不会少做的。我已经让彭十堰统计大家的码号了,礼服和后面学手法的衣服还有白大褂都一起订了……哎,你这天天都不往家叼钱的人,张口问我要钱怎么没有一点心理障碍呢?这衣服啊,按摩床啊,天天吃喝用度啊!我又不是开银行的,你能不能去找点赞助啊!老掏自己口袋谁也受不了。”
任新正从桌子上一跃而起跳到地上,活动脚踝功不唐捐:“做点好人好事,不要天天挂在嘴上,等真的揭不开锅了你再告诉我。还没做一点事,就到处问人家要钱,你和那些号称做电动车做平台的人有什么区别?但做好事,莫问前程。等你真的需要了,钱自然会来找你的。”
孙头头活力四射,找了辆推车,一脚踩在杆上一脚用力蹬地,一下子滑出去老远。赵力权在核对购物清单,彭十堰和任天真则甩手掌柜一样跟在一旁。彭十堰:“你怎么在教室里蔫儿蔫儿的,一出来就像打了鸡血一样?”孙头头:“只要不让我学习,干啥都高兴!”她指着一排排货架,“看,它们都在等我带它们回家!”彭十堰把购物车拉过来:“你这么不喜欢学,怎么还来师承班?”孙头头假模假样左手打右手:“拿人手短,他爸付我工资,让我学中医我就学中医,让我做饭我就我做饭。”彭十堰小声说:“厨子看病,跨行跨得也太远了。”任天真:“我先声明,需要什么买什么,清单以外的,我不付钱。”孙头头:“那我要是省了钱下来,再买零食总可以吧。来来来,我们去中间那边,超市打折商品都会放在那里促销。”孙头头一马当先跑在前面,特别熟练地挑选做菜用的器具和食材,专门挑便宜的和打折的。
一个穿着白色毛茸茸外套的女孩(许萌)走过来:“你们好。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就在这附近开店创业,能不能加个微信,我不会发骚扰信息的。”任天真根本不搭理人家,彭十堰和赵力权也都摆摆手,孙头头倒是很高兴地拿出手机。孙头头边扫码加好友边问:“好的呀。你多大呀?看上去比我还小,都能开店了,好厉害。”许萌:“我17了。”孙头头:“哎,你是搞文身的?看不出来啊!”许萌害羞地笑着说:“这是我姐姐的店,我给她帮帮忙。我不打扰你们了,谢谢你,欢迎你来找我玩,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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