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冷道:“我要的东西, 在你眼中就这么不值钱, 为了区区一点银子就被你转手卖了出去?”
这个真是他误会了。
姜青若忙解释:“我真的不是为了银子!鲁姑娘特意来诚心问我的, 我出于好心才告诉了她你的喜好, 银子是为她做香囊该得的!只是后来铺子新上了一批香囊, 打着你与鲁姑娘都喜欢的名义, 所以销量才极好......”
也不知她的解释他到底满不满意, 反正听完姜青若的话, 裴晋安撩开袍摆又坐了回去, 沉着脸未说话。
姜青若也抿着唇没吭声。
半晌后,她垂下长睫, 像做错事的孩子, 低声道:“我以后不会打着你的名义卖香囊了,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这不是重点, ”裴晋安的脸色稍有和缓, 语气却有些僵硬, “我问你要的东西,就只能是你做的, 其他任何人做的,都不是我要的。”
姜青若不甚理解地哦了一声。
这种情况下, 他那张脸看上去依然风雨欲来,她也不敢多问一句, 他到底什么意思。
“那......那我以后不会再向鲁姑娘泄露你喜欢什么。”姜青若小声说。
“其他人也不行,任何人都不行。”裴晋安淡淡看了她一眼,重声道。
“......”
“不行就不行!凶死了,脾气一点也不好,如果鲁姑娘真嫁给你,还不知得被你气哭多少次......”
姜青若暗暗嘀咕着,不妨被他听见只言片语,裴晋安的眸光又冷冷扫了过来。
“你说什么?”
“......没有,没有,”姜青若心虚地干巴巴笑几声,变戏法似得从袖袋里拿出来一只香囊,不情不愿放到他面前,“这是送你的谢礼,里面都是驱蚊虫的香料,保证你不会被蚊虫叮咬......”
那是云锦铺子出售的香囊之一,做工刺绣都极为精美,香囊鼓鼓囊囊的,里面的香料是她亲自讨教过白婉柔,一味味自己配的,驱蚊虫的效果绝对可以让阴晴不定的裴世子满意。
姜青若只想平息完对方的怒火之后,再赶紧送走这亲自上门来找茬的瘟神。
但对方只看了一眼那香囊,便收回了视线,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臂冷冷嗤笑道:“不要。”
姜青若的怒火一下子到了顶点。
他爱要不要,她还不想给他了呢!
要不是看他是什么世子爷府兵总督,还帮过她不少次,她早就想拿笤帚把他赶出去了。
姜青若抓起香囊塞回自己袖袋里,深呼吸压下火气,道:“世子不喜欢就算了。现在时辰不早了,铺子还有很多事要处理,恕我不能招待了。所以......”
下逐客令?
裴晋安展眸看了她一眼,面无表情道:“今日不拿到我的谢礼,我是不会走的。”
他也太不讲道理了!香囊她不是给他了吗?是他自己不想要的!
姜青若气呼呼坐下,咬牙道:“世子想要什么谢礼,不妨直说?”
“独一无二的香囊,”裴晋安特意强调,“不能与别人的一样。”
他是在故意难为她吧?
姜青若瞪着他那张面目可憎的脸,真希望他马上消失在自己面前!
“如果我没有呢?”
裴晋安的视线落在她那张因为生气而红扑扑的脸颊上,慢条斯理一字一句道:“那我就在这里住下,直到拿到香囊再离开。”
姜青若看出来了。
他分明是心中还有火气,故意要为难她到底,好让她长一长记性,以后绝不能随便透露他的任何隐私!
不就是独一无二的香囊吗?真以为能难住她?
姜青若冷笑着点头,让他在这里等待片刻,说完她便气呼呼抬脚走了出去,没多久,她去而复返,手里还端着一只绣筐。
他想要与众不同的香囊,那她就亲手做一个,让他这位世子爷看看,到底什么叫绝无仅有!
绣筐被重重放在桌子上,姜青若没好气地暗瞪了对方一眼,低头开始扒拉绣筐里的东西。
裴晋安对她的眼神视而不见,倒是气定神闲地喝起冷茶来。
他慢条斯理品着茶,还饶有兴趣看着她。
姜青若动作笨拙地穿针引线,不甚利索地裁了块巴掌大小的淡青色布料,又歪歪扭扭地缝了起来。
忙乎了大半柱香的时间,那香囊竟然意外得初具雏形!
这可是她亲手做的东西,看上去也没那么差嘛,姜青若顿时信心大增,打算一鼓作气全部做好。
“韩青山成婚了吗?”裴晋安看着她手中的针线乱飞,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
“没有。”姜青若将对折后的布料缝在一起,随口应道。
“他这么大年纪了,为什么不成婚?”
姜青若百忙之中抬起头来,没好气地回他的话:“关世子什么事?全天下都是世子的吗?世子管这么宽?”
“男人已过而立之年还迟迟没有成婚,要么是年少时感情受挫,要么是身有隐疾,要么是心中有爱慕之人......”
对方似乎在自言自语推断,姜青若不认同地打断他的话。
“照世子这么说,全天下不成婚的男人有那么多,单单只有你说的这些原因了?”
裴晋安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不止这些,但这些是主要原因......”
“那世子也要抓紧时间了,万一以后过了而立之年还没成婚,说不定还会有那些心思阴暗的人恶意揣测世子身有隐疾呢......”
姜青若嗤笑一声,随口编排他。
这话不大中听,裴晋安冷哼一声,盯着她道:“我有没有隐疾,你是难以知晓了。”
他出言如此不逊,姜青若一时分不清他是在调侃还是在不要脸地调戏。
她愣了一下,脸颊上的羞红本能地迅速蔓延开来,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嘴,只好瞪着他口不择言道:“我......我为什么要知道这个?你有没有隐疾管我什么事......”
就在她愣神的瞬间,细长的绣花针不听使唤地掉转了方向,白嫩的食指指尖突然一疼,血珠儿霎时冒了出来。
姜青若惊呼一声.
顾不上和讨人厌的裴世子再争辩什么,她盯着指头上接连不断渗出的鲜血,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了下来。
裴晋安顿时慌了神,“怎么样?疼吗?”
明明不是疼得难以忍受,但今日接连被他气到,心头的委屈一时上涌,姜青若的泪珠儿滚滚落下。
抽噎着断断续续道:“能......能不疼吗?你扎一下试试,还不是都怨你,一堆废话,没完没了的......让我精力不能集中......”
她泪眼朦胧地看着指尖上不断涌出的鲜血,要不是还顾及自己的形象,差点就放声大哭起来。
他仗势欺人,故意为难她,天上怎么不劈下一道大雷,把黑心霸道不讲道理的裴世子劈晕!
不过,就在她想借题发挥,把人憎鬼厌的裴世子好好数落一通时,手指突然被他握在了掌心中。
裴晋安拧眉,迅速从怀里摸出一只精巧的小瓷瓶。
片刻后,瓷瓶里的药粉仔细均匀地撒在白嫩的指尖上。
药粉碰到伤口,指尖又猛地一疼,姜青若倒吸一口凉气,本能地想要缩回手去。
“别动,”裴晋安握住她的指尖,语气竟罕见地温柔起来,“这药粉可以止血,有点疼,忍一忍。”
方才还阴阳怪气地难为她,现在又充什么好人?
但想要借题发挥的绝佳时机已经错过,姜青若抽了抽鼻子,半干的泪珠儿挂在脸上,不高兴地垂下长睫,抿着唇不说话。
对方那双大手刚劲修长,不仅能几拳揍晕邓大,为她涂药粉时竟还十分灵活。
指尖的血很快止住,他又从怀里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
长指稍一用力,帕子便应声变成几段长条。
他找了一块最好看的,把她的指尖层层缠住,缠到最后一层,他捏住帕子的两端,竟还打了一个简洁的蝶结。
蝶结虽然简单,但竟出奇得漂亮。
姜青若盯着看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裴世子虽然讨人厌,但比她手巧。
裴晋安拧起的眉头总算舒展开来,抬眸看着她,问:“还疼吗?”
姜青若下意识活动下手指头,闷声道:“不怎么疼了。”
“是我不好,”他深吸一口气,有些自责地说,“下次你做女红,我只在旁边看着,不会说话干扰你。”
还有下次?他想得美!
姜青若瞪了他一眼,恨不得这尊瘟神赶紧离开。
她绷着脸儿不说话,拿起那快要缝好的香囊,三两针收了尾,又把原来香囊里的香料哗啦全倒在桌子上,悉数塞到自己刚缝好的香囊里,最后将香囊两端的绳结轻轻一拉,鼓鼓囊囊的香囊便彻底完成了。
只是它空瘪的时候看上去勉强还像那么回事,现在看上去却奇丑无比。
淡青色的布料平平无奇,别说缠枝花纹了,上面空空如也,连个绣字也无。
香囊周边的针线蹩脚,走线均匀不一。
如果用力抖搂几下,里面细碎的香料末还会掉落出来,活像个丑陋的漏水木桶。
丑成这样,姜青若甚至有点不忍直视。
不过就算它丑,也不能逃脱它既定的命运,现在它完成了,就要履行它的使命,
姜青若拿起香囊扔到裴晋安的怀里,没好气道:“世子看看,它现在是不是独一无二?走遍大雍,你也不会找到第二个!”
兴许是方才让她受伤心里有愧,看着那丑不拉几的香囊,他竟轻轻勾起唇角,没说什么便揣进了自己怀中。
“行了,今日你受累了,”他站起身来,语调也轻松不少,“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
姜青若愣了愣,不由道:“世子明日来做什么?”
裴晋安垂眸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来查账,看看你给我的分红到底够不够。”
第61章
狗世子离开后, 姜青若气愤不已,跑到白婉柔房里眼泪汪汪诉了半天苦,直恨自己的铺子当初为何要用了他的投银,现在竟被人死死拿捏住!
她气得连吃两个芙蓉酥, 一边嚼着糕点, 一边大骂裴晋安不可理喻。
“他和他表妹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家子使劲欺负我!”姜青若咕咚咕咚喝了半盏莲子茶消火, “大不了我把铺子卖了, 把他的银子还给他!做什么生意合伙人, 早晚有一天我会被他气死!我刚差人给他送了一千两银子的分红, 他还要到我铺子里查账!”
白婉柔方才在给陆良埕回信。
看到姜青若情真意切地哭诉, 她少不得收起书信, 温柔得好好安慰了她一番。
陆良玉近日在庆州卫升了百户, 今日难得休假回府一趟。
她试戴着白婉柔给她新做的熟皮臂缚,长眉一拧, 道:“抛开人品不说, 裴世子的能力还是有目共睹的。我听说,庆州卫肯招女子入伍,还是他提议的。我们每七日一场校场比试, 骑马射箭, 无一人能比过裴世子!”
“我一早知道他功夫不错, 没人比得过他又怎样?”姜青若兴致缺缺,“能力不等于人品, 他缺点多着呢!”
在大营日常操练,陆良玉白皙的皮肤晒成了小麦色。
她狡黠地一笑, 露出雪白的贝齿,对姜青若道:“人品有瑕疵就有呗, 青若姐,你又不嫁给他,对他挑三拣四做什么?”
连陆良玉都学会调侃她了,姜青若秀眉倒竖,气不打一处来,气哼哼上去拧她的脸。
“好你个陆百户,你去庆州卫没学好的,倒跟着那群糙兵学会了插科打诨,我看早晚有一天,你会变成和那黑小子一个颜色......”
陆良玉抬臂挡住她作乱的纤手,茫然地眨了眨眼睛:“哪个黑小子?”
白婉柔在一旁笑得轻咳起来,“青若说得黑小子,一定是朝远......”
姜璇听到几人嬉笑打闹的声音,悄声走了进来。
自打被黑云寨的劫匪抵住脖子挟持过,这一幕成了姜璇脑海中最恐怖的景象,她时常会从噩梦中惊醒。
但自打她跟着白婉柔学了些药理知识,自己调了个安神的药方慢慢服用,晚间总算能安心睡个整觉。
因此,姜璇信心大增,又着手给白婉柔调配了安神润肺的药方,每日晚间,她都会熬上一盅汤药送到这里来,白婉柔用过,效果竟也不错。
看到庶妹进来,姜青若顿时敛去嬉笑的神色,表现出长姐该有的端庄稳重来。
她清了清嗓子,问道:“近日女红学得如何,读了多少书,练了多少字?”
以后她的铺子经营起色,家大业大,少不了要姜璇帮着操持,如果姜璇对她的云锦生意不感兴趣也没关系,以后给她寻个家底殷实的夫君嫁了,也要学会打理一府中馈的本事才行。
但姜璇近日一心扑在院子里的那方小小的药圃上,读书认字理账的事根本无暇顾及。
她心虚地低下头,抿唇道:“长姐,我以后会加紧练习的......”
庶妹胆小,见了她通常并不十分亲近,姜青若知道她性格如此,早已习以为常,只淡淡嘱咐了她几句别把长姐的话当耳旁风,以后须得好好学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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