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到好名次信鸽的后代,少则几万,几十万,贵的上百万,最高曾出现过上千万,比得上一套房子。
玩的就是一个血统。
而那些迷路不能按时归巢的信鸽,说明认巢基因有残缺,繁衍的后代大概率会遗传。
这只信鸽,虽然跨越过千山万水归来,但时间太晚了,说明它身体强健,沿途却迷路无数次,要不然,以信鸽强大的归巢信念,既然活着,早该回来了。
还有一点,它受伤严重,哪怕治愈好,就像骨折过的运动员,再也不可能回归赛场。
直播间为数不多鸽友发表自己的看法。
“我也养信鸽,规模不大,理解各位网友的愤怒,但实在不得已,信鸽就是一个淘汰的过程,被淘汰的失去价值,鸽笼就那么多,总不能一直养着吧。”
“给大家讲个更残忍的,我们这有个人长期霸占本地信鸽比赛前几,每次比赛,从中选出几只成绩优秀的,剩余的,当场杀掉,给钱也不卖,为什么呢,被淘汰的只能当肉鸽卖,不值几个钱,而且还可能被有心人拿去繁衍。”
“这鸽子主人说的没错,不要当宠物,不然农贸市场的肉鸽怎么办,不卖了吗?”
“我养信鸽,也喜欢信鸽,但让我给继续喂养所有被淘汰的鸽子,我做不到。”
“.......”
网友纷纷展开反驳。
“不要混淆概念,肉鸽是肉鸽,信鸽为主人出战,没功劳也有苦劳,杀掉吃掉未免太没人性。”
“呵呵,讲个笑话,鸽子是和平的象征。”
“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比赛,意义在哪?供人类取乐?”
“哎,信鸽最早用来用作军事通讯,比如大家所知刘邦当初被楚霸王围困,就是通过信鸽传书等来救兵脱险,那时候,信鸽地位等同于人的存在。”
“........”
本来还算正常的讨论,一位情商不咋高的鸽友给加了把火:“咋地,我养它的目的就是比赛,我自己的鸽子,我想干啥就干啥,同情猫猫狗狗也就算了,同情鸽子,呵呵。”
弹幕瞬间汹涌。
直播间气氛第一次变的不可控制。
梁锦绣头大:“大家先别吵,一起想想办法,怎么给这只信鸽解释。”
信鸽一直紧紧盯着手机屏幕。
原话翻译对它太残忍,没法说。
平常心眼泪汪汪道:“那人说了,随我处置,我会好好照顾它的,大家放心吧。”
她说这句话的同时,信鸽也开了口。
万山千水的跋涉让它好像不再惧怕任何磨难,它等了半天不见梁锦绣翻译,嗓子沙哑:“没关系的,等我伤好了,我自己回去。”
梁锦绣暗暗叹口气,翻译平常心的话。
“谢谢,你是个好人,但我必须回去。”信鸽深深看了眼平常心,目光转向茫茫的远方,那是巢穴的方向,它似乎告诉平常心,又似乎再次告诉自己,“非死,必回。”
非死,必回,只要活着,只要还有一口气,哪怕翅膀折断,哪怕腿折了,它也要爬回去。
这四个字,好像带着一股莫大的信念。
气氛沉默。
视频里,信鸽有着雪花般的美丽翅膀血迹斑斑,它安静站立着,因这股信念,好像一个浴血归来的战士。
平常心崩溃:“你不能回去啊,你的主人不要你了,回去会把你杀掉炖汤。”
留住身,留不住心,如果信鸽铁心要回去,她总不能强行关着吧,那失去了救助的意义。
梁锦绣犹豫片刻,如实翻译。
直播间共情强的网友眼泪汪汪,准备好了一大堆劝慰的话,然而,信鸽却没多少伤心。
“他要杀我炖汤?那我也要回去。”信鸽歪头看向手机,似乎笑了笑,它声音变得更低沉,仿佛被什么未知的情绪浸透,“因为,我的妻子在等我。”
鸽子是一种很神奇的动物,鸽妈妈下两只蛋,孵化出来大概率一公一母。
青马竹马,从彼此还是一颗蛋时开始,这一世,他们少有离开对方身边的时候,吃食,飞翔,寸步不离,生死不离。
人类所谓的各种比赛,对信鸽来说,是一个生离死别的痛苦过程。
它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人类抓住它,把它从妻子身边抓走,放到一个更小的笼子,它愤怒拍打,它有种直觉,这不是场平常的分离。
身边还有更多和它一样同样遭遇的同类。
这是要把它们带去哪里?
冰冷的铁笼隔断了家,隔断了亲人爱人。
信鸽向着家里惊慌的妻子大喊:“等我,不要害怕,我一定会回来的。”
这是它的承诺!
它一定会回来!
它和很多同类被放进黑乎乎的车里,笼子里,有味道很好的食物和干净的水。
它看不到外面,但能感觉到,距离妻子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颠簸很久之后,它飞了起来——这个飞,是载着它的东西飞了起来,速度比它快很多。
飞了很久很久,终于停下。
空气变了,变的特别干燥,闻不到一点湿润的气息,这是哪里?
它看到了很多很很多只同类,和它一样惊慌,一样思念着家人。
笼子打开了,它第一个飞出来。
家,在遥遥的某个点,哪怕距离已经千山万水,它也能感觉到。
其它鸽子愤怒极了。
“这是哪里,啊,离家好远好远。”
“可恶的人类,我平常还挺喜欢他的,怎么把带到这么远的地方,怎么回去啊。”
类似行为,它们算习惯了,隔山差五,饲养者就把它们带到远离家的地方,等它们千辛万苦飞回去,饲养者很高兴。
真无聊啊。
但没有一次,这么远。
信鸽和其它几只一路上认识的朋友打个招呼,立刻冲向天空,它一刻都等不及。
脚下的大地让它暗暗心悸,目及所处,看不到头的漫漫黄沙,没有一棵植物,更没有水。
好在刚刚吃饱喝足。
飞了十多分钟,天空忽然出现大片阴影——是老鹰!
信鸽害怕但不惊慌。
老鹰比它大很多倍,有锋利的铁爪,只要被抓住,再无逃跑的可能,打不过,但可以跑。
信鸽保持冷静。
老鹰越来越近,近的能看到宛如死神般的冰冷眼珠。
信鸽依旧不逃,直到铁爪碰到身体时,它忽然收起翅膀!
没有了翅膀,下坠的速度宛如一道闪电。
老鹰扑了个空,气的发出声刺耳的尖叫,接着扑下。
信鸽曾经遭遇过这等情况,它不回头,脑袋向下,羽毛紧贴,狂风掠过,苍茫黄沙越来越近。
老鹰,不知什么时候放弃了。
这样的速度,除非它也收起翅膀,但对于一只它来说,显然有些冒险。
一片染血的羽毛,被狂风吹到它的脸颊。
老鹰扑向了其它同类。
更多的染血的羽毛随风狂舞,痛苦的嘶鸣从四面八方传来。
信鸽痛苦闭上眼,它不敢再飞向可以速度更快的天空,它紧贴着沙漠低低飞翔,向着家的方向,妻子的方向。
前面沙子出现片圆形的痕迹,像是刚刚有什么东西爬过。
信鸽第一次看到沙漠,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但或许是远方的妻子在保佑,刚飞近,忽然吹来股狂风,它身不由己腾空而起,与此同时,明明什么也没有的沙子里,忽然闪电般窜起条黄色长影。
是条和沙子一样颜色的蛇!
毒蛇的速度太快了。
即使它全力闪躲,依旧没完全躲过那狰狞的毒牙。
几片羽毛连着血肉被生生拔下。
好痛!
还好没有咬住要害,还好有那股忽然而至的狂风,不然,它已经葬身蛇腹。
地面也不安全!
老鹰依旧在天空兴奋盘旋,享受这场难得的盛宴。
这只是,这场万里归途第一难。
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烈日毫无遮挡洒落,地面的沙子滚烫,信鸽感觉体内的水分在迅速蒸发,它渴了。
第32章
短时间不吃没事, 没有水,信鸽很快感觉呼吸困难。
漫漫黄沙顺着鼻孔钻进嘴巴,烈日炙烤羽毛, 狂风吹来一道道热浪,整个天地, 仿佛变成了个巨大的牢笼。
无处可躲。
凄凉荒芜的前方终于出现一片枯黄灌木丛。
生于鸽舍的信鸽见惯了树木花草, 别看高楼大厦遮天蔽日, 但只要高高飞起,城市里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绿色。
它从未像此刻那么渴望一抹绿。
会不会有水?
信鸽并未直接落下,它怕再有沙蛇。
没有沙蛇, 却有别的, 更大的危险!
当它盘旋几圈刚迫不及待落下,一团灌木丛忽然动了, 是只胡狼!
从未来过沙漠的信鸽在土著捕食者眼里,简直就是送上门的肉。
尖利的犬齿穿透了它的一只翅膀, 撕心裂肺的疼痛宛如巨浪, 信鸽绝望了,它用尽全力,啄向胡狼狭长的阴森眼睛——这是一个前辈教它的,遇到危险,不要怕,再强大的敌人眼睛也是弱点。
胡狼吃痛, 又被它猛扇了几下, 下意识松开。
然而, 只是暂时脱离危险, 一只翅膀受伤的信鸽,能逃到哪里?
老天似乎决定要让它活下来。
一只同类从天而降, 正落在胡狼嘴巴,它身上没多少毛了,能看到粉红的肉,肚子有一道狰狞的口子,鲜红的血肉翻滚在外,它是从鹰嘴里逃出来的。
奄奄一息的同类看到了它,用最后一丝力气喃喃说了声:“跑。”
跑!
它已经不行了,即使没有胡狼,开膛破肚的伤口,也活不了多久。
同为鸽子,它知道,此刻所有的同类都只有一个信念——回家,回到亲人的身边。
它用自己的血肉之躯,给同类争取了逃生的机会。
不知道多久没用餐的胡狼狼吞虎咽,很快,只剩条仍在微微颤抖的爪子,它停住了,那爪子上,有个牙齿咬不动的金属环。
迎着阳光熠熠发光的脚环,刻着英文加数字的代码。
Chn,是它生活的这片国度。
20XX,那一年它出生,16,它所在省份的信鸽协会代码,剩余数字,则是它的身份证号,独一无二的数字。
胡狼干脆利落把爪子咬成两截,吐掉沾满鲜血没法吃的脚环。
一只信鸽显然不够吃,它这才想起,还有只被咬伤翅膀的。
灌木丛以前是片早已干涸的洼地,水没了,风干的大片灌木丛成为难得的栖息地。
信鸽不敢回头,钻进灌木丛狂奔,坚硬的木刺带走一片又一片柔软的羽毛,滚烫砂石上,鲜血一滴滴洒落,好在,它的体型够小,可以紧贴地面,好在胡狼忌惮木刺。
不知道多了多久,它一头撞进个柔软的怀抱。
一双长满浓密绒毛的粗壮大腿,像老鹰,但没有老鹰锋利的爪子,它的爪是黑色的三瓣,并在一起,看起来有些像驴蹄子。
这是什么?
信鸽惊恐抬头,等看清长相,不那么怕了。
是只鸟,像鸡,也像只肥胖的鸽子,它脖子上的黄色羽毛比沙子深一些,像围了条漂亮的围脖,身上的羽毛像之前的沙蛇胡狼,黄色为主,夹杂着黑色的小圆点。
它黑黝黝的眼睛直勾勾盯着信鸽,似乎在努力辨认什么。
没等信鸽反应过来,沙鸡张开带着沙子气息的温暖怀抱,紧紧把它搂入怀里,心疼道:“小可怜,你是谁家宝宝?你的爸爸妈妈呢?”
宝宝?
信鸽想解释,但又不想放过这救命的机会。
天空传来熟悉的声音,又一只沙鸡飞来了,它更大,羽毛更浓密,尤其双爪,粗壮的仿佛能撑裂大地。
信鸽闻到湿润的气息。
是水,怎么会有水的气息?
它抬头,目光急切看向天空飞来的沙鸡,水的气息来自它胸前黑色的羽毛。
沙鸡似乎看到了它的渴望,飞到它头——转了个圈,不知为啥飞走了。
这时,搂着它的沙鸡妈妈轻轻喊道:“老公,你真个大瞎子,我在这里呢,你看不到吗?”
沙鸡爸爸锁定了声音方向,刚飞近,劈头盖脸的湿润气息把信鸽包围。
“老婆,我回来了。”沙鸡爸爸挺挺结实的胸脯,自豪道:“我带了很多水。”
说完它看到了信鸽,疑惑道:“这谁家的孩子,怎么长的怪怪的。”
“不知道,刚捡到的。”沙鸡妈妈推开凑到眼前湿漉漉的胸脯,“我不渴,赶快先给孩子喂水。”
沙鸡爸爸胸口黑色羽毛很特殊,像沾满水的海绵,不用用力,轻轻一挤就滴答滑落。
信鸽哪还顾得了别的,一头扎进去,几乎用生命喝了个痛快。
沙鸡的眼神不太好,患有严重的夜盲症,尤其到了晚上,两眼一抹黑,啥也看不到,但它们拥有极其灵敏的听力。
沙鸡妈妈长在羽毛里的小耳朵轻轻动了下:“有胡狼来了,老公,你带着宝宝躲起来,我把它引走。”
沙漠水源何等珍贵,为了寻找水源,沙鸡爸爸每天要飞行几十公里,再带着回来,早累坏了。
不等信鸽劝阻,沙鸡妈妈高高飞起,飞向正循着血腥味追来的胡狼。
“咕咕咕咯咯咯。”
“你这只骚狼,来啊来啊,有本事吃了我。”
“哇哇哇。”
长着一张凶狠阴险、活像个大反派脸的胡狼叫声像小孩哭泣。
灌木丛中沙尘飞扬,狼毛鸡毛乱飞,声音渐渐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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