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用过饭,姜青若坐在账房里,一边喝着茶提神,一边盘算账目。
做生意,好地段必不可少。
她在青砂镇的铺子虽然赚银不少,但庆州铺子这开张一日所赚的银子,已经超过了青砂镇几个月的收入。
拨完最后一个算盘珠子,刚缓了缓精神头儿,香荷从外面走了进来。
她踌躇片刻,压低声音小声说:“小姐,太守府的鲁姑娘来了,想要见你。”
姜青若微微一愣。
鲁太守的女儿与裴世子算是远房表兄妹关系。
之前谢芙到青砂镇买云锦时,这位鲁姑娘也曾与她同行,姜青若与她有过几面之缘,模糊记得她是个相貌比谢芙还要出众的美人儿。
现在鲁姑娘点名要见她,莫非还是为了买云锦的事?
姜青若思忖了一会儿,让香荷将对方请到待客的雅室来。
待看到一位身姿曼妙有致,白肤红唇的姑娘走进来时,姜青若愣了一瞬。
突然不合时宜地想起,她之前亲眼看到裴晋安与寻芳院的姑娘们凭栏畅聊,其中就有一位如此模样的姑娘。
她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纤薄的身子,不自觉抿了抿唇。
“鲁姑娘是要买云锦吗?”姜青若起身迎接贵客。
鲁妙茹款款坐下,纤手轻轻摇着团扇,羞涩抿唇道:“姜姑娘,我来不是为了这个,而是想向你打听件事。”
昨晚太守府举办了一场成立庆州卫的庆功宴,期间,裴世子与鲁太守曾把酒长谈,鲁妙茹还弹奏了一曲琴音助兴。
散席后,因夜色太深,经不住鲁太守的极力挽留,裴晋安留宿在了府内。
鲁妙茹担心世子表兄醉酒不适,亲手熬了醒酒的梅子汤送去,还体贴地留在房内,想要服侍他喝下。
谁知裴晋安之前似乎有些醉意,在看到她端汤进来后,几乎立刻清醒了过来,还淡淡告诉她他并没有醉酒,不必照顾自己。
等鲁妙茹离开后,他房内的灯亮了一夜,根本没有入睡,今日一早,还未到卯时,裴晋安便说要去青砂镇办事,直接离开了太守府。
鲁姑娘听说了庆州云锦铺子开张的事,特意让丫鬟提前到铺子外排队等待,没想到丫鬟远远看到裴世子亲手扶着姜掌柜下车,还在这铺子外站了许久......
所以,鲁姑娘这次过来,是想问问清楚,裴世子与姜姑娘......可是相熟得很?
姜青若对情爱看得不是很真切,但对鲁姑娘的心思却猜得透彻。
她这样试探相问,分明是对她的世子表兄动了爱慕之心,所以想打听清楚裴晋安是不是对自己心有所属......
笑话,他们可是清清白白的生意合伙人!
“实不相瞒,我这铺子有裴世子的投银,所以他才对我照顾一二,”姜青若哂笑一声,不容置疑道,“我们是纯粹的生意合伙人,我赚的银子多,世子分的红利就多。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其他的交集。”
闻言,鲁妙茹长长舒了一口气。
她那日亲耳听到萧姨母催促世子表兄早日成亲,那谢芙已经放下对他的纠缠,转而嫁给了周允礼。
现在世子身旁空无一人,她如果能抓住机会嫁入裴家,以后可是能做王妃的。
就在这几日,她可是日日去向萧姨母请安,早已博得她的喜爱......
鲁姑娘抿唇轻笑,一双美目秋波流转,虽是官家嫡女,却自带一股独特的端庄妩媚。
姜青若直觉对方相貌实在惊艳,她脑子里甚至闪过一个莫名的念头——鲁姑娘只需稍微释放一下个人魅力,一定能将裴世子收入囊中。
“姜姑娘,你可知道世子有什么独特的爱好?或是喜欢的东西?”
鲁妙茹的话打断了她飞到云际的胡思乱想。
姜青若回过神来,手指不自觉捏紧了算盘珠子,道:“鲁姑娘为何不当面问世子?”
“世子公务繁忙,虽然偶尔回来府中拜见父亲,但,我与世子未能有机会相谈一番......”鲁妙茹对自己的丫鬟使了个眼神,丫鬟递来个沉甸甸的荷包,鲁妙茹抬眸轻笑,阔气地抽出一张千两银票,推到姜青若面前,“姜掌柜可愿意帮我?我不缺银子,金银珠宝更是无数,只要你能帮得上忙,这些银票都是你的。”
“......”
说不心动那是假的。
姜青若忍不住瞟了几眼银票。
“我恐怕爱莫能助,裴世子喜欢什么,其实我也不了解......”犹豫一瞬,姜青若狠心把银票推了回去。
鲁妙茹默然片刻,又追加了一叠,轻声道:“你把你知道的,都告诉我。不管有用没用,这银票都是你的。”
那一摞银票似乎发出了金灿灿的光,照得姜青若双目眩晕,手指头蠢蠢欲动。
她好不容易才艰难地移开了视线。
托腮绞尽脑汁想了会儿,半晌后,她暗暗叹了口气。
“我虽然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但要硬说的话,我知道他的另一面,他在云州的时候,经常和一帮纨绔厮混在一起听歌唱曲儿,饮酒作乐,还出入青楼......”
鲁妙茹闻言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并不意外道:“这些都算不得什么,是那些世家公子常有的举动......即便他成婚后纳上几房妾室,也不算出格。”
官家嫡女的大度,简直让姜青若肃然起敬自愧不如。
鲁姑娘与谢芙全然不同,她为人亲和,貌美聪慧,贤惠大度,这简直是理想的妻子类型,但凡裴晋安多了解鲁姑娘半分,一定愿意娶她为妻。
姜青若把银票推了回去,十二分真诚地鼓励道:“鲁姑娘,我相信你们是天作之合。你加油,一定会得偿所愿的。”
没想到姜姑娘竟如此看好自己与世子表兄,鲁妙茹不禁抿唇轻笑。
不过片刻后,她又皱起眉头,“我想送他一样与众不同的东西,让他先记住我......”
姜青若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想起一件事来。
与众不同的东西?他想要的谢礼不就是吗?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说:“裴世子喜欢缠枝花纹的香囊......”
“缠枝花纹的香囊?”鲁妙茹有些意外地睁大眸子,不过随即轻轻摇头,苦恼地叹了口气,“可我不会做啊......”
商机终于来了!
姜青若移目看向桌上的银票,心安理得地移到自己面前。
“按价收银,云锦铺子可以为鲁姑娘做一个独一无二的香囊,保管你的世子表兄满意。”
第59章
太守府邸的书房, 隐约传来的说话声。
低沉磁性的嗓音如玉石相击,扰人心扉。
鲁妙茹羞涩地捏紧手中的绣帕,悄声驻足在外,屏息倾听,
“黑云寨的事不能轻举妄动, 那寨子地理位置特殊, 在安、庆、云三州边界, 如今那大当家又投靠了窦重山。现在窦重山势头正盛, 前来平叛的天雄军不敌叛军, 被一路赶至云州城外二百里处, 如果庆州去剿黑云寨, 那就意味着庆州与云州彻底撕破了脸, ”鲁太守思忖着, 缓缓道,“庆州卫兵如今刚刚筹备, 兵力太弱, 兵资又有限,实在不是窦氏叛军的对手。世子,除非......”
那两个蒙面人确实来自黑云寨, 邓大在监房里交待得清清楚楚, 他在赌坊结识了黑云寨的人, 和对方成了酒肉兄弟,还答应兄弟得了劫资后, 他们对半分。
“除非什么?”裴晋安靠在椅背上,长指若有所思地叩着扶手。
鲁太守拈着下巴上的短须, 微微一笑,没有直接回答, 而是笑道:“世子且等等,我这里有上好的春茶,咱们先品上一盏......”
裴晋安默了默,没作声。
谢芙与周允礼成婚后,萧王妃没有马上回侑州,而是在此逗留了一段时日。
不过回去之前,她笑眯眯地说鲁太守家的女儿个个模样出众,性情温顺大方,颇得她的眼缘。萧王妃还意味深长道,最迟不过年底,如果再没有合适的姑娘定亲的话,那母亲就得做主为他定下门亲事了。
听到父亲在书房里的吩咐,鲁妙茹微抿了抿唇,下意识垂眸看了眼自己腰间的香囊,然后从丫鬟手里捧过茶盒,缓步走了进去。
“爹,表兄,”她福了福身施礼,脸庞挂着羞涩的笑意,一边斟茶一边温声道,“这春茶采自山顶,每年仅得几两,是我亲手采回来的,余味回甘,表兄要好尝尝......”
鲁太守满意地捋着胡须笑道:“妙茹颇懂茶道,我对这些倒一窍不通......”
纤纤素手持起茶壶,眼前的杯盏注满清水。
裴晋安盯着清澈的茶汤,一动未动。
垂眸间,鲁妙茹腰间挂着的奇异贵重香囊却突然闯进眸底。
缠枝花纹,镶金绣玉,香囊随着她倒茶的动作轻轻晃动,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姜青若答应送给他的香囊谢礼,应该也是这个样子。
裴晋安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重又移目看向面前的茶汤。
鲁太守看着爱女款款离开的背影,捻须微笑道:“世子,小女性情良善,知书达理,目前还尚未婚配......”
裴晋安似乎不明白什么意思,一本正经道:“表妹天真无邪,丝毫不矫揉做作,让人一看便觉得亲近。”
天真无邪那不是夸赞懵懂少女的吗?妙茹可是亭亭玉立,蕙质兰心的大姑娘了......
但既然对方是诚心诚意地夸奖,也不好驳斥。
鲁太守一时无言以对,只好言归正传。
“庆州卫兵如今已招募三万,但府衙无人能够统领,若是世子愿意担此重责,那本官可真是感激不尽啊......”
雍北铁骑驻扎边境,用得是朝廷发的饷银。
庆州府兵初步组建,全部由府衙拨银出资,庆州府衙勉强供得起三万卫兵的兵器饷银,裴晋安虽有总督之职,却并没打算长留此地统领府兵。
庆州卫兵虽是初募,但只要操练好了,未必不是一把利刃。
鲁太守不愿另寻他人,只想将此权交给裴晋安,还想将嫡女嫁给他,鲁太守之所以有此举,一来是看重他的能力,二来,亦有自己的私心。
眼下大雍战乱未平,窦重山稳据一方,石瓦寨又势力大增,若雍北能够趁机自立,天下便成四分之势。
而基于对雍北铁骑与裴家的信任,鲁太守莫名觉得,一旦正统消亡,最终定会有裴家取而代之。
鲁太守有心将庆州卫兵交给侑州,苑州节度使也愿意为镇北供应马匹,裴晋安对他们的想法心中肚明。
镇北王起于微末,受先帝提拔赏识才有如此战功,对大雍朝忠心耿耿,绝无异心。
他爹给他的来信中也不少叮咛嘱咐、耳提命面——裴家镇守雍北,是为了保护大雍百姓安定,天下太平。
永昌帝虽不是明君,太子萧钰却温厚良善,大雍未来尚有可期之处,只要天下一日有共主,百姓便能免于长期水深火热的战乱。
眼下,只要傅千洛的天雄军能够尽全力平定窦重山,石瓦寨届时亦会不攻自破,那时天下自然重归太平。
裴晋安婉言谢绝,“府衙能人辈出,定有更合适的人选,太守不妨再寻找一番。至于黑云寨的事,若无绝对把握,暂且不必轻举妄动。”
“统领卫兵的事,世子不必着急推拒,此事想想再说不迟,”鲁太守笑着递过茶来,“这茶味道不错,世子品上一品......”
裴晋安没动,突然道:“周允礼的调职,太守办得怎么样了?”
自周允礼与谢芙成婚后,同僚看不过去他的作为,总有人到上司眼前告他作风不正、私德有亏,甚至一封折子参到了东都洛州。
当初是裴晋安举荐的周允礼,鲁太守本打算重用他,没想到他却先闹出了这样一场风波。
那谢芙也是个胆大妄为的,住在太守府邸时竟还私下与周允礼私通,太守夫人没少说过她让整个太守府邸颜面无光,甚至担心她的作风会连累自己女儿的名声。
但顾及谢家与裴家的关系,鲁太守不好将周允礼直接贬职,为了眼不见心不烦,他上奏一封,申请将周允礼调到岭南去。
“朝廷已经批下,想必周大人不日就会动身去岭南,”说到这儿,鲁太守不由又拈起了胡须发愁,“只是我这府衙之中,又缺了个能办事的要员,王长史日前被免了职,如今也空缺下来......”
岭南是谢芙她爹任职的地方,收到调职令,想必谢芙也乐得夫婿高升。
总算处理完了这桩麻烦事,裴晋安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府衙缺人,我倒还有个合适的人举荐。当初被外放到炼县的陆良埕,鲁太守记得吗?”
那位当面谏言,惹得永昌帝雷霆震怒的陆家公子?
鲁太守顿时眼前一亮。
他曾与陆父同朝为官,深知陆家家风清正,秉性耿直,那陆良埕,也是不可多得的年轻官员。
为生民立命者,岂能使其殒殁于无声?他在炼县这种贫困之地,岂能大展身手?
“我这就上折请奏,将陆大人调到庆州来。”鲁太守点头道。
谈完要事,裴晋安辞别鲁太守,离开书房。
不过还未走出正院,突然听到一声轻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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